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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集】骑桶人|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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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桶人
薤露
原帖某些片段被删 这是重发


1楼2011-03-21 13:06回复
         绿野苑里的绿,野得像一只山猫,一只有着一双绿幽幽猫眼的山猫,一身黑夜般美丽的皮毛,在山野间无声无息地潜行。  
         你可以想象它优雅的步子,像一首歌,轻轻弹唱。  
         绿野苑有绿野池,绿野池有夜舒荷。在月色朦胧的夜晚,夜舒荷悄悄开放,它的叶子其实亦是一朵花,张狂地在水面上舒展它的绿,有着月光一般容颜的荷花肆无忌惮地盛开,它无须顾忌,它是这座园子的主人,它把自己的妖艳与圣洁点燃,照亮绿野苑每一个有月光的夏夜,照亮绿野苑每一个角落,和苑里每一个人。  
         孟湄清楚记得,当她让最后一块轻纱轻轻滑落,月光为之一暗。她看到阿难陀的眼里有疯狂、迷茫、痛苦、欢喜、忧伤……她听到他一字一句地念:“……来与众生治心病,能使迷者醒,狂者定,垢者净,邪者正,凡者圣。”他把孟湄当成了佛了?或者,魔?  
         那年,她十六岁,她把自己的贞洁献给了阿难陀,一个从天竺来的和尚。  
         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贞洁还在,她并没有把它献给任何人,她的贞洁始终还在她的心底最深处藏着,藏在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少年,有着一张松鼠一样的小脸,和一双松鼠一样警惕的眼睛,不,他不是松鼠,他怎么会是松鼠呢?他是一滴泪水,一滴从佛祖的眼眶中滑落的泪水,一滴渐渐拉长的泪水,他在尘世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瞬间滑落,落在地上,碎了,消失了,可是他却在消失之前发现了孟湄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贞洁,他在月光下看着,终于他哭了,他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美的。  
         当他还躲在通化坊东门下的阴沟里的时候,他深信这世界其实亦不过是一条阴沟,他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他深信自己亦不过是这条阴沟里的一只蛆,蠕动,翻滚,寻找着什么,其实什么也不可能找得到,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寻找。  
         他叫李漠。  
         街鼓刚响过不久,他就悄悄跳进这条阴沟里藏了起来。他仿佛听到城门在轧轧关闭,一队神策军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长矛闪亮,从金光门沿着皇城南街,向春明门骑行,马蹄同时落下,又同时抬起,踏在皇城南街铺了细沙的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阴沟里弥漫着死老鼠腐烂的气息,潮湿,郁闷,蚊子“嗡嗡”绕着他转。这一切都没什么,当他决定做一个刺客,就已决定了他必须忍受现在这一切,在令人惊艳的翩然一击之前,刺客必须学会忍受人世间所有的苦难屈辱,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好的刺客,而不是一个好的刺客,就意味着挣不到钱和,死。  
         他倏地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一只正在飞舞的蚊子,轻轻将它碾碎。  
         这样的动作,他已重复了千万遍。  
         有时他会想象自己其实是一棵树,在某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春天里长出了一根枝杈,这根枝杈慢慢生长,终于在经过了多少个春天之后,长到了它想要长到的地方。  
         但其实他的动作迅如闪电,他必须快,也只能快,但快并不足够,他还必须准,因为每次出手,都只有一次机会,但准仍然不够,他还必须尽量的简单,就像一棵树上的枝杈,总是用最简洁的路径去追寻阳光,他要让每一击的每一动作都不浪费,浪费就意味着,死。  
         他默默数着梆子响。这是一个晴朗的夏夜,虽然阴沟上有石板盖着,他看不到天上的星星,但他仍然知道,这是一个晴朗的夏夜,星河流转,仿佛要洇湿每一个仰望者的眼。  
    


    IP属地:湖北2楼2011-03-21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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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五更,他把铁丸装进弹弓,握在手上,他蹲下,像一头豹子,鼻翼翕动,双目紧闭,触摸从通化坊里传来的轻微振动,一个人,两个人……八人一骑,振动越来越坚实,“嘎”地一响,坊门开了,他双足一振,从阴沟中跃起,后背顶开石板,手中弹弓将铁丸弹出,黑黑的铁丸“呜呜”低啸,撕裂长安夏季凌晨的死寂,狠狠咬在了那个骑在马上的人的额头上。他脚下一蹬,把尚在空中的石板向慌乱的人群踢去,自己则借力翻上了通化坊墙头,再一跃,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在正德门和启夏门之间翻过城墙。晨光熹微,大片的乌云从终南山后压过来。  
           街鼓乍起,最先是从宫城里传出,然后由北向南,各坊的街鼓也依次响起,刹那间满城鼓声如雷,惊天动地。  
           清明渠对岸山脚下,有一小庙,里面大殿墙上的地狱变图,据说是吴道子画的。李漠曾在那庙里唱过挽歌。夜里,他独自举着蜡烛,去看壁画。大殿空旷,头顶上是高而深的黑。复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号叫地狱、大号叫地狱……他一层层看下去,刀山、火海、剑树、镬汤、油锅,哭嚎的灵魂,碎裂的肢体,吸引着他,阴森恐怖却又弥漫着神秘的诱惑。在最下一层,靠近墙角的地方,李漠看到一个被冻在冰里的女子,身躯赤裸,眼神迷茫,孤独而冷漠,却媚得令李漠心碎。他坐在地上,呆呆看着这女子,直到黎明降临。  
           黎明降临时,乌云遮住了整个天空,风低低刮着,灰的光,冷冷的死寂。李漠站在渠边,百无聊赖,默默看一群蚂蚁搬一只死蚂蚱,它们似乎想在暴雨来临之前把蚂蚱搬入洞穴中,但雨点砸下来了,伴着几声闷雷,蚂蚁们四处奔逃。  
           一年前,就是在这里,李漠开始了他的刺客生涯,也是在这里,他拿到了第一笔报酬。可是现在他再也回想不起当时是如何开始的了,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对着他说:“杀死他!杀死他!”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那个人的音容服饰。他把那人杀死了,一个和尚,简单得像捏死一只苍蝇,不,或许更简单,因为捏死一只苍蝇还要洗手,而李漠杀了人后,连手也不用洗。他在清明渠边一棵榆树下拿到了钱,后来,每次杀了人后,他就会立即来到这儿,总会有一小袋钱,放在树下,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等着父母把自己领回家。  
           每一次行刺,他都充满了恐惧。他害怕被人捉住,更害怕失手。那个声音,温婉而坚定,李漠知道他是强有力的,绝不会容忍失败与背叛。  
           可他却从没有见过他,他直接控制了李漠的大脑,李漠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去做,而他则给李漠丰厚的报酬--杀一个人十贯,足够一个国子监的书生舒舒服服过一个月。  
      


      IP属地:湖北3楼2011-03-21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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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漠需要这笔钱。  
             李漠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摆脱他了,除非自己死去,一个人只有死了,才能摆脱自己的命运。  
             可是这一回,树下没有钱。  
             李漠有些慌乱,任由雨水淋湿自己瘦削的肩膀。  
             雨越下越大。清明渠上,白亮的雨幕被风吹向北,又吹向南。  
             李漠听到身后有人向自己走来,每一步都安闲自在,仿佛不是行走在雨中,而是在踏青。  
             李漠转身。一个人,白衣乌帽,轻柔如一抹春野上的晨雾。  
             这人在李漠身前站定,缓缓出手,方圆数丈的雨水都被他的掌力吸去了,回旋盘绕,渐渐在他手掌上聚成一条水柱。这水柱愈来愈粗,在他的掌上伸缩着,如一条欲振鬣飞起的龙。  
             但此时李漠却被他的脸吸引住了,这是一张怎样的脸!连李漠自己也惊讶了,在这生死关头,自己竟会去关心对手的脸,但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呵!  
             可是李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吗?现在那水柱扑过来了,须髯怒张,李漠茫然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和刚才那些蚂蚁本无区别。  
             可是就这么死了么?可是就这么死了么!他向后退了一步,水柱已吻上了他的前胸,他拼了命向后一跃,但没有用没有用,他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飘落在渠里,半浮半沉,随着湍急的渠水向北去了。  
             向北去了,由安化门西进去,就是安乐坊。安乐坊内有绿野苑,绿野苑内有绿野池,绿野池上有夜舒荷,还有那个比夜舒荷更美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孟湄。  
             孟湄第一次见到李漠,是在元和八年上元节那天。  
             长安的上元节,“九陌连灯影,千门度月华。倾城出宝驹,匝路转香车”,繁华热闹到了极至。  
             孟湄在平康坊笼月楼最高一层上,倚着栏杆,嗑着瓜子,独自看楼下袨服靓妆,车马填噎。  
             平康坊是长安的风流薮泽,长安的妓院,大多在此。笼月楼又是平康坊里最大的一家妓院。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笼月楼的主人,居然是大荐福寺的长老阿难陀,而孟湄,又是阿难陀的姬妾。  
             以和尚而开妓院,养小妾,似乎很怪异,但在当时的长安,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楼下有人在喝花酒。孟湄知道他们都是国子监的书生。国子监所在的务本坊与平康坊只隔一条街,来往异常方便;而这些书生又都是风流自赏的,笼月楼墙上,就免不了要留下许多他们的墨迹了。  
             现在,这些书生们就在谈论一首去年秋天才写上墙的诗。孟湄那时正好也在,见过那个书生,二十来岁,身材瘦高,双眼白多黑少,衣衫弊旧,牵一匹瘦马,在笼月楼门廊下避雨。孟湄看他可怜,叫龟奴唤他进来,在楼内小坐。没想到那场秋雨却下得淅淅沥沥,一发而不可收。书生大约坐久了,不好意思,要了一壶清酒,又求龟奴拿一些草喂马,自己则坐着慢慢喝酒。喝到半酣时,他从怀里掏出笔砚来,把诗写在了墙上。  
             他走后,孟湄下去看,没想到却是一首难得一见的好诗。  
             孟湄想至此处,不知不觉把诗念了出来:“落漠谁家子,来感长安秋。……”  
             这时楼下跟着也有人朗声念道:“落漠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谶筹。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  
        


        4楼2011-03-21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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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见到孟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长安附近一个小山谷里,他已走了千万里的路,渴极累极,在小溪旁跌坐。一个小姑娘,那时她多小呀!挎着小小一篮野樱桃,从山上下来。她已经走过去了,又走回来,把那篮野樱桃放下。  
               他来到长安,靠着辩才无碍,成了长安最大寺院大荐福寺的长老,他疯一样地找那个小姑娘,他早已看透了一切,--原来她才是他的佛呢。  
               他把他的佛找来,为她建起了绿野苑。  
               元和八年夏,一个寻常的下雨的早晨,小沙弥跌跌撞撞跑进禅房,气喘吁吁地告诉阿难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元衡被刺身亡,御史中丞裴度亦同时遇刺,因戴了一顶扬州出的厚毡帽,侥幸未死。  
               阿难陀一双鹰眼中黄光一闪,又渐渐黯淡了。  
               因为下雨,阿难陀没有到绿野苑来。  
               一个早上,孟湄坐在窗前默默看雨,听一只黄莺在雨里有一声没一声地叫。  
               将近午时,雨停了。她独自划着小舟,到绿野池里摘莲子。  
               夜舒荷的莲子,色黑如墨,更奇妙的是异香扑鼻。  
               相传汉代时,汉昭帝穿淋池,在里面种夜舒荷。宫女们把夜舒荷的莲子戴在身上,芬芳之气彻十余里,而且据说吃下去还能益人肌理。  
               孟湄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香自然是极香,但说“彻十余里”未免太夸张,至于“益人肌理”,可能吧,这世上益人肌理的东西可多了。  
               她缓缓用手划水,渐渐划入荷花深处。  
               阿难陀说,这荷花,其实是从天竺传入东土的呢。那么说,或许连释迦也见过这种奇妙的荷花吧。  
               夜舒荷的叶子底垂,花瓣紧闭。在荷叶的下面,绿野池水稠得像是化不开。  
               这样的水,死在里面或许是件幸福的事,孟湄暗想。  
               但她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一张苍白的脸慢慢从水里浮现出来,孟湄吓了一跳,身子向小舟的另一边倒下去,攥紧拳头塞住了牙。  
               但很快她又想到这只手是碰过那张脸的,她把手从嘴里拔出,俯身干呕,却呕不出什么东西。  
               是随着雨水,从清明渠里过来的吧?  
               她右手使劲摁着前胸,仿佛要把那颗狂跳的心摁回去,然后,她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看,她猛地捂住了嘴,天呀,是李漠呢,就是那个挽郎,那个挽郎啊!  
               她伸手探看,良久,终于从李漠的鼻孔里呼出一丝细而又细的气息,她也跟着长出了口气。  
               阿难陀有些惊愕。面前这个女人,虽然一直都很温顺,但却从未主动到大荐福寺来,更从未向自己求过什么,而现在,她不仅来了,而且居然开口了。  
               为了什么呢?阿难陀吩咐小沙弥拿出灵玉膏,交给孟湄。为了什么呢?他没有问。窗外竹枝摇曳,沙沙地响。  
               长安城里已乱成了一锅粥,金吾将军和京兆尹的人,守住了城门坊门,又挨家挨户搜查,就是阀阅名家,也不得免,连大荐福寺里也来了人,兵士们虽然都很客气,但搜查却极严密,比起以往,大不相同。  
               他开了张路条,说孟湄是到大荐福寺上香的信士,再加上孟湄乘的是七宝香车,华丽至极,所以倒没遇上什么麻烦,就回到了绿野苑。  
               下午,传来了风声,说刺客捉到了,共十来人,领头的叫张晏,恒州人。京兆尹裴武和监察御史陈中师,严刑鞠问,张晏受不住拷打,供出来说乃承德节度使王承宗主使,到第二天,城里就渐渐松了下来。


          IP属地:湖北7楼2011-03-21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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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凉回来了,手里没酒菜,却带回了一个人。
                 身材瘦小,着一身白衣,眉眼遮在一顶斗笠里,看不清。
                 李漠退了一步,他觉出这人身上冷冷的杀意。
                 李凉柔声道:“兄弟,我把你的事跟裴大人说了。”
                 “是吗?”李漠又退了一步,盯着那白衣人看,他的弹弓藏在腰间,他缓缓伸了伸右手五指。
                 “裴大人说,只要你跟着这位先生回去,他绝不会难为你。”
                 李漠却在想,自己有没有机会出手呢?
                 他曾在神策军校场上,于瞬息之间,用三十六颗铁丸,把“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弹在校场西墙上,赢得满场采声。
                 但神策军并不要他,因为他不过是一个来自安南的越族少年。
                 于是他作了挽郎,作了刺客。
                 李凉却不出声了,连他亦已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们所立之处,有几棵数百年的老松,正当盛夏,老松上结满了青绿的松球。
                 李漠静静等着。
                 一颗松球从树上落下,李漠却仿佛是出了神,他等这颗松球落下,已等了好久了,他等着那一瞬间,在松球即将砸到那白衣人的斗笠上,又尚未砸到之时,他出手了。
                 他向后跃了一步,同时弹出了五颗乌黑的铁丸。
                 “卜”的一声,松球砸在了斗笠上,跳了一下,又落在夫子庙大院的青砖地上,沿着砖缝滚着,最后停在了一棵老松虬曲的根旁。
                 而那五颗铁丸,亦同时打在了白衣人的脸上,深深陷了进去。
                 白衣人却不倒,他缓缓将斗笠摘下,露出脸来,莹白如玉,却没有眼耳口鼻,只有五个乌黑的洞。
                 他抬起右手,在脸上一抹,一张脸竟变得平滑如镜,而那五颗铁丸,则落入了他的手掌中。
                 李漠惊讶地看着。
                 那五颗铁丸,渐渐幻去了,仿佛本就不曾存在过。
                 李凉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喊道:“兄弟,你干什么?”
                 李漠冷冷道:“他要把我们杀了。”
                 李凉急道:“怎么会?裴大人说了……”
                 突然,他停下了,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着身边的白衣人。
                 只见白衣人的面皮,渐渐变黑,同时又幻出眉毛胡子,眼耳口鼻来。
                 “裴大人,怎么是你?”
                 “不错,”裴度和善地笑着,“是我。”
                 他右手不疾不徐伸出,“噗”地插入李凉的胸膛。
                 李漠一惊,向前跨出一步,又弹出五颗铁丸。
                 这一次铁丸去势更疾,竟穿透了裴度的胸口,“哧哧”钻入院墙中。
                 裴度的身上现出了五个透明窟窿,但他只是笑笑,那五个窟窿,也渐渐闭合,只在白衣上,留下前后十个小


            IP属地:湖北11楼2011-03-21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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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


              IP属地:湖北12楼2011-03-21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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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诡异的武功?
                     李漠茫然看着裴度,心中绝望,他任弹弓从手中落下,无奈地笑了笑。
                     裴度并未出手,但那无形无影无声无息的一击,却将李漠震得向后飞去。
                     李漠像一口破布袋般落在地上,觉得胸腹间仿佛空了一块。天迅速黑了,像有什么人,“砰”地一声,把乌黑沉重的棺材盖子合上,传来“铮铮”的敲钉声,然后是泥土雨点一般洒落,挽郎凄凉寂寞地唱:“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人们悄声说着话,似乎怕惊醒棺材中的人,最后,终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没有了,只有永恒不变的黑暗、孤寂与冰凉。
                


                IP属地:湖北13楼2011-03-21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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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度垂手站在李漠身旁,脸上又变回原来那莹白如玉的模样。
                       街鼓猛然震响,如雷霆万钧。
                       这鼓声要响三千槌,要响到黑暗降临大地,才会平息。
                       在“隆隆”的鼓声里,孟湄骑着桃花驹,冲进了国子监。
                  


                  IP属地:湖北14楼2011-03-21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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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待马匹停稳,就翻身跃下,一边跑入夫子庙,一边高声喊着:“李漠,李漠,你在这里吗?我已经把他杀……。”
                         她猛地停下,像是有一个人,硬生生地把她的声音扯断。
                         然后,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是你把他杀了?是你把他杀了。是你把他杀了!”
                         这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尖利,一声比一声绝望。
                         她冲上前去,一手扯住裴度的头发,一手在裴度脸上拼命地挖着,仿佛李漠的命就藏在裴度的脸中,只要她挖得足够深,李漠就能活转过来。
                         “放了她!”
                         裴度轻轻把孟湄推过一边,转身。
                         院中,阿难陀肃然而立,眼中的黄光,映着落日,益发炫目。
                         裴度心中一惊。自从十年前阿难陀来到长安,裴度就开始注意他了。虽然阿难陀从未出过手,但裴度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与他正面冲突。
                         李漠逃出性命,躲在绿野苑中,他早已知道,却因为忌惮阿难陀高深莫测的武功,不敢下手。
                    


                    IP属地:湖北15楼2011-03-21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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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已是避无可避。裴度深深吸了口气,将他修行了数十年的大明相道发挥到了极致,四周空气翻滚,如煮沸了的汤水。
                           然后,却忽地静了,那鬼魅般的一击,向阿难陀袭去。
                           但这一击却如春雨落于江湖,秋花飘于深谷,了无影响。
                           裴度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形,阿难陀的胸腹间,竟是如枯井般的静寂,但又并非朽木死灰,生气全无,在阿难陀的身躯内,仿佛有一个寂静寥阔的世界,大海潮涨潮落,明月无语当空。
                           裴度倾尽全力,再出一击,但阿难陀竟是笑了笑,仿佛是在笑裴度的可怜与可叹。
                           裴度退了一步,又退一步,再退一步,忽然万念俱灰,恨不得立时死去,不,立时死去仍是不够,他只恨自己为何要倒这世上来,要做这一切事,要生,要死,要行走,要呼吸。他抬眼看着阿难陀,眼中却空空如也。
                           阿难陀合掌胸前,道:“阿弥陀佛,檀越请回吧!”
                           裴度大叫一声,冲出了夫子庙,转眼无影无踪。
                           但腹中的绞痛却又一阵一阵地翻上来,阿难陀缓缓坐在地上,抬眼去寻孟湄。
                           孟湄慢慢地挪过来,跪在阿难陀身前,抬手轻抚阿难陀皱纹密布的脸。
                           “他死了,”阿难陀低声道,“我还是迟了。”
                           孟湄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一个男人死了,另一个男人,也要死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喝那酒?”她轻轻地问。
                           “你要我死,”阿难陀拼命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我便死。”
                           “什么?”鼓声隆隆,孟湄竟是听不清阿难陀究竟说了一些什么。
                           “什么?”
                           “什么?!”
                           “什么?!!”
                           ……
                           但阿难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鼓忽地停了。
                           好像少了什么一样。
                           死一样的静里,谁在唱着《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人死一去何时归!”
                           2002/12/11
                      


                      IP属地:湖北16楼2011-03-21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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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17楼2011-03-21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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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0 0.


                          IP属地:江苏18楼2011-03-21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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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们站在别人的坟头上,看着别人死去;明天,是别人站在我们的坟头上,看着我们被埋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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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北20楼2011-03-21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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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谢谢了先!


                              21楼2011-03-22 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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