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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骏作品】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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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  
     体验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
    登陆过网站的人接连神秘的自杀,死亡的阴影随时随地的笼罩着你,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也许噩梦才刚刚开始……
    它是如此的使人恐惧,又是如此的使人不能放弃。 

 
 


1楼2006-01-14 16:55回复

      “你们应该知道,在上个月,我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分手了。他很伤心,但这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就在几天前,他发给我一个Mail,告诉我他上个星期专门去了趟普陀山,为我的妈妈上香祈求平安。妈妈上个月被诊断出得了恶性肿瘤,就在那天晚上动手术,手术难度非常大,成功率很低,即使成功也很难完全痊愈。他知道我妈妈是非常相信这个的,妈妈几乎每年夏天都要去普陀山进香。就在我收到这封Mail的晚上,我妈妈的手术成功了,而且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来,主刀的医生也感到非常惊讶,连称是奇迹。我立刻对陆白改变了看法,被他的诚意深深感动了,所以——”

      “以身相许?对不起。”我冒昧地接话了,我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陆白真的去过普陀山吗?我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我很感激他,其实我也不相信这种东西的,但至少可以知道他是真心的。”

      “有些不可思议。”

      “我很傻吧,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想起来,我做出和他结婚的决定实在太轻率了,仅仅因为一件纯属巧合的事就决定婚姻,我实在难以理解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迷信。也许我不该说这些话,这是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亵渎。我对不起陆白,其实,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当时头脑发热而已。这就是我一时冲动要和他结婚的原因。你会认为我是一个轻率、自私、麻木不仁的女人吗?是啊,未婚夫尸骨未寒就和他生前的同事一起喝咖啡。”她苦笑了一声,“但愿陆白能原谅我。”

      我的脸突然红了。我知道她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对不起,你别误会。”接着,我把冬至前夜我所遇到的那件可怕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平静地听完了我的叙述,淡淡地说:“我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他开着一家心理诊所,很不错的,你可以去那里调整自己的心理,你需要这个,知道吗?”她递给我一张那个心理医生的工作名片。

      “忘记我吧,再见。”然后她走出了咖啡馆。

      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黄昏的暮色中,我仔细地想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忘记我吧”。什么意思?我又看了看周围,全是一对对的男女。

      我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全都黑了。

      12月26日

      上海西南角有着无数幽静的小马路,被梧桐覆盖着,夏天里是一片葱郁,树影婆娑,冬天的风情却像是在某个欧陆的城市里。在这样一条马路上,我照着名片上心理诊所的地址拐进了一道宽阔的小巷,推开一栋小洋楼的门,门上挂着牌子——莫医生心理诊所。

      那是种外面看上去很旧很老,其实内部装修得很新的房子,门厅不大,在楼梯拐角下有一张办公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在接电话。她的语调轻快,好像在说着什么业务方面的事情,她向我瞄了一眼,给了我一个稍候的眼神。

      她的脸让我想起一个人,我非常惊讶,我瞬间陷入了冥想之中。

      她是谁?

      “欢迎你来到我们诊所。”她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接着她说出了我的名字。

      “怎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有人通知过我们你要来的,请上楼,医生在等着你。”

      我在楼梯上又向下看了一眼,她正在向我自然地微笑着,我也还给她一个微笑,但我想当时我的微笑一定显得非常僵硬,因为看到她,我的心头已升起了一团迷雾。

      推开楼上的一间房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坐在宽大的转椅上。他的眉毛很浓,浓得有些夸张,虽然胡子剃得很干净,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青色的两腮。与我的想象有一些距离。

      “请坐。”他自我介绍说,“我姓莫,你就叫我莫医生好了。对了,你有我的名片的。”

      我坐了下来说:“是黄韵告诉你我要来的?”

      “是,你是她的好朋友吗?”

      “不能算好朋友。”

      “没关系,慢慢就会变成好朋友的。”他说这话的神情变得很暧昧,“我听说她的男朋友跳黄浦江自杀死了,而且他们已经决定结婚了,太遗憾了。”

    


    5楼2006-01-14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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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好,我是心理诊所的莫医生。”

        莫医生,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刚才又被他一吓,停顿了许久才想起了那个所谓的心理医生。

        “哦,原来是你,刚才怎么回事,那种怪声音?”我希望他回答电话有毛病。

        “对不起,吓着你了,那个嘛,也没什么,我是在考验你的意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抖,也许在笑话我呢,或许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真讨厌。

        “拜托你下次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按照我给你订的治疗计划,你今天早上应该来诊所接受治疗了。”

        “你给我订的治疗计划?我可没有说我要继续治疗,更没说要订什么计划。”

        “但我知道你需要治疗,我不骗你,你真的非常需要,否则的话你会很危险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而且现在我不收你钱,等我认为你治疗成功以后再结账。”

        “到时候就宰我一刀,是不是?”其实我说话是很少这么冲的,但我实在有些气愤了,他凭什么说我一定有病。我刚想说拒绝的话,电话那头的他却抢先说话了:“其实,是ROSE提醒我要给你打电话的,不然我还真有些忘了。”

        ROSE,我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那张脸,ROSE——我轻轻地念着。

        “你说什么?”

        该死,让他听见了。

        “对不起,我是说,我马上就来。”

        “那好,我等着你,再见。”他挂上了电话。那头的“嘟嘟嘟”声让我完全清醒了过来。我看了看表,天哪,7点钟还没到,莫医生不会有什么工作狂吧。

        我费劲地爬了起来,磨磨蹭蹭地到了8点才出门。半小时以后,我到了诊所,进门又看见了那个叫ROSE的女孩。

        “早上好。”她向我打着招呼。

        “早上好。”我低着头回答,却不敢多看她,好像欠着她什么似的。

        “非常不巧,刚才已经有几位来治疗了,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一会儿。”

        “哦。”我的木讷让我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在她面前,我只能呆呆地站着。

        “请坐啊。”她指着一排椅子。

        我坐了下来,不安地看着天花板,装饰很美,镶嵌着类似文艺复兴风格的宗教画;圣母怀中的圣子,还有诸天使,我没想到莫医生还有艺术方面的爱好。

        “请喝茶。”ROSE给我泡了一杯茶,我轻轻地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我注意到弯腰递给我茶的时候她两边的头发尖几乎扫到了我的脸上。还有,就是她身上的香味,那种香味实在太熟悉了,是任何人和任何香水都无法模仿的,这种香味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现在她是第二个。那是一种天生的体香,从肌肤的深处散发出来的。闻到这气味,对于我,却像触电一般,立即坠入了记忆的陷阱中,我有些痛苦。

        过了好一会,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资料,我注意到她好像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我。我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喝了一口茶,味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如果是平时,别人给我泡的茶叶我是从不碰的,我知道这不礼貌,但我实在没有喝茶的习惯。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个房间里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尽管有两个大活人。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手表上秒针的走动声,我终于忍不下去了,也许莫医生压根就是在捉弄我。我站了起来,对ROSE说:“对不起,我能上去看看莫医生的治疗吗?”我用了一个婉转的说法。

        她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关系,请上去吧。”

        我轻轻地踩着楼梯往上走,尽量不弄出声响。我在楼上的那扇门边停了下来,仔细地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好像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我思量了片刻,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门,我以为还是会像上次一样一片黑暗,但这次不是,充足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房间里一览无余。莫医生还是坐在大转椅上,撇着嘴,像个帝王一样看着地上的三个人。

        地上的三个人很奇怪,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小伙子。他们都盘着腿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就像是在庙里拜佛,或是和尚打坐。
      


      9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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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几个月,去年我大学刚毕业。”她回答的速度比我提问快多了,这让我很尴尬。

          “我问的这些问题很愚蠢是吧,你不会以为我是来做无聊的市场调查的吧。”

          “你真有趣。”

          “为什么要为莫医生工作,其实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可以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职位。”我语气听起来像是人才猎头说的话。

          “因为这里工作很安静,很清闲,我不喜欢那种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的工作,为了某些无聊的事情费尽心机。我只想象现在这样,一个人独自坐着,与世无争,看着窗外的芭蕉叶和花丛,还有朦胧的雨幕,静静地听着雨点敲打叶子和屋檐的声音,知道吗?这声音非常悦耳动听,比听CD好多了。你静下心来,仔细地听,听。”

          我果然听清楚了,窗外传来的雨点声,还有下水管道急促的流水声,像是一个微型瀑布。此刻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她两个,我们都默不作声了,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看着窗外在风雨中摇晃的花丛,居然有些出神了。

          “觉得怎么样?”她问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你说的对,在这里工作的确是一种享受。”

          “我就喜欢平淡的生活。越平淡越好,就像一个雨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没有人注意到它,对人们来说,这个雨点是不存在的。如果对你们来说,我是不存在的,那么我会很高兴的。”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我想该用心静如水这个词来形容她,我轻声地说:“那我真羡慕你啊,知道吗,我现在脑子里很乱,许多麻烦事纠缠着我,如果我能像你那样看待一切,我也就不会到这里来进行莫名其妙的治疗了。”

          她微微一笑:“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但是依靠莫医生的那种治疗方法,我恐怕只会越来越糟。对不起,我说的太直接了。”

          “他可是心理学博士。”

          “真的是博士吗?”我摇了摇头,不敢相信,他更像是一个江湖骗子,我继续说,“你看过他的治疗吗?”

          “没有。”

          “还好,最好不要看。”

          她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我们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与楼梯间飘荡着,撞击着,这些声音让我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另一个人,似乎已从多年前回到了我面前。接着又是沉默,我们似乎有了某种默契,一同屏着呼吸听雨打芭蕉的声音,仿佛在听一场江南丝竹的表演。

          雨,越下越大。

          “你住在哪儿?”我突然打破了沉默。

          “就住在这一带,我租了一间房子。”

          “是一个人住吗?”

          “当然,你以为是两个人吗?”她笑着反问我。

          “不,不,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和父母一块儿住。”我力图消除她的误解。

          “早就分开了,为什么总是问这些?”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突然门铃响了,ROSE打开了门,莫医生进来了,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黄韵。莫医生看见我,吃了一惊,黄韵更加意外,她极不自然地对我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莫医生对我说话颇为冷淡。

          “我是来治疗的。”我也冷淡地回答,他突然回到诊所让我非常扫兴。我已经与ROSE谈得很好了,一下子让他搅了,而且黄韵居然会和他在一起,我发觉自己越来越讨厌他了。

          “我没叫你来,你就不要来,需要治疗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懂吗?”

          我别开头,看着ROSE,不想和莫医生说话。四个人突然都静默了,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最后我还是说话了:“黄韵,你好。”

          “你好。”黄韵绵软无力地回答着。

          “你今天晚上还上古墓幽魂吗?”

          她的脸色突然变了,使劲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我这才注意到莫医生的目光,他紧盯着我,好像非常紧张的样子。也许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弄不明白。

          “对不起,今天诊所提前关门了。”莫医生态度生硬地说。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我看了看ROSE,她还是对我微笑着,向我挥了挥手:“再见,欢迎下次再来。”
        


        20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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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几岁了?”她突然这么问我。

            “虚的还是实的?”

            “当然是周岁年龄。”

            “已经满22周岁了。”我如实回答。

            “哦。正合适。”她有些自言自语。

            “合适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已经到了法定可以结婚的年龄了。”

            “问这干什么?”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那对于我来说可是太遥远了。

            她没有回答,直盯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把头别过去,看着窗外,逃避着她的眼睛。

            “对不起,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她终于打破了沉默。

            “说吧。”

            “这件事,也许你很难理解,但是,我一定要对你说,因为我别无选择了。”她说话的语气非常认真,这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尽管说吧。”

            “和我结婚吧。”

            我立刻站了起来,后退了几步,她也站了起来,向我点了点头,轻声说:“对不起,你一定很意外。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我觉得我的额头开始冒汗了,我急忙说:“请告诉我原因。”

            她又坐下了:“实在对不起,上次在咖啡馆里我欺骗了你。”

            “欺骗了我?”

            “我告诉你,因为陆白去普陀山进香为我妈妈祈福,我受到感动,所以才答应嫁给他。”

            “难道不是吗?”

            “是我骗了你,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他没去过普陀山,我妈妈也没有得过肿瘤。我为了消除你的疑惑,才故意编了一个谎言。真实的原因是——我怀孕了。那是一次错误,三个月前,我和陆白大吵了一架,又都喝醉了,在无意识中所发生的一场错误。”

            “也许是陆白太冲动了。”

            “不,陆白没有错,是我们两个共同的错误。我根本就没有和他结婚的意思,早就决定分手了,但当我发觉自己怀孕以后,我才开始重新考虑了,我曾经想过把孩子打掉,但是我下不了手,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毕竟是一条生命。我最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并且答应嫁给陆白,尽管我已经不再爱他了。”我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她继续说:“陆白无缘无故地自杀以后,我绝望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后没有父亲。你知道吗,我是一个私生女。我没有父亲,在他与我母亲认识后不久,就像风一样,丢下了我母亲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我母亲还是一个18岁的少女。但是母亲生下了我,独自一个人,以微薄的收入把我养大,我有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但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我从小就受尽了歧视,我和我的母亲一直被别人看不起,我们生活在自卑中。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果我生下了孩子,我会不会重蹈我母亲的覆辙,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也许会度过与我相同的悲惨的童年,将来我该怎么对我的孩子解释呢?父亲死了,可为什么母亲从来没有结过婚呢?我在痛苦中思考了很久,我觉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把孩子打掉,二是找一个人与我结婚,让他成为我腹中孩子的父亲。于是——”

            “于是,你选择了我?”我接下了她的话。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她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清楚地看到一串泪珠,发出晶莹的光泽。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我?”

            “除了你,还有谁呢?你是陆白的朋友,你会善待陆白的孩子的。根据这些天来跟你的接触,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值得信赖的人,这就足够了。至于你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接受别人的孩子叫你父亲。”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可我真的是“一个善良的人,值得信赖的人”吗?

            “你不要担心自己的将来——你可以在和我办理结婚手续之后再和我离婚。”

            “假结婚?”

            “事实上是假结婚,但在法律上,是真结婚,然后等我和陆白的孩子出生以后再离婚。这样一来,我的孩子就可以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了,孩子将来也不必背上私生子的压力了。在我们办理结婚手续直到办理离婚手续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分开居住,一切都静悄悄的,没人会知道。”
          


          24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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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他一起回到诊所,我居然又见到了他——“小男孩”。他似乎和那个ROSE很谈得来,也许他们才是一对。但他和莫医生的关系很僵,他不久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想,也许我真的需要他。

              署名:黄韵

              标题:日记

              日期:2001/01/22

              今天是小年夜,不能再等了。

              我决定让“小男孩”代替陆白。

              我找到了他的家里。他的家里很乱,看得出他是一个独生子。我再度编了一个谎言,象在咖啡馆里一样,又一次欺骗了他。我希望他能和我办理结婚手续,等孩子出生以后再离婚,这些都和对陆白说的一样。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我从女人的直觉里感到他会同意的,因为他单纯。

              到1月31日,我希望他会准时到达。

              看完了这一切,我有些麻木。我离开电脑面前,看到叶萧正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看完了?”他抬起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目前在调查这个案子,我有权从黄韵的电脑里取证侦察,我下载了她电脑硬盘里的所有文件,找到了这些日记。而且,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她的确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真惨,是名副其实的胎死腹中。现在,你可以明白这一切了吧。”

              “是的,我被她骗了,陆白不过是莫医生的替身罢了,而我又是陆白的替身,我是替身的替身。我什么都不是。但是,我并不恨他,我只恨罪恶的根源——莫医生,他的确是个畜牲。我敢断定,黄韵自杀绝对与他有关,也许,也许莫医生根本就是‘古墓幽魂’的站长,对,这非常有可能,你来分析一下,莫医生这个人是个骗子,与其说是医生,不如说是神汉巫师,总是在假借科学的名义装神弄鬼,他是一个天生的罪犯。从他的所谓的治疗来看,他对他的病人实施的是精神控制,通过对病人施加错误的潜意识信息,使别人产生错误的感觉,乃至于自杀。也许,那十几个不明不白的自杀者都是因为他,林树和陆白的死也该由他来负责。我想起来了,他第一次给我治疗时,我仿佛看见了一个眼睛,又仿佛从这个眼睛的瞳孔中看出一个黑洞,他还在旁边跟了几句话,说什么所有的超自然现象都可以在黑洞中得到解释。这正说明他在利用这个,他是个畜牲。”

              叶萧对我笑了笑:“啊,你比以前聪明多了,可是,还有许多东西没弄明白啊。”

              “是的,如果逮捕莫医生,并对他进行审问,也许所有的疑问都会水落石出。”

              “现在不比过去,一切都要讲证据的,”他停顿了片刻,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继续说,“明天我去北京出差,开一个防止利用计算机犯罪的会议,要过几天才回来,你自己好自为之,不要轻举妄动。太晚了,回家睡觉去吧。”

              “再见。”

              “还有。”他又提醒我了,“不要再上‘古墓幽魂’了,在具体情况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要冒险。”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他家,在寒冷的夜风中,我真的像一个“小男孩”一样无助地徘徊着。也许黄韵说得对,我的确太单纯了。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胎儿的哭叫,我明白这是我的幻觉,三个月的胎儿,还没有成形,哪儿能发出声音呢。

              我加快了脚步,溶入了黑暗中。


            29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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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但我必须要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因为我现在非常非常内疚。那年的夏天过去以后,我搬家了,离开了那里,从此,再也没有见到黄韵。三年前,我结婚了,妻子给了我这栋房子,给了我一大笔钱,我办起了这个心理诊所。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又见到了黄韵,我发现她比过去更漂亮了,她的野性,还依然保留在她的眼睛深处,我们立刻就恢复了过去的那种关系。但我可以感到,长大了的她不再像16岁时候那样容易被我欺骗了,她对我始终保持着戒心。当她终于怀孕以后,她正式要求我和我妻子离婚,但是,我没有同意。接下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我真后悔。”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了,我知道警察正在对我进行调查取证,也许过几天,他们就会来把我抓走,罪名可能有许多个,我想我可能会被数罪并罚在监狱里关十几年。现在我全都承认,我的确是个骗子,我根本就不是医生,我也不是什么心理学博士,我的行医执照和博士学位的文凭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我的那套所谓的治疗,其实全是我从江湖骗子那里学来的,都是些催眠术和精神控制的把戏。你应该明白什么是精神控制,我对你进行的那些治疗就是控制你的意识,让你的潜意识和幻想填补你真实的记忆,以至于产生所谓的前世的体验。没有什么前世,上回你看到的那些人对前世的回忆都是在我的催眠和精神控制下的幻觉而已。”

                “你搞这些骗人的把戏不就是为了骗钱,可你的妻子不是很有钱吗,你没有理由为了钱干这些事的。”

                “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不是,我的这些治疗几乎是免费的。我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满足我的心理需求,我希望别人叫我医生,我希望别人的精神被我控制,我希望看到别人的潜意识和幻觉,知道吗,这是很刺激的。我有这方面的癖好,这与钱没有关系。”

                “也许,应该接受治疗的人是你自己,你变态。”

                “有这个可能。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当我对我的女病人实施催眠以后,我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在她们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占有了她们,以满足我的生理欲望。”

                我想起了那天那个回忆自己的前世在南京大屠杀中被日本兵轮奸的女人,我再看看现在我面前平静地叙述着的莫医生,我有些不寒而栗。

                “那,那你有没有对ROSE做过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了。

                “没有,我敢保证,我觉得她有一股特别的气质,让人不可侵犯,我从没对她动过念头。”他沉默了下来。

                “说完了?”

                “对,说完了。”他居然还煞有介事地说着。

                “也许你还漏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指什么。”他依然在装傻。

                我再次愤怒了起来:“你把最重要的罪行掩盖掉了,丢卒保车,你真聪明,你以为你能掩饰到什么时候?古墓幽魂,古墓幽魂,你就是古墓幽魂的站长吧,是你使用了恶毒的手段,让那些无辜的人们不明不白地自杀了。就是你,你是个魔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承认我经常上古墓幽魂,但我不是什么站长,我不知道古墓幽魂是什么主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网友而已。”

                “狡辩。”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必要掩盖什么,我承认我是个骗子,但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因为我被黄韵的死震惊了,黄韵的腹中毕竟也是我的孩子。”莫医生突然有些恼怒了,他站起来大叫着,“我已经受够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经决定洗手不干了,我会静等着警察来把我抓走,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反抗,如果你痛恨我,可以来继续打我几拳,我不还手。”

                我紧盯着他的脸,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他,我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打开门,对他说:“法院开庭审判你的那一天,我会到法庭上来的。”

                我冲下了楼梯,ROSE还静静地坐着,我和她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或者说是我们用眼睛说了一句话。然后,我走出了诊所。

              


              31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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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3日——

                  今天我们启程回上海,这里的环境太糟糕了,四周盗贼横行,所谓保护的警察也是顺手牵羊之徒,又闻八路军即将进驻东陵剿匪,此地实在不宜久留。而皇后,我更不能让她的玉体留在地宫之中,必须把她运回上海的工作室,进行深入的研究,把所有的谜团解开。我订做了一个轻便的棺材,将皇后之玉体放入其中,再将棺材封死,然后重金雇佣民夫抬上汽车,运往天津,再由天津坐火车返上海。

                  10月25日——

                  经过艰难的旅途,现在是晚上,我坐在火车里,我们包下了一节车厢,存放皇后玉体的棺材正在我身边。火车摇摇晃晃,要到上海了。我在车窗旁沉思着,如果我们可以解开皇后不腐之谜,那么我们人类自身将会得到巨大的改变。也许我们不再需要坟墓,死去的亲人们可以永远宛如活着一样,在我们身边被我们纪念。每当我们看着自己死去的亲人放入棺木,埋入土中,那种永别了的痛苦是多么巨大,我们每个人的心灵也许都经受过这种创伤,也许,等我们得到新的发现以后,未来,死亡将不再可怕,死亡只是回家,就像庄子那样,我们鼓盆而歌。死亡就是永生。我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我再回头看看那具棺材,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10月26日——

                  因为我的工作室位于一栋西式楼房内,其中还有许多政府机构的人员,为了避免被更多的人知道,我将皇后的玉体放在地下室的一个玻璃棺材里,而且地下室的环境也类似于地宫与墓室。我们在地下室里进行了第一次尸体检验,结果证实了我的判断,皇后的玉体完好无损。我决定进行第二步,也就是解剖,当我即将写下解剖计划的时候,我突然住手了,我觉得不应该解剖,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尸体解剖是最有效的手段。但是,我面对着完美无缺的皇后,是的,她完美无缺地躺在我面前,就连腹部的切口也奇迹般地长好了。我如果拿着手术刀,再一次切开她的腹腔,我无法想象,我觉得这是犯罪。我学医以来,已经解剖过无数死人了,解剖开尸体的胸腔或腹腔,对我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家常便饭一般,但是面对皇后的玉体,我却下不了手。因为,我丝毫不感觉她是一个死人,她在我面前,就好像是一个睡着了的美女,我怎么能解剖一个睡着了的人?在这瞬间,我非常痛苦。最终,我在验尸报告上签名:女尸不宜进行解剖。

                  10月27日——

                  今日是第二次检验,与昨天相同的结果。

                  10月28日——

                  第三次检验,没有新的发现。从10月16日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天了,在十二天里,我们没有给皇后的玉体做过任何防腐措施,是为了保持其原貌。我曾经做过猜测,会不会有好事之徒把一个刚刚死去的女子剥光了衣服扔在地宫里冒充是皇后来欺骗我们,现在看来是绝无这种可能了,就算是16日当天刚刚死亡的,到了今天,就算保存再好也会有变化的。而现在皇后的玉体与我十二天前看到的还是一模一样,除了腹部切口,这绝对是一个奇迹,过去我是不相信奇迹的,现在我相信了,尽管目前还无法解释,但总有一天,我能用科学的方法做出解释的。

                  10月29日,10月30日,10月31日,三天都没有任何内容。

                  11月1日——

                  今天要正式提交检验报告了,我不知道报告该怎么写,我的工作室是政府所有的,南京政府那些人是不会理睬这份报告的,就算看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最近这些天,我的心里总有一股特殊的感觉,尤其当我靠近皇后玉体的时候。

                  11月2日——

                  今天我的得力助手杨子素死了,死因非常奇怪,是他自己把自己给掐死的。这样的死法我从来没见过,因为当人的呼吸困难时,手上也就没有力气了。昨天晚上,他是在工作室里值班的,今天早上,当我走进安放皇后玉体的地下室时,我发现了他,他已经断气了,估计是在午夜零点到一点间死亡的。他的眼睛睁着,样子非常可怕,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的眼睛直盯着躺在玻璃棺材里的皇后玉体。我看着他的眼睛,又看了看安静地睡着一般的皇后,我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种恐惧。
                


                36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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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3日——

                    今天晚上,我决定由我自己守在地下室里值班。

                    日志到此为止了,11月3日是最后一页。我的头有些晕,仔细地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些内容,什么话都说不出。端木一云的文字有些奇怪,一会儿文言,一会儿白话,可能当时人们的书面语就是半文半白的吧。我合上了这本“工作日志”,再也不敢看第二遍了,我把它交到了叶萧手中。

                    叶萧看完了以后,脸色变得苍白,他缓缓地说:“端木一云的档案上写着他死于1945年11月3日子夜,死因是静脉注射。”

                    “静脉注射?”我有些迷惑。

                    “是他自己给自己注射的,是自杀。”

                    “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说实话,我也是。来,你看看这一份文件,你前面看工作日志的时候,我在ALT实验的最后一页找到的。”他把文件给了我。

                    我又壮着胆子看了起来——

                    关于ALT实验过程中死亡事件的调查报告

                    由于在ALT实验过程中发生了两起死亡事件,死者为著名人体生理学家端木一云先生及其主要助手杨子素,虽确定为自杀,但自杀原因不明。国府决定就此事进行调查。现列出端木工作室工作人员张开的供词如下——

                    我叫张开,今年26岁,是端木先生的学生,也是他的工作室的成员。我跟着端木先生一同去东陵的,我参与了他所有的活动和实验。我们带着皇后的遗体回到上海以后,暂时把皇后安放在地下室里,我们对皇后的遗体进行了除解剖以外的所有检验,得出了遗体完好无损的结论。10月31日晚上,杨子素请我在百乐门吃晚饭,他这些天的精神非常差,我问他什么原因,他却不肯回答。后来,我们喝了很多酒,他的酒量差,很快就喝醉了,他喝醉了以后说了许多话,我还记得其中几句,他对我说:“张开,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真的,快告诉我,是谁?是不是那个新调来的刘小姐?”我问他。

                    “不是。”他摇了摇头,样子看上去很痛苦,又喝了一口酒。

                    “子素,别再喝了,瞧你醉的。”

                    “不,我心里很苦闷,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他又喝了一口酒。

                    “到底你爱上了谁呢?”我伸出手去夺他的酒杯。

                    “你不会相信的。”他推开了我的手。

                    “我相信。”我想他说出来心情就会好一些了。

                    “我爱上了——皇后。”

                    “谁?”

                    “皇后。”

                    “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家吧。”

                    “我没喝多,我现在越来越清醒了。当我们在惠陵的地宫里第一次见到皇后的玉体的时候,我就被她吸引住了,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回到上海以后,有许多回我单独一个人面对着她,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总是以为我面前的是一个睡着了的女人,而不是具尸体。我默默地看着她,我虽然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但我觉得我在她面前是一个渺小的生命,而她,则是永生的女神,对,女神,我爱她,我崇拜她,我对她顶礼膜拜,我会为她而死,用我的生命来做她的祭品。”

                    “你疯了。”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那晚,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想抚摸她,当我独自一人在地下室里,我私自打开了玻璃棺材,我抚摸着她的身体,虽然她的身体是那样冰凉,但我感觉像是抚摸着我的妻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大着胆子,撩起了她的紧闭着的眼皮。天哪,我觉得她在看着我,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就像现在你在看着我一样。她的眼白和眼珠保存也完好,她的瞳孔居然没有放大,而与正常人的一样大小。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光芒,白色的光芒。忽然,我看到,她的眼角起了某种变化,眼眶的下缘开始变得潮湿起来,一些液体出现了,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眼角流下了脸颊。我吓得浑身发抖,手足无措,我用手碰了碰那些液体,居然是温的,我又把这些液体放到自己的嘴里尝了尝,咸咸的,天哪,这是眼泪,人的眼泪。根据我的医学知识,这绝对不可能是尸液,毫无疑问,是眼泪,是从她的泪腺里分泌出来的眼泪。我,对不起,我说不下去了。”
                  


                  37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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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地问她:“ROSE,你用哪种牌子的香水?”

                      “香水?我不用香水的。”

                      “那——”

                      “你是说我身上的香味吗?我生出来就有这香味了,医生说我可能是得了什么遗传病吧。呵呵,得这样的病可真幸福啊。”

                      我却不说话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个人不是ROSE,也不是黄韵。多年以前的那个人。这味道却一直纠缠着我,我低下了头。

                      “你怎么了?”她问我。

                      “我没事。”仙踪林到了,我走累了,于是我和ROSE走进了仙踪林,一对对的人很多很挤,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空位,坐在用绳子吊着的椅子上喝起了奶茶。

                      我盯着她看。

                      “怎么这样看着我?挺吓人的,呵呵。”她把脸凑近了我,“难道我的脸上长了青春痘?”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告诉我。”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发生了什么事?与我有关吗?”

                      “ROSE,与你没有关系的,这些事情很糟糕,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决心不让她卷进我的这些事,“我们还是说些别的吧。比如——你的过去。”

                      “我很普通啊,就和这里所有的女孩们一样。”她对着四周的人看了看。

                      “那你的父母呢?不和你一起住吗?”

                      “他们都去世了。”她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没关系的,早一点逝去与晚一点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只要没有痛苦,20年的生命与70年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有的人活得很长很长,其实并不值得有什么庆幸的,因为他(她)的痛苦肯定也很长很长的。如果一个婴儿,还来不及啼哭就夭折,也许对于婴儿自己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呵呵,你也许不会理解的。”她喝了一口茶,摇动起了椅子,绳子荡过来荡过去,就像是朝鲜人的秋千。

                      “ROSE,说下去啊。”

                      “你真的想听啊,那么我告诉你我的感觉,人的生命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知道吗,20岁死的人未必就比70岁死的人短命,在某种意义上,生命是可以无限延伸的。比如,在我的心里,我的父母就永远活着,我一直能感觉到他们活着,他们在这个意义上,还活着。但这只是非常小的一方面,更大的一方面,是脱离别人的感觉而独立地存在下去,因为时间,时间这样东西在普通人眼里是一条直线,但从宇宙学的角度而言,时间是可以扭曲的,空间也是可以扭曲的,就像黑洞。不要以为黑洞是离我们非常遥远的东西,也许,黑洞就在我们的身边,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黑洞,呵呵,开玩笑的。”

                      我搔了搔头,说:“听不懂,ROSE,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怎么又搞起物理了。”

                      “这不是物理,是哲学,大学时候,除了自己的计算机专业,我还选修了许多哲学方面的课,对时间空间这些命题比较感兴趣。不说啦。”她又摇了起来。她的脸离我忽远忽近,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我突然有些困了。于是我把头伏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外面还是有许多红男绿女在霓虹灯下穿梭,一看到他们,我不知怎么却更加疲倦了。在玻璃上,反射着ROSE的脸,她还在荡秋千似的摇着,就像一只大钟的钟摆。她摇摆的频率极为均匀,我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动了起来,她靠近我,我的眼皮就睁开,她退后,我的眼皮就合上。于是,我的眼皮也像钟摆一样运行着,只有她的眼睛还在继续闪烁,渐渐地,我看到的只有她的眼睛。

                      我的意识渐渐淡去了,我就这样过了好久,眼皮一张一合,我好像看见ROSE伸出了手,她轻轻地问我:“你生病了吗?”然后,她站起来,扶起了我,我的双脚跟着她移动,她扶着我走出仙踪林,叫了一辆出租车,她问我:“你家住在哪里?”

                      我好像回答了她,然后出租车把我带走,她也坐在我旁边,她的发丝拂着我的脸,我的眼角被她的发尖扎疼了,但我没有叫,我的眼睛麻木了,我的鼻子也麻木了,因为她身体里的气味。出租车停下来了,她又把我扶下来,再把我扶上楼,我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开了门。她把我扶进去,让我躺在床上,还给我盖上了被子,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我的眼皮依然在一张一合,做着钟摆运动,在一黑一白里,她帮我带上了门,消失了。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41楼2006-01-1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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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能不能告诉我当时去过地下室的其他人的名字。”

                        “还好我一直记得他们。”他拿出纸和笔,写下了十几个名字,然后把纸交给了叶萧。

                        “非常好,谢谢你的配合,再见。”我们刚要走,于老师突然叫住了我们:“对不起,我想知道,你们去过那个地下室吗?”

                        “去过。”

                        “那个女人还在吗?应该已经成为一堆枯骨了。”于老师说。

                        “不,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不会变成枯骨,她永远是她。”我回答了一句。

                        我能看到他惊恐的眼神。

                        2月17日

                        我又梦见了香香。

                        我实在在家里呆不住,我出去了,天色已晚,我在上海的街头游荡着。不知逛了多远,我突然看到眼前矗立着那尊有名的普希金雕像。看到沉思的诗人,我知道我该去哪儿了,又穿过两条马路,我拐进那条小巷,走进小楼,在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但愿ROSE在家。

                        天哪,黄韵的脸又浮现了,我承认我是个容易遗忘过去的,和所有的男子一样喜新厌旧的人,但是,我永远无法遗忘的是香香。

                        我敲了敲门。门开了,是ROSE。她很吃惊,然后对我笑了起来。她的房间还是我上次见到的老样子。只是电脑开着,一个系统软件的界面。

                        “请坐啊,你怎么会来?”她坐在一张摇椅上。

                        “顺便路过而已。”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路过。

                        “你撒谎。呵呵,你一撒谎就会脸红。”她轻轻的笑声塞满了我的耳朵,还有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摸摸自己的脸,挺热的,肯定是红了,我想转移话题,把目光盯着电脑问:“你在玩什么呢?”

                        “我在编一个程序,我被那家网络公司录取了。”

                        “恭喜你了。”

                        “没什么啦,就是编辑一些防范黑客和病毒的软件而已。”

                        我又没话了,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

                        “我可不想让你在仙踪林茶坊里过夜。那天你到底睡着了没有?”

                        “没有,回到家以后才睡着的。”

                        “哦,那你还知道啊,别看你人瘦,扶着你还挺吃力的。”

                        “真不好意思,我怎么会那么狼狈呢,你可别以为我有什么病啊,我挺健康的,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真搞不懂。ROSE,为什么我看你摇来摇去,就有一种摆钟摇晃,时间停顿的感觉,然后我的眼皮就跟着你动了起来。”

                        ROSE把双手向我一摊:“我可不知道。”

                        “你能不能再试试?”

                        “随便你。”她坐在她的摇椅上晃了起来,就和上次在仙踪林里一样。一前一后,她的脸离我一近一远,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甚至连她的那股天生的香味,也随着她的摇动而一浓一淡。我的眼皮再次被她控制,我的视线从明亮到昏暗,再从昏暗到明亮,在明亮和昏暗的中间,是她的眼睛。

                        但我的意志是清醒的。

                        是时候了,我必须要说出口,这两个字在我心里酝酿了很久,终于,两眼无神的我对ROSE轻轻地说:“香香,香香,香香。”

                        ROSE的眼睛明亮了些,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她的回答:“听——”

                        我半梦半醒地回答:“听什么?”

                        “嘘,又来了,听——”

                        “我只听到你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我的耳朵还完全正常。

                        “嗯,现在没有了,那个人过去了。”

                        “哪个人?谁过去了?”

                        “你刚才真的没听见吗?是拖鞋的声音,快听——嗒——嗒——嗒,从泥地里走过的声音,我听的很清楚的,这么清楚的声音你怎么没听到?”

                        天哪,这几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在我的记忆深处锁了许多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没错,那是香香说过的话,那天晚上,在池塘边上,芦苇荡里,在她死的前一夜。

                        怎么从ROSE的嘴里说出来了?

                        她继续说:“今天下午我听这里的乡下人说,许多年前,这块池塘淹死过一个来插队落户的女知青,他们说,从此每天晚上,这里的水边都会有拖鞋的声音响起,因为那个女知青是穿着拖鞋淹死的。”
                      


                      46楼2006-01-14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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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难道时光真的倒流了?难道这里不是ROSE的家,而是在18岁时的苏北芦苇荡中的一个夜晚?

                          她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低缓:“乡下人说,一般人是听不到的,而如果有人听到,那么这个人很快就会死的。”

                          我静静地听着,我的眼皮一闭一合,但我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听错。我快疯了。我知道,还有一句话——

                          “呵呵,我才不会信呢,我是骗你的,不过我真的听到了那种拖鞋的声音。”ROSE把这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然后,她停止了摇晃。

                          我的眼皮恢复了正常,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没错,她是香香。她就是香香。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香味,她说的话,每一样,她都是香香。

                          “ROSE,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靠近了她,双眼直逼着她。

                          她抿了抿嘴唇,幽幽地说:“我叫香香。”

                          “请再说一遍。”我有些痛苦。

                          “香香,我叫香香。”

                          我在发抖,我不知道我应该高兴还是害怕,我只知道,香香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过她的遗体,她确确实实地已经死了,已经在那个苏北小镇上火化了,我理解不了,我痛苦地说:“这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她靠近了我,她的香味刺激着我,“我回来了,我从那个池塘里游了出来,我上了岸,我自己回了家,我考上了大学,我大学又毕了业,我工作了,我又遇见了你——我所爱的人。”

                          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我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我的内心决堤了,是的,我承认,她是香香,她绝对是香香,没人能冒充的了。我的香香,我的香香又活了回来,我的香香没有死,她没有死。香香就是ROSE,ROSE就是香香。

                          我开始相信了她的话,生命是可以永存的。

                          我相信了复活。

                          我相信了时间的黑洞。

                          现在,我的香香就在我的面前,她靠近了我,她和我在一起,没有别人,我忍耐了那么久,因为我有一个强烈的冲动,我要得到她。过去我以为我永远都得不到她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还可以得到她,拥有她,就是现在。

                          让这个世界崩溃吧,只有我,和她。

                          香香,我来了。

                          这一晚,我和她,完成了我们应该完成的一切。

                          她很快乐。

                          一切结束以后,在幽暗柔和的灯光下,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当我的目光触及她光滑的腹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道淡淡的疤痕,淡红色的,像是一条直线似的镶嵌在白色的皮肤上。

                          我把头垫在她柔软的腹部,闻着那股香味,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睡着了。

                          我睡得很熟,很熟。

                          2月18日

                          我的耳朵里听到了鸟叫,各种各样的鸟,我醒了,我知道清晨到了。我睁开眼睛,看到了蓝蓝的天空。

                          多美的天空啊。

                          我感到了有点不对劲,怎么早晨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天空。我支起了上半身,我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绿色的长椅上,我的四周是树林,眼前是一条林间小径。我穿着衣服,衣服外面还盖着一条毛毯,我发觉自己身上有些湿,我用手一摸,全是清晨的露水。

                          “香香。”我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只有鸟儿在叫。

                          怎么回事?我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再看了看表,才早上6点半。

                          我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我去了ROSE的家里,她承认她就是我的香香,我得到了她。然后,我头枕着香香的身体睡着了。

                          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就在昨晚。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应该躺在香香的床上,看着她,看着她家的天花板和窗户。而此刻,当我醒来,却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盖着条毛毯躺在小树林里的长椅上,就像个流浪汉。

                          我要去找香香。

                          我抓起毛毯,离开了这片小树林,穿过林间小径,惊起了几只飞鸟,它们扑扇着翅膀,发出拍打羽毛的声响飞向天空。清晨的林间笼罩着一层薄雾,我踏着露水走上了一条更宽阔些的石子路。这里还有一个池塘,有些红色的鱼正在水里游着,我通过一座跨越池塘的木桥,看到了一堵围墙。越过围墙,我能看到墙外面的几栋高层建筑。还好,我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荒郊野外了。
                        


                        47楼2006-01-14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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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回答,沉默了许久,我也不说话,我的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忽然他说话了,声音非常轻,低沉地吐出几个字:“我很害怕。”

                            “公安局的也会害怕?”我很奇怪。

                            “够了,我也是人,我真的很害怕。从一开始,我知道这案子,看到那些死者的资料,进入古墓幽魂的网站,去东陵,调查那些档案和资料,这些事情,每一分钟,我都是在极度恐惧中度过的。你不会理解的,我总是在表面上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我的心理比你还脆弱。”

                            “我要依靠你。”

                            “听着,每个人都有权利害怕。”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他睁大着眼睛,额头冒着汗,那一副表情我从来没见过,我心中突然有些隐隐的恐惧,他会不会也——

                            叶萧继续说:“现在,我心理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了,我已经失去任何希望了,我想活下去,活下去。从一开始,我所谓的调查就是我的自作主张,现在是该退出的时候了。”

                            “你真的变了很多,我记得过去我们小的时候,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是的,我变了许多。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那是噩梦,我不敢回忆的噩梦。我在北京读公安大学的时候,我谈过一个女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谈得很好,在一起很开心。后来,我们毕业以前,去云南实习,跟着云南的一个缉毒队,我和我的女朋友也在一起。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不幸出现了意外,贩毒分子的力量要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的女朋友被他们扣留了。几天以后,我发现了我的女朋友的尸首。简直惨不忍睹,她被他们轮奸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注射的针孔,他们给她注射了大量的海洛因,她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的。当时在现场我逮捕了其中的一个毒贩,我把他铐了起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我的女朋友的尸首就躺在我身边,我非常愤怒,我恨那些家伙,恨到了极点。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报仇,为她报仇。我差点就抠动扳机了,子弹将从枪口射出,把那个混蛋的脑浆给打出来,但是,在抠动扳机前的一瞬,我想到了——如果我开枪,那么我就违反了纪律,甚至违反了法律,因为他已经被抓住了,没有反抗,我不能打死他。那个瞬间,我极度痛苦,我在报仇与执行公务间选择着,我真的非常想看到那家伙脑浆迸裂的样子,因为我的女朋友,我所深深爱着的人死得太惨了。最后,我没有开枪,我放下了枪,把他押回了警局。后来,我总是给自己找许多理由,总是自我安慰说自己遵纪守法,其实我知道这些全是假的,我是因为害怕,我害怕,我害怕看到杀人,我害怕我被开除出公安,尽管我有报仇的冲动,但这种强烈的冲动在我的害怕面前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了。我害怕,真的害怕,也许在骨子里,我真的是一个胆小鬼。所以,后来我没有参加刑警,而是在信息中心搞电脑,我再也没有碰过枪。就是这样,我变了,我发现了我心底深埋着的那种东西,那是害怕,是恐惧,天生的恐惧。而自从,发生了最近的这些怪事以来,我的恐惧就与日俱增了,我觉得那种害怕每夜都纠缠着我,我现在几乎每晚都要梦见我的女朋友死时的景象,我受不了。就这么简单。”

                            他哭了。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

                            “叶萧,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把这些痛苦的事情都说出来。”我想安慰他。

                            “好了,说出来就没事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擦了擦眼泪,然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我走了,我要回去早点睡觉,记住,别再管这件事了,我不想失去你,兄弟。”他抱住了我的肩膀,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我觉得我重新找回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我送他出门,嘱咐他路上当心,然后我回到了房间里。

                            害怕。

                            什么是害怕,是恐惧吗?

                            我看了看那天ROSE(香香)送给我的白玫瑰。

                            玫瑰已经枯萎了。


                          50楼2006-01-14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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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来了,我的窗玻璃上结了许多水气,昨晚很冷,也很潮湿,这些水气就像霜花一样,覆盖在玻璃上,小时候我常爱在结满水气的玻璃上写字画画。但现在,我看到在窗户玻璃的水气中,有着非常醒目的几个大字——“还我头来”。

                              是谁写的?我靠近了看,我肯定这是在室内写的,也许是她在昨晚写的。但是,她究竟是谁呢?真的是香香吗?我产生了怀疑。

                              我坐下来,喝了一口水,心情平静了一些,开始回忆昨晚所看到的一切。

                              我仔细地想了想昨晚所发生的几件奇怪的事,也学着叶萧的样子开始归纳推理:第一,昨晚我房间里所有的灯怎么会突然灭掉,又突然恢复,我再把这些灯包括电路检查了一遍,没问题,总电源也对,我的电脑没有装UPS,如果停电,肯定不会亮的,而昨晚只有电脑是发出灰色的光线的。我出门问了问隔壁一户人家,他们说昨晚上打麻将打了整个通宵,绝对没有停过电。所以,我这里肯定没问题,问题应该在古墓幽魂身上,我过去看过一些文章,讲的是利用电波信号,使家用电器出现故障,或许古墓幽魂在传输内容的时候,同时传输了一些电磁波信号,通过我的电话线进入我家的电路系统,从而使房间里的电灯灭掉,也许这是惟一的可能性了。

                              第二,怎么香香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又突然地消失。她绝不可能是预先打开了我的门,进到我房间里躲着,然后突然出现再突然离开,尤其是她离开的时候,就这么一瞬,显然不可能。我注意到昨晚我并没有碰过她,也许这一点很关键。她先是站在我的背后,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而我开始是在电脑前,后来再站起来,也就是说她始终都面对着电脑。当时在灯全灭了的情况下,可以说,亮着灰色光线的电脑屏幕是房间里惟一的光源。没有电脑的光,我就看不到她,我借助电脑屏幕灰色的光才看到她的,那么,也许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影像。虽然就和我面对面,但是,我知道通过光源的折射和其他许多途径,再加上电脑屏幕的光源本身可能就是一个类似于电影院里电影放映机一样的装置,对,电影院里也是一片漆黑的,除了屏幕。那么,或许这样就可以制造出一种宛如身临其境的感觉,误以为看到的就是她本人。

                              第三,最后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我头来”。这声音吗,很可能是从我音箱里发出的,那么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呢?在进入迷宫游戏以前,出现了“她在地宫里”五个字,然后我又多次见到这些字,比如在端木一云工作室的档案里我也见到了这五个字,也许这五个字就是一种暗示,给人以一种好奇心,来探究她是谁,地宫又在哪儿,吸引人们进入地宫。而我昨晚在电脑的迷宫里,确确实实进入了地宫,打开了棺材,出现了那只眼睛,就像我在被莫医生催眠以后一样的感觉。接着,就是香香的影子,香香对我说:“还我头来。”我可以肯定,这不是她的声音,至少不是我所听到过的香香或者ROSE的声音。难道还有另一个女人?我想不通。“还我头来”又是什么意思?我过去读过的那些中国古典小说里,那些被砍了头的人变成鬼魂以后常说的那句话就是“还我头来”,大多都是向那些仇人报仇索命来的。我与她有仇吗?她的头不是好好的吗?或许是——我理解不了。

                              我又抬起头,深呼吸了一次,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射在玻璃上,昨晚凝结的那些水气已经都快化了,变成了一道道水流向下滑落。

                              “还我头来”。

                              玻璃上这四个字也模糊了,变成了水,像条小溪一样镶嵌在玻璃上,不过,我觉得那更像是一道道从脸颊上滑落的眼泪,阳光,剥夺了它们的生命。

                              也许,这四个字又是一种暗示,希望看到这四个字的人去进行某件事。“还我头来”,从句式来看应该是祈使句——请你把我的头还给我,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对,也许这就是她对我提出的要求,她要我为她办这件事。而那些自杀的人,一定看到过这四个字,也许冬至前夜的晚上,林树就是看到这四个字,而且,也许他也见到了香香的影子,他和我,还有香香都是同学,他一定非常惊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觉得很害怕,才发Mail给我的。而一旦,当他没有为她完成这件事的时候,或者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这件事,于是,他就绝望地自杀了?其他人也一样,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53楼2006-01-14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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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走到长途汽车站,我又折返了回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我还是回到了宾馆,也许是因为我们太想香香了,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还存在着幻想,认为香香的死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噩梦。在怀疑中,我们在宾馆里度过了三天。第三天的夜晚,当我们失望地准备行装回家时,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了门,瞬间,我惊呆了,在我的面前站着的是香香,没错,绝对是她,她身上天生的香味我立刻就闻了出来,不会有人假冒的,绝对是香香,我和她的妈妈立刻抱住了她,我们都哭了,除了香香。她似乎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池塘里游泳,然后上了岸,就直接到宾馆里来找我们了。她还穿着那天出事的时候穿的衣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嚷嚷着自己饿,于是我们给她吃了许多东西,当天晚上就回上海了。我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不敢让香香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免让别人看到,我们在外面给她租了间房子,让她改名换姓,供她读大学。但是,她变化了许多,也许是由于分开住的缘故,对父母很冷淡。以往她喜欢唱歌跳舞,非常外向,但上大学以后就变得内向了,喜欢看一些不知所云的书,说一些关于生命和哲学的非常玄的话,总之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尽管外表和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大二以后,她放寒暑假就不回家了,不知在什么地方租房子住。一年前,她的妈妈生了癌症去世了,她居然没有回家见她妈妈最后一面,等到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和我失去联系了,我们父女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这也许是个错误。”我自言自语地说。

                                他叹了一口长气:“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奇迹,我需要这个奇迹,但是,到后来,我发觉香香发生的这些变化,我就开始重新衡量当初发生的一切了,也许,让香香安静地躺在地下更好,虽然那是一个悲剧,但毕竟是已经发生了的事,要去人为地改变这个结果,是会遭到惩罚的。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错误。”

                                “那么那个火化工呢?他长什么样?”

                                “大约和我差不多的年纪,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说话的样子神秘兮兮。”

                                “你后来没有去找过他?”

                                “没有,原本有过去专程道谢的念头,但最后也没有去成,因为我始终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要为我们这么做,他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好处。因为有那么多疑问,而且,我心里一直对这个人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过他。”

                                “谢谢你,伯父,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说出来,心情就好一点了,我现在,已经违反了当初和那个人的约定,把这些事告诉了你。年轻人,你能不能告诉我,香香现在还好吗?”

                                “她——很好,一切都好,你别为她担心,也许,她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不愿把那些可怕的事告诉这个可怜的父亲。

                                “这样我就放心了。还有,你前面说,这些事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是真的吗?难道香香做了什么可怕的事?”

                                “这我不知道。”我不愿意回答。

                                “不,我明白,这是一个错误,香香已经死了,死了就死了,她不应该再回来,不应该。我知道,这迟早要出事的,因为违反了自然规律,必然遭到自然规律的惩罚。”他有些哽咽了。

                                我不想再给他平添伤心了,就匆匆地告辞了。

                                我要找到那个火化工。

                                2月22日

                                车过长江了,远处一片白茫茫的,全是灰色的水和灰色的天空,看不到陆地。风很大,我能看见车窗外的船员被吹得东倒西歪。我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盯着窗外波涛汹涌的长江口。这是一辆开往苏北的长途汽车,车子正固定在汽车轮渡上过长江。

                                我的身边是叶萧,他依旧是一副忧郁的神情。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不应该不听我的劝告去上古墓幽魂,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最近已经有多少人出事了吗?”

                                “我绝不后悔。”

                                “别说了,你以为是我要来帮你的吗?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决心退出了,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去他的古墓幽魂,和我没有关系了。”他上了些火气,声音很大,引来了车厢里许多人的注意。
                              


                              55楼2006-01-14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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