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谁愿意杀死我
      谁愿意和我一起活下去

赤西仁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脑中突然浮现出锦户亮那套关于美的荒唐论调。

极致的美仅有两种。

要么美的像阳光，将原本特立独行锋芒毕露的七色调教成登峰造极的温润柔和，纵使再颓然黯淡的布景也被渐染的绚烂多彩，复苏万物，锦绣繁华。

要么美的如同鬼魅咄咄逼人，再鲜明夺目的色泽也沦为陪衬，美的过于汹涌肆无忌惮，于是边缘一切皆被迫突显得丑陋甚至狰狞，似乎外沿点滴的美感全化作汁液迅速流逝，将明天视作世界末日般盛放美丽，孤注一掷的淋漓奢侈。更不可知这美单是为了让他物自惭形秽俯首称臣，还是想叫入眼的人瞳中除了你再无其他。

仁一直知道，亮更偏爱后者，他沉沦于那种肆意、轻狂、残忍、不可一世兼有深刻的绝望阴霾。

所以他画中的主角都那么骄傲张扬。

摇摇欲坠的罂粟，浴火的凤凰，飞向死亡的刺鸟。

以及，拇指擦过唇角的赤西仁。

而背景无一不是惨淡塌陷难成形状，或者有时候干脆屏弃掉，余下的足以动人心魄。

赤西仍记得一年前锦户指着自己对怒不可竭的教授说，

所有的美都让他吸干

让我拿什么去维持你所谓的协调。

一恍神，那个人早已隐于人流消失不见，难道是亦真亦幻的魔魅纵横人间？

他暗笑一下，自己何时变得和锦户亮哪个绘画天才一样想象力泛滥成灾。

赤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锦户正不遗余力地清洗调色盘上混乱的斑驳，他听到电话那头喧嚷的人声，不自觉收紧了眉。

仁，你在干什么？

听我说，我好象看到，你一直在找的极致。


仁一直觉得那晚好似幻觉，延绵至今。

锦户亮从不会主动追逐什么，包括那些对他来说唾手可得的金钱名利，包括他不屑一顾的所谓光明与幸福。

而那晚，仁看到他匆匆跑过去，抓过那个人的手肘，粗暴地，让他面对他。

“我很贵的。”

声音没有嫌恶，却盛满抗拒，他甩掉他的手，紫色眼影泛着孤冷的光。

“没关系，我很有钱。”

亮笑起来，华丽的唇型扯出明朗的弧度，睫毛重叠着仍覆盖不住眸色纯粹的光芒，如同世上最名贵的黑色珍宝。原本陋俗至极的话也顺带被这个笑容净化。他就像个霸道而纯真的孩子，对别人炫耀着有很多的糖果。

“我跟你走。”他乖顺地扯起他的衣角，像是做错事而怕就此被抛弃的小孩，小心翼翼，质地柔软的料子形成无药可救的深深褶皱，嵌进手心里，他没有笑，尽量维护尊严地扬起头。“我不要你的钱。”

亮看到他眼睛里升起一纵即逝的亮泽火光，几乎可以抵消那些叫绝望的东西。他确定这个少年在刚才某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才让他鬼使神差的回心转意。


PART2  那一刻，我觉得你能够带我飞起来
       直到天亮

很久以后，亮问山下，那时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的爱人。

亮伸手揽过他。你不要摆出那么诚恳的表情，让我几乎要，信以为真。

我不骗你，我很早就知道，我的爱人，是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孩子。黑色蓬松的头发，有热带雨林灌木的馨香，眼睛里泛滥着黑色，中心处聚集了神秘深邃的光芒，眼神抹不掉层层包裹的忧郁。他只要笑起来，便将和哀伤有关的一切一扫而空，无可比拟的绚烂美好，阳光斜漏下来交织成原始的快乐图案。他那么好看，我简直要被灼伤。

我的爱人，他有和彼得*潘一模一样的纯粹笑脸，我等着有一天他对我说，喂，我来教你飞翔，飞去永无乡。

那个幻觉班的夜晚过后，仁再也没有见过山下智久类似过度艳丽妖娆的妆着，仿佛时光行走惟独遗忘了那晚美的睥睨一切的他，那个他永远地留在原地，顾影自怜。

锦户带他回家，为他放好温度适中的洗澡水，然后对他说，去洗干净。

在亮看来，眼下覆在山下脸上的妆尽是些廉价的劣质颜料，侵蚀着他细腻的肌肤，强加给他不真实的华丽迷离，那是种善意的亵渎。

山下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亮蓝格子的睡衣，水不停从发梢处滴下来，没入睡衣。深蓝浅蓝。

仁愣愣地看着亮拿起浴巾走过去蒙住他的脑袋，手势温柔。“嗳，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如赤西仁性感，所以快点擦干他。”亮转过脸，“仁，收起你那一脸见到土星人的表情，去帮我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一点。”

仁没有动，他的目光停在山下脸上，你真是亮刚领回来的人？

仁，他是妖精，擅长变幻。

不，我是疲于奔命的昆虫，会变化颜色来寻找吃的、闪避危险。他用手背抹掉粘在睫毛上的水滴，眼神清澈，仿若，碧空如洗。

亮收起笑。

仁，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