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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作品】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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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  
   郭敬明著 根据陈凯歌电影《无极》改编
  世界洪荒一片。远古传承下来的咒术覆盖着辽阔的疆域。千羽楼。极乐宫。日昼城。三个神秘组织的角逐。阴谋中的阴谋。面具后的面具。
  人类与神的抗衡。无极承载着命运。沿路铺展,巨浪般席卷过大陆。一千只飞鸟遮云蔽日。阴影像黑暗般浸蚀着所有的光线。死亡背后更绝望的存在,被所有炽热的感情焚烧而过。王朝。疆域。山呼万岁。抑或是胸口处微微的温热。 

作 者:郭敬明  
 



1楼2006-03-12 20:52回复
    楔 子

      (一)

      像是突然有了光。

      一瞬间像是归于黑暗的世界被光线硬生生拉出一条口子。然后豁口逐渐扩大,光线汹涌而进,吞没天地间所有的黑暗。

      一只乌鸦从一棵死亡的树的枝桠上腾空而起。

      附着在树干上的灰尘像被鞭子抽打了一下,腾地扩散在空气里。

      这突然爆发的动静让小女孩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

      瞳孔被光线刺破,树木,干涸的土地,朝着风向翻卷怒吼着的破败战旗。

      还有天地间疾走的狂风。

      几乎要把视线吹得东摇西晃。

      一切事物在风里被吹成模糊的轮廓,带着被拉成长线的边缘在视网膜上凿出痕迹。

      “这就是……死亡笼罩的战场么?”

      恐惧攫紧心脏。

      然后才是突如其来的饥饿感。

      如果在面对着死亡的超过一分钟,那么,以后也就不会再轻易地死亡。

      反而会有更大的求生的勇气。

      就像是疾病了一场之后,获得的,独特的抗体。

      人类的本能,支撑了繁衍了千万年的历史。

      如同现在,小女孩在被尸骨遍地的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吓得失去感知之后,她开始麻木地在每一具尸体上搜寻。死亡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威慑力。

      她在无数死亡的边上寻找着。

      手指摸索过每一具年轻的,衰老的,结实的,松弛的……尸体。还有一具尸体倒挂在树上,身上是沉重的盔甲。

      她脸上是因为检阅死亡所带来的麻木而苍白的表情。

      她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找过去,视线抬升,然后看到一个广袤无垠的空旷的战场,尸体重叠着涌向遥远的地平线。

      地平线消失在尸体的背后。

      风里是浓烈的血腥味道。

      “已经……结束了么?”

      直到摸到一块干粮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撮掉粘在干粮上的半凝结的血块,她把干粮放进嘴里,却迟迟没有咬下来。最后拿了出来,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地准备放进衣服里。

      然后在一瞬间,她眼前的世界突然微微摇晃了一下,就整个翻转过来。天地突然交换了位置,所有的事物颠倒了上下。

      等她感觉到脚上传来的疼痛时,她才反映过来自己被人套住双脚吊了起来。

      而刚刚在树上的那具穿着盔甲的尸体突然活了过来,在小女孩快要尖叫以为遇见鬼的时候,尸体突然摘下了头上的头盔。

      是一个清秀而带点邪气的小男孩,嘴角以一个奇特的角度上扬着,他捏了捏女孩的脸,说:小贼,你偷东西偷到我头上来了。

      “我没有”,小女孩挣扎了一下,绳索更紧了,“我偷的是死人的东西,你又不是死人!”

      他一把抢过小女孩的干粮,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嘴还很硬!”

      他扬了扬手,做势要把干粮丢出去,“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我爹的兵,死了的时候,也是我爹的鬼。你偷他们就是偷我老子,偷我老子就是偷我。”

      小女孩看着他手中的干粮,软了下来,“你别扔,我妈妈两天没吃东西了。她受伤了,求你了,让她吃点东西吧。她都快死了……”

      小男孩俯下身子望了望她,说,“是么?那好吧……”

      然后扬手把干粮朝远处丢了过去。

      小女孩闭上眼睛,两行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小男孩对她的眼泪似乎很满意,于是说,你如果听我的话,答应我做我的奴隶,我就给你吃的。

      他低下脸。在她耳朵边上说着,热热的呼吸喷到了她耳朵上。

      “我答应。”

      男孩反倒惊愕了。他只好将女孩子放下来。说实话他没想到她会答应。

      她从树上下来,男孩子从衣服里掏出一块更大更新鲜干净的干粮,说,跪着爬过来,拿去。

      小女孩没有说话,咬着嘴唇跪下来,然后朝着他爬过去。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接过了干粮。在拿过干粮的瞬间,她突然起身,用力撞在男孩的胸口。

      男孩被胸口一阵沉闷而钝重的痛感刺激地咬紧了牙齿,可是却还是反应很快地用脚绊倒了准备转身逃走的小女孩。

      小女孩把食物咬在嘴里,伸手摸过身边从尸体头上掉落下来的头盔,重重地砸到了男孩的头上。

      这一下,尖锐的疼痛让男孩再也没了力气阻挡逃跑的女孩。

      浓重的白色雾气像水一样沉甸甸地悬浮在死亡战场的半空中。周围是一声一声乌鸦尖锐的鸣叫。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古战场上。

      太阳沿着天空的轨迹上升。炎热像火一样抚摩过干涸的大地。一道。一道。一道。裂纹。

      女孩子朝前拼命地奔跑着,甚至顾不上擦一擦不停滚落的眼泪。

      身后是男孩气急败坏的声音,却带着一些他这样的年龄不应该有的笃定和神秘。

      ——你是我的奴隶。无论你跑到多远,我还是会抓住你的。

      时为天极历778年。

      天大旱。战事不断。血腥笼罩辽阔的疆域。

      死亡沿着山脉河流推进,一寸一寸地在沿路烙印下黑色的焦痕。

      风将一切推波助澜,席卷着一切,巨浪般地朝前湮没。


    2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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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等以后我再告诉你吧。不过我可以先让你看看。你想看么?”

        “好……”倾城没有再哭了,只是眼泪依然挂在脸上。

        “可是,如果你看过了无极,那么你就要做出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将改变你的人生。你还想看么?”

        “想……”

        “好”,满神的神色突然像是凝固下来,如同黄昏时绚烂的霞光被黑暗突然地湮没,甚至是她整个人,都像是要隐没到黑暗里去了,“你看仔细了。”

        突然出现在她手上的一个小小的手卷让倾城瞪大了眼睛,这个手卷还未开封,里面像是有无数尖锐而强烈的白色光线般地发出灿烂的光芒,一丝一丝如同尖锐的针芒般附着在手卷上。

        然后满神把手卷轻轻地一抖。

        楼台。三千里辽阔的疆域。火焰怒吼着焚烧到天边。洪水席卷而过。一千只飞鸟遮云闭日。羽毛纷纷扬扬笼罩了一整个王城。无数张棱角锐利却模糊的男子面容一一略过,微笑的,哭泣的,沉没的,伴随着背景里若有若无的呐喊声。天边擂动的战鼓,像是从头顶轰隆隆滚过的巨雷。山脉沦陷成大海,贝壳凝固在高耸入云的山峰顶上。诞生,成年,衰老,死亡。灵魂撕扯成碎片。时间凝固成点,空间扭曲成面。美好的容颜。长大后的倾城。繁花随风落满裙纱。花瓣翻滚着覆盖过每一寸走过的土地……

        所有的一切,带着快速而混乱的光影,汹涌地冲进倾城的视界,在视网膜上留下稍纵即逝的痕迹。

        倾城看得呆掉了。眼泪无声而无知觉地在脸上一行一行地滚落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等到那些混乱快速的光影消失之后,倾城从黑暗里模糊地分辨出越来越亮的满神的身影。

        “倾城”,声音柔和而温热,“你愿意在死人堆里一辈子这样找着带血的食物么?”

        “我不要……”

        “你愿意为了一个馒头就给别人下跪么?”

        摇头。

        “那好”,满神的声音突然显得飘渺起来,像是从天空上遥远国度穿来,“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得到全天下男人的宠爱,他们会为你的一举一动癫狂,他们会把他们所有的财富宝贝跪着捧到你面前,但是……这一切都是迷恋,这一切的代价就是……你一辈子无法得到别人真心的爱。就算得到了,也会马上消失。”

        满神低下头,抚摩着倾城的脸,“你愿意么?”

        “我愿意。”

        “到底是小孩子”,满神笑了,“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答应了就永远无法改变的,除非时间逆转,河水倒流,人死复生……”

        “我说了”,倾城打断了她的话,“我愿意。”

        满神看着她,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说了两个字,“很好。”


      5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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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小女孩轻轻拿过他放在桌上的剑,抽出来,是一柄黑色的铁剑,还算锋利,只是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剑,也就仅仅只是锋利而已。

          不过,当玉鹿把剑抽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纯白剔透的剑身,几乎要让人以为是玄冰打造而成的了。剑身笼罩着淡蓝色的光芒,薄得仿佛看不出厚度来。

          “果然好剑。”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老人突然开了口。

          小姑娘回过头去看了看老人,老人对她点了点头,她也回应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鹿说完之后手指重新扣起来,一瞬间天光迅速地消失在整个宽敞的前厅里面,狂风一瞬间汹涌地从地面倒卷上来,玉鹿双手紧握着放在嘴唇面前,竖起右手的小指和食指,闭着眼睛,低声念着咒术。那柄剑突然消失,幻化成空气中无数道飞快地游走着的剑影。

          “幻剑术!破!”

          一瞬间,像是无数匹发亮的银色锦缎,如同深海中鳞光闪闪的游鱼般交错地朝小女孩飞速地射去。

          小女孩双手紧握放在嘴唇面前。

          “幻剑术!破!”

          她手中的黑色铁剑瞬间幻化在空气里,变成无数黑色的游走的剑锋弧形,交错着急速向前,潮水般涌动着迎向白色的剑刃。

          像是黑色和银色的缎带纠缠在一起,可是看上去柔软无比的缎带,却互相发出金属的撞击声。

          屋内光线变得很暗很暗,风将两人的头发衣服吹得朝上翻涌,发出猎猎的风声,黑暗中电光火石,叮当做响。

          玉鹿突然睁开眼睛,手指一变,所有空中飞速流窜如同电流一般的白色剑刃突然消失不见,而他身后,悬空出现了一整幅墙壁那么大的白色利箭组成的平面,所有箭都悬停在他身后的半空中。

          “箭羽术!破!”

          所有的箭一瞬间笔直朝前错落地射过去,在空气中拉动出一条一条前前后后错落的白色光线。

          小姑娘手指跟着一变,“箭羽术!破!”

          她身后幻化出无数黑色的箭羽,每一根都飞一样地朝前疾射过去,准确地与每一根白色箭羽相撞。

          两个像是静止在空气里,头发,眉毛,眼睛,手势,全部一动不动,只有嘴唇不停地念动着咒语,以及身后不断射出的弓箭源源不绝。

          两个人周围是呼啸而过的白色的黑色的光线,带着模糊而锐利的光芒,将空气拉开一道又一道透明的口子,空气里是清脆的类似绸缎撕裂的声音。

          “我不信你什么都会!”玉鹿突然变化了手势,他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垂直交叉地在嘴唇面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念动咒语,“逆光!破!”

          那一瞬间,前厅里所有的人都感觉到眼睛一阵针扎一样的刺痛,所有会一点咒术的人,都急忙在眼睛上做出了封印,可是,在那一刻,大多数人依然在眼角撕裂般的痛觉昏厥过去。

          小女孩在强烈到让人失明的光线涌向自己的最后一瞬间,却突然将左右手的手指在嘴唇前面划出了一个反十字,“逆光反噬!破!”

          然后一声轰然的巨响,夹杂着一声惨烈的呼喊,一切迅速地归于平静。

          黑暗里光线全部遁形。

          耳边是嗡嗡的没有停下来的弦音。

          过了很久才听到一点风声,再之后,昏倒在地上的人才慢慢地爬起来,开始是一片深海般的黑暗,许久,才被第一道重新射进眼内的光芒刺得流出了眼泪。

          等到他们能看清楚东西,才看到,刚才那个小姑娘,依然安静地低着头站在那里,那个老人和他身边的那个姐姐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老板娘依然站在柜台后面算着账,拨打算盘的声音清脆地响在空气里。

          除了他们几个人,其他的人全部倒在地上,而玉鹿小侯爷,躺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一声的低嚎,指缝里,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出。

          周围到处横倒着被刚才的空中急速划过的剑刃削断的残桌败椅,尘土飞扬在空气里,被窗外射进来的强烈的阳光光束照得毫发毕现。

          四周安静得可怕。

          血流到玉鹿嘴里,愤怒从心里蔓延到全身,他咬着牙说,“为什么我的咒术……你全部……都会?”
        


        7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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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光明大将军在王宫周围布下的白光结界能够洞察一切王宫内的咒术能量流动,稍有异常光明就会迅速赶到王宫,那么,王早就被刺杀过千次万次了。

            千羽楼是光明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也是帝王最大的一块心病。

            可是,极乐宫可以平定,蛮人可以击退,降头师可以统御,但,千羽楼却一直像一个古老的传说般存在着。

            像是迷一般的,遗迹一般的,存在着。

            如同悬在头顶的,三尺锋芒。

            如同哽在喉间的鱼骨。

            可是,千羽楼却并不仅仅威胁着王城。同样也威胁着极乐宫。

            因为两个组织,有着相同的目的:推翻王朝。

            所以,有了千羽楼,就不会有极乐宫。

            所以。

            千羽楼。极乐宫。日昼城。

            三个微妙而又奇怪的关系。

            两个想要取帝王的命。一个想要保护王朝的安定繁盛。

            却彼此两两为敌。

            就这样微妙,而沉默地存在了很多年。

            一直到王城的官兵贴出了那一张在沉月轩门口的告示。

            一切就像是水波般,微微摇晃起来。

            那张告示的内容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飞速地在这块繁华与洪荒并存的大陆上传递,像音浪一般地,翻山越海,汹涌着朝前覆盖而去。

            所以,当老板娘在沉月轩的前厅里看到了来自南疆打扮的降头师和来自群岛上的虫师时,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各种各样的人,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聚集在沉月轩里。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

            整条街道华灯初上。红楼酒肆飘出一阵一阵甜腻的香味。

            沉月轩的老板娘看着手中的账目,手指在每一间房间的客人名字上划过去,账目上除了记载着每个客人的名字之外,后面竟然每个人都有着批注,那些神秘地客人的来处和身家,在老板娘手中的账目上,竟然就像是被登记在将军出征壮上的士兵名目一样清晰。老板娘笑着,看来很满意店小二的办事能力。

            账目上写着:

            “疾风院,七牧察,西北游牧巫师。

            “墨竹院,蓝矶鸫,南疆降头师。

            “沉水院,泫小柔,中原世家,善用毒。

            “浮云院,怒莽,游散在中土的蛮人。

            “飞鸟院,孔雀,不明。

            “沧海院,流光,星罗群岛虫师。

            “繁星院,离火,逍遥海百通门。”

            而离火和他带的两个小姑娘,还有住在飞鸟院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孔雀,现在都在前厅吃着晚饭。老板娘看了看他们,然后又笑了。

            她似乎很爱笑。

            不过谁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而笑。又或者,根本没有原因,她就笑了。

            本来对于帐目上那个孔雀后面只写了两个字“不明”,她是应该很不满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她一点都不介意店小二没有查出她的来历,或者,她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

            沉月轩的店小二刚在大门口把两盏极其华丽的琉璃宫灯挂到门廊的横木上去,就被从远处传来的嘈杂的声响吸引了注意,他转过头去,看到长街尽头那里,行人纷纷退让,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朝着这边来了。看了一会,就看到七个白衣人缓慢地走过来。

            在遥远的长街的尽头,很慢很慢地走着。

            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在遥远的街的尽头处踱着步的七个人,一下子就变得离他只有十步之遥了。店小二揉了揉眼睛。不太敢相信。

            等他再揉了一下之后,就看到七个白衣人已经站到了面前。

            然后他两腿一软,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老板娘正在打着算盘算帐,就被店小二跌跌撞撞地冲进前厅的声音打断了,他面色发白,头上是几颗豆大的汗水,从大门走到柜台前,撞歪了一张桌子四张凳子。

            这惹得老板娘皱起了眉头低声骂了句,你见鬼了啊你?

            店小二咬着牙,哆嗦着猛点头,口中结巴样地说着,“极……极……”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来,店门口进来的人就帮他补完了这一句在他口里憋了半天的话。

            一个爽朗而有磁性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极乐宫。
          


          11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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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陪着他笑着,说,是的。

              苏寻海突然收住了笑声,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在我发脾气之前,你最好把繁星院收拾好。否则我让沉月轩今天晚上就烧个精光。

              老板娘也收住了笑,脸上是结霜般冰冷的表情,谁都没有看过一向笑脸迎人的老板娘摆出这样的表情来。她说,你别忘记了,你也就只是个动术师,说到烧,说到用火,你连屁都不是。

              今天晚上,如果是一直在这条街上的人,就会再一次地被震撼住。在刚刚的红色透明空间消失后不久,一个更大更厚的幽蓝色空间再一次地笼罩了沉月轩。

              谁都分不清楚这个矩阵封闭是谁放的,因为动作快到几乎看不见。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只有老板娘看得清清楚楚,这个蓝色的矩阵是如何从苏寻海脚下膨胀开来的。

              不过老板娘并没有慌乱,反倒特别地镇定。

              她放下手中的算盘,把垂下来的几缕头发重新拂到耳朵背后。

              她看到自己面前的苏寻海变成了四个。

              她知道这是苏寻海的动术,迅速地在四个不同的地方不停地移动着,因为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动作太快,快到几乎看不见,只能看见他停下来的动作,所以,感觉似乎面前有了四个苏寻海。

              虽然她不是专修动术一门的极乐宫的人,可是,这些,她竟然像是了然于胸。

              她伸出手指背部贴住嘴唇。然后,缓慢而轻柔地,像是在情人耳朵边上喃喃地声音般地说:

              “蜂寻!破!”

              无数巨大的黄蜂突然从空气中幻化出来,朝着四个几乎没有差别的苏寻海飞过去,虽然苏寻海动术快到极限,黄蜂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苏寻海,可是,黄蜂一直停留在每一个“苏寻海”的身边,于是,苏寻海也就只能不停地变换着位置,不敢停下来。

              老板娘变了变手势,又念动了一句:

              “蜂锐刺!破!”

              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黄蜂,几乎要充满一整个空间了。

              其他的白衣男子,早就已经被那些幻化出的黄蜂团团围住。尽管他们也希望像是对付流星光芒那样把这些黄蜂统统定住,可是,无论喊了多少次“停”,无论念动了多少次“凝固之寒”,无论凝固了多少只黄蜂,可是,空气里都不停地幻化着更多更凶猛的黄蜂出来追逐着他们。

              而那些被停止了而凋落在地上的黄蜂,不断地簌簌地掉落在地面上。竟然像雪花般的越积越高。一寸一寸地上升着,地面上全是黄蜂的尸体。

              整个前厅里都是这些上下疾走如飞的白衣男子,勉强地逃避着这些黄蜂地追赶。动术快成流云,无数上下流窜着的白光。

              苏寻海气得发抖。可是还是不敢有半点停滞。

              老板娘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温柔而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过了会,她再一次地伸出手。

              “千蚁蚀日!破!”

              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黄蜂的尸体,一瞬间全部变成了黑色的巨大的蚂蚁,密密麻麻地从地上,慢慢地爬上墙壁,爬上桌子,爬上椅子,爬上每一个白衣男子落脚的地方。

              极乐宫的人不得不将自己悬停在半空中,找不到地方可以落脚。

              而随着其中一个人的惨叫开始,接二连三的惨叫不停地从他们口中发出来。

              因为他们的衣服上直接幻化出了无数的黑蚁,然后朝着衣服里的肌肤咬噬而去。

              所有的白衣男子全部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身上是涌动着的无数的毒蚁,它们在被咬空了的眼眶,鼻子,耳朵里,不断地进进出出。

              唯一还在呻吟的是苏寻海。

              老板娘温柔地蹲下来,蹲在他的身边。

              他呼吸急促,伸出手抓着老板娘的衣服,“你到底是谁?我知道老板娘……你不是她……她不可能会这么高的咒术。而且,她怎么会和……极乐宫的人做对……你到底是谁?!”

              老板娘笑了,她说,“我也认识老板娘,她确实不会咒术。不过我见到她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十年都没有看到她,很想她呢。”

              “那这整整十年……都是你在经营沉月轩?!”苏寻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相信地摇了摇头,“可是……不对,你如果不是她,那你怎么会和她一样的容貌?”
            


            14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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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笑得特别地温柔,春风拂面一般地温柔,她说:“你终于问到关键的问题了,因为我善于画眉。”

                “画眉……画眉!你才是千羽楼的人!”苏寻海的脸扭曲到一起,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个英俊的男子,脸上只剩下恐惧的表情,“沉月轩……沉月轩是千羽楼开的?!”

                “算你聪明,沉月轩就是千羽楼的第七楼”,老板娘在他脸上隔空划出了十字——

                “可惜你再也没办法聪明下去了。”

                她站起来,看着面前的苏寻海再也无法闭上的眼睛,面无表情。

                然后她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然后突然像苍鹰般伸开双臂——

                哗啦啦的声响,无数翅膀扇动的声音。数以万计的飞鸟从窗外的后院里疾飞进来。

                所有的飞鸟在前厅的空中环绕着急速飞翔。翅膀交叠遮蔽了所有的光线。

                然后一瞬间又汹涌着冲出了房间。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耳边是太过寂静而发出的类似弦音的嗡嗡声。

                地上的七具尸体已经全部不见了。

                飞鸟带走了他们。

                甚至带走了所有的尘埃。

                一千只飞鸟飞过王城带血的天空,翅膀裁剪着每一片沉甸甸的黑色云朵。

                老板娘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尽头,眼睛里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已经五月初六了。

                还有三天。

                她对着天空伸了伸手,一只黑色的鸽子从浓厚的夜色里飞过来停在她的手上,她把鸽子移近自己的脸,对着鸽子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手一挥,鸽子像迅捷的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面了。

                连日暴雨。

                厚重的雨水将日光挫得模糊,视线很昏。在飞鸟翅膀的覆盖下透出灰尘的暗角。

                错乱而急促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敲打在每一寸土地上。各种昆虫小兽飞速地朝着地底深处躲藏。温暖的洞穴埋藏在轰隆的雨声里面。像是世界里成千上万的小小的角落。安全而又昏黑温暖。

                水流急速地汇聚成河,沿地面各处高低流淌。

                飞溅起来的水花在地面一尺的高度悬浮着,让一整个王城的地面都笼罩上一层水雾。

                看不清楚周围。

                一片昏黄色的雾气笼罩的空间。甚至连脚下踩着的地面也看不清楚是什么。地上也浮动着一层烟雾一样的东西。

                只有台阶上的王座上能看到一个人的轮廓。一团柔光凝聚在台阶之上,像一个琥珀一样。

                千羽楼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她们的首领风之白翼。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因为她们都知道,如果她没有问问题,那么谁都不可以多话,同样的道理,如果她问了问题,那么,无论如何,她都要听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否则,就是死。

                千羽楼能够傲视群雄在王朝中树立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她们的这个首领。谁都不知道她是谁。谁也不知道这个被烟雾笼罩着的千羽楼的第一楼在什么地方。

                所有的人,都是在接到一只黑色的鸽子的通知之后,在某一个特定的瞬间,就会被时空转移到这个房间里。或者说,这个空间里。

                因为甚至都无法看出来这里是不是一个房间。

                而现在,所有的人都沉默着。等待着白翼的命令。

                直到一只鸽子从浓雾里飞出来,哗啦扑扇着翅膀朝白翼飞过去。

                白翼让鸽子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侧耳像是在听它说话一般地专注着。然后,她轻轻地笑出了声,挥了挥手,黑色的鸽子又像是鬼魅般消失在浓雾里。

                “画眉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也很顺利”,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具有诱惑力,“后面的行动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只是……”

                她突然停了停,然后叫:“鹦鹉。”

                “在。”一个声音平常听不出任何特色的女人在下面回答。

                “你今天回去之后会接到我的一个命令,然后明天早上开始,你就去准备执行它。等到我的信号。然后就开始行动。”

                “是。”

                千羽楼中,永远都是这样,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其他人的任务,根本就不清楚,只有风之白翼一个人,才知道所有的计划。

                所以,无论接到再怎么离奇古怪的任务,千羽楼的人都会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因为常常,那些看起来完全没有必要完全匪夷所思的任务,往往都是计划成功的关键。

                所以,当鹦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在听完从后院中飞出来的黑色鸽子的指示之后,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执行的任务可笑而荒谬。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白翼需要她执行这个任务,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五月初六。

                离五月初九大将军光明到沉月轩只有三天了。

                三天,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老板娘站在沉月轩的大门口,望着黑色的夜空等待着。

                过了一会,黑色的天空上突然刺破一点尖锐的亮光,然后一只黑色的鸽子从天空像箭矢一样地俯射下来,画眉还没有看清,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声仓促而尖锐的鸣叫扩散在如墨的夜色里。

                手上是一张黄色的符咒,上面的咒文写得很清楚:

                五月初九之前,配合孔雀,杀死沉月轩中所有竞争近护卫领的人。

              极乐

                五月初七的黄昏。

                后天就是大将军光明到沉月轩选出近身护卫领的日子。

                沉月轩看上去一片平静,朦胧的夕阳的光辉均匀地撒在整个庭院里。

                飞鸟低低地在湖面上穿行。偶尔惊动了水底的红鲤鱼,迅速地摆动尾巴,荡漾开一圈涟漪。

                老板娘依然在清脆地打着算盘。似乎又恢复了那个笑容如花八面玲珑的老板娘。

                好象昨天刚刚在这里用咒术杀了七个极乐宫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然后,悬挂在店门口的那一串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人进来了。


              15楼2006-03-12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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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眉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说,你别小看那些毒,不信你可以试试,那是……

                  浮桥“啊啊啊”地怪叫了两声,挥了挥手打断她,他说,我不管那些毒到底有没有用,反正……人是我帮你杀的。对吧?说完露出个邪邪的笑容。

                  画眉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昨天还一脸痞子游手好闲样的男子,今天,却让人心生敬畏,甚至连在他面前站立的勇气都没有,内心一直有种声音在说着“跪下去跪下去”,画眉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

                  我……我没有想要……杀你……

                  画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像是求饶般地,丧失了尊严。

                  浮桥的脸突然变得格外生动,笑容像白色的明亮光线般绽放在脸上,周围莫名地出现了温柔的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而又遥远,像是整个人都要消失融化到空气里去了。不知来处的白光笼罩着他,让他在光线里显得像神一般的遥远,他说,你应该庆幸自己并没有对我下毒,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去见你的主子白翼么!

                  画眉觉得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这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她问,你……是枯叶吧?你真的是……他么?

                  浮桥突然笑了,像是荒原上突然盛放的花朵。

                  他慢慢地俯下身,晚腰在瘫坐在地上的画眉耳边轻轻地说,枯叶在我眼里算个屁。

                  画眉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那些柔软的银丝般的光芒,像是游荡在水中的银色水草,一圈一圈地在他眼中荡漾开透明的涟漪。

                  浮桥转过身,慢慢地朝庭院那一面的飞鸟院走去。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没有转过身,背对着画眉说,我帮你除去了那么多的障碍,那么,你也应该帮我一个忙吧?

                  画眉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说,好。

                  因为,她除了说好,没有其他的办法。并且,白翼也告诉过她,要尽所有的力量完成浮桥的任何要求。

                  虽然她并不知道白翼为什么要帮助极乐宫的人。

                  五月初八。深夜。

                  沉月轩已经像是一座坟墓般的寂静。画眉打开窗户,只能看见庭院深处飞鸟院的灯火。

                  而其他的院落,就像是曾经居住在里面的主人一般,陷入了死亡庞大的黑暗里面。

                  头顶依然有不知疲倦的飞鸟在浓厚的夜色里穿梭。

                  大朵大朵的浮云疾走而过。大风在屋顶刮出巨大的声响。

                  画眉不敢去想之后的任何的事情。

                  她只想五月初九,也就是明天,早点到来,然后,早点结束。

                  她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帮浮桥做完他要求的事情,然后完成白翼交给自己的这个任务。

                  而其他,她已经不想去想了。

                  谁都不能猜测这个世界会如何的变化。

                  高原变为沟壑。深海变为山脉。

                  亿万年的时间凝固为岁月的刻刀,在地表上切割出不可改变的痕迹。

                  曾经平整的荒原被切割出无数塔状的石林,中间沟壑交错,光线错落地照射着峡谷的深处。

                  一条狭长的峡谷。两边已经埋伏了光明的部队。只有八百人而已。可是昨天探子回报,蛮人有两万。

                  只是,谁都没有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害怕的应该是蛮人,因为带领这八百人的,是天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光明。

                  暗云在天上急速地掠过。厚重的乌云隔绝光线,只剩下一条一条的乌云缝隙中像利剑般照射而下的光芒,八百将士的黄金铠甲辉映出一片耀目的金色光辉,而其中,最夺目的,是从光明身上反射出的朝阳一般的红光。

                  大红的鲜花盔甲,反射出神秘而充满力量的红光。在黑暗的周围,显出血液般神秘而诡异的光芒来。

                  大将军光明身后,是一辆一辆的囚车。里面关押着一百三十二个奴隶。

                  独眼把囚门打开,甩着鞭子将里面的奴隶驱赶出来。

                  惊慌的奴隶像是兽类一般地闪烁着惊恐的目光。他们互相拥挤在一起,像是天生具有的本能一般可以感知危险的来临。

                  光明的嘴角轻轻地上扬。然后转身策马而去。

                  然后他的部队迅速地跟随着他,朝着谷林深处驰去。
                


                24楼2006-03-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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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眼站在原地,还没有搞清怎么回事。

                    直到光明的副将也力走到他的面前。

                    也力对他说,往西,你领着所有的奴隶一直往西。然后也力突然很神秘地低下头,在独眼的耳边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然后独眼的脸一瞬间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

                    因为也力说,大将军有令:不许回头。回头者,杀无赦。

                    峡谷深处。

                    光线像是被狂风吹散般地消失在这里。

                    耳边只剩下怒吼的风声。以及暗淡的光线中巨石的形状。

                    一百多个奴隶爬行在峡谷的底部。锁链互相撞击出声响,空旷地被风卷着朝峡谷外扩散开去,然后遥远地传递回回声。

                    光明站在峡谷的高处,俯视着峡谷深处的那些缓缓前进的奴隶们。

                    他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奴隶吸引住了。他微微地皱起了眉毛。

                    那个奴隶突然停住了,像是雕塑般地停在原地,周围的奴隶茫然地前行着,从他身边麻木地爬过去。

                    独眼看着这个突然停下来的奴隶,心里掠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问他,你为什么停下来?

                    奴隶摇了摇头。依然将目光盯着前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奴隶触及地面的掌心微微传来震动。像是几米之下的土壤里萌发出了几粒种子般的,微小的动静。如果不是很仔细,几乎察觉不到。他的眼睛慢慢地亮起来,耳朵从贴着的头两侧朝两边伸开来,然后,他慢慢地回过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独眼。

                    独眼突然觉得心脏一阵收缩,他问:什么?

                    那个奴隶张了张口,很不容易地说了一个字,听。

                    显然,作为奴隶的他,是不太习惯说话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像野兽一般地生活着。

                    独眼心里很慌,急躁而恐惧的情绪在心中骤然膨胀开来,于是他狠狠地把一鞭子抽在了那个奴隶身上。

                    可是,那个奴隶却顺势伏在地上,把耳朵紧贴地面。

                    一只红色的甲虫轻轻地落到光明大将军的鲜花盔甲上。

                    才刚刚碰及到盔甲,就突然掉落到地上,死了。

                    他看着那个奴隶,眼睛像是被刺眼的光线照耀般地紧紧地眯着。他突然动了动手指,迅速地做了个复杂的姿势,然后,一道急速的白光突然朝那个奴隶射去,在触碰到那个奴隶裸露的肌肤的瞬间,那道光芒像是突然化成了水银般地紧紧裹住了奴隶的身体,然后又瞬间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觉察到。独眼没有。奴隶自己也没有。

                    只有光明的副将也力看到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光明会在一个死不足惜的身上浪费他的白光结界,要知道,这一直是用来保护帝王用的咒术。

                    而这个时候,也力突然听到峡谷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在寂静的峡谷中被山壁来回反射,被呼啸的风声卷带着在一整片荒原上扩音,像是来自云朵上空的雷霆的怒吼。

                    那一声吼叫只有一个字,是:“逃!”

                    所有将士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谁都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所有的士兵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咬着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像是人间地狱般的,飞溅着鲜血的场景。

                    而此时的光明,慢慢地在峡谷的最高处盘腿坐下来,膝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古琴。

                    像是峡谷深处的那些呐喊他全部都听不到一样,整个世界寂静一片,眼前的血腥的杀戮场景,在他的眼中,像是消失了声音的安静的画面。

                    他轻轻地撩拨了琴弦,用低沉而辽阔的声音开始轻轻地唱起古战曲。

                    “天下风云入昆仑”,琴弦扩散出悠扬的曲调。

                    ——无数咆哮着,像是发疯一般的野牛从峡谷中冲出来,像是奔涌翻滚的洪水一般怒吼着席卷过狭窄的峡谷通道,翻腾的铁蹄,尖锐的犄角,所有的奴隶眼前只来得及晃过这些零碎的画面,然后就被尖锐巨大的疼痛剥夺了知觉。

                    “几世人生几世尘”,光明的声音朝着长满云朵的天空飞去。

                    ——鲜血迅速地蔓延过黄土,干涸滚烫的大地几乎在瞬间就将这些同样滚烫的热血吸收进去,红色从峡谷的尽头沿路扩散过来,渐次染红了一整个峡谷。
                  


                  25楼2006-03-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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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日银月流星动”,光明的手指灵活地撩拨着琴弦。

                      ——狂风带来浓厚的血腥味道,所有的士兵几乎忍不住弯下腰去呕吐。甚至有奴隶被野牛撞碎的血肉碎块被甩到峡谷两旁站立的士兵脸上,他们依然一动不动。头顶猎猎做响的海棠旗帜,是光明的象征,同时,怒放的海棠,也象征着残酷而黑暗的,死亡。

                      “日昼光明满乾坤”,光明的手指突然收紧,所有的琴弦在一瞬间全部蹦断。他闭上眼睛,对身边的也力说,将那些企图朝山坡上跑的奴隶们,全部射回到山谷中去。

                      然后他睁开眼,看到了那个奴隶,他正在背着独眼在野牛群里狂奔。

                      只是光明顾不上那么多了,他需要做了,是另外一件事情,于是他站了起来。

                      光明的目光在野牛群里迅速地搜索着。他不相信那些愚蠢的蛮人可以控制如此众多的野牛。

                      目光像是光线,渗透进每一个罅隙,然后,光明突然笑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微小的,站立在其中一只奔走的野牛背上的红色身影。

                      他突然双手张开,像是飞鸟起飞前突然伸展开双翅一样,袖子中突然飞出两道璀璨的光芒,朝着那个红色的身影疾射而去,尖锐的破空声刺穿峡谷,在空气中拉出透明的裂缝。

                      等站立在野牛背上,念着咒语操控着野牛的鹦鹉看到那两道流星般的光芒时,她已经来不及撑开防御结积了。胸口被射过来的光芒撞出钝重的痛感,口中一阵腥味,一张口就是一滩血。

                      鹦鹉从飞速奔跑的牛背上摔下来,在坚硬的沙砾地面上冲出很长的一道痕迹。

                      她抽搐了几下,像是挣扎般地蜷缩着。鲜血从她的身体下面流淌出来,染红了一整个地面。

                      野牛不断地从她身边冲过,有几只甚至直接从她身上践踏而过。她想重新站起来,可是,也已经没有力气了。

                      在最后一只野牛将铁蹄踏向她的头颅之前,她动了动手指,空中幻化出一只黑色的鬼魅般的飞鸟,闪电一样的朝天空上冲去,然后迅速地消失在厚厚的云朵后面。

                      然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成群的野牛从她小小的尸体上践踏而过。

                      然后,野牛慢慢地停了下来,到最后,所有的野牛突然站住了,像是突然被人催眠一样地楞在当场。

                      像是静止的画面。

                      光线棱角分明地照射进峡谷。

                      唯一的动态,却是那个背着独眼狂奔的奴隶。

                      甚至连光明都微微地动了容。

                      因为,那个奴隶已经不是简单地在奔跑,那种速度,光明只在当年平定极乐宫的时候,看过少数几个动术师达到过。

                      他的双眼和双耳因为奔跑的极速而越分越开,身边飞快掠过的一切被准确而清晰的捕捉,两眼分开到两侧,360度内所有的物体都在视网膜上投下清晰的轮廓。

                      快速奔走的奴隶像旋风般地朝着野牛跑来的方向飞速地奔跑着,然后,像疾风一般席卷过深谷。

                      然后,奇迹般的,所有的野牛像是看到首领般地跟随在他的身后开始重新狂野地奔跑起来。

                      光明突然将手朝峡谷一指,说,现在!所有将士!进攻!

                      烽烟过后的战场,永远是最寂寞也最悲怆的地方。

                      那些将士们喝着烈酒唱起的战歌,回荡在狼烟遍地的战场上,旗帜倒地,尸体横成。

                      篝火噼里啪啦地炸响着,火光映红了每一张战士的脸。

                      每一个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因为没有人知道。今天在胜利地唱着战歌,而明天,自己的尸体将腐烂在哪里。

                      这是士兵的悲哀,也是士兵的壮丽。

                      那个奴隶背着独眼还在奔跑着。他似乎并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直到身后传来悲怆而悠扬的笛声,在黄昏里送葬着一切。

                      光明的白马奔驰过来,在他面前停住。

                      光明抬起马鞭,指了指他,说,把他放下吧。

                      奴隶目光里满是胆怯,摇了摇头,害怕地退了一步,可是还是很坚定地背着独眼,他说,主人要我一直背着他。

                      他的话语僵硬而生涩,因为他是奴隶,奴隶并不习惯说话。
                    


                    26楼2006-03-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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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看了看他,说,放他下来吧。他已经死了。

                        奴隶惊慌地将独眼放下来,背上的独眼已经被士兵的弓箭射成了一个刺猬。昆仑眼中的悲伤凝结成泪水,闪烁着光芒。

                        光明骑在马上,竟然微微有些心动。他马上也觉得微微有些恼火。自己竟然会为一个奴隶心动。

                        光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隶说,奴隶叫昆仑。

                        光明,哪里人?

                        昆仑,不知道。

                        光明,家在哪儿?

                        昆仑,没有家。

                        光明,父母兄弟有吗?

                        昆仑摇了摇头,不再回答光明的问题,他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拔下独眼身上的箭,然后小心地脱下独眼的鞋子,倒掉里面的黄沙,然后再小心地帮独眼穿回去。然后慢慢地撕下衣服,擦干净独眼脸上的血。昆仑的眼泪滚烫地掉落在地面上,溅起一阵灰尘。

                        光明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奴隶的?

                        昆仑说,一直都是。

                        光明说,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奴隶。

                        昆仑摇了摇头,他说,我的主人是独眼。他一直都是我的主人。

                        昆仑还没有说完,背上就突然挨了一记响亮的鞭子。皮肉被撕开了,鲜血飞溅开来。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像野兽般地发出了怒吼。

                        光明说,你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多利箭都无法伤你分毫,而现在,我却可以用鞭子把你抽得皮开肉绽么?

                        昆仑抬起头,眼中是困惑并且惊讶的眼神。

                        光明微微眯起眼睛,轻蔑地说,如果不是我在你身上布下的白光结界,你早就死在那些野牛和箭矢之下了。你的命都是我的,你理所当然的是我的奴隶。

                        然后光明策马骑回了营地。

                        尘土飞扬起来,在昆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夕阳从昆仑的身后混沌地沉了下去。

                        逆光,将一些清晰的事物化成黑色的暗面。

                        昆仑朝着笛声吹来的方向奔去,因为那里有他新的主人。

                        他回过头去看着越来越远的那座自己刚刚用手掘出来的独眼的坟墓,那里埋葬着自己曾经的主人。

                        他依依不舍地望着,然后掉过头飞快地朝军营奔去。

                        千羽楼。一如往常的大雾。

                        台阶上的白翼等待着黑色的飞鸟传回信息。

                        包括台阶下等待着命令的更多的飞鸟,准确的说,应该是有着飞鸟名字的咒术师们。

                        鬼魅一般的,黑色飞鸟闪电般地飞回来了。在白翼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就“腾”地一声,如同烟雾般消散在空气里。

                        白翼用手托着下巴,说,鹦鹉已经死了。

                        浓雾里有人发出明显的吸气的声音。

                        白翼听到了,没做太多的表情,只是她淡淡地说到,其实,在我叫鹦鹉出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死在拓丰古城无法回来。因为,光明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他不可能想不到是有“神语者”在操纵那些兽类。而天下最好的“神语者”就是千羽楼的鹦鹉。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对付鹦鹉的。面对光明,连我都会顾忌,何况鹦鹉……

                        台阶下有一个声音说到,主人,那么既然您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派鹦鹉去送死呢?

                        白翼望着说话的那个人,轻轻地说到,我交给鹦鹉的任务是需要她引起蛮人暴乱,并且辅助蛮人所向无敌。蛮人用野牛阵曾经也打赢过王朝的军队,可是,凭他们那种愚蠢的控制野牛的方法,根本无法做到所向无敌。所以,我才会叫鹦鹉去,因为她几乎能控制所有的动物。所以,蛮人的军队才能那么快得突破一道又一道防线,这样才能惊动王城里的王。不然……你觉得光明会离开王城么?

                        属下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白翼重新吸了口气,然后说,刚刚沉月轩的飞鸟也带回来了消息,浮桥顺利成为了帝王的近护卫领。

                        主人,那个浮桥到底是谁?真的是枯叶么?

                        白翼说,目前还不知道,因为画眉……因为画眉还没有传回消息。只是,他的力量不在枯叶之下。所以,只可能比枯叶厉害,你们要多加小心了。

                        白翼的声音在说到画眉的时候有一点点的异样,可是没有人听得出来。
                      


                      27楼2006-03-12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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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在瞬间遁形,光线骤然减弱,周围安静得可怕,而且被黑色的发丝吸收掉光线之后的森林看起来像一个布满了未知恐惧的迷宫。

                          苍鹭轻轻地恢复了站立的动作,擦掉了嘴脚流出来的血。

                          然后那些黑色的头发消失在空气里。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森林也一点一点地被光线重新侵蚀而进。树木的枝干和地面的苔藓重新露出轮廓。

                          像是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样子。

                          只有苍鹭知道,这个森林,已经被自己变化成了咒术中最难的三个迷宫之一的,黑羽之阵。

                          苍鹭轻轻地朝着最高的那棵树的树冠一跃,然后就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中。

                          她现在只想等着光明的到来。

                          趁着光明还没有到,她需要先休息一下。

                          黑羽之阵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是将施咒者的灵魂扩散开来布置成的整个迷宫。施咒者的灵魂被分成六个“灵”,分别控制迷宫的六个方向,这个迷阵对施咒者的消耗非常的大,而且,一旦发动,只有迷宫中产生了死亡,迷宫才可以结束,否则,将一直持续下去。另外一种结束迷宫的方法,就是施咒者死。

                          这一类的咒术在所有的咒术中被称为“无逆之咒”,只有出现死亡,才可以停止咒术的施展。

                          所以,愿意使用这种咒术的人并不是很多。

                          空气中传来不知来路的花香。

                          苍鹭站在树冠最浓密的树叶之间,一身黑色隐藏在夜色里完全看不见。

                          她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加快了很多。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苍鹭嘴角轻轻地微笑着,因为她知道,光明马上就进入这个已经变成黑羽之阵的森林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却听到了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

                          说是听到,其实她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仅仅只是动物的本能,她感觉到有另外的人进来了。

                          突然有幽远而冰冷,并且带着微微的回声的声音传过来,是“灵”在对她说话,“施咒者,有未知能量闯入,请抉择。”

                          苍鹭顿了顿,说,“阵法开启。”

                          “灵”的声音说,“确认。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苍穹、黄泉,六门开启。咒术启动,无法逆转。”

                          这个时候,苍鹭已经看到光明的那匹白马的影子了,像是光线般的速度,朝森林奔驰过来。

                          另外一个“灵”说,“施咒者,有未知能量闯入,请抉择。”

                          苍鹭心里乱成一片,她根本没有预料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会闯进来,她咬了咬牙,然后说,“玄武之门,开启,青龙之门,逆位旋转七度。苍穹之门,隐匿。黄泉之门,洞开。”

                          “灵”的声音,带着死亡般的冷漠和空洞,“确认。玄武之门,开启,青龙之门,逆位旋转七度。苍穹之门,隐匿。黄泉之门,洞开。”

                          空气中微微地荡漾出透明的涟漪,树木像是液体般,不时地微微扭曲一下,像是隔着燃烧的热浪般的空气似的,微微地变形。

                          时间和空间都在随着苍鹭的每一个咒术命令而飞快地改变着。六个灵隐身在森林的空间中,决定着所有人的生死。

                          苍鹭站在最高的地方,抬手在自己的眼睛上划下了咒术,一瞬间,黑暗的森林在视网膜上如同白昼般清晰,她飞快地搜索着每一个地方,然后,终于看到了第一个闯进来的人。

                          她的心在一瞬间像是掉进极北之地的玄冰里。

                          汗水大颗地掉了下来。

                          背后像是突然长出尖锐的针芒,几乎要让她从树上坠落下来。

                          她认识闯进来的这个人,三年前她曾经差点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不,他已经不能算一个人……

                          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唯一停止的办法有三个,光明死亡。第一个闯入者死亡。还有,她自己死亡。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换了个手势,“朱雀之门,封闭。玄武之门。封闭。”

                          两个“灵”的声音从昏黑的森林尽头传来,在空旷的树木之间来回地游荡着,“确认。朱雀之门,封闭。玄武之门。封闭。”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积满了乌云。
                        


                        30楼2006-03-1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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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然只是变了变嘴角,没有张口,却说了话,她说,不要在我面前放肆,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轻轻地抬了抬手,光明手中的刀就突然变成了流沙散落一地。

                            光明掩饰着内心的慌乱,问,你是谁?

                            她说,我是满神。

                            满……神?你是神么?

                            可以这么说。

                            你找我做什么?

                            为你指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成为常胜将军。

                            光明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嘲弄,他说,我从来没有败过,将来也不会败,我又何必要你指路?

                            满神轻轻地一声叹息,说,是吗,如果不是凭空跑出来一个奴隶,峡谷一战,你会赢得那么轻松?不过,大将军到底还是赢了。只是,你不可能永远这么赢下去。最起码……你不觉得你现在很需要我指路么?你不觉得你已经在这个森林里走了很长时间了么?我们不如……打个赌吧……

                            她轻轻地挥了挥手,周围的无数棵巨大的芭蕉树上竟然无声地开放出了纯白的花朵,满神摘了一朵,闻了闻,微笑地望着光明,笑容像是荡漾在池水中一样。

                            光明说,你要赌什么?

                            我赌你这次回王城救王的结果。

                            光明转过身去,背着手说,你输了,只要我大将军光明出现在王城,那么北公爵无欢就不战自溃了。

                            满神笑了,我让你看一件东西吧。

                            空中突然幻化出一副小小的卷轴。无数尖锐的针一样的白色毫光从里面迸射出来。

                            那副小小的卷轴,带着巨大的几乎要震裂耳膜的声响和能量缓慢地展开了。

                            狂风怒吼。

                            战争中的呐喊和悲哀的嚎叫,被火光卷起冲上云霄。

                            战旗翻滚咧咧做响。浓烟像巨龙般将王城吞噬。

                            卷轴中,王站在金顶上,王的对面是无欢,他对着王拔出了剑,王愣住了。远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王回过头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来的人正是穿着鲜花盔甲的大将军光明。

                            而正在王露出欣慰的笑容的时候,他的胸口突然被疾射而来的一柄剑插中胸口,剑发出清越的龙吟,正是大将军光明的专用之剑龙吟刃。那个投剑的人,正是穿着鲜花盔甲的大将军光明。

                            光明看到这里,突然笑了。

                            满神说,我知道你不信。可是,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尽管……我曾经一度认为它是可以改变的……

                            光明没有注意到满神刚刚神色突然有了微微的变化,他继续哈哈大笑着,他说,好,我和你赌。

                            满神朝身后一指,说,去王城的路在那边,快去吧。

                            光明疑惑地看着她指的方向,说,那不是我来的路么……

                            满神轻蔑地笑了笑,说,你刚刚如果再往前走一点点,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了的大将军了。

                            然后突然风雨大作,雷声像是落在头顶处炸开。满神消失了。

                            他看到站在芭蕉树后的昆仑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走过去,说,跟我来,我找到出去的……

                            他的话被一道闪电般的刀光打断,刀光背后,一个黑色的穿着夜行袍的人像鬼魅般地飞掠过来。

                            光明瞬间抬起手,念动咒术,“白光结界!”

                            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光明指间扩散开来,带着嗡嗡的尖锐的声音将光明环绕起来,光明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一个白色透明的巨蛋里一般。

                            光明嘴角咧开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他现在安全了。

                            黑袍之人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把手放在唇边,“日晷逆照!动!”

                            时光倒转地回溯。白光重新聚拢回指尖。周围的光线又突然重归黑暗。

                            那道刀光重新逼过来的时候,光明知道这次真的躲避不过了。可是,这远远不是光明内心的惊骇,因为他知道这个动术,“日晷逆照”。

                            而下一个瞬间,冰凉的刀锋贴到了他脖子的肌肤上。

                            而这个时候,突然斜里冲出一个矫健的身影,他的速度甚至将刺客的刀锋带向一边,昆仑的衣服被无形的刀力绞得粉碎,而那一瞬间,在昆仑从刀锋的边缘抱住光明时,刀刃在光明结实的后背上划开长长的口子,鲜血像熔岩般怒吼着喷向黑暗的森林。
                          


                          32楼2006-03-12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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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天像是坠落下无数的白色的流星!九十九道光芒从天空不断地坠落下来。带着模糊的拖长的光芒。

                              光明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然继续抚着他的古琴,而无欢的脸因为兴奋而放着光。

                              可是,那些白色光芒,在坠地的瞬间,却接二连三不断地发出“啪啪”的沉闷的声音,像是骨头从高空摔落地面发出的骨肉碎裂的声响。当九十九道光芒全部落到地面的时候。无欢看到地上躺着的九十九具穿着白色动术长袍的尸体。

                              无欢说,你!

                              光明轻轻弹着琴,他说,没错,都是我杀的。而且易如反掌。

                              说完,他用力在琴上一划,一道尖锐的弦音破空而出,所有的动术师的尸体上“哗”地爆开一道一尺长的刀锋砍过一样的裂口,可是,因为都是已经死亡的尸体,已经没有鲜血可流,所以,只有伤口处朝外翻出来的白色的肌肉。

                              乌鸦跪下去捂住了嘴。

                              倾城说,卑鄙。

                              光明站起来,收起琴,他盯着倾城,说,卑鄙……你和我不是一样么?

                              光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的范围内。

                              整个王城留下寂静的琴音,似乎还回荡在空旷的夜色里。

                              倾城回忆着刚刚光明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你不是和我一样么”,心里像是被千万把刀来回缓慢地切割着。她抬起头,看着浩瀚的月色,喃喃自语地说,难道真的我也和他一样卑鄙么……

                              无欢走过来,望着她,说,你不是。我救你出去。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你是我的,我不允许别人杀了你。

                              倾城望着眼前像是年少的男孩似的无欢,眼里是闪动的亮光。她笑了,然后摇了摇头。她说,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无极的可怕。

                              无欢转过身,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鸟笼旁边,然后伸出手,朝着笼子外的空间插过去。

                              他的手接触到笼子的边缘,突然冒出嘶嘶的白气,他手指上的肌肤在瞬间腐烂,露出苍白的骨头,可是,他咬着牙,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朝着外面更加用力地伸过去。

                              倾城回过头,用力一挥手,无欢朝后面重重地摔回来。

                              倾城走过去,举起右手,将一团白光笼罩在他的手指上。骨头上消失腐烂的肌肤缓慢而神奇地恢复过来,像是新生的肌肉般完整。

                              无欢看着眼前的咒术惊呆了,他现在才知道,白翼的咒术有多么不可思议。

                              无欢低下头,说,我只是想把手伸到笼子之外,然后,就可以在外面使用咒术能量破掉这个封印后的空间了。

                              倾城摇了摇头,低声叹息,你不用浪费力气了,行不通的。就算你的手出去了,念咒者的身体还在里面,力量依然无法传递出去。

                              而这时,突然一个模糊的身影嗖地出现在笼子顶上,无欢和倾城朝上面望去,月亮的逆光下,是倾城熟悉的那个剪影。

                              昆仑。

                              无欢愤怒地骂了声“白痴”,然后坐在地上。

                              倾城叹了口气。

                              已经教了很多次破解这个“禁神之阵”的方法,可是,昆仑的手指永远不听使唤。

                              乌鸦和孔雀早就放弃了。而倾城在最后一次尝试后,也对昆仑死心了。

                              唯一来的一个救星,却也只能站在笼子之外看着他们。

                              昆仑抓着鸟笼的冰柱,一双眼睛充满了内疚。可是,他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愧疚。他是奴隶,他不太善于讲人类的语言。

                              可是,倾城看着他的时候,发现,他虽然还是沉默不说话,可是,却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奴隶了。他穿着雪白的衣服,头发干净地扎在脑后,露出了他英俊而气宇轩昂的脸。星辰一般的双眸闪动着夺目的光芒。倾城看得微微有点呆了。

                              无欢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他终于恢复雪国人的样子了。”

                              而倾城突然露出了笑容,她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昆仑按照倾城教给她的方法,轻易地就变出了传递信息的黑鸦,他看到自己手中突然腾出的黑色烟雾时像个受惊的兽般叫出了声,然后,那团烟雾在他手中突然凝固成一只闪电般的黑色飞鸦,朝着天空疾射而去。
                            


                            36楼2006-03-12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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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声说着,不用逃了。出不去的。除非光明解除这个阵法,否则,没有人可以出去的。

                                昆仑站在王妃身后,他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心里如同刀割般难过。他刚想走上去,就听到无欢说,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倾城的眼泪依然没有停。

                                无欢和昆仑,两个天下最好的动术师,带着倾城飞快地像是疾光一样朝前掠过。

                                可是,后面千军万马的鬼影夹杂着无数刀光剑影,却越来越近,昆仑和无欢的动术像是没有作用。

                                无欢年轻而结实的躯体上,是一条又一条像是薄如蝉翼的细长刀口,一条又一条,布满了整个胸膛和四肢。

                                然后,突然喷薄而出的鲜血像是汹涌的岩浆一样,朝着外面喷射而出。

                                倾城脸上是一层无欢的薄薄的热血。有微热的感觉,像是站在巨大的瀑布面前,脸上溅到的湿湿的水雾。

                                无欢突然跪了下去,他嘴角一股血吐了出来。

                                倾城慢慢跪下去,看着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像是面对死亡已经麻木了。

                                无欢用力地笑了笑,他说,倾城,你记得小时候……有一个男孩子,骗你说只要答应做他的奴隶,就……给你馒头吗?

                                倾城突然想起来,望着眼前的无欢,她哽咽着说,难道你……你是……

                                无欢又笑了,依然是一副少年般得意的样子,他说,没错。那个讨厌的小鬼,就是我。

                                无欢眼中的光芒慢慢地暗下去,他突然头朝地面上倒去,倾城赶忙跑过去扶着他垂下来的头。

                                无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有点沮丧地说,我说过,一定要让你当我的奴隶,所以,我从小时候起,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女人……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成了王妃,我好难过……那一年我十九岁,我对父王发脾气,说一辈子不娶女人……呵呵,还被父王关了十天的禁闭……所以,我想要证明,无极胡说八道……可惜,我……我……”

                                倾城闭上眼。

                                怀抱中的无欢双眼却再也无法闭上了。他没有安详地死去,他甚至没有说完他想要说的话。

                                倾城抱着无欢,心中却像是被大水冲洗过一样清澈。

                                她轻轻地放下无欢,转过身,望着昆仑说。

                                昆仑,谢谢你救我,我欠你很多,可是,却把你拉进这地狱一样的阵法里。现在,我救你出去。

                                昆仑吃惊地望着她,说,你怎么救?

                                倾城突然举起手,无数银白色的丝线朝着昆仑喷射而去,一瞬间,像是一个蚕茧一样将昆仑包裹得无法动弹。然后,她轻轻地勾了勾手指,昆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着倾城扯了过去。

                                没有看清楚,昆仑就和倾城背对背地绑在了一起。

                                昆仑突然明白了倾城想要做什么,他大声吼着,说,不行,你放我下来!你快点放我下来!

                                倾城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听不出悲痛,也听不出绝望,像是死水一样,没有任何的波澜,她说,你不要动了,我欠你很多,我要全部还给你,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死在这里。

                                说完,她突然念动咒术,她和昆仑被一阵白光所笼罩,然后,她突然双手像是翅膀般展开,千羽之衣突然绽放让人无法睁眼的光芒,然后,她像是一团白色的飓风般朝着尽头的黑色浓雾之墙冲过去!

                                “昆仑,你记住,当我撞进黑雾的时候,你趁着那些黑雾吞噬我的时候,赶快冲出去!”

                                耳边的风怒吼着,翻卷着,将羽毛吹得四散飞扬。

                                “你不要停下来管我,你要一直朝外面,用力地出去!”

                                捆绑着自己的银丝越来越紧,昆仑用力地挣扎,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这是唯一的机会!你不要浪费我用生命换来的生机!”

                                昆仑的热泪流淌下来,胸口处一股巨大的悲痛涌向喉咙,他怒吼着,哭喊着说,“我不要!我不要你死啊!”

                                “我求求你!你停下来啊!”

                                “我不要活!要死一起死!”

                                “我不要啊!”

                                在脚上突然传来被什么东西咬噬的剧痛时,他突然看到了光,然后,他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抛了出去。

                              尾 声 

                                他睁开眼睛。

                                眼前已经没有了黑色的大雾。

                                周围的巨大的宫殿重新在夜色中显现出轮廓。无数的宫灯重新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昆仑躺在地上,当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夜空中,像是下起雪一般地,缓缓飘落下无数的白色的羽毛。

                                漫天漫地的,白色的羽毛。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根,然后看到了羽毛上凝固的鲜血。

                                他的泪无声地流下来。

                                他回过头去,看到了身后的大将军,光明。

                                漫长的黑夜快要结束了。

                                可是,在黎明到来之前,月光和星光都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光明到死的那一刻,都无法相信昆仑能够杀了他。

                                因为他没有想到,无欢死前,会把自己全身的动术,都转移到了昆仑身上。

                                飞鸟。雾气。光线。目光。

                                光明看着在日光中,像是神一样朝自己走来的昆仑,一瞬间消失了所有的思想。

                                目光中,只是他伸向自己的手。

                                缓慢地,轻柔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然后,像是探寻宝物般地,握住了心脏。

                                光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昆仑的手中跳动着,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般,充满了生命力。

                                而在下一个瞬间,突然一阵用力的握紧,光明只觉得一片黑暗突然向自己笼罩而来。

                                而那一瞬间,时间也重新流动了。

                                光明缓慢地张开口,他说,原来,无极真的无法改变……我错了……

                                他哽咽着,念动着那首他一直喜欢着的诗。

                                天下风云入昆仑

                                几世人生几世尘

                                红日银月流星动

                                日昼……

                                可是,他念不完最后的五个字,这五个字,成为了他永远没有完成的愿望,“光明满乾坤”。

                                一整个王宫的前庭,到处都是尸体的碎片。

                                那是被黑雾吞噬撕碎了的一千个咒术师,还有无欢,还有……倾城。

                                昆仑望着眼前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哽咽了喉咙。

                                昆仑望着辽阔的天地,竟然不知道该走向什么地方。

                              (全文完)


                              38楼2006-03-12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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