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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娴作品】荷包里的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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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里的单人床  
   有人说:创作的过程好像女人生孩子。
  我不会这样形容我的小说,我还没有试过生孩子,我怎知道呢?
  我觉得它像一次恋爱。
  我全情投入,狂热地爱,沉溺、沦落、不能自拔,“他”是最好的,
  然后,我们要分手了。
 
 


1楼2006-02-06 10:00回复

      「不用了,谢谢你,苏盈她有车。」惠绚说。

      「再见。」我跟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他?」惠绚问我。

      「你说是吗?」

      「你喜欢他什么?」

      「我曾经相信,政文是可以和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但是遇上秦云生,我突然动摇了。」

      「你并不了解秦云生,想像中的一切,都比现实美好,万一你真的离开政文,跟他一起,也许会失望。」

      「我和政文,已经没有爱的感觉。如果你爱上别人,你会告诉康兆亮吗?」

      「当然不会,如果我告诉他,我就是已经不再爱他了。别告诉政文,即使将来分手,也别告诉他你爱上别人。」

      「为什么?」

      「他输不起。」

      「我知道。」我从皮包里拿出丝巾,缠在脖子上,「但是我还没有爱上别人呀!」

      我还没有爱上你,我正极力阻止自己这么做。

      云生,法兰克福的天气冷得人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爱的感觉却能抵挡低温。

      三 月下旬的一天,你又来到烧鸟店。

      那天整天下着雨,天气潮湿,郁郁闷闷的。

      你来得很晚,双眼布满红丝,样子很疲倦。

      「刚下班吗?」我问你。

      「嗯,连续三 十六 小时没睡了。」

      我拿了一瓶暖的日本清酒放在你面前。

      「喝瓶暖的酒,回 家好睡。这瓶酒很适合你喝的。」

      「为什么?」你抬头问我。

      我把瓶子转过来给你看看瓶上的商标:「它的名字叫『美少年』。」

      你失笑:「我早已经不是了。」

      「对呀。我是让你缅怀过去。」

      「今天晚上客人很少。」你说。

      「你是今天晚上唯一一个客人。」

      「是吗?」

      「如果天天都是这样就糟糕了。」

      「杜小姐呢?」

      「她和男朋友去旅行了。」

      我好像是故意强调惠绚已经有男朋友,我害怕你心里喜欢的是她。

      我偷看你面部的表情,你一点失望的神情也没有,默默地把那瓶「美少年」喝光。

      已经十二 点多钟了,我让阿贡、田田和其他人先走。

      「我是不是妨碍你下班?」你问我。

      「没关系,你还要吃东西吗?」

      你摇摇那个用来放竹签的竹筒说:「我已经吃了这么多啦。」

      「你说你在这里等人,你等的人来了没有?」

      你摇摇头。

      「他是什么人?」

      「一个女孩子枣」

      我的心好像突然碎了。

      「是你女朋友吗?」

      「是初恋女朋友。」

      你告诉我你这三 个月来在这里等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在你面前努力掩饰我的失望。

      「为什么会是初恋情人?你和她是不是复合了,还是你一厢情愿?她从没出现呀。」

      「我们约好的。」

      「约好?」

      「这里以前是一家义大利餐厅,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是春天,那天晚上,正下着雨,我们坐在里面,看着微雨打在后园的石阶上,我还记得那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一场好美丽的雨。」你愉快地回 忆着从前,「这个后园,以前种满了各种香草,有一种叫迷迭香,现在都不见了。」

      「为了可以在这里多放两、三 张桌子,我们把花园填平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似乎很怀念后园的香草。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下着雨,我上法文班,她也是。第一天晚上上课,天气很坏,下着滂沱大雨,我们巧合地在同一个巴士站停车,没有带雨伞的她,躲在我的雨伞下面,默默地避雨。下课的时候,雨仍然很大,我在巴士站等车,她又静静地站在我的雨伞下面避雨。我们分手的那一天,也是下着雨。」

      「能告诉我为什么分手吗?」

      你良久才说:「大概也是因为下雨吧。」

      那时,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分手的时候,我们约定,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我,想见我,就来这里等我,我会永远等她。」

      你说,你会永远等一个女人,你知道那一刻我心里多么难过吗?「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五 年了,今天刚好是第五 年,也是下着这种雨。」

      「但是从前那间义大利餐厅已经不在了,她还会来吗?」

      「只要这个地方仍然存在,她会来的。」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如果她想见我,她会来的。」

      「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样子的?也许我可以替你留意一下。她一定很漂亮吧?」我酸溜溜的说。

      「她叫阿素,她有一把很长的头发。」

      「原来你喜欢长发的女孩子枣」

      你微笑不语。

      你知道那一刻我多么懊悔吗?我本来也有一把长发,就是遇见你之前刚刚剪掉的。

      剪掉一把长发才遇上喜欢长发的男人。

      「如果她不来,你是不是会永远在这里等她?」

      你垂首不语。

      「这样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你不认为很缥缈吗?这样吧枣」

      我站起来,去拿了一包新的竹签。

      我把其中一支竹签折断,跟其他竹签放在一起。

      「你在这里抽一支,抽中最短的一支的话,她会回 来的。」

      我数数手上的竹签,不多不少,总共有六 十五 支。

      「来,抽一支,赌赌你的运气。」

      你随手抽出一支。

      怎么可能?你抽中我折断的那一支。

      你好像也开始相信这个毫无根据的游戏。

      「恭喜你。」我说。


    9楼2006-02-06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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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十五 分之一的机会,都给你遇上了。

        我望着你,愈望着你,愈舍不得你朝思暮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用手指揩抹湿润的眼角。

        「你没事吧?」你问我。

        「我很感动。」我真是不争气,竟然让你看到我流泪,「如果有一个男人这样等我,死而无憾。」

        「世事没有一宗是不遗憾的。」你无奈地说。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我,拥有一只箱子,那只箱子很华丽,铜造的箱子,上面镶满七 彩的宝石,箱子像一个鞋盒那么大,那把锁很坚固,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仍然无法把箱子打开,我很想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但我就是打不开。

        醒来的时候,箱子不见了。

        政文刚好在那个时候回 来。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说。

        他显得垂头丧气。

        「输了吗?」我问他。

        「明天我就可以把今天所输的,双倍赢回 来。」他把灯关掉,躺在我身边。

        我们很久没谈心了,彼此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很想告诉对方。

        可是你,也不可能喜欢我,我突然觉得很无助。

        亲手为你缝一个抱枕,彷佛就可以把这份无助驱走。我选了一块湖水绿色的条纹棉布做抱枕。

        抱枕上将会有三 颗柠檬色的钮扣代替传统的拉链。

        「这个抱枕是哪位客人的?为什么要你亲自来做?」徐铭石问我。

        「秦医生。」我说。

        「很漂亮。」

        「是的。」

        「铭石枣」

        「什么?」他回 头望我。

        「是谁发明抱枕的?」

        「大概是很久以前一个家庭主妇发明的。」

        「故事也许是这样的枣人们发明用窗帘布把自己住的房子包裹起来,不让外面的人看到,沙发是让女人坐在上面等夜归的男人回 来的,而抱枕,是放在沙发上,让人孤单的时候抱在怀里,伤心的时候用来哭的。」

        我说。

        「那么一定有很多人想做你的抱枕枣」徐铭石微笑说。

        我特别留意长发的女人和信用卡上的名字有『素』字的客人,可是,没有一个长发女子来等人。

        惠绚愁眉苦脸说:「近来的生意不大好。」

        「我们的东西很好呀。」我说。

        「但是我们没有做广告,现在什么都要做广告。」阿贡说。

        「对呀。」田田附和他。

        阿贡和田田正在谈恋爱,所以意见很一致。

        「做广告很贵的。」惠绚说,「让我想一想吧。」

        那天晚上,又看到你,你的精神比上次好多了。

        「你会解梦吗?我几天前做了一个梦。」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因为很特别,所以到现在还记着。」

        我把梦见一只箱子的事告诉你。

        「箱子里面一定有很多东西,说不定是金银珠宝。」我笑说,「可惜我费尽九 牛二 虎之力也无法把它打开。」

        「梦中的你,打不开箱子,是表示你很害怕内心的秘密让人知道。」

        是的,我多么害怕我对你的感觉会让你知道。

        「我猜中了?」你问我。

        「谁的心里没有秘密?」

        「我不是专家,随便说说而已,别相信我。」你笑说。

        「那位阿素小姐,真的会来吗?」我问你。

        你点头。

        我总觉得你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你相信盟约吗?」我难过地问你。

        你怔怔地望着我。

        「我不该问你,你不相信盟约,便不会在这里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来的人。」

        「是的,也许她永远不会来枣」

        「等待,有时候,并不是为了要等到那个人出现。」你温柔地说。

        等待,如果不是为了要等到那个人出现,那是为了什么?我在抽屉拿出那块在马德里买的手烧瓷砖来看,医生正在位一个女病人诊病,她欲语还休,愁眉深锁。医生可会明白她的哀愁?就在那天晚上,政文拿着一个皮箱回 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他。

        他打开皮箱让我看,里面全是千元大钞。
      


      10楼2006-02-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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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游戏你玩不起的。」

          「是的,是贪婪和恐惧的平衡。」

          「你想要什么?」

          「你就当我在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吧,其实我也很害怕。」

          「我们结婚吧。」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呛着喉咙,咳得很厉害。

          「谢谢你,但我不能够给你幸福。」我难过地说。

          「你会后悔的。」他放开我。

          他走了,我对着面前的饭盒泣不成声。离开政文以后,我还是头一次哭得这么厉害。我像一个坏孩子,明知自己幸福,却偏偏要亲手破坏它。

          但是,我没想过后悔。

          我既然对爱贪婪,就必须承受那份将会失去一切的恐惧。

          我在空中走钢索。

          政文没有再来找我。天气炎热的一个黄昏,你竟然抱着一袋星星出现。

          「杜小姐说你在这里。」你腼腆地说。

          「什么事?」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你。

          我没想过还可以见到你。

          「那天对你这么凶,对不起。」你惭愧地说。

          「是我不对。」

          你摇头说:「我不应该对女士这么无礼。」

          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丝带捆着的透明胶袋来,里面有好几十颗五 颜六 色的星星贴纸。

          「这是什么东西?」

          「专程来道歉,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这些星星吸收了光源之后会发光,把它贴在天花板上,把灯关掉,星星就会不断地闪亮,你说过喜欢星星,我就送给你。」

          你把星星放在我手上。

          「谢谢你。」

          「好了,不妨碍你工作,我走了,再见。」

          「再见。」我目送你离去,忽然想起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我跑上阁楼,拿起抱枕追出店外。

          「秦医生枣」

          你站在斜路下面回 头望我。

          「你的抱枕枣」我说。

          「又有碎布啦?」你笑说。

          你走上来,我往下走,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我把抱枕塞在你怀里,隔着抱枕拥抱着你。

          「我是不是很傻?」我问你。

          你没有回 答我。

          如果没有抱枕,我一定没有勇气抱着你。

          「我明天要去青岛。」我告诉你。

          「哦。」你傻呼呼地应了一声。

          「回 来再见。」我愉快的跟你挥手道别,转身跑上斜路。

          我还是头一次,首先主动抱着一个男人。

          你沉厚的肩膊,如同一个温柔的抱枕,接住了我在这些日子以来的恐惧和失落。

          我不住的往上跑,不敢回 头望你,恐怕那一刻的欢愉会在回 头之际失去。

          夜里,我把星星一颗一颗的贴在天花板上,没想到在这个阁楼里,还能看到星星。

          据说整个宇宙的星星总共有一千亿的一千亿倍颗,但我所能够看到的最漂亮的星星,就是这一刻,停留在我的天花板上的星星。

          我怎可能后悔呢?

          第二 天,我和徐铭石起程到青岛,一抵达,我已经归心似箭,催促他快点把工作完成。

          「你的心情好像很好。」他说。

          是的,我无法掩饰心里的欢愉。

          青岛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你也应该来一趟。

          这一天早上,忽然洒下一阵雨,我真想告诉你,青岛正在下雨。我在街上打电话到医院找你。

          「喂枣」你拿起听筒。

          「青岛在下雨。」我愉快地告诉你。

          你沉默。

          「是不是正忙着?打扰你,对不起。」我尴尬地说。

          「我想,你误会了。」你说。

          我抱着话筒,难堪得无地自容。

          我听到护士在叫你。

          「对不起,打扰你。」我匆匆挂断电话。

          原来那天你在斜路上的微笑,不过是在嘲笑我。

          青岛的雨连绵不断,我和徐铭石躲在酒店里,我喝了很多烧酒。

          「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又变得这样坏?」徐铭石问我,「是爱上了别人,还是被别人爱上了?」

          「我没有被人爱上。」我把下巴搁在酒瓶上。

          「那就是单恋啰。」

          「你有试过单恋别人吗?」

          「单恋是很孤单的,像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15楼2006-02-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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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的只是一张沙发,比单人床更糟。」

            「你喜欢他什么?」

            「你为什么不先问我他是谁?」

            「还用问吗?从你在马德里买下那块手烧瓷砖那天开始我便猜到。」

            「真的要说出理由吗?」

            「也不一定有理由的,单恋比相恋更不需要理由。」

            「是吗?」

            「单恋是很伟大的,我爱她,她不爱我,我愿意成全她。」

            「总希望有一天他能够望我一眼吧?怎可能无止境地等待?」

            「那你还没有资格单恋。」

            终于,我在青岛多留了三 天才离开,不想回 来,因为害怕面对。你知道吗?我从来未试过这样被人拒绝。

            我回 到我的阁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星期没回 来,没拉开窗帘,也没开灯,天花板上的星星变得黯淡。

            我连忙亮起阁楼的灯,让星星吸收光源,我站在沙发上用电筒将星星逐颗逐颗的照亮,这样花了一个晚上,星星又再闪亮。大概只有傻瓜才会用电筒去照亮星星。

            你为什么送我星星?我误会了什么?我不甘心。

            我到铜锣湾去买点东西,那幅巨型海报仍然挂在百货公司的外墙上,随风飘扬,每个路人都向它行注目礼。在你和阿素的盟约面前,我不过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怪不得你说我误会了。

            回 到烧鸟店,已经差不多打烊了。

            「回 来啦!不是说上星期回 来的吗?」惠绚问我。

            「秦云生有没有来过?」

            惠绚摇摇头。

            「你的声音很沙哑。」她说。

            「在青岛喝了很多烧酒。」

            我的喉咙像火灼一样,都是因为你。

            「我见过杨政文。」

            「他怎么样?」

            「你知道,他总是装得很强的。那天,兆亮约了他吃饭,本来他们要到外面去的,我说你不在香港,他才肯来这里。」

            我把车钥匙和家里的门的钥匙交给惠绚,「你替我交给政文。」

            「你真的不回 去了?」

            「我是不是很残忍?」

            「爱情本来就是很残忍的。」

            「我以前不知道。」

            「因为你一直只有杨政文一个男人,你躲在温室里,怎知道外面是杀戮战场?」

            我在惠绚的眼里发现泪光。

            「你没事吧?」

            「你记得我说过吗?治感冒最有效的方法是把你冰冷的脚掌贴在你心爱的男人的肚子上二 十四 小时。」

            「记得。」

            「他是我在认识康兆亮之前的一个男朋友,这个方法是他教我的。」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太难堪了。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那时我家里的环境不太好,一次,银行户口真的没钱,我问他借了三 千元。六 个月之后,他突然提出分手,他说跟我相处不来,我很伤心,那天晚上,我和他做爱,我以为这样可以留住他,第二 天早上,在床上,我躺在他身边,他跟我说,我欠他的那三 千元,方便的时候就还给他。」

            「太差劲了,在那个时候还能跟你说钱。」

            「我拿到薪水,立刻就还给他。爱情是很残忍的,当他不爱你,你连三 千元都不值。虽然他那样坏,我却怀念他,是他给我上了人生的一课。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弃杨政文,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去追寻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你爱康兆亮吗?」

            「我知道即使我欠他三 百万,分手的时候他也不会问我要。」惠绚笑说。

            「如果是三 千万呢?」

            「那就很难说。爱情总有个最低消费和最高消费,不是每个人都肯付最高消费的。」

            「最高消费不该是个数字。」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比方说,青春、脉搏、呼吸、血压、胆固醇、肝功能,都是一个数字,爱情当然也是一个数字,大家把心中的最高消费拿出来比较,就知道哪一个爱的更多。」

            「我没设定最高消费。」

            「进入赌场下注之前,没规定自己输了多少就要离场的那种人,通常是输得最惨烈的。」

            云生,我知道,我将会输得很惨烈,爱你是一件我消费不起的事。
          


          16楼2006-02-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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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盈 

              那天晚上,我带着抱枕,到医院找你。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本来应该下班了,但是接班的人还没来,有个小孩子刚刚被送 

              进来,要做手术。」你说。 

              「什么手术?」 

              他在路边吃串烧时,不小心跌倒,竹签刚好插进喉咙里。 

              为什么又是竹签呢? 

              「我很快回 来。」你匆匆出去。 

              我喜欢看到你赶着去救一个人的性命的样子。 

              我坐在你的椅子上,拿起你的听诊器,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听自己的心跳,恋爱的心跳声好像特别急促和嘹亮。 

              一个穿白袍的年轻女子突然走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连忙把听诊器除下来。 

              她看到我,有点意外,冷冷地问我: 

              「秦医生呢?」 

              「他出去了。」我站起来说。 

              她抱着一只金黄色的大花猫,那只猫的身体特别长,长得不合比例,像一个拉开了的风琴。她瞄了瞄我,然后熟练地把猫缠在脖子上,那只怪异的猫像一条披肩似的,绕过她的脖子,伏在她的左肩上,好像被她的美貌驯服了。 

              找不着你,她与猫披肩转身出去了。 

              我看得出她和你的关系并不简单。 

              在你的办公室等了三 十分钟,我走出走廊,刚好看到你和她在走廊上谈话。 

              她安静地听着你说话,乖乖地把两只手放在身后,跟刚才的冷漠,彷佛是两个人。那只怪异的猫回 头不友善地盯着我。 

              道别的时候,她回 头向你报以微笑。 

              「对不起,要你等这么久。」你跟我说。 

              「竹签拿出来了没有?」 

              「拿出来了。」 

              「那小孩怎么样?」 

              「他以后再也不敢吃串烧了。」你笑说。 

              「那只猫很奇怪。」我说。 

              「哦,是的,本来是医院外面的一只流浪猫,它的身体特别长,可以放在脖子上打个结。你手上拿着些什么东西?」 

              我把抱枕从手提袋里拿出来。 

              「又有碎布啦?」你微笑说。 

              你在脸盆洗了一把脸。 

              「如果太累的话,不要出去了。」我说。我在想着那个穿白袍的女子。 

              「不,今天是你的假期嘛。」你脱下白袍,换上外套,问我,「去看电影好吗?」 

              在医院停车场,又碰到刚才那个女人,她正开着一部小房车准备离开,猫披肩乖乖地伏在她大腿上。她挥手跟你道别,虽然我站在你旁边,她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要看什么电影?」在车上,你问我。 

              「随便吧。」我说。 

              在那个漂亮的女人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原来我的对手并不是只有阿素一个人。 

              在电影院里,你睡着了。 

              你送我回 去的时候,我把你给我的钥匙从皮包里拿出来。 

              「差点忘了还给你。那天要到你家挂窗帘布,你交给我的。」 

              「哦。」你把钥匙收下。 

              你竟然不说「你留着吧」。 

              我以为你会这样说的。 

              我难堪地走下车,匆匆跑上我的阁楼,那是我的巢穴。 

              「嗨!」你在楼下叫我。 

              我推开窗,问你:「什么事?」 

              你拿着钥匙,问我:「你愿意留着吗?」 

              我真恨你,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留着干吗?」我故意跟你抬杠。 

              你为难地望着我。 

              「抛上来吧。」 

              你把钥匙抛上来,我接住了。 

              拥有一个男人家里的钥匙,是不是就拥有他的心?那天,我和惠绚去买口红。 

              我拿起一支樱花色的口红涂在唇上,这是那个女子那天用的颜色。 

              「他喜欢这个颜色吗?」惠绚问我。 

              「希望不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买?」 

              因为我要跟那个樱花白的女子竞艳。 

              真傻是吧? 

              「穿着白袍,可能是个医生。」惠绚一边试口红一边说,「你为什么不问他她是谁?」 

              「那样太着迹了。」 

              我望着镜子,我的头发还不过留到肩上。 
            


            18楼2006-02-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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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对我说。 

                「今天晚上,你可以留下来吗?」我还是头一次跟一个男人这么说。 

                感谢长脚乌龟,如果没有月亮,我也许没有勇气。 

                我把你留下了,我以为把男人留住的,是女人的身体。当然,后来我知道,那只能够把男人留住一段日子。 

                再次在孙米白面前出现的时候,我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的。 

                那天,在医院的走廊等你下班,我多么害怕会碰不上她。 

                我在走廊上徘徊,她终于在走廊上出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我。 

                「我和云生约好了一起吃饭。」 

                「哦,是吗?你真是锲而不舍。」她语带嘲讽地说。 

                「是他约我的。」我说。 

                你卸下医生袍来了。 

                「恭喜你,你终于谈恋爱了。」她对你说。 

                你默不作声。 

                她匆匆转身离开,猫披肩从她肩上跳到地上,跟在她身后。 

                「我们走吧。」你牵着我的手说。 

                在餐厅吃饭时,我问你: 

                「你是在哪一天生日的?」 

                「一月十一日。」 

                「代表一月的花是雪花。」我告诉你。 

                「你是说从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不,是一种花,叫雪花,外形像百合。雪花象征逆境中的希望。」 

                「听起来好像很美丽。」 

                「看来也很适合你,一个急诊室的医生,不正是逆境中的希望吗?」 

                就在这个时候,惠绚和一个男人刚好进来。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惠绚和他的态度很亲昵。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你?」惠绚说,「让我来介绍,这是胡崇伟,这是苏盈,秦云生。」 

                「一起坐好吗?」你问他们。 

                「不打扰你们了。」惠绚跟我打了一个眼色,好像很识趣地跟他坐到另一边。 

                「你在想什么?」你问我。 

                我在想,她为什么会跟那个男人一起。 

                第二 天晚上,回 到烧鸟店,惠绚主动告诉我:「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多久以前?」 

                「在我跟康兆亮一起之前。」 

                我吃了一惊:「他就是那个在床上叫你还钱的男人。」 

                「就是他。」 

                「你不是恨他的吗?」 

                「是的,但是又有一点怀念。」 

                「你搞什么鬼?」 

                「大概是为了报复吧。」 

                「报复他?事隔多年才向他报复?」 

                「谁要向他报复?」她不屑地说,「是康兆亮,他瞒着我跟另一个女人来往。」 

                「他告诉你的?」 

                「不,是我发现的。」 

                「他知道你知道吗?」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你能够忍受不揭穿他吗?」我惊讶。 

                「那要看我想得到什么。我要成为最后胜利者。」 

                「怎样才算是最后胜利者?」 

                「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女人。」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凄然笑道,「如果不是为了爱,还能够为些什么?」 

                「但是爱,不是应该包括忠诚吗?」 

                「也不一定。」她伤感地说。 

                「我觉得爱是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别那么天真,世上没有百分之一百的忠诚。有多少人会像你这样,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去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但是昨天那个男人,曾经伤害你,你还可以跟他一起吗?」 

                「除了康兆亮,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令我很痛苦。所以,如果你想秦云生记着你,别忘了令他痛苦。」惠绚朝着门口说,「他来了,现在就去令他痛苦。」 

                你来了,一出现,就在我心里占了最重要的位置,我有什么本事令你痛苦?「这里有我,你先走吧。」惠绚说。 

                「不用我陪你吗?」 

                「我一点事也没有。」惠绚向我眨眨眼睛,她真的好像一点事也没有,看来她很有信心成为最后胜利者。 

                「我们走吧。」我拉着你的手说。 

                我拉着你的手,从湾仔走到铜锣湾,真希望这段路可以一直走到明天。 

                我拿起你的手掌,仔细地看。 

                「你看什么?」你笑着问我,「这么黑?也能看到掌纹吗?」 

                「我只是想牢记着你的手掌的形状,那么即使在闹市中,也不会牵错另一个男人的手。」 

                你失笑,问我:「牢记了没有?」 

                「嗯。」我点头。 

                在一间手表店的橱窗里,我发现了一只能显示月圆月缺的男装手表。 

                「你看,今天只有一勾弯月和两颗星星。」 

                我抬头看天,天上果然有一勾弯月和两颗闪亮的星星。 

                店员说:「喜欢的话,进来看看吧。这是月相表,根据中国历法预校了月圆月缺的日子,十分准确的。」 

                「走吧。」你说,「手表上没有长脚乌龟。」 

                我笑着跟你走,走了好一段路。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 

                我丢下你,跑回 去那间手表店,我想买那一只可以知道月亮什么时候复活的手表给你。 

                可惜,手表店关门了。 

                我跑了好几间手表店,都没发现那只手表。 

                我回 去找你的时候,发现你仓皇地站在街上。 

                「你去了哪里?」你问我。 

                「我去找洗手间。」我撒谎。 

                你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握得我好痛,一直没有放开过。 

                回 到家里,我掏出钥匙开门,你才肯放开我的手。 

                「我回 去了。」你说。 

                「你可以留下来吗?」我问你,「我不想每次都看着你离开。」 

                你抱着我,用你那一只温暖的手抚摸我的背部。 

                「刚才我以为你不会回 来。」你说。 

                「怪不得你握得我那么痛,我不会不回 来的,我只是去了枣」我想把真相告诉你。 

                「不用说了。」你抱紧我说。


              28楼2006-02-06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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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窗前,你家里有灯,你回 家去了,是不是不再回 来?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你。 

                  「对不起。」我哽咽。 

                  「你在哭吗?别哭。」你在电话那边温柔地说。 

                  我哭得更厉害,问你:「你是不是不再回 来?」 

                  「我很怕跟你吵架。」 

                  「我不会再那么无理取闹。」 

                  「别这样,我明天回 来好吗?」 

                  「不,我不能等到明天。」 

                  「别这样,你睡吧,我明天回 来。」 

                  我躺在床上,希望明天快点来临。 

                  隔了一会,我又走到窗前,你屋里的灯亮着,你真残忍,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你突然开门进来,吓了我一跳。 

                  「你家里的灯为什么亮着?」我问你。 

                  「关了灯,你就知道我会回 来。」你笑说。 

                  「你为什么要回 来?」 

                  「怕你哭。」你说。 

                  你曾经为我的眼泪那样紧张,你还记得吗?也许,我不曾意识到,我对你的爱,逐渐变成你的包袱。 

                  那天,走进一间珠宝店,本来是想买一只月相表给你,却在店里碰到政文和他的未婚妻。 

                  政文看到我,精神一振,立刻介绍我跟他的未婚妻认识。 

                  「这是我的未婚妻。」政文牵着她的手跟我说。 

                  政文的未婚妻很年轻,看来只有二 十一、二 岁,有一张满好看的娃娃脸,她一直微笑着站在政文身后,像丝萝托乔木似的。 

                  「你们是旧同事吗?」他的未婚妻天真地问我。 

                  原来政文不曾向她提及我。 

                  「是的。」我说。 

                  我和政文曾经共事,共事一段爱情。 

                  「我们来买结婚戒指。」她又再天真地说。 

                  我留意到政文对她的天真开始感到不耐烦。 

                  「再见。」我转身离开珠宝店。 

                  政文在我身后对他的未婚妻说: 

                  「要最大的一颗钻石吧,钻石是女人的星星。」 

                  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这句话,他也对我说过,但我还是喜欢星星多一点。 

                  「苏小姐枣」政文的未婚妻在后面叫我,「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她不能来。」政文替我回 答。 

                  「那真可惜。」她说。 

                  「对不起,祝你幸福。」我说。 

                  「谢谢你。」她说。 

                  「杨政文,祝你幸福。」我由衷地祝福他。 

                  「谢谢你。」他倔强地说。 

                  这一天晚上,我收拾行李准备明天出发去法兰克福参加一年一度的布展。 

                  这么快又一年了。 

                  「你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我问你。 

                  「不用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庆祝生日。」 

                  「所以才要庆祝。我从法兰克福回 来之后,你就要告诉我。」 

                  第二 天早上,你送我到机场。 

                  你跟徐铭石说:「麻烦你照顾她。」 

                  我还是头一次跟你分开,我舍不得,因此也顾不得徐铭石就在旁边,我牵着你的手,一直不肯放开。 

                  「我去买喉糖。」徐铭石借故走开。 

                  「你会惦着我吗?」我问你。 

                  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来:「为你准备了一些药,万一在那边身体不舒服,就吃点药。」 

                  你把五 颜六 色的药逐一向我解释:「白色圆形的是头痛药,白色长形的是头痛很厉害时吃的。白色细颗的是止呕药,更细颗的是止泻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可以服这两种药,胶囊是抗生素,喉痛的话早晚服一颗。这两颗黄色的是安眠药,因为时差问题睡不着,可以服一颗。」 

                  「有毒药吗?」我打趣问你。 

                  「很抱歉,你把这里所有的药吞下肚里,也不会死。」你一本正经地说,「用酒来送药就不能保证了。」 

                  「才去几天,怎会有那么多病?」 

                  「今次用不着,可以留待下一次,每次出门都放在身边就行了。」望着你,我知道我比政文的未婚妻幸福,起码,我爱的男人也爱我。 

                  「要进去了。」徐铭石说。 

                  我依依不舍地摩挲你的鼻子,你的鼻子很冷呢。 

                  「进去吧。」你说。 
                


                31楼2006-02-06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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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跟他相处了八 年的女人,我很了解政文,他做了决定,就不会收手,无论要作出什么牺牲,他也不会回 头。 

                    愿他快乐。 

                    黄昏,我回 家换过衣服,在我们约定的餐厅等你,地点是你选的。餐厅在铜锣湾一间店的二 十七 楼,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尖沙咀东部海傍的另一间酒店,政文的婚宴正在那里举行。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间餐厅,没想到这里可以看到那里。 

                    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心电感应? 

                    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复杂。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我和政文相隔了一个天地。 

                    你下班后匆匆赶来。 

                    「生日快乐。」 

                    「谢谢。」你笑说。 

                    十点钟以后,乐队开始演奏。 

                    「出去跳舞好吗?」你问我。 

                    「我的舞姿坏透了。」我说。 

                    「不要紧枣」 

                    「真的不要枣」 

                    「来吧!」 

                    你把我带到舞池里,把我的手搭在你的肩膊上,抱着我的腰。「我只学过一个学期的土风舞。」我哀求你放过我。 

                    你沉醉在音乐里,彷佛听不到我的哀求,而我只能够生硬地跟着你的舞步。 

                    你甚至闭上眼睛,把握抱在怀里。 

                    你那样沉醉,是否在跟我跳舞?还是在跟一个鬼魂跳舞?你知道此刻在你怀中的是我吗?我的舞姿,肯定是舞池里的一个笑话。 

                    我真的不想再跳下去,正想叫你停下来的时候,我偏偏不小心地踏着你的脚,把你惊醒过来。 

                    「对不起,我早说过我不会跳舞。」我急步离开舞池,回 到座位。 

                    你坐在我跟前,问我:「你没事吧?」 

                    我望着你,你一言不发,你在内疚,对吗?刚才,你在跟你的回 忆跳舞。在你的回忆里,你的舞伴是个跳芭蕾舞的女孩子,她当然比我跳得好。 

                    我不想跳舞,我不想在这方面和她比较。 

                    是我误会了你,还是因为这夜我的心情太复杂,因此而变得敏感?然而,你愈沉默,我愈相信我的感觉。 

                    本来,我想问你: 

                    「你以为自己刚才在跟谁跳舞?」 

                    本来,我想问你: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忘记她?」 

                    本来,我想问你: 

                    「你知道我心里多么难受吗?」 

                    但是,把难受的话再对你说一遍,要你和我一起痛苦,不如我自己一个人痛苦。 

                    结果,我只是从皮包里掏出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放在你面前。 

                    本来,我准备当你拆开礼物,看到我为你买的,跟我手上一样的手表时,就跟你说:「以后我们的的手腕上,有同一个月亮。」 

                    结果,我只能够说: 

                    「希望你喜欢。」 

                    「谢谢你。」你说。 

                    本来,我想问你: 

                    「你有没有爱过我?」 

                    结果,我只能够跟你说: 

                    「我们走吧。」 

                    爱是一种沉溺,你在跟鬼魂跳舞,我在跟自己苦恋。 

                    我决定以后把要跟你说的,难听的话,统统跟自己说一遍、两遍,甚至三遍,那么我就不会再跟你说。我不想你因为我说的话而离开我。 

                    本来,我以为我们今晚会亲热,结果,我们只是各自躺在床的一边。天花板上的星星闪亮,我睡不着。 

                    你曾经给我两颗安眠药,说万一旅途上无法适应时差,就可以吃一颗。我吞了一颗药。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星星向我微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拿着行李,在天朗气清的日子出发到机场,准备到外地去。 

                    我在关卡办好手续,正要离开时,一个检查员叫住我,她指着我手里的一只小荷包。 

                    「里面是什么?」她问我。 

                    「只是些零钱。」我告诉她。 

                    她不大相信的样子,硬要我打开荷包给她看看。 

                    没等我动手,她已经打开我的荷包,伸手到荷包里检查,她愈掏愈深,最后竟然在荷包里面掏出两张单人床来,我惊愕地望着她。 

                    从梦中醒来,你已经上班去了。 

                    荷包里怎放得下两张单人床呢?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生平第一次服安眠药,所以作了一个这样稀奇古怪的梦吗?还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各自睡在床的一边,虽是一张双人床,却像两张单人床。 
                  


                  35楼2006-02-06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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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到香港的第二 天,我去找阿万,要他替我把长发剪短。 

                      「不是说过要把头发留长的吗?才三 年,又要剪短?」他一边剪一边说。 

                      从前,每一天都渴望头发快点生长,为的是你喜欢过一个长发的女子,但是,未待我的头发留长,你已经走了。现在,我的头发已经留到背脊,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把它变走。 

                      今天的温度很低,好像是忽然冷起来的。剪了头发的我,走在街上,觉得脖子很冷,我把头缩进衣领里面。在法兰克福染上的感冒,到现在还没有好过来。 

                      幸好,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人生,好像还有点希望。 

                      惠绚要结婚了,当然是嫁给康兆亮,她终于成为最后胜利者。 

                      如果嫁给一个男人是最后胜利,她胜利了。 

                      我答应送一部洗衣机给她做结婚礼物。 

                      来到百货公司的电器部,那里人头汹涌,很多人赶着买电暖炉。 

                      我们不也是在买电暖炉的寒夜相遇吗? 

                      忽然之间,我在人丛中看到抱着一座电暖炉的你,你手上依然戴着我送给你的月相表。 

                      你穿着毛衣和呢绒外套,一如往日,早上剃掉的胡子,晚上又长出来了,头发依然愤怒,只是,这一次,患上重感冒的是我。 

                      感冒,本来就是很伤感的病,寂寞的人,感冒会拖得特别长,因为他自己也不想痊愈。 

                      「你好吗?」你温柔地问我。 

                      是的,徐铭石说得对,爱情并不复杂,兜兜转转,流过不少眼泪,重逢的一刻,也不过是「你好吗?」这三 个字。 

                      为什么跟三 年前一样,刚把长发剪掉就碰上你,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你永远不会看到我长发的样子?「你好吗?」我问你。 

                      你点头,问我:「你也想要吗?这是最后一座了,让给你。」 

                      「不,我三年前已经买了一座。」 

                      「哦,是的,我记得。」 

                      「我来买洗衣机。」 

                      「哦。」 

                      「你近来好吗?」你又再问我。 

                      「我现在很幸福。」我微笑。 

                      「哦。」你微笑。 

                      「再见。」我早已说过,我不能再站在你面前。 

                      「再见。」你抱着电暖炉离开。 

                      我不是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路上重逢,而我告诉你「我现在很幸福」,我一定是伪装的,如果只能够跟你重逢,而不是共同生活,那怎么会幸福呢?告诉你我很幸福,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其实我很伤心。 

                      我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看到你站在街上等计程车。 

                      寒风刺骨,我怎忍心让你站在那儿? 

                      我把车停在你面前,问你:「我送你一程好吗?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把感冒传染给你。」 

                      「谢谢你。」 

                      你把电暖炉扛上车,坐在我身旁。 

                      我又听到了你那轻轻地鼻息。 

                      「是新买的吗?」你问我。 

                      「是去年买的。」 

                      这辆车有一扇天窗,抬头可以看到月光,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买。 

                      今夜,明月高悬。 

                      「月亮又复活了。」你说。 

                      本来,我想说: 

                      「可是死了的爱情不会复生。」 

                      本来,我想说: 

                      「我一直没有忘记你。」 

                      但是,我只能够轻轻的说: 

                      「是的,月亮复活了。死了的月亮,总能够复活。」 

                      「我看到了那些信。」你说,「孙米白移民,把那头大花猫留给我,你知道,它老是喜欢抓东西,它抓开了那些抱枕枣」 

                      我无法再控制我的泪水。 

                      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应该跟你说「我现在很幸福」,你一定知道我是伪装的。 

                      「你住在哪里?」我问你。 

                      「还是西环最后的一间屋,你知道怎样走吗?」 

                      「我从来没有忘记枣」我说。 

                      云生,我从来没有忘记去你家的路,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一段距离,正如我从来没有忘记你的温柔、你轻轻的鼻息、你在恩戴米恩的月光下,温暖而鲜活的身体。 

                      「你要不要吃药?我家里有药。」你温柔地问我。 

                      我从皮包里掏出你三 年前给我的药,告诉你:「你给我的药,我还没有吃完。」 

                      「那么你的健康一定很好。」 

                      不,我只是舍不得把你给我的药吃完,那是我吃一辈子的药。 

                      「你有没有试过用药来送酒?」你微笑问我。 

                      「试过了,不堪回 味。」 

                      「哦。」你流露失望的神情。 

                      「也许,也许我会再试一次。」我微笑回 答你。 

                      云生,也许我会再试一次的,只要你让我相信,光阴流逝,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而你,不再离我很远。 

                      苏盈 

                      --全书完--


                    40楼2006-02-06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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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1.131.61.*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每次看完 心情总会沉重一段日子 呵呵


                      41楼2008-01-24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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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25.33.7.*
                        人生,总是有很多遗憾


                        42楼2009-07-10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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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17.23.155.*
                          看男生和女生的关系
                          (1)男生如果很帅 女生满脸羞红,双目晶莹望着着男子.娇嗔道:你做什么,恨恨的瞪了男子一眼.男子无奈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I am sorry.
                          (2)男子长相一般 女生回头,捂住小觜 怒呵道:你.....转过头呸呸了两声.气的他骂道:不要脸.男子迷忙的挠挠头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哼"女子愤愤的走了.


                          43楼2009-07-11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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