记念朱欣
今早一起床,手机上赫然有一条短信。点开,是陈哲凌晨三点零五分发过来的,只有五个字:朱欣去世了。乍一看,像个愚人节的玩笑。然而短信很快得到确证:朱欣昨晚十点一刻左右突发脑溢血,今晨两点不治而逝。
来不及悲痛,眼前净是朱欣那憨憨的、宽厚的、腼腆的笑容。我和他同是1995年分到鄂高工作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老校区的蘑菇亭边,那儿有假山、池水、藤蔓、松柏。他黑黑的,壮壮的,脸上泛着友好平和的笑。我看着他运动员的身材,以为他肯定热爱体育运动的,那就有很多共同话题了。他告诉我,那是干农活的痕迹。他就住在学校门口旁边的小平房里。我住在科教馆的六楼,水不是很方便,夏天洗澡,我常常跑到他那儿去。虽然他并不喜欢说话,我还是知道了关于他的很多事情。
他应该是1970年出生的,比我大两岁。第一次参加高考没有被录取,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父母年龄都很大,那个年代,农村里,家境自然是很贫寒的,无力供他复读。回家种田是那时高中毕业生的普遍命运,读大学是一件奢侈而荣耀的事情。他回家狠狠地锤了一年石子(当年碎石机还不普及,都是靠人工把大石头锤成碎石子,作建筑用的原材料),挣够了复读的费用,然后就考上了湖北大学的物理系。那时,读大学,尤其是师范专业,基本上不用自己掏钱,他得以顺利完成学业。他家在山区,好象种了一些柑橘,假期他总是帮家里照料桔园,锄草,松土,施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然而他却很快乐,因为能够替逐渐衰老的父母分担一些劳累。
大学毕业时的满腔豪情,遭遇教书生活零碎而繁复的工作,年轻的心往往产生一种理想失落的空虚感觉。单身汉在一起,少不了抱怨薪酬的微薄,现实的无奈,偶尔还哀叹命运的不公。大家高谈阔论的时候,朱欣是很少插嘴的,只在大家话兴阑珊的当口,轻轻地接三个字:可得了。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温泉话,大概是阳新方言掺点汉腔。显得很满足于现状。他没有成家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跟汪永富、晏光振共炊,晏光振偶尔抱怨菜里肉太少,他也是那句:可得了。可字说得比较长,也略重,以表示强调。
后来,是2001年,我有了和朱欣带同一个班的机会,那是鄂南高中的第一届理科实验班。我们常常在一起吃饭,他夹菜的动作很快,筷子在空中未曾稍作停留,应该是怕影响别人吧。每到点汤的时候,我,还有其他的食客总是响亮地叫:猪心肺。这时,他就嘿嘿地笑着,用手轻轻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也喜欢喝猪心汤。
再后来,我们一起评高级教师,要考电脑,他问我网络基础的分数,我很惭愧地告诉他,才65分,他笑着说:可得了。我当时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的WORD考了57.5,刚好没有通过。而他则更惨了,考场有一个他的高中同学,大学学电脑的,担心朱欣过不了,自己答完题,热情地到朱欣电脑旁帮他,结果双双被记作舞弊。其实朱欣的电脑水平是很好的,他生活很节俭,但是在1999年甚至更早就买回了电脑,我的电脑里面,曾经有他帮我安装的WINDOWS和flash,后者我到现在还没有入门。2000年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电脑里面装满了他自己作的各种物理图形和动画。
评职称述职的时候,大家(包括我)都慷慨激昂地陈述自己的工作业绩,只有他,很羞涩地掏出自己的几本著作和厚厚的论文目录,红着脸,口齿不清地说了不到两分钟。他的论文全都是在省级以上刊物,有的还是国家级核心刊物公开发表的。大概有六百多篇。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啊。在我们许多人忙着追名逐利或者轻松休闲的时候,朱欣,你,一直在自己的领地默默耕耘。你是鄂南高中真正全心全意搞教学教研的唯一的人。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但是,我猜,当你写论文、著书的时候,一定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快乐的事。
如今,你轻轻地走了。听说,昨晚,开完例会,你回到刚刚亲自装修好的新家,幽幽地说了两遍:我还没有好好看看我的新家哩。看完,你一定是非常欣慰的吧。会上,我大谈做一个幸福的老师,然而,环顾校园,谁又真正及得上你的幸福?许多人都在为你叹息,说,太不值了。此刻,我轻轻地抬起头,却依稀看到云端中的你,对我露出那种憨憨的熟悉的笑容,吐出三个字:可得了。等等,朱欣,你却忍心抛下你年迈的双亲,孤弱的幼子,还有那温顺的贤妻么?
胡金辉
2006-10-24
今早一起床,手机上赫然有一条短信。点开,是陈哲凌晨三点零五分发过来的,只有五个字:朱欣去世了。乍一看,像个愚人节的玩笑。然而短信很快得到确证:朱欣昨晚十点一刻左右突发脑溢血,今晨两点不治而逝。
来不及悲痛,眼前净是朱欣那憨憨的、宽厚的、腼腆的笑容。我和他同是1995年分到鄂高工作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老校区的蘑菇亭边,那儿有假山、池水、藤蔓、松柏。他黑黑的,壮壮的,脸上泛着友好平和的笑。我看着他运动员的身材,以为他肯定热爱体育运动的,那就有很多共同话题了。他告诉我,那是干农活的痕迹。他就住在学校门口旁边的小平房里。我住在科教馆的六楼,水不是很方便,夏天洗澡,我常常跑到他那儿去。虽然他并不喜欢说话,我还是知道了关于他的很多事情。
他应该是1970年出生的,比我大两岁。第一次参加高考没有被录取,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父母年龄都很大,那个年代,农村里,家境自然是很贫寒的,无力供他复读。回家种田是那时高中毕业生的普遍命运,读大学是一件奢侈而荣耀的事情。他回家狠狠地锤了一年石子(当年碎石机还不普及,都是靠人工把大石头锤成碎石子,作建筑用的原材料),挣够了复读的费用,然后就考上了湖北大学的物理系。那时,读大学,尤其是师范专业,基本上不用自己掏钱,他得以顺利完成学业。他家在山区,好象种了一些柑橘,假期他总是帮家里照料桔园,锄草,松土,施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然而他却很快乐,因为能够替逐渐衰老的父母分担一些劳累。
大学毕业时的满腔豪情,遭遇教书生活零碎而繁复的工作,年轻的心往往产生一种理想失落的空虚感觉。单身汉在一起,少不了抱怨薪酬的微薄,现实的无奈,偶尔还哀叹命运的不公。大家高谈阔论的时候,朱欣是很少插嘴的,只在大家话兴阑珊的当口,轻轻地接三个字:可得了。既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温泉话,大概是阳新方言掺点汉腔。显得很满足于现状。他没有成家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跟汪永富、晏光振共炊,晏光振偶尔抱怨菜里肉太少,他也是那句:可得了。可字说得比较长,也略重,以表示强调。
后来,是2001年,我有了和朱欣带同一个班的机会,那是鄂南高中的第一届理科实验班。我们常常在一起吃饭,他夹菜的动作很快,筷子在空中未曾稍作停留,应该是怕影响别人吧。每到点汤的时候,我,还有其他的食客总是响亮地叫:猪心肺。这时,他就嘿嘿地笑着,用手轻轻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也喜欢喝猪心汤。
再后来,我们一起评高级教师,要考电脑,他问我网络基础的分数,我很惭愧地告诉他,才65分,他笑着说:可得了。我当时不好意思告诉他,我的WORD考了57.5,刚好没有通过。而他则更惨了,考场有一个他的高中同学,大学学电脑的,担心朱欣过不了,自己答完题,热情地到朱欣电脑旁帮他,结果双双被记作舞弊。其实朱欣的电脑水平是很好的,他生活很节俭,但是在1999年甚至更早就买回了电脑,我的电脑里面,曾经有他帮我安装的WINDOWS和flash,后者我到现在还没有入门。2000年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电脑里面装满了他自己作的各种物理图形和动画。
评职称述职的时候,大家(包括我)都慷慨激昂地陈述自己的工作业绩,只有他,很羞涩地掏出自己的几本著作和厚厚的论文目录,红着脸,口齿不清地说了不到两分钟。他的论文全都是在省级以上刊物,有的还是国家级核心刊物公开发表的。大概有六百多篇。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啊。在我们许多人忙着追名逐利或者轻松休闲的时候,朱欣,你,一直在自己的领地默默耕耘。你是鄂南高中真正全心全意搞教学教研的唯一的人。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但是,我猜,当你写论文、著书的时候,一定觉得这就是世间最快乐的事。
如今,你轻轻地走了。听说,昨晚,开完例会,你回到刚刚亲自装修好的新家,幽幽地说了两遍:我还没有好好看看我的新家哩。看完,你一定是非常欣慰的吧。会上,我大谈做一个幸福的老师,然而,环顾校园,谁又真正及得上你的幸福?许多人都在为你叹息,说,太不值了。此刻,我轻轻地抬起头,却依稀看到云端中的你,对我露出那种憨憨的熟悉的笑容,吐出三个字:可得了。等等,朱欣,你却忍心抛下你年迈的双亲,孤弱的幼子,还有那温顺的贤妻么?
胡金辉
2006-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