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


从前文人雅士喜作食谱，借以抒发他们的怀抱和感喟，袁枚写过，李渔写过，梁实秋和林语堂都写过。白云苍狗，人世沧桑。现在他们都挂了。该到陈二上场了。 我始终觉得，人在吃这一领域最有发言权，我吃了二十几年，相当于博士生导师，可谓近于道也，如果不写几笔，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猪。 

我历来是一个感受性强于理性的人，比如说，一样东西我觉得好吃。但是每吃一次都要拉肚子，可我仍然坚持不懈地去吃，为的是什么？像我这样一个濒临灭绝的瘦子，当然不是为了减肥，把自己弄成三根筋挑个头的样子。纯粹就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拉了N次后仍然抱住狂吃。这就是没有理性的表现。东北话叫做记吃不记打。但是为了一口吃食，我宁愿脱水而死。 

朱熹老白毛说过：“饮食之间，饮食为天理，美味为人性？”然后就是一套革尽人欲的话。让我觉得非常恐怖。自古天人合一，我们要吃美味固然是因为自己的欲望，但是这也不至于成为灭绝人性的根据。上天赐人以舌，赐舌以味蕾，就是为了让人性和天理有个巧妙的结合，已经非常合理，如果要灭绝人性，为什么不把人舌头和JB一道割了去？索性再多割几刀。这种事在历史上不是没有。所谓人彘是也。 

所以，食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品评美食之责。虽然未必能成美食家，但是在自己的范围里吃完了，怎么也不能一抹嘴就走，给句评价是应该的。其实这不算什么美德，如果连便后擦屁股这种事也能成为美德的话，社会治安将会有大的好转。 

最近，我几乎一度放弃了写陈二谈吃系列。因为我失恋了，这对一个心志不健全的青年来说，是何等大的打击，尤其是像我一样的残疾人，难道沉默寡言不算半哑巴吗？难道装傻不算疑似智障患者吗？我每天俯案痛哭着，期待着能把张海迪从轮椅上拉起来，换成我去爽爽。我想坐转椅真的很久了。哦也！ 

现在我又写了，原因就在肉夹馍，是她揭开了我的封印，当她那酥脆无比的外壳被咬下去时，我就警醒了，当她那腊汁肉的味美醇香飘到我身边时，我就勃发了。当青椒的翠绿映入我眼帘的时候，天空就宽阔了，大海也湛蓝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陈二的心里好喜欢！ 

我最常去的地方是学校边上一家名叫何记的小店，那屋子里只有零星四五张桌，当门的地方有一只巨大的桶和案板，一桶肉正呼呼冒气，耸鼻一闻，香！没错，这是就他们的制作柜台。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肥白老板。当我第一次来这店的时候，我就一口咬定，直娘贼，这才叫小吃店。只有这样的老板，才不辱没了肉夹馍的名声。 

他们飞快地给我端来四只肉夹馍。定眼一望，内里油亮。汁水四溢，这是肥肉充足的结果。一口咬下去，顿时让人觉得人在杭州小笼包店。馍酥，肉嫩，汁水的味道，就好像一波波的浪潮，不断拍打你的G点。有人这里就疑问了，为啥要肥肉？对于这样的智商，我无法解释。我那时候在杭州吃肉夹馍，摊主以烧饼做壳，以纯瘦肉做里，咬下去非但无有快感，反倒塞了牙。这简直让我愤怒。如果你还是不能理解。那么请您去和一位九十岁干瘦老头子睡上一夜。 

吃肉夹馍如果没有凉皮佐餐，那就仿佛有蟹无酒，不能足了一生。以肉夹馍之犷搭凉皮之滑腻无骨，正像张飞配贵妃。两种滋味，并行不悖。 

在我独处南方的那段岁月里，天气无比寒冷，在南方生活过的朋友都知道，这种寒冷与北方绝不相同，就像吃了一块生铁。食物的不济就让我更加痛苦。蹲在屋里看电视时，任何有关北方小吃的消息都能引起我的性奋，当有一天终于到了肉夹馍时，我恨不得当时冲进电视机，夺过就是一口。虽然电视里面住着贞子。所以，当我回到学校后，第一顿饭就直奔何记，天虽然奇寒，但一口咬下去，带来的温暖却能持续整个冬天。不过，这不包括晚上，如果你深更半夜也能觉得两腿温暖，那定是尿床无疑。 

在这个夜里，独自等待世界杯的狗年月里。守夜人多么需要一个肉夹馍，虽然晚上已经吃了四个。现在，你们知道我的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