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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BY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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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5-12-16 15:09回复



    如水的眼睛,真正的渗出了透明的泪水。 

    滚滚的,从他的脸颊滚落。沾染了颊、沾染了唇…… 

    他痛哭着,为了蝶而哭着…… 



    捧起他无力落在胸口的手,和知的右手也缠着厚重的布……握着他的手,和知俯近他,用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叶屋……好了……伤还没有好,别闹了。” 

    叶屋扭曲了一下。 

    然后他向后退步。 

    不要了,这个生命就不要了吧…… 



    大口大口的血涌出胸腔,所有的生命好象流走了。 

    内脏就这么碎了吧…… 

    因为我已经不想要这个生命了。 

    蝶救回来的命,我只为你而活……只为你而活…… 



    “源!”和知着急的大叫出声。 

    抢上一步,抱住他倒下来的身体。不是那个伤口啊……那个不深的伤口已经快要痊愈…… 

    鲜血还在不停的涌出着,好象鼻子也开始流血,耳朵也开始渗…… 

    七窍流血的话是不是就死定了? 



    “来人啊!来人啊!” 



    耳边,和知的大叫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次是,真正的去死吧…… 

    放弃掉吧, 

    这无用的生命。 

    放弃…… 



    (九)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他?我喜欢他的眼睛。美丽的形状和历经沧桑的成熟,好象他已经知道了人世间所有的背叛和痛苦,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一个百变的世界,一沉迷下去,我爬也爬不上来了。 

    和知看着自己的手,重重的布下,是几乎将手斩断的伤口。 



    就那么扑过去,用自己的手阻断了那刀的深入,却还是看到了他血红的内脏…… 

    当时的血流的他和自己一身。 

    然后自己就那么抱着他在大雨中跑了回来。 



    叶屋在昏迷中,呢喃的是蝶的名字。 

    醒来后,先是要自己为他的蝶偿命。 

    为什么,还是这么的想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到父亲那里把公事办完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自己却把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了他冰冷的身体边。 

    那天的叶屋吐血吐的几乎把所有的血色从脸上摧毁。 

    可是我还是把他救回来了。 

    是的,知道了为什么蝶那么疼他,知道了为什么蝶任何事都不要他去干…… 

    ——医师说,他受过严重的内伤,伤及内脏。可以说是被强大的力量震伤了内脏,几乎五脏六腑都受伤了。简单的说就是当时受了几乎震碎了内脏的重伤,却因为没有及时的治疗和将养,辛劳之后停滞在内里的严重后果,无法再挨任何辛苦或是剧烈的运动。 

    ——本来是好了一些的。可是因为这次的受伤而引发了内伤的大爆发。 



    昏迷了十几天后,一直高烧不退的他终于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瞬间流出的泪水晶莹清澈……浮满了痛苦和绝望的色彩………… 

    可是和知却抱着他久久无法呼吸…… 

    回来了回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无法忍受失去你吗?!叶屋……叶屋! 

    我不许你死! 



    每天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风雪的寒冷。北海道最美丽最残酷的季节冬天已经来临。 

    在炉子那里温暖一下身子后,就来到被药香包围的他躺的地方。 

    先用手试试他的温度,再用唇试试。 

    闭着的眼睛,轻轻的颤抖着。 

    然后他会张开那美丽形状的眼睛,沿着自己的轮廓滑一遍的时候就会涌起美丽的哀怨之色…… 

    美丽极了…… 

    “好点了吗?有好好吃药吗?冷吗?” 

    一项一项的问过去,张开手臂将他开始紧绷的身体拥住了,是在占他的便宜……因为他没有力气动哪怕一只手指。每天都会握着他的手渡过一天的闲暇时间哪怕只是看着他只是拥着他,想接近以得知他是否仍在呼吸…… 



    房间里没有一件锐利的东西,连瓷器也是送饭送药后立即拿走,任何人不许带着刀进入这里。 

    沉沉的药香,总是依偎在一起的体温,朦胧的睡去后再醒来的寒冷中,那个人的小心的搂抱,看不到一丝外面的景色…… 



    无法想任何东西,没有思考的力气,昏沉沉的睡过去每一天每一夜………… 

    痛苦的时候只能抓紧了身边那个人……然后在他的怀抱里被安抚着,平静下来再在他的低语里沉沉睡去……感觉不到寒冷只是感觉到痛…………痛……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痛………… 
    


    13楼2005-12-16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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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的手抚摸,感觉着他手心里那道深深伤疤的刺痛。 

      ——不知道自己在流泪。醒来的时候脸上干涩的痕迹说明所有的泪水已经被他拭去,自己在梦里哭的无法抬头…………从来不知道体内有如此多的泪!如此多的痛!如此如此的不能忍受! 

      好痛……真的好痛啊………… 

      救救我………… 

      救救我! 

      蝶——! 



      终于有一天,被他抱着走出帘幕时,外面已是鸟语声声,阶下布满了无数淡紫的铃兰…………带着蕾的,含羞半开的,那蕊是微微的淡黄淡红……迷乱的大片淡紫淡紫………… 

      风吹来,檐下风铃叮咚作响…… 

      ——反射性的想缩起身子,可是那风已不需要他的呵护,柔和的,带几丝暖意…… 



      “春天……” 

      “是……” 



      “我们明天就启程回江户去……” 

      “我……我们?” 

      “是的,我和你。” 



      曾经以为,此生不会第二次看到江户川的河水了………… 

      蝶………………………… 









      ☆☆☆七月于2003-12-29 18:58:2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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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有了他这个病人,一路上走的很慢。 



      一开始走在天气还很凉的北国一般是白天赶路,可是中午时分叶屋又觉得热了,就停下来。 

      到了越走越热的天气时,就是清晨和夜晚赶路,叶屋在傍晚时分又觉得冷了,然后再次停下来。 

      刚刚开始的时候,一冷一热时,叶屋根本就不说。就会不言不语的一口口的吐血……他不咳嗽也不痛苦,伏在手心里血就自然的流出了嘴角……满口的咸腥,血迹就干在干裂的唇角。 

      ——和知第一次看到他蜷伏着,血干在唇角,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几步就走过来,不管有多少人在旁边,他就一把搂住叶屋——好象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好象自己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他好象自己做错了事情害的他受苦了………… 

      “对不起……难受吗?” 

      用口喂过来的清水,将满口血腥冲去,他再拭去干涸的血迹,亲手舀起的苦的可怕的药汁,带着爱怜带着劝慰送入口中………… 

      然后每时每刻和知都注意着他的情况,一有不好立刻停下来。 



      无数次………… 

      无数次………… 

      叶屋已经不知道自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日子过了多少天了…… 

      可是,和知什么都明白。 

      哪怕连眼神也没有一个,手指都不用举起来,他什么都明白。 



      呕血的症状时好时坏,队伍也就走的时快时慢。 

      和知早就放弃了骑马,陪他一起坐在轿子里,和知姿势不适的蜷坐着,叶屋躺着,时不时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被和知拭去,现在有时候两个人也交换一两句话。大部分是和知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叶屋回答一两个字而已。旅途的辛苦叶屋用病体真是尝到了。 

      走到本州的前田家主城天气已经非常之热了。 

      叶屋吐血的症状已经好的多了。前田家藩主今年在江户参勤交待,只有和和知交好的世子在主城,一到这里就连着好几天的欢宴。 



      夜里也很热。 

      用井里汲上的冷水来浸透丝的帕子,冰在额头上,讨厌人不停的身边扇着扇子,烦的要命……跟和知身边的人其实还不太熟,他们不知道是怎么看自己的?和知的禁腐……不禁痛苦的低下了头…………我只是……病人……只是病人………… 

      “要喝点水吗?”用银盘送来冰冷的解暑决明子草汤的是和知贴身的侍童,小君。 

      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外大约七、八个人都静无声息的等着自己的下一个吩咐……这感觉真是,痛苦……这些人光呼吸就让自己觉得好累了…………被这么多人包围着,谁还睡的着?怎么能感觉凉快? 

      拭了一下额头,又是一层冷汗。 

      已经在整个府里最凉快的水阁上了。还是不停的流汗。 

      “我想睡了……”低声的说了一句。小君挥了挥手,所有的人悄无声息的退走了。小君静静的为他盖上一层薄纱的被子,再悄悄的坐到了外间的廊下。外面还有一个侍卫在守护。真是…………我这样又逃不了…… 
      


      14楼2005-12-16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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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这不就好了吗?”安抚的摸着他的肩头,再紧紧的拥住,因为刚刚的清洗和上药痛的全是冷汗的苍白颊露出了一点烦恼和不知所措的紧张慌乱,然后又害羞一般躲开了视线……怎么能这么惹人注目呢?!这个老男人!他有什么魅力呢?这个敏感又奇妙的个体!可是发现到的时候,已经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看着他的脆弱和痛苦,多么美丽的痛苦之色啊! 

        ——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我让他的脸上出现真心的喜悦又将是何等的景象?! 

        人啊,都是贪心不足的! 

        得到了他的身体就想要永永远远的霸占住,霸占住了之后又想要他的心了! 



        清淡而补血的银耳汤,喂过来一口,再喂过来一口,在大堆的侍卫和侍童面前,和知就这么一口口的亲手端着碗喂他。不悦的要恼了他才允许叶屋自己拿起筷子,但是还是要坐在他的怀里吃…………不过因为全身的无力,叶屋不靠着人就坐不直身子。 

        天气晴朗了,叶屋的伤也好的差不多,可以吃东西了。听和知说明天就出发,再走5天左右就可以到江户。和知又捧来饭后的淡茶……是自己喜爱的茶叶和清淡的香味………… 

        饭后的午后,无人的水榭上,和知轻轻的摇着扇,让叶屋枕在自己腿上,为他轻轻的扇风取凉。 

        ——微微的汗水,浸染了他身体上的味道和着淡淡的药香,是摄人魂魄的诡秘香味………… 

        叶屋好象已经要睡去,却在和知腿麻到想略动一动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叶屋要挪动一些到旁边去躺,和知却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听我说,源。”认真的口吻,不知道要说什么?叶屋的眼波转着凝视着他的脸……突然发现和知脸上那少年人的粗糙冲动没有了……认真起来的眼神也严苛威慑…………叶屋看着他,用目光表示在听着他说呢! 

        “我没杀她…………”和知的声音小的好象在做贼,可是叶屋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蝶……………… 

        蝶! 

        ——好象立刻浮出一层水光的叶屋的眼睛痛苦的揪紧了!他的视线和瞳孔都开始收缩,他全身变得僵硬,然后他好象马上就要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了…………紧紧的拥抱住他颤抖的身子,和知不顾会勒地他窒息,只想着不能再失去他了!甚至好想咬他,咬住他失措泛冷的唇,不让他因为这个名字而如此痛苦………… 



        “我没杀她,我派人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了。” 

        叶屋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好象茫然空无的回声一般低低的说: 

        “你的意思是…………她不要我了?…………蝶……她不要我了?!…………” 

        “我只是说,我没杀她!我真的没杀她!” 

        “胡说八道!”叶屋爆发的推开了他的手臂,直挺挺的坐直了,身子怕冷般颤动着,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杀了她!一定是你来骗我的!我的蝶…………她不可能放下我不管的!…………是你说谎对不对?对不对?是你杀了她推卸责任才来骗我的吧?…………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我不信! 







        (十二) 



        德川宏政,今年32岁,过了年少轻狂的少年期,在这太平盛世里,是合乎一切人标准的未来君主。母亲是将军正妻,其他嫡出就只有几个妹妹,其他几个庶出的弟弟最大的才16、7岁,和他的年龄、地位、受老臣的拥护程度、甚至在权谋机智奸诈都相去甚远,构不成威胁。相貌堂堂,为人沉着冷静,既无任何事都自作主张的傲慢,也无任人颐指的无能,总之是一位顺理成章的未来将军。 

        从小在京都侍奉宏政的相泽的和知泽是他最亲近的好友。超越了主上与下臣的关系,是什么都谈的来的朋友。可是和知自从前年秋天回去本藩,应该只是告半年的假的,谁知一直在那边拖延拖延拖延!终于在这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回来了! 

        带着几份想惩罚他的兴奋心情等着他来问候,可是直到和知回来的第三天他才来府里请安问候。 



        ——瘦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父亲,和知看起来成熟冷静多了! 
        


        17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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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妻子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端起接风的酒杯,自然的笑意浮上宏政一向对外挺平的脸,爱护这个小弟弟一样的和知,知道和知也如亲人一般卫护自己,是的,在这争权夺利的宫廷里,不是兄弟胜于兄弟! 

          ——要知道,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 

          “啊?”和知好象不知道他提到的是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然后才醒悟般笑了:“是个女孩。” 

          “没带她来江户?” 

          “她身体不太好,也许过一段时候吧。” 

          “哦。” 



          端起了酒壶:“尝这个,是长州的左三郎专门派人送来的。” 

          和知微笑着接受了他的亲自倒酒,大口倒入喉,赞赏的深吸一口气:“好酒!” 

          再拍手传唤爱妾来歌舞:“她是出云今年的五节舞姬,有我见过最美妙的柳腰!” 



          ——悠扬的乐笛声中,宏政欣赏着百看不厌的爱妾细腰善舞,而再一次转头想与和知共举杯的时候却看到他发呆一般的侧脸:凝住的视线,刹时间,他好象在入神的想着什么,皱着眉,额头上全是忧虑的哀伤…………也许是完全感觉不到宏政讶异的视线,和知的嘴角忽又放开一般绽开了,浮起笑容,看着盏中轻浅的酒液摇摇晃晃,映着红色的灯光,而后是更绚烂的笑容:“殿下,这酒真不错,送我一点?” 

          ——那刹时间的入神,神往,仿佛为了盏中酒而神魂颠倒了…………那种痴态,即使只有一刹那,宏政也明明白白的看到了………… 

          而可以确定的唯一一件事,宏政知道,让他神魂颠倒的,绝不是酒。 



          9月的重阳过了没多久的19日就是和知的生日。 

          记得在京都开始每逢和知的生日宏政总是亲自去祝贺,而这次又隔了好久没见,江户城里的大小官吏和各藩无不送礼,因为世子说了:要热热闹闹的为和知过一个生日。 

          为了请大量的客人,宴会是在和知位于城郊的中府邸举行的。一共要摆三天的宴席,因为世子第一天要来,所有的头面人物都要挤着得到第一天的邀请。 



          秋天的红叶和菊花都是必备的美景,这里的清水一弯却分外有秋天舒朗高净感觉,看着廊下的碧水泛波,耳边是清淡歌声,似乎这应该是热闹到不堪的场合却让人放松懈意, 宏政轻轻的喝着酒,看着和知在四处的接受祝贺,然后在一阵子突然的躁热下觉得热了,看看和知很忙碌,宏政自己起身,到廊下去自己的侍卫就跟上来了,摆摆手不要他跟上,然后自己一个人顺着水流穿过后殿的桥一路走去。 

          几年前来过的景致因为有了人在住而更精心布置了,四处有种试抹一新的细心感,低头看了看池中的锦鲤,又转眼去追着岸上一株海棠上一只罕见的翠鸟而转上了往东院去的小径——东院是和知平时住的地方。 



          半路上就看不到那只美丽的鸟了。也走的有点累了,于是从另一条路转回到大殿上去。 

          一片竹林边的小桥上,有个人在独坐着——很危险的坐在了窄窄的圆木桥栏上,低垂着头看向水流…………年龄比和知大些,好象有病般苍白着脸……走的近了,然后他抬起了头,消瘦的颊上方只看到了一双很大很长闪着显长的睫毛的眼睛……清亮如水的眼…………清澈到几乎是无色的水………… 

          ——谁啊?是和知那久病不愈的大哥吗?不会吧?可是和知和他的大哥一直关系不好啊? 

          ——可是这个年龄? 

          是谁? 

          ——好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了低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意外的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打开扇子,清了一下喉咙,放出平时的姿态:“你是谁?” 

          ——他更慌乱了…………更低的把头低下去………… 

          后面跑来了一个人,还没到跟前就快快的说话了:“您觉得怎么样?我拿了药来!再休……”看到了宏政他立刻住口了,宏政已经看清了是和知身边的侍童小君——更奇怪了!小君从来不服侍和知之外的人啊!难道真是和知那身体翕弱的大哥? 

          ——他站了起来,随着小君的跪下而跪下,小君恭敬的称呼:“世子殿下。” 

          再次问了一次:“你是谁啊?” 
          


          18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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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看到叶屋强忍痛楚一般的羞涩……和知知道暴露在野外,带给他多么大的羞耻感……松开了他的肌肤,把那泛红的如樱之色彩的莹白放过了……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让他不能安安心心的赏樱呢? 

            叶屋疑问的眼光…… 

            微笑一下,拥紧了他,不做什么解释的: 

            “冷吗?……我觉得这里的樱只适合晚上来看呢…………” 



            好象带着一种了解,叶屋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躲避害怕他的拥抱…… 

            就在他的怀抱里,叶屋一直仰望着春天的星星,春天的下弦银月,映出天上碧云的淡淡浮色………… 

            没有话语,却知道他的心。 

            ——还要什么呢?还要什么呢? 

            再要就是对上天的奢求了! 



            那云,那花,那月,那风,那清香里传来的呜咽的乐声……还有那人…… 

            如水流波, 

            如云逸趣, 

            自然亦如月清冷…… 



            记忆里久久不能抹去的这一瞬, 

            希望我能放在心上如印记, 

            刻在骨上如烙记, 

            但愿记忆如季节一般重临的时候, 

            我仍能记得你的眼睛和这一瞬。 



            (十九) 



            夏天在江户城来的最快了。 

            叶屋的身体已大有起色。就是七、八天做一次他也可以支撑得住,而且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或者最后一步做的不是那么粗鲁的话,他基本上很少在昏迷中达到高潮了。 

            大量的大量的从各地各处搜集对于治疗内伤有效的补品,如水浇石一般灌进他的身体,虽然他还是老样子平时不太说话,总算是和上府邸里的亲近侍卫熟悉起来。和蔼温和的自然态度,从来不大声说话和主动要求什么,空隙时看看庭院里的春景变化,看看小说,静卧着修养。然后和知回来后才略带一点放松和他说说话。 

            于是于是, 

            和知开始想到了永远。 

            ——就这样就很好啊……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就非常非常非常好了…… 

            我已经不再想要其他任何东西了。 



            七夕那天有全城的庆典。 

            这种美丽的少女沿着大街小巷,踏着太平鼓的拍子,跳着七夕舞,一直从傍晚跳到深夜的游行庆典是从京都传来的。那天里,上至二条城的高官显贵,下到四民,所有的人在这一天都喜气洋洋的穿上夏天最艳丽的和服来观赏。 

            进入七月却开始不停的下着雨。 

            暴雨。 

            和知的上府邸的西院里有大片的芭蕉,其中有一栋殿宇建在湖面上,清凉的水阁是夏天最凉的地方。雷雨的夜,高挂起来的淡青帐子旁有未熄的灯光,惊天动地的雷声和好象要把所在的天地摧毁一般的大雨声……依偎在和知的怀里,闭着眼睛……好象在这里只有他。天地间只有他了。 

            和知知道他只是害羞而不是真的困了,摩挲着他的颈子,依偎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着话: 

            “不知道这雨真是要下到什么时候?……” 

            “但愿到初七那天就晴了……” 

            “一起去玩吧?我们坐车去。” 



            七月初七那天真的放晴了。 

            车是前几天刚刚做好的,前面挂着有相泽山尖形家徽的灯笼,活动的可开合的棱窗上是浅黄轻纱,和知拥着叶屋坐在里面还放了一只小几都绰绰有余。一到市民居住的下京区,热闹和喧哗的声浪就一下子扑了上来…… 

            摇着扇子的平民百姓,一辆辆挂着家徽灯笼,卫护着年轻武士的各大名各高官家的车,就这样热热闹闹挤在一处欣赏暑天里的美景。头顶上的绿树环绕,士农工商难得的聚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小民阶级喊爹叫娘呼朋唤友的声音果然和寂静的二条街不同。叶屋额上有些些苍白的汗,和知从随从带的冰桶里用手巾包上一块冰置在他耳后,叶屋就仰起头让他的手摩挲过火热跃动的血管…… 

            一只小小的虫子攀上了微开的窗纱,挣扎着想爬过来。 

            和知要伸手弹掉它的时候,叶屋按住他的手,伸出了自己细瘦纤长的手,两只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然后一个快如闪电的合拢——那只小小的虫刚刚张开翅膀就已经困在了他手心里了…… 

            “看…………”叶屋弯起了嘴角把手举起来,张开了一条小缝,和知俯近眯细了眼睛—— 
            


            31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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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的、一闪一闪的光亮闪烁在他手心围起来的小小黑暗里…… 

              “啊!萤火虫!” 

              笑着,叶屋也顽皮的笑着说:“你都看不出来吗?杀了它太可惜了……这是只刚刚长大的小萤火虫呢!” 

              “可惜没带什么东西来好装它。”和知也笑着用自己的手围住了他的手,一起笑着一起看着…… 

              叶屋把它放在了漆木的小几面上,小虫僵硬了一下,然后胆怯的伸出了翅膀,终于壮足了胆想飞起来的时候,却被外面一阵巨大的哄闹声又震的缩回头去…… 



              “来了!来了!” 



              成千把太平鼓一齐敲响的声音远远传来,和着少女们整齐的歌声渐行渐近…… 

              白底蓝花的长袖和服,发髻上插着土气的各种各样鲜丽花朵,每个人都伸出了柔白的双臂,一手举着一只粉白的太平鼓,另只手持半弧形的鼓捶,口中唱着整齐的歌谣,那是七夕的牵牛与织女的相会小调,嘭嘭嘭……嘭嘭嘭……旋转的身子带起阵阵虽不高贵却青春难言的香味…… 

              所有的平民都随着鼓的节拍一起拍手一起摇动着身体…… 

              一曲终了,没有任何间断的,她们开始用一种喜悦唱起了另一首小调: 



              “多摩川樱花初放时节,登徒子啊,掀起赏樱的帘幕来啊, 

              群群雏龄少女起舞的身影啊, 

              怎能与她们结缘呢? 

              谁是她们的父母? 

              谁是她们的兄长? 

              心爱的人啊, 

              难道你还不知道, 

              祗园町上美丽的人儿啊,任人攀折的花儿啊, 

              无父亦无母。” 



              围观的年轻人开始纷纷的笑纷纷的用自己的纸扇指点一位两位美丽的舞姬………… 



              叶屋也笑着仔细的听着那江户新鲜小调,连风吹起了一角的轻纱都不在意了…… 

              和知也笑着,搂着他的腰和他一起笑着,几乎是含着他耳朵的姿势在他耳边低语:“知道吗?那个太夫初音和世子啊…………”俯耳的笑着说着……叶屋回头来也好笑的瞪大了眼睛……和知突然看到了已经暮色四合的天边升起一朵五彩的烟花—— 

              “快看!烟花!” 

              所有的人开始仰头去看那一朵朵绽放在浅暮天际的火之花…… 

              ……嘭嘭嘭……嘭嘭嘭……太平鼓的响声…… 

              ……哇……人们呼喊喜叫的声音…… 

              叶屋也笑着……笑着的脸的美丽…… 



              世界却在那最美的一刻停止了。 



              不经意的眼角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影子。 

              ——杏形的大眼斜飞,强烈色彩的黑发,苍白的脸和红润的唇………… 

              死死的盯着自己怀里那个还没有回头的人………… 



              ——恐惧感好象如水一般淹到了喉间………… 

              手收紧了……牢牢的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脸上被她看到的一面开始战栗………… 

              叶屋回头看了看他,疑问的眼睛还带着兀自的喜悦。和知笑着,又指一下天边:“看那个……真美!”叶屋又回头去看了……立刻迷醉在那闪烁在星星和月亮间粹灿的火花里………… 



              偷偷的,再次转过头去—— 

              她还站在那里。直直的看着自己,看着他……我的……叶屋…… 

              不是一个恶梦。 



              不由自主的,眼睛强硬起来……和她对瞪—— 

              ——我不会还你的!!! 



              叶屋笑着,回过头来:“和知……我想过去那边近些看……” 

              ——求之不得! 

              和知立刻叫车向前前进。 

              扳住了叶屋的脸和肩膀把他一直固定在那个美景所在的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把那个人的视线隔离…… 

              ——我不会还你的! 



              她的身影走在好象非常熟悉的小巷里…… 

              几乎是飞跑一般的速度,她在逃一般走着…… 

              低着头,不愿人看到似的疾奔着…… 



              “蝶!” 

              和知那不再年轻冲劲的声音却还是响了起来—— 

              回过头来, 

              和知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走近。互相戒备的对峙着。和知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艰难,又叫了一次: 

              “蝶——” 



              (二十) 



              第一胎是个女孩,真是太不好了…… 

              堇姬决定通过说服和知的父亲,一定要亲自去江户。 

              ——必须,抢在在其他的侍妾前头生一个男孩才行! 
              


              32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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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隔路远,虽不知道抓得住抓不住和知的心,却必须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确实的保证才行。况且,江户有自己身为将军家大纳言的父亲在,和知看在岳父的面子上,也绝对会对这个正妻另眼看待着。身边的乳母君代也一再催促堇姬,这从小看到大的美丽聪慧的小姐: 

                “请立刻给藩主写信!作为世子的正妻,提前去江户陪伴世子,预先拜会二条城的内眷,这是绝对说的过去的理由!” 

                “好吧。” 



                这次去不打算带那刚刚半岁的女儿——和知好象不是很喜欢这第一个孩子……能敏锐的用做妻子和母亲的心感觉得到:生下女儿后,和知那其他人并没有察觉的心思的疏离…… 

                ——绝不能早这种时候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 

                和知已经正式成为相泽的世子了!我的儿子必须是嫡长子!必须是……下一任的相泽藩主! 



                带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焦躁不安,看着侍女们收拾衣物箱笼,烦杂的郁闷感充塞了胸腔。 

                ——和知…… 

                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江户订立婚约的宴席上。预先已从乳母君代欣喜的告知中知道了他的英朗能干,然而在亲眼望见他的俊秀和那温和出色的笑容时,满意和终身有托的充实感,堇姬记得自己居然忘记了羞耻偷偷的在心中谢了神明…… 

                夫妻间也有爱情吧? 

                虽不象平民百姓的一夫一妻,也不象话本通俗剧上写的那样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爱情……可是和知带着一种爽朗认真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正妻,堇姬也拿出最温柔的心情来珍爱尊重自己的夫婿…… 

                ——可是,自从生了这个女儿开始,和知的心不在焉已经严重地烧灼了她心里的细线…… 

                难道是,他嫌弃这个孩子是女儿?! 



                微妙的变化,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和平时一样的嘘寒问暖,处处照顾尊重。也留宿,抱着自己的时候也并没什么不对。可是他的眼睛…… 

                ——疏离,遥远,看着什么想着什么的若有所思,连笑都是敷衍的,手上说是练剑时弄伤的严重裂伤留下了深深的白色疤痕,身上衣料的熏香外,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药香…… 



                没听说和知纳了其他什么姬妾啊?…… 



                和知的父亲写信要求儿子接堇姬去江户。 

                “年轻夫妻还是尽量不要分开太久的好。” 



                启程的日子定在了夏末,北国最美丽的季节,鲜花漫山遍野撒满四野的时候,带着亲随的乳母侍女,堇姬踏上了夺回丈夫的征途。 

                重阳过后就是和知的生日了。堇姬在轿中打开那只紫锦面西角包金的盒子,精工打造的一只紫晶印盒,一面是相泽的山尖形状家徽,一面是朵细微娇艳的紫槿花。 

                手指摸过去那平滑的表面…… 

                心却不能平静。 



                和知亲自到川口的驿亭迎接她。 

                ——仅仅是因为这就充满希望的自己真是个小女人!江户的夏末已是穿小袖的季节,由和知亲手掺扶下轿,展开浓紫槿花锈满的外袍,外褂是挑空突现内衬鲜红的新装,浓密的黑发,白晰端正美貌的脸孔……自觉人比花娇艳。 

                “一路辛苦了。”和知微笑的握着她的手,周围叩拜下去的家臣侍卫,这才是,世子正妻应受的尊重! 

                堇姬也望向他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温和笑容,泛起自己的笑来回答: 

                “您独自在江户也辛苦了。” 



                缓缓走向和知带来的轿子,他闲闲说道: 

                “我已经整辍了中府邸,立刻就可以休息了。”停顿了一下:“也备好了酒宴。” 

                ——所谓大名的上中下府邸,上府邸不过是因为距离二条城最近,方便公务,所以一般有官职的大名都住在上府邸,时常也会有一些同僚去上府邸借宿。中府邸则一般是由留在江户的大名正妻带着家眷居住,多处在安静幽雅的上京高级住宅区里,宽敞又精致——和知的母亲,相泽的大名正妻在八年前过世后那里就没有人在住了。终于……终于轮到我的时代了! 

                而位于伊豆滩、铫子、江户川边的多处居所是属于别墅性质的下府邸,随季节而分别居住。 

                堇姬的父亲一直在二条城为高官,从小就在江户长大的堇姬熟知江户大名阶层的起居惯例。 
                


                33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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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那个夜里一直缠绵到深夜子时过了。 

                  时隔好久又一次做到昏迷……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空的晴云说明,那天,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 

                  醒来的时候和知已经早早的去二条城了。那天是秋季官职任免的忙碌日子的最后一天,所有得了官的人要分别到处谢恩,失了官的人要四处奔波谋求复职。和知一早就悄悄起身离去了,一直没人叫,叶屋昏昏沉沉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张开眼睛是因为眼睛酸涩痛楚难言,几乎黏住了的困倦难过…… 

                  身体也是酸痛的,双腿尤其酸涩。而那腿间仍然痛楚灼烧的部分……那个家伙!简直就是……疼……一个轻微的动作就牵扯起了一串肌肉的此起彼伏的痛……用手摸了摸,还好,没破的样子。 

                  小君掀起帘幕看了一眼:“您醒来了?” 

                  拍手叫来侍女四处拉起帐幕,一一打开的纸门,光亮也终于进到了殿里。 

                  长卫门将旁边的一件白内袍伺候叶屋穿上——想说那是和知的,却没精神说话,反正洗过澡还是要换的。捧了漱口水来,轻吐出去又带了一点血红血丝的水,又奉上那每天的药与补品。 



                  从刚刚醒来一直到喝了药,叶屋一直还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 

                  其他的人则是在纷纷的为他忙碌着…… 



                  所以, 

                  一声“夫人驾到”的喝道在这忙碌的时刻好象没人注意。 



                  堇姬带着一些侍女和两个亲随的近侍武士,在确切的知道和知已经去了二条城后,才赶到了这没有主人在的上府邸。 

                  ——可靠的消息,那个备受和知宠爱的人就在这里。 



                  来过好多次的上府邸,和知住的内殿,疾步走在应该属于自己的广阔庭院里,阳光映在尚还深绿的种种花木上,没有心思去欣赏,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迷惑和知如此深的女人……却已经在凭着胸口的一股热力出现在了那好象仍纷纷乱乱的内殿门口—— 

                  所有的人,就连和知身边资格最老的侍女头目长卫门也跪下了。 

                  大踏步的,走上了好象刚刚打开门扇的,空气还弥漫着黑暗的压郁气味的空间…… 



                  最先暴露在阳光的明媚下的屏风上,和知的衣服就挂在上面, 

                  ——那是自己在九月朔日更衣日亲手送给和知的新八丈绸夹黑色官服,五处白色纹章不是染制而是刺绣的…… 

                  和知常用的扇子就放在旁边的几上, 

                  ——友禅花鸟的一面已粘上了微黄的茶渍,因而被主人放置在这里了吧?…… 

                  和知身边的亲侍, 

                  ——已在和知身边跟了三年的侍童小君,从和知十余岁就跟随服饰的侍女头目长卫门,侍女里的近江,侍卫里的长门,亲随武士里的心腹、和知剑术老师的大弟子八兵卫也在遥远的殿门外叩下了头…… 



                  一切都是那么明显那么说明问题!可是只有主角不对…… 



                  刚刚还斜靠着柱子,现在刚刚坐好,轻淡、好象视若无睹的眼睛,挺平了的一张苍白无神的脸孔,在所有的家臣侍卫都低头叩首的时候,仍是那样淡淡的坐着,淡淡的看着自己。 

                  男的。男的。 

                  ——完全陌生的男子。比和知还要年长的男子。 

                  不可否认的清俊呢! 

                  完全吸引住人的那一双修长眼睛,形状就犀利无比,对视的刹那,他清亮的眼神好象晒笑着,无视着,无所谓着……被那双清澈的眼睛震得心中一跳! 

                  轻咳一声, 

                  我是和知的正夫人,未来的大名正妻,无论他是谁,我也不用后退一步! 

                  身边的乳母君代踏前一步,大声的喝问: 

                  “你是何人?见到世子夫人为何不叩拜?!” 



                  他仍是静静的无语,亦不动。看了一眼那边的大队人马,微仰的脸孔并未低下去半分。 

                  小君抢前膝行了一步,叩首代为回答了: 

                  “这位是世子剑术老师的公子,受了伤在这里将养,夫人。” 



                  “哦?”堇姬轻缓的走近了他。 

                  依旧沉默无言的他好象放松了一些,自如的靠上了身后的柱子,既不行礼,也不称呼,更不跪拜,连眼神都转开了。走近了看,尖刻如画的下颌曲线,莹洁的肌肤,苍白中异样光润的脖颈、胸口…… 

                  堇姬的眼停顿在了他侧颈的一块红斑上—— 

                  像是……吻咬的痕迹…… 

                  内衣, 

                  他穿的内衣是素白的绫子,带着隐米字花的,明石绉绫里的最高等质料,二天前还是亲手触摸过的柔滑感触,和知穿着的内衣—— 

                  是一样花纹的衣服吗? 

                  不!怎么会都在左领三寸的地方出现了一针的小小脱线痕迹?………… 

                  仔细的看下去,目光肆无忌惮的看到了他微敞的前襟里肌肤上明显到不避人耳目的红斑…… 



                  气的混身发抖…… 

                  而那个人却好象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继续用那种无所谓的冷淡意味看着自己……


                  37楼2005-12-16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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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大纳言大人去?……好啊,如果你可以托个梦给他的话。” 

                    一挥手,八兵卫和另外两个亲随侍卫武士没让那些女人再发出任何呼喊就送她们走了。 

                    ——去可以托梦的那个世界。 



                    日影在起风了的午后开始倾斜,然后无声的夜雨在傍晚的时候落了下来。 

                    一直睡一直睡……和知轻触着他颊,想把他惊醒:“起来吃了饭再睡,源……”叶屋好象朦胧着不想睁开眼睛,和知微微的俯下去拥住了他:“源……下雨了。” 

                    那股股清草的香竟随着一阵秋雨来到了这远离山川的府邸里…… 

                    ——叶屋好象还行走在中山道上,向着遥遥的北国前进……路上,甜的青草香混着一阵春天的细雨来到了鼻间,然后接近夏天时,来到了本州的最后一个重镇:青森。那里的雨,在一阵狂暴的风后夹带着缕缕泥土的甜香来到旅人的身边…… 

                    回过头去,对了那个对自己用欣喜的口吻说:“下雨了”的蝶回答:真好,下雨了。 

                    然后那个人却不是穿着浅蓝夏装却也绣满了艳丽蝴蝶的蝶,而是那有着温和微笑的脸的年轻人——和知……张开了眼睛,好象还在梦境里,看到了和知那张微笑的脸,然后所有的一切回到了眼前……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呢? 

                    如此被迫地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感觉…… 

                    在不停的伤逝中,在不间断的灰色回忆中,在抑郁的沉闷里, 

                    因为有了他如此鲜明的要求“喜欢”, 

                    ——感觉到生命里就有了一种可以将混乱的暧昧不明变得鲜明起来的色彩。 

                    虽然是……虽然是被迫的,却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离不开这种生命的颜色。 



                    蝶她……不要我了。 

                    因为和知而将他的话当做已知必然。 

                    蝶她,放弃了我。 

                    而和知,没有杀她。 

                    是她,放弃了我。 

                    而和知,即使我杀了他的正妻,即使他有可能因此被毁了, 

                    他却伸出手,对我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永远不放弃我好吗?永远永远,都这么……爱我…… 



                    滚滚的,流出了眼泪的眼睛在未点灯的微暗里闪着光…… 

                    和知紧紧的紧紧的拥抱住了他,在他的骨头发出抗议的扭动声后仍是持续地用力再用力……而叶屋的手,也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崩溃般,哭出了声…… 

                    “我爱你…………” 

                    不断重复的呓语,反复加重的誓言。 



                    在一场血雨腥风后,在一场萧萧暮雨黯淡的黄昏, 

                    叶屋知道自己已经在他的怀抱里被迫地,喜欢上他了。 

                    因为我已以无路可去,因为他爱我爱的如此深,因为在这样的令人痛苦的秋雨中,因为他的怀抱在伤逝的黯然中如此温暖,如此如此如此……热…… 

                    因为因为……因为一切因为的道理, 

                    想否认终究比承认艰难的多…… 

                    所以, 

                    为所有逝去的东西伤怀的日子,已经足够了吧? 

                    那痛苦的无奈的可是如此难于放下的,伤逝。 



                    这件事,所有和知上府邸的人都发了重誓决不外传。 

                    再者,基本上在这个上府邸里服侍的人都是和知从本藩里带来的相泽的人,大多数也都是从小就服侍和知的人,所以,长卫门一个人的时候也一一的想过这些人的情况,还好,应该是,没什么会出卖主人的人。再用死的威胁和钱的利诱压服一下,应该是……不会外泄的吧? 

                    至于和知的安排。 

                    请了最高明的官府里的仵作来将那残破的尸体缝补在了一起,然后给了那个人大笔的金钱,再指使一个流浪武士去杀了他把金子都抢走——不了了之的无头案,身为所司代的和知,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会关心一个小小的仵作的死因的。 

                    裹上了美丽华贵的衣服,装做一个伤心的丈夫,到大纳言的府邸里去请罪—— 

                    ——堇姬她!她小产时大出血……虽然尽力……可是……孩子和大人都没有……活成…… 

                    装模作样的掉了几滴眼泪,反倒惹的那大纳言感动无限的陪出了几滴老泪—— 

                    ——是那孩子没福……唉……不要太伤心了……真是的!为什么危险也要怀上那个孩子呢?!怀了孩子也不小心! 

                    ——是个男孩呢……堇她真是…… 
                    


                    41楼2005-12-16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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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红伞的方寸天地间,静待跃入心里的那唯一一朵。 

                      剪下来,俸以清泉,佐以天目黑釉的短罇,然后就在那样的雨里,碰着逐渐在手里热起来了黑釉瓷,听着雨滴答在车顶的淋漓尽致,然后看到了那在清晨里也濯濯清亮的人——他的黑翦眼眸看着自己手里已然温热了的黑釉、白朵—— 

                      “真美………………” 



                      然后, 

                      所有的发痴果然觉得值得地天经地义。 









                      发帖人 主题: 伤逝 BY 七月 第2楼 



                      用户名:dc7 

                      注册日:2005-02-28 

                      发表于 2005-03-02 20:05:59 [ 引用回复 ] [ 编辑 ] [ 删除 ] [ 查看ip ] [ 加入黑名单 ] 

                      (三十) 



                      和知原来的大嫂节子要改嫁给新近丧偶的近江藩大名,而在藤花开的五月来到了江户。盛大的婚礼,和知也去送了礼物,毕竟现在她是别人的正妻了,没有特别地亲密。作了大名正妻,节子也将长留江户为人质。于是在那不久后世子举行的藤花宴上,节子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和知的“剑术老师的儿子”。 

                      和知的笑容是没看过的专注呢…… 

                      而世子也……好象认真的不得了………… 

                      真的吗?真是……什么“剑术老师的儿子”吗?…… 

                      啊……深究什么呢?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那两个人啊,怎么说呢?了解和知就相当于知道世子,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节子微笑着用目光向那个人行礼了,微点了一下头——他那毫无表情的眼睛冷漠的马上滑开了……却让人有一种被寒冰刺过的战栗。 

                      算了。 

                      刚刚想转开头的时候,却发现淋漓的急雨淋透了浓紫的藤花架,所有人开始纷纷走避。 

                      ——世子在被侍从环簇着离开之前还回头叮嘱了一下和知和那个人…… 

                      然后和知几乎是抱拥着他进了南院。 



                      无聊的喝了茶,刚刚的微醺也渐渐散去。 

                      雨势越来越大,紫藤也纷纷垂头,刚刚的晴日突然也掩在了阴云里。 

                      ——一件乐事中途被打断终究是不太高兴。 

                      刚刚避雨的时候特意让人去告诉和知带叶屋去南院休息——看着他们视线交缠的刹那,宏政因为知道他们是情人的关系而自己没由来一阵心惊肉跳……那个……怎么会呢?怎么会和那个老男人在一起呢?怎么样和那个老男人在一起呢?无法想象呢…… 

                      ——叶屋那个人啊,从外表到内在好象都是冰冷锐利的,即使在病体虚弱里那双澈透眸子里的光华流转间也是美的无法形容…………即使是冷漠也罢啊!怎么会呢?那个人怎么能有那么样的一双深到惊心动魄的眼睛呢?………… 

                      更无法想象他在床第间的样子了………… 



                      身边的近侍体味到了阴暗雨里阴郁的主人,便自作主张的去打开了那箱荷兰商船的进奉的珍奇新奇玩艺——那是每年航行来的荷兰商船的旧例。在一阵热心的笑语劝解中,宏政拿起一只形状奇特的望远镜来——望远镜这种东西,早在宽永年间,航海的荷兰红毛人就随着火枪这种东西一起带来了这里,那种长长的、单筒的铜制望远镜和现在手里这只奇特的双筒的完全不能比呢! 

                      很轻的白铜制作,双眼望去,清晰极了!那边佛龛琉璃顶上戏嘻的乳燕也看的一清二楚了。 

                      “真是好东西!”来了兴致,宏政借着它在雨中四望——湿淋淋的柳绦间早来的黄莺飞舞,经雨的鲜花,淋漓过后更显娇艳的藤花架………… 

                      看得都累了。 

                      宏政垂下了手。


                      46楼2005-12-16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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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知在五月的时候因为长崎的荷兰人供奉来了最新型的火枪而被世子秘密的派去了长崎。不能带叶屋一起去,和知真是舍不得………… 

                        和知去了后,叶屋挪到了浅草的下府邸去。天气渐渐热了,养病中的叶屋既怕冷又怕热。有温泉的浅草下府邸是夏天最合适的居所。 

                        不过, 

                        因为将军好象身体不太好了,世子常常过来这边服侍。 

                        ——于是,浅草的下府邸里,世子的身影多了起来。 



                        常常谈笑着,常常送来各种各样补品,药材,甚至于吃的东西,补血的泥鳅补气的山药,常常用一种“迷恋”的眼光在看着自己……好感吗?应该不会吧?…………叶屋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力量陪着他,每天疲惫的爬起来吃药吃饭,读一点和知寄来的信,看看府邸里传召来的艺人的表演,然后午睡——天气越来越热了,每逢中午就微微的发烧着,精神不济。而世子来的时候也并不要求他一定陪伴着说什么话,好象只是默默的相对而视他就满足了。 

                        那样的微笑着,似乎在静静欣赏一种从来没见过的人,一种感情。 



                        有时侯他会说一些很尖锐的话,用那张干燥而高昂的脸问出了刺人的话:“你心甘情愿被和知抱啊?” 

                        有时侯他也会说一些温柔到不象他的话,“不用行礼了……躺着就好了……早点睡吧……” 

                        叶屋会在他尖锐的时候同样尖锐的顶回去:“这不关您的事!” 

                        也会在他温柔的时候不知所措的低下去头,懦懦的将那双眼睛流了一个方向,好象害羞又因为一些陌生而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温柔。 

                        于是于是,和知府里的人本来就对世子如同主人一样看待,所以所以,世子和叶屋相处的好,他们也很高兴。病中的叶屋什么都接受长卫门和小君的照顾,耳边,他们总是笑眯眯的说世子怎样怎样,和知怎样怎样,您怎样怎样,慢慢的,世子的存在已经融到了叶屋的呼吸范围内来了………… 



                        五月的梅雨季里,去江户处理事务后,刚刚冒雨赶回来的世子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梅子。 

                        ——装在最衬托其色澄艳的白玛瑙高脚盘里的十数个新熟梅子,好象可以看得到他微笑的眼睛。 

                        拿起一个,本来并没什么感觉的嘴巴里也有一点被那色与香引诱的兴趣了。 

                        送东西来的人叩着头道:世子吩咐:大人喜欢就留下赏玩吧。 

                        长卫门笑着替叶屋回应:万分感谢世子的好意。 

                        吃了几个后,把梅子给大家吃了,却真的很喜欢那只晶亮的玛瑙盘,就放在了近旁的小几上。 



                        六月里,和知还没有回来。 

                        好久了。 

                        自从被他从雨和血的那场撕心裂肺中抢回来后,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天气不错,世子要为重病的将军大人去富士山求签祈神。因为去的人不太多,世子专门来邀请叶屋一起去——富士山山腰附近有现在才开的奇异杜鹃,一同去看看?信笺都是洒了泥银色隐花杜鹃那种…………照理来说,世子的邀请就是命令。可是叶屋仍是懒懒的,不太想去的,直到世子亲自来接才换了较厚的夹衣上了轿。 

                        上山的时候,道路渐渐变的窄了。 

                        跟随来的只有小君和八兵卫。 

                        是侍卫武士的粗人,八兵卫从来不走近服侍叶屋,小君怎么说也是少年,所以叶屋和世子一样坐着轿子行在欹堄的山路上。奇异的清凉感在微微的山风里抚慰着身体里的燥热, 摇摇晃晃的微颤里,世子就在左前方,微倾过来的侧脸,带着笑,带着一种让人放心的干燥。 

                        然后世子去神社里参拜,叶屋就一个人在如此接近日光的绚烂里微皱了眉,小君奉上清凉的汤药,不想喝,却被他带着惯常的:是药啊,喝了吧?的劝慰笑容给硬喝下去。 

                        世子一会儿就出来了。 

                        ——那处奇景在距离这里1里外的左峰上,上去只能走路了。 

                        叫了一个强壮的近侍来扶住了叶屋,不由得他不去的强硬姿态,叶屋也无奈的跟着去了。从人们都在神社附近等候,遥远的峻岭间里清楚的云和团团的繁花似锦,饶过一个背阴的山坡,才看到在一片绿草如烟中矮矮的一树白杜鹃。 

                        ——生在悬崖绝壁的边上,承接的是云露风烟,开的是娉娉弱弱………… 
                        


                        48楼2005-12-16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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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气慢慢的蒙上了那双眼…… 

                          和知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双魂梦里的眼睛了…… 



                          “好想你……源!源!好想你…………”深入他的身体,感觉到他的猛然抽紧,他的急促气息,眼里一层水光流了出来………… 

                          “嗯…………嗯……”叶屋回答的声音就是闭上了眼的喘息…… 

                          紧紧抱住他的背,感觉他在自己怀里自己在他臂中的那一瞬间,和知要求他的唇,在得到后交换着在这种痛苦时刻的气息……用全身来感受着他身体的跃动,感到他在自己每一个动作里的痛楚或是兴奋,然后感觉到他的兴奋在一次次的撞击里渐渐的堆积起来…… 



                          “好吗?再张开一点……对……源……”扳开一点他夹得越来越紧的腿,本来环搂着和知脖颈的双臂夹着一点不解的汗湿和眼泪松开了……眼泪……和知微笑了,用指腹抹去了那点点泪花,再用唇呵去,好象在这种时候他的眼泪不该是在说痛吧? 

                          夹在汗湿的腹间的他的半软器官现在果然已经挺立了………… 

                          刹那间分开的身体,暴露在略冷空气里的汗水肌肤,叶屋呀的惊呼一声:和知举起了他的腿,几乎是将他整个人翻过去一般的痛苦姿势……却是把那个刚刚还结合在一起、现在火辣辣痛着的部分暴露无遗了…… 

                          猛地深入到最深的地方——因为姿势的缘故进入的更深了………… 

                          “呜!………………“咬住唇,叶屋向后仰起,无法再抓住什么了……无法再…… 

                          “源!”最后的冲刺,全部想化尽在他身体里的热切…… 



                          拥有着,同时被拥有着。 



                          靠在纱帐里,好象刚刚的激烈已经打过了招呼,可是现在才是正正式式的嘘寒问暖。 

                          掌了灯来的长卫门,送来了凉茶。叶屋也在和知的手里喝了两口,因为无力而微微失神着,和知的问话也是听十句答两句。索性,和知让长卫门在旁边询问每天吃药怎样吃饭怎样心情如何是否出去玩了是吗和世子一起去了世子待他很好啊真的太好了………… 

                          哼…………叶屋在心里立刻咒骂了半句………… 



                          突然间的身体凌空……被和知抱了起来:“一起去洗个澡吧?” 



                          在池里也坐在他怀里,听他说着九州的风物,其实在那时候叶屋自己也去过九州长崎的各大港口,见识过红毛荷兰人的各种奇特玩艺,不过新型的火枪的确很吸引人。可以连发的,不用一一点燃引线的火枪实在是比现在的先进太多。 

                          说了一会儿,和知突的在水里跳了起来: 

                          “啊!给你带了礼物的!怎么都忘了!” 



                          是两盒围棋子。 

                          黑与白。 

                          那白色的,是一只只小小的洁白的贝壳,在海水的冲刷下形成了无数个小小圆圆的形状。 

                          那黑色的,是一只只圆圆的纯墨的鹅卵石,同样在海水的冲刷下变成了几乎正圆的形状。 

                          带着好奇和珍爱,叶屋伸手进去,大把大把的触摸着,让冰冷的石质和圆润的贝壳在手指间滑动、流泻……和知笑着也捧起那黑黑白白,用鼻在他的耳上摩裟………… 



                          “下一盘吧?” 



                          夏天的夜,流萤与银月争辉,冷云万倾,青纱帐里,水桶上吐芬的白荷和着青翠的菖蒲。 

                          直到夜阑,为了一枚棋子,两个人的笑语彻透了清冷的良宵。 



                          (三十四) 



                          为了商量大批进货的事情,世子回到了江户城,和知也带着叶屋回去了。 

                          那件事后叶屋已经不愿意一个人见世子了。宏政也不一个人来和知的浅草府邸了。回到江户还是见了一面的,因和知在身边,还是客气的向宏政行礼。却是看也没有看他,行了礼立刻就退开了。 

                          宏政的眼睛仍是那样紧而黏的跟着他的身影………… 

                          好象无法自持。 

                          对谁都没有过的——迷恋。是的,好象完全着魔了一般想看他的眼睛,想拥着他为他遮去那眼里所有看的清看不明的哀愁忧伤,美梦一般想着:如果他是我的! 



                          和知的汇报声在重臣的询问讨论声中汇集到耳朵里来,然后又飘走了,什么都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有时侯在别的女人的身上也会突然的想起他来,不是肉欲的思念,而是充满了想保护一个人的温柔。很想,就这么接近他,看着他在身边,他身上,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所没有的东西………… 
                          


                          51楼2005-12-16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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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寝台有了动静的时候,我刚刚梳洗完,看向门外竟下起了漫天大雾。 

                            花木葱笼的庭院和清冷起来的空气,侍女们纷纷起身的时候还在互相传告:今天一定很热闹!我膝行到寝殿里,正好殿下轻轻拍了拍手唤人——捧了新茶掂起脚尖走到寝台边,垂下头去将茶奉上。 

                            ——那个人还一直合着眼睡在殿下的臂上。 

                            殿下就那么拥着他半欠起身端过去茶杯……还是把他弄醒了…… 

                            微皱起那尖挺的眉,修长的眸张开了一线却又怕光似的恼怒着扭了扭脸,再度偎向殿下温暖的怀……殿下轻声呵问着:再睡一会儿……然后将他放在了枕上,唤我拿衣服。 

                            抬起头去寝台的角落里拿衣服的时候,殿下正为他盖上被子——褥上是整齐的,好象仅仅是相拥在一起入睡的样子………… 



                            一路走去浴室的路上,将军不断的重复着每天都要说一遍的叮嘱:要让他按时吃药不能着凉劝他多吃一点看他不舒服就去唤医师来如果看他闷就去叫协庄左卫门来说笑话……几乎已经背过。 

                            嗯嗯是是明白了您放心…… 

                            重复的谨慎回答是让主人放心的最好应答。 



                            他一直睡到近午才起来。 

                            吃了药好象一直反胃一般艰难的咽着早饭。将精致的小菜拿到他面前劝说着再多吃一些——他那时时蹙起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只比殿下小两岁,眼神里是让所有的人都心生怜惜的迷茫和痛苦……他是将军的男宠没错,在整个二条城里他是将军最珍视的人。 

                            ——可是,他的眼神却一直一直是那样看了心痛的痛苦。 



                            今天是将军正妻的寿辰。将军今天一天都不会过来了。 

                            大肆的庆贺和送礼从前几天就开始了,今天要在夫人那边开一天的宴席。 

                            因为有鼓乐和能乐、狂言、歌舞伎的表演,所有的年轻侍卫、侍女都很想去看。 

                            ——他在午后就淡淡的吩咐:不用留在这里,你们都去吧。 

                            我和三个年长的侍女留了下来伺候。 



                            不知道殿下今夜会过来吗? 

                            直到傍晚的暮色四合,他都一直倚在西边的廊下一个人坐着。看着庭里的白沙流水吗?时不时又仰望青空的侧脸挂着一种深深思索的深沉。 

                            除了为他送茶,加衣,我没有去打扰他。 



                            晚饭送来的时候,一同送来的进奉的新鲜梅子装在一只绘了淡紫铃兰的新碟里——他注视了一会儿,叫我先出去。 

                            看他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把送晚饭来的人叫了来问清楚,然后在送茶去的时候禀告了他: 

                            “听说这碟梅子是相泽世子供奉的。” 

                            “是吗?”他淡淡的回应,好象已经失去了兴趣。 



                            入夜很早他就睡了。 

                            陆续回来的侍卫和侍女也都安寝了。那夜,将军是留宿在夫人那里。 



                            睡在寝室的门边,梦里好象听到了失火一般的嘶喊尖叫声——唬地坐去身来,发现那并不是梦厣! 

                            ——夫人所住的殿落就在这正殿的左近,并不是失火,而是无数把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 

                            叫嚷声和刀剑相撞的金铁声好象一阵阵的鼓声清晰的在这漏夜中传了过来…… 

                            一身冷汗。 



                            ——怎么会事? 

                            将军殿下出事了吗? 



                            爬起身来,值夜的侍卫还睡在殿外,他也没有带长刀,必须到院门处的值夜武士那里报告才行! 



                            刚走了两步,那个人拍手叫人的声音就穿过了薄薄的纸门—— 

                            停下脚步,我先跪下打开了纸门:您醒来了? 

                            “你进来。”冷冷的声音,好象醒来很久了。 



                            我将廊下的小提灯拿在了手里进到了寝殿。 



                            乌牙牙的半明半灭里,寝台的帐子早已揭开, 

                            ——有个人! 

                            没看错!我提高了手里的灯—— 



                            寝台边沿的黑暗里,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而那个叫叶屋的将军的男宠,半坐在我亲手铺好的被褥间。 



                            “谁?!” 

                            声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四十五) 



                            “小野,是我。” 

                            宏政出声制止了那个侍女的颤抖询问。 

                            那侍女松了一口气的走近来,先叩首行礼。 



                            宏政坐到寝台里为叶屋披上外衣,微笑着,问他: 
                            


                            63楼2005-12-16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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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我的心里啊,不曾被一刻遗忘! 

                              我在你的心里呢?你可曾忘记过我? 

                              和知………… 

                              和知! 



                              宏政看着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没有了那些剧烈起伏的情绪,他竟这样的平静下来了。 

                              平静和缓的眸子宛如秋高气爽时候的秋水……宛如那个初遇的秋天里,碧水红叶掩映下的深渊……竟是那双最初刻在心上铭在骨里的深深静静的无色的水渊! 

                              为什么你不哭呢?为什么你不埋怨我呢?为什么,不为你心里那永远忘不掉的和知哭呢?! 

                              为什么,你的眼睛恢复到了那样的平静里? 



                              慌乱的,宏政紧紧的抱紧了他,狂乱的咬上他无色干枯的唇…… 

                              撕开的衣服里,就在这敞开了门的空荡荡大殿上暴露出他泛着珠光的肌肤…… 

                              叶屋没有什么拒绝的言语,仰起的眼睛里,几案上一枝晚到的白杜鹃寂廖的轻轻坠落了一瓣……厚质的白瓣,坚强的活着的象征……而身上这个充满了绝望的男人……宏政……叶屋轻轻抬起了头,伸手抚摸上他的发……宏政猛的抬头—— 

                              ——你选了我吗?那种异样的平静是你放弃了和知的决心吗? 

                              眼眶热了。 

                              宏政感到了寒冷一般哭了出来…… 

                              然后紧紧的无言的抱紧了叶屋………… 



                              勘破了一切后的红尘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可怜人罢了。 



                              而现在,我也终将不再迷惘逃避。 

                              那些痛苦的浪尖上沸腾的苦楚心碎突然间消逝在即将来临的虚无中…… 

                              而我已经平静。 

                              就象那海。 

                              在最澎湃时, 

                              没有了浪只剩了惊天动地的—— 

                              寂寞。 



                              (四十八) 



                              “明天他就要被处死。” 



                              “那让我亲手去杀了他。” 



                              叶屋静静的提出这个要求。 

                              宏政答应了。 



                              清晨的二条城,日东升,月西沉。 

                              藤花已然绽放而所有的白梅已然化泥。 

                              叶屋穿上了常穿的青衣,梳整齐了发,甚至挂上了一丝微笑。 

                              ——站在明亮的晨光里的他,连那总是含愁带怨的眸里也微笑起来,使那给人以冷酷无情又俊俏无比的尖利下颌也柔和了……放在怀里的短刀,他要亲手了结和知的生命。 

                              “我陪你去。”宏政突然的不放心起来——虽然昨夜他温柔的依偎在自己怀里,虽然他带着那前所未有的温和依恋眼神看着自己,虽然他说必须和和知有个了结…… 

                              ——可是可是!心头上这揣揣的不安还在跃动着…… 

                              “好啊。”叶屋淡淡的答应了。 



                              叶屋走进了死囚牢。 

                              依他的要求,宏政站在遥远的好几重门外。 

                              一道一道关上牢门,所有的看守的人都退去了。 

                              叶屋站在了和知面前。 



                              从乱发中捧出了他的脸——那个有着光辉温和微笑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血的痕迹却没有任何的泪痕。 

                              “和知…………”轻声的呼唤,叶屋从来没有这样的叫过他的名字…… 

                              “和知,我来了,看看我好吗?” 

                              “和知…………” 



                              张开眼睛,和知毫不动摇的看进他的眼中—— 

                              叶屋没有再哭,叶屋甚至在微笑。 

                              叶屋只是用自己最暖的声音问出了那个心尖上最后一个环绕的问题: 

                              “和知,你杀了蝶是不是?” 



                              和知微笑了。 

                              “杀了,又如何?” 



                              叶屋从怀里拿出了那把刀——抵上和知的胸口,刀尖刺破了心口,流出了他的热血…… 

                              “和知,”叶屋的眼睛一直一直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记得我的笑吧!记得我,记得我!虽然笑着,声音却在颤抖:“和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胜过爱蝶……告诉我,这种战胜了蝶的爱的喜欢是什么?” 

                              刀尖一点一点的抵进…… 



                              “我爱你……”和知低吟一般吐了一口气,那声爱语就好象在依偎的日子里一句耳鬓厮磨的低诉…… 

                              “我也爱你……”叶屋将最后一颗泪流在了他颊上:“马上……我们一起走…………” 



                              血缓缓流出,刺痛,却没有到达心脏的也没有此刻的心痛更痛! 

                              和知看住了他,听到了此生无悔的一句话就足以让我在黑暗中期盼来世了! 
                              


                              66楼2005-12-16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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