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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山云] 黑刺李·Prunus Spin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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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祝小半生日快乐。
这篇文最终还是搬到这里,是为了不能登陆鲜网的各位。
感谢一直以来所有人对它的支持,阿独永远爱你们。


1楼2012-03-24 18:40回复

    高中时期虽然很幸运和云雀仍在同一所学校,但他很抵触和我这种所谓不够强大的「草食动物」在一起。放弃棒球,我参加了剑道部。
    不想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可就算这样不停的追赶他,却从来不能缩短一点我们之间的距离,高中毕业之后云雀和骸去了义大利,然后,再然后,距离从本来就伸手不可触拉伸至遥不可及。
    再过了几年,手中的时雨金时与自己同时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我被安排去往加拿大分部。一晃时间就这样无关痛痒的过去了,回到久违的义大利已经时隔五年,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以为许多事情不如曾经那样单纯,大家的身体和心理都随著年龄的增长有所改变。
    ——隐蔽的楼梯角落,我不巧撞见云雀。
    他正在和骸心无旁骛的疯狂交换唾液。那种程度,那种胶合的激烈如同两个原始人出自本能的接触,他们忘记了、或是刻意无视了、甚至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前一秒我还在愣装什麽坚强了如指掌地说著,冷静些吧,习惯就好了。这没什麼的。
    现在却什麽都想不起来了。
    紧接著转天自己的生日,我也险些忘记。
    阿纲和同伴们为我准备了惊喜派对。Reborn压低帽沿站在门口对著我显露父亲般的温柔笑容,小牛送来美味的奶油蛋糕。阿纲亲手捏了一盘手握寿司,了平大哥架著我的肩膀大唱生日快乐歌。
    众人的祝福之中我却迷失了。
    眼神越过温馨的现场,绕过一个又一个人,我在其中寻找云雀的身影。整整一晚却根本没有现身,本是意料之中却仍妄想他至少会为我准备一份即使粗糙的生日礼物。
    可是曲终人散之时,派对现场只剩下狂欢之后残余狼藉。
    夥伴们的欢呼声中我又老了一岁。
    脸被酒精浸得通红,我坐在窗边目送大家散去的身影。春季仍不够温柔的夜风刀割似的刮在脸上,滚烫的脸颊温度却升得更高。这时候,狱寺无声走过来,坐在一旁维持默契的沉默。
    我宁愿走过来的是另外的什麽女人也好。
    和他只有一言不发的坐车回了暂时落脚的宾馆,挂上请勿打扰的门牌。
    我告诉自己先不要思考比较好。
    狱寺拉扯著我的领带将我摔进柔软的床裏,贴上来的身体温暖又煽情。扯掉彼此身上的束缚,混乱之中分不清楚我是清醒身下这个人到底是谁或是已经迷乱到将他与云雀重叠,我进入他正灼烧的身体之中。
    ——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呢。
    我埋在他的肩窝里气喘吁吁地推动著两个人的身体,没有回答他。
    之后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像是事先约定好一样,我和狱寺之间不再只是工作上的同伴这样而已。
    在罗马短暂的几天时间,每个晚上我们都会不约而同的相遇,然后默默不语的来到宾馆。重复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们甚至可以一直做到天亮。
    每次抱著他温热的身体的时候我都想问他,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我大概连问什麽都理不清思绪。
    沉默之后是彻底划上句点。
    就这样一个星期之后,我返回加拿大。而狱寺去往伦敦进修商务。
    


    3楼2012-03-24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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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受伤之后,住在医院的第一年我们并不常见面。
      那时候在无菌病房裏长期昏迷的他,并不了解外界世界正在发生的混乱。直到我有精力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的时候,他已经从鬼门关熬过来、脱离了生命危险时期,转到加护病房了。
      想也不用想,依照云雀的性格,一定会把医院首当其冲砸个稀巴烂才能罢休。不愿意吃药,更别说接受什麽机械理疗,就算是娇羞的护士小姐也被她弄哭了不知道多少个。
      一直在加拿大分部工作的我心似火燎的完成了与下属的工作交接,等不及第二天的飞机就赶上了多伦多的深夜航班。
      回到罗马的这一天,太阳还没有下山。
      找到云雀所在的医院,病房门口有一群护士围成团正聒噪著。那时我还来不及找落脚的地方,拎著行李直接冲了进去——
      云雀狼狈的坐在地上,目光凶狠的对上我的视线。双拐不在他的手中。
      护士,医生早已见怪不怪习惯了他的不定期暴力。那些灰暗的日子裏他撕裂了多少条棉被砸碎了几个杯子敲裂了无数面墙。病情不稳定,任人宰割的他被从急诊室转往加护病房再回到单人病房又抬回了急诊室。
      乍看之下比谁都急切於能够独立自由行走,又宛若比任何人都更早放弃了治疗。
      其实一直在抗争的那个人,是自己。我们都是。
      拖著孱弱的身体,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搞破坏了。
      白刷刷宛若一张纸的脸上深深的黑眼圈陷进去的眼窝,快要撑不住身体像是折断了的手臂杵在地上。
      但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却还是抵抗那些吃后只会引起剧烈呕吐的屎一样恶心的药丸。
      我整个心都在疼。
      想也没想就上前抱住了他,被他警戒的推开了却没什麽力度。我稍微闪躲了一下,又试著抱起云雀轻轻放在床上。他怒瞪我的眼睛冷冰冰,放弃了抵抗的手自然垂下像个死人。
      躺在床上的他没有办法挪动身体,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具似的任凭我随意摆弄。希望他能舒服的仰躺,但是他一直只是维持著紧皱著眉沉默不语的咬紧牙关。
      「这样疼吗。」
      「你说呢。」
      可我又能说什麽。
      他倔强的别过头去,汗从他的眼角滑落。
      一直追赶的这个人,他终於停下了脚步。是不是该庆幸今生原来还是有追上他的机会的?
      却完全体味不到预想中的幸福。
      如此强大的人我所敬仰的人、现在被切断了行走的能力,只能像是个废物一样躺在我的面前、任人宰割的被玩弄被处置。
      云雀的汗、泪、血,它们都在为憎恨自己而流。
      会再弄痛他,但我还是忍不住将瘫在床上的云雀一把拉进我的怀里。心疼的亲吻他的耳廓时,他虚喘的嘴低声警告我滚开。
      把这些归为命运,不能离开你。
      我只是将手臂圈得更紧了。
      「云雀、…」
      隔了多久离了多远,想不到我依旧这麼的喜欢叫你名字。
      次复一次,年又一年。
      


      4楼2012-03-2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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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矛盾
        由於长期陷於昏迷,初清醒的云雀甚至连触觉都无法感知。
        他和僵硬的四肢对抗、拼命地想要抬起手扯掉氧气罩,「我不要这个…」
        我有意无视了从那双郁黑的眼瞳中射来的求助。
        注射过镇静剂之后,性情大燥的野兽才安分了一点。
        我坐在床边端详他恬静的睡颜,撩开黏在他前额那些被汗浸湿的一缕缕发。
        药效发挥的这段空档,是留给我办理一些琐事或是采购生活用品的仅有机会。起初他还卧床不起时,有过几次我没有掐准时间的情况。我飞奔回病室,而因药效驱使作用下而昏迷的云雀,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在床上解决了小便。
        不让他醒来发现自己的难堪,我匆忙抱起他的身体去清洗、再将被褥彻底翻新。
        对於这些我守口如瓶。
        然而再发生几次同样事件之后,他或许摸索到什麽蛛丝马迹。
        从重症监护室转到疗养病房之后,医院提供的一次性内裤粗糙又不合身,我买了许多质感柔软的四角裤存在病房抽屉里。
        他从来拒绝穿浅色系。我猜想他是不希望我看到在那上面留有什麽污秽物。直至他可以扶著墙勉强前进,就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换掉、仔细洗乾净。
        这些我也视而不见。
        漫长而又痛苦的治疗直到几个月前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云雀好不容易终於坚持进入了恢复阶段,却还是要面对那双不怎麼好使唤的腿。在医院被折磨了两年多早已毫无脾气的他本以为至少能够出去透透气,结果还是被一纸诊断书塞回了病房。
        终於盼来的复健治疗,过程却残忍且漫长。
        我听过太多人因为无法承受其中的痛苦而选择到一定程度就放弃的案例,然而云雀需要的不是行走而是奔跑,总是要比别人迈的步子更大,总是要跳得最远站得最高。
        家属陪伴著一起克服难关,复健室里总是充满挫败与鼓励的交谈。云雀伫立在陌生的人群中汗如雨下、重复著跌倒与爬起的循环,拒绝一切他人的关心帮助,也包括我。
        我顶多这麼做。在复健治疗之间快结束时掐灭一包烟中的最后一根、从烟雾缭绕的吸烟间里钻出来,走到复健室门前隔著玻璃窗探头寻找角落里的那个人。
        他每迈下一步、眉头跟著一皱,也在我的胸口、钉进了一根刺。
        


        6楼2012-03-2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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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不知不觉已经散落不见了。
          这一天,云雀早早就起床梳洗乾净。
          我心想他或许还睡著。推门走进病室,他依著枕头半躺、正望向窗外那棵树。
          我把折叠桌支起来摆上早餐,然后走过去把窗子打开。
          「在看什麽?」
          他把被子向里掖了掖,我心领神会挨著窗沿坐下。
          「樱花。」 窗外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已经掉光了。」
          「还没,」 他指著某处给我看。
          顺著云雀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我惊呆了。
          像是雁群掉队中掉队的一只幼鸟、在太过空旷的天上孤僻地飞翔一般醒目。连一朵花都称不上,仅仅一粒花瓣,它还残留在一株枝杈上的角落里。风拂过它倔强地抖了抖身体、再傲然地仰起头。
          「就像你一样。」 我用手背蹭他冰凉的脸颊。
          他侧头望向我时,窗外一阵疾风驶过卷起了窗帘飞边簌簌作响、吹散了掖在云雀耳后的碎发。
          同时意识到什麽的我们转而望向窗外——
          那粒花瓣已不见踪迹。
          他的身躯沿著靠枕滑落、淹没在喧软的被子里,片刻后才半垂著头、淡淡地笑起来。
          「的确、像我一样。」
          滚烫的水浇筑在我的心里、沏出一杯涩苦的茶。
          他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我讲,
          「我觉得,我走不了路了。」
          「如果我走不了路,我就得死。」
          我攥紧他的手,酸楚地凝视他。
          他是认真的。
          「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和骸埋在一起。」
          倘若可以用张画纸把眼前的景物毫无偏差的记录下来。我一定用它遮住这扇窗。假设画纸上的那朵花瓣幸存下来,会不会从此你就愿意相信奇迹。我宁愿用一生追赶你,被你伤害、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此刻,我有多想叫醒你。
          「我死了之后你就恢复身份、回到彭格列。」
          「山本武,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六道骸到底是使什麽手段让你屈服的?」 我听见自己呼吸因为愤懑而轻轻颤抖,「即使他怎麼不珍惜你,你也愿意替他讲话?」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遏制著即将爆发的怒气,依旧直话直说:
          「我和骸,和你想的不同。」
          听到云雀柔软的念著那个曾经侵占他全部心智男人的名字,我好像是个固执小气的孩子不能释怀被人出卖一般的斜眼瞧他,视线里充满著幼稚的怨恨与恼怒。
          我讨厌他瞳中那种明灭不息的光火。
          「可是他已经死了。无论争取什麽,都是无济於事的吧!」
          「真不敢相信,云雀恭弥原来竟然是喜欢活在回忆里的人。但我不知道除了遗忘、对於他你还可以做什麽有意义的事情。」
          云雀诧异、失落。许久后才回答说:
          「我也不知道。」
          天台上的第一次交谈,逆著光你的身影永远烙印在我心里,占据了我。
          你和六道骸的相遇、交手时我也在场,见证了你们眼神多少次的掠过、缠绵。那时候的我也想知道,想了解那种互相留恋、互相追寻的幸福滋味。
          然后不知不觉中,我用多少个四月去寻找了。
          我还有多少个四月?
          我俯下身吻他。
          没有言情剧里视线深深缠绵后的侧头深吻、只是单刀直入地啃咬他两瓣无血色的嘴唇。
          用力抵抗推搡的手臂在几秒之后无声地放弃了。唯一几公分距离也再没有任何障碍,我将他裹著被子一起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缠得毫无缝隙。恨恨地吸著他的唇瓣,听他呼吸急促地回应我。
          只有现在这一瞬间,这个人是属於我的。
          云雀不再拒绝我的索求、是因为他知道我渴望慰藉,而他也一样。
          一场或急或缓的唇齿撕磨结束之后,他窘迫地别过头、努力平复吞吐不匀的呼吸。我硬是捧起他濡湿的双颊、强迫他直视我。我挖苦地笑,「每次你允许我这麼做的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云雀的眼前刷上一层灰色,故作镇静地威胁我,「山本武,放手。」
          我粗暴地钳住他双腕。整张床因为彼此的暗暗较劲不断地摇晃、发出吱嘎的响声,摊开的饭盒一点点滑至餐桌边缘、震翻在地,散著热气的浓汤泼洒一滩在我的腿上、袭来阵阵辛辣的痛。
          「你觉得无论什麽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是吧?以为把身体治好为六道骸报仇之后,就可以结束一切了是吧。」
          「我告诉你,云雀恭弥,你犯了一个最大错误、就是跟我扯上了关系,」
          「别以为我会那麼轻易就放你去找他!」
          他怔怔地望著我。
          我哽咽、喉间反复盘旋的那些字句吐不出来,只好再将他揉进怀抱里。房间静了、时间仿佛止息了,倘若呼吸也可以就此停滞,让所有情景凝固在此时记作永恒。
          


          7楼2012-03-2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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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浮游
            意料之外,云雀并不在病房里。
            问过护士们,也没有人清楚他的行踪。时间尚早,何况云雀并不是喜欢随处走动的人。我警觉的心莫名后怕起来,担忧是其他党羽要找我们麻烦。在几个楼层间四处徘徊,直到撞上云雀的主治医生——门脇舞以。
            「晚饭前我为他做了身体检查,」 她翻了翻表格,「之后就没有其他治疗事项了。」
            护士补充说, 「云雀先生昨晚并没有被安排输液,看他房间灯熄了,我便没有进去打扰他。」
            「大约什麼时间他关了灯?」
            「咦…」 她思索了片刻、疑惑地说, 「说起来,云雀先生的房间昨晚一直都没亮过灯呢…」
            也就是说,晚饭之后他就没有回来,直到现在么。
            我面有愠色,来不及开口质问便被察觉到的门脇医生拦下来,她匆忙说,「我立刻安排警卫全力寻找云雀先生,请山本先生…」
            「我知道了,」 不等她讲完,我便快步离开, 「我也去找他。」
            念头从头脑中飞驰而过。
            他可能在那儿。
            从住院部到康复中心,距离虽不遥远、对云雀来说却是艰难的旅途。
            两栋大楼之间经过一条冗长的空中回廊连接,稍微带著一点坡度。虽然设置了减速带以防止滚轮打滑,但是对於自行操纵轮椅的人来说,想要保持稳定几乎是没可能的。
            趁我不在时,他一个人从这里来回过往了数十次。穿梭于病房和复健治疗中心,已经成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的秘密,之所以配合他的原因、是我清楚这几乎支撑了他全部的生存意志。
            复健治疗中心大门紧锁。木质门没有窗,无法清楚里室的情况。
            我敲了敲门,裏面没人应声。因复健中心是套间结构,云雀倘若在裏面也未必听得到我的呼唤。四处连络不到楼层的管理人员,我愈发心急如焚。虽不能断定他就在裏面,可站在这道门面前、嗅得到云雀的气息,只是我的错觉麼。
            等不及管理人员上班、也顾不了腿上的伤还持续刺痛,我猛地踹上那道门。
            受到剧烈震击之后,门摇摇晃晃地来回忽闪了两下,我伺机又补上一脚。楼层警卫奔过来阻拦,被我凶恶的视线吓得退却了两步,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把门打开、我就冷静!」
            「山本先——」
            咚的一声、在第几次的重创下,半扇门终於坍塌了。
            我踩著门直接闯了进去——
            


            10楼2012-03-24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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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过后,我推著轮椅、陪云雀到楼后的公园走走。
              五月和煦的风、稍催促了夏日赶来的脚步。日轮伫立在天空的高处俯视地面,我坐在草地上、转头问云雀,要我抱你下来么?
              他摇头说,我自己可以。
              全力进行复健治疗的云雀,腿也逐渐恢复了一部份功能。目睹了他从轮椅上并不费力地屈起身体、再弓背弯腰撑住地面坐下整个过程,惊讶之余亦有钦佩,更不忍再责备他。
              我侧躺在地上,视线里是他瘦削的背脊以及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弄地上的嫩草。眯著眼睛注视他融进日光的身影,令人感到安心、随即有些倦了。阳光直射全身,这种微醺的暖意烘烤再加上药效副作用,不知不觉我便睡著了,恍惚间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还原了几年前我所在的加拿大,同样恬静怡人的某个午后。
              接到了里包恩的电话,听筒里他的声线很平静。他说,六道骸死了。
              「我知道。」 难以置信的消息,总是能传得最远。
              「那你知道、云雀的腿废了麽?」
              听电话的那个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快点回来。如果你还想看一眼四肢健在的他。」 说罢那头便收了线。
              整个彭格列突遭两大敌对党羽的夹击而受到重创,我靠在医院冰冷扶手旁等手术室的门敞开、护士们推著病床出来。云雀毫无血色地昏死在上面,遮著一层白布染上斑驳的红,只看得见的脸侧延伸到脖颈被血覆盖。
              万幸的是,他的腿还在。
              「医生建议截肢,泽田也同意了。」
              里包恩压低帽檐,「协议书还没有签署,我在等你回来问你的意见。」
              「不要问我,我没有权利替云雀的人生定位,」 隔著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我望著被医疗器材环绕其中的人,与这些仪器连通的管道在他身上深深植进去,他会不会痛呢。
              我扭头看向里包恩,「而首领他也没有。」
              「山本啊,这件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阿纲微笑著走过来拍我肩膀,「但是我还是要讲一句,」
              「你要知道。人一旦躺倒病床上,他就没资格左右自己的人生了。」
              「所以考虑清楚吧。」
              我们一行人跟随十代首领走出医院。
              地中海的阳光依旧温暖,被灼伤的眼里滚下刺痛的泪——
              我猛然间惊醒,从梦里逃了出来。
              


              12楼2012-03-24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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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臂枕得几乎僵硬掉,心脏剧烈地跳动。
                日头的暖依旧爱抚著我,不、不只是光的暖。
                还有云雀手掌的冷。
                他或许是以为我还睡著,所以才敢这麼做。脸背向他的缘故、所以没被发觉我已经醒来,云雀的手未停,如同儿时的母亲宠溺地、轻缓地抚我的短发。
                在他一遍遍的摩挲下,镇定了惊恐的心,我重又阖上眼。
                片刻后,手臂抗议地一阵阵酥麻袭来。
                我咬牙撑了一会儿,终於是耐不住了、只好假装刚醒的样子翻身向他。云雀果然警觉地缩回了手。我扭头瞥了一眼,他早已不留痕迹佯装成无事的模样。
                「怎麼了?」 他蹙眉。
                或许是指我脸颊眼角残余的泪渍。
                我破涕为笑,「没什麼,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事。」
                一旦提起诸如「过去」的字眼,云雀就习惯性不会再过问。
                他保持沉默,揪了手边一把草抛向空中。草叶被风打散,将泥土的气息、连同生命一起陨落。它们中的几根黏在他的发梢、肩上。
                云雀,你可曾记得,応接室的窗帘,总会被风吹出窗外。
                我想起来同样是午后,打扫球场时不小心淋了你一身水,天台上逆著光看不清你的脸,刀与拐纠缠时摩擦出激烈刺耳的鸣声,云豆扑闪翅膀停驻在我肩头、不厌其烦地捏高嗓门在唱:
                「绿茵葱郁的并盛,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总是形影不离,健康而坚强。」
                过去过不去,未来总未来。
                


                14楼2012-03-24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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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把手给我。」
                  他疑惑地将潮湿、冰凉的五指搭在我的掌心。从兜里掏出戒指、戴在他左手的食指上,尺寸刚好。
                  扫去粘在他额前的碎草,我喃喃地说,生日快乐。
                  云雀微楞,见我带有同类的指环,或许是猜出了什麽意味、迅速地将手抽离。
                  「山本武你这算什麽…、」
                  我拉住他退却的手臂,「不要逃。」
                  「云雀,我们之间是有磁场的。」 我的手贴近他的手,两枚指环立即吸附住,如同一份契约的缔造。 「人和人之间能否相处,这个磁场是起决定性作用的。」
                  我把戒指的典故讲给他听。
                  「这种事你也信,」 他耻笑,「或许只是偷装了两块磁石而已吧,白痴。」
                  「磁石也有磁极的、不是麼,」 无法相吸的结果便会相斥,充满极端的物质。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却不一定总是能碰到这份偶然。
                  云雀选择不回答。只是静静低头打量著戒指,像是在注视、又像是在思索。半晌之后,他解开了自己颈上的项链递给我——
                  去年的什麼时候出现在他身上从此就几乎和主人寸步不离,一条淡金色的项链。
                  我讪笑, 「云雀,你这是什麽意思。」
                  「难道作为回礼,於是就把自己的贴身饰物送给我?」
                  他指了指项链的接口处让我看。
                  我仔细瞧,才发现还拴有一小块不足一厘米的金牌,上面仿佛用书写体刻有什麽。
                  辨识了好一会儿,令人难以置信——
                  竟然是我的名字。
                  罗马标音的七个字母,确认几次都拼做「武」。
                  云雀黯然地笑。他说,「本来是去年你生日的时候,准备送的。」
                  用一年的时间都无法解开的这颗心结,想必肯定已打成死结。
                  你又何必拖到现在才将它剪断?
                  我陪张笑脸、接下他的话,「我懂了,云雀。」
                  「要不是因为今早那事感到歉意,这项链你是一直都不打算给我的吧。」
                  他一怔、目光对上我的讥讽。
                  「今早的事我为什麽要有歉意。」 他口吻像天边的云。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方才他所有的行为都给我传递这种讯号,如今又不留情面的全盘否决掉。
                  可说到底,只怪我自己对号入座。
                  云雀的心思八面玲珑。我站在数以万计镜子的中央、找不出他藏在哪一扇的后面,镜面折射出不同角度暴露了我的全部、在其中唯有观赏自我迷失的狼狈样。
                  云雀,一直以来都是你赢。
                  「如果不想要就丢掉,无所谓的。」
                  他补上这一刀,未捅到要害。
                  我苟延残喘地嗤笑,「我丢掉项链的话,云雀也会丢掉那枚戒指对吧。」
                  他不言语,只是蹙眉凝视我、权当他是默认了。
                  「既然云雀喜欢战斗,不如和我比胜负吧。」 我将项链戴上,「我不摘下它的话,你也不要取下它。」
                  「谁先拿下来、谁就算输。」
                  他暗笑,「山本武,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以为我真会为这种理由就中了你的激将法吗,可笑。」
                  「恩,说的也是呢。」
                  我的自嘲荡漾在眉宇间、鼻唇间。
                  又何必自讨苦吃。怀著侥幸心理结果只会被作弄得更惨。 「那个、我去抽支烟,」 从地上爬起来扑扑衣袖,我指著医院门口的方向, 「等下回来。」
                  


                  15楼2012-03-24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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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夹著尾巴逃走了。
                    杵在围栏旁看街上的车水马龙,点根烟久久地吸了口吞进肺里、菸草暂时麻痹了思考。一根烟还没了事的功夫,艳阳的晴天却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准确无误地滴在烟火上,嘶啦一声浇灭了它。
                    我嘴里狠狠地诅咒上帝、打算再点一根来抽,谁知这晴天雨来得猛烈又匆忙、雨水重重地坠下来打在身上还会痛。我静静地站在路边一动不动,漠视行人们四散逃窜。呼出的哈气,溶解在剔透的雨幕中,身心忽冷忽热在狭窄的容器中翻滚,我仿佛成了唯一与世无关的人。
                    云雀自己懂得坐轮椅摇著軲辘回去,纵使不需要我在身边也一样有能力游刃有余地过活。相比较起来,我更像是患有绝症的病人,又拒绝被治疗。除了那个人之外,自己无药可救。
                    我捻灭了烟头,抬脚往回走。
                    云雀或许已经回病房,但出於挂虑我还是折回了公园那边确认。鞋踩进水洼里被浸湿了,裤子也顽固地黏在腿上,被雨封住的眼睛睁不开,用鼻吸气时只会呛得满鼻腔水。天是晴的,日轮依旧刺眼,这场阵雨看似随时会停。
                    「云雀…」
                    又或许永远不停。
                    我呆愣住,忘记了挪步。
                    云雀独自一人、依然坐在那片绿莹莹的草地上,轮椅呆在他的身旁。浓浓的雾环绕四周,融入空旷的景色里变得透明了,仿佛他就要无影无踪地凭空消失掉。
                    此刻我才迟迟意识到,自己本应是选项之一而并非做选择的人。
                    脚下践踏的青草抖落浑身水珠在簌簌作响,我飞奔到他身边蹲下身、不由分说要抱他到轮椅上,却被云雀强硬地挡开了我的手臂。
                    他在我怀里挣扎、口气冰冷地说,「不要碰我,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做。」
                    「放开、放开,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他的黑发濡湿了敷贴在脸侧,睫毛刷下的雨水滴入眼瞳、在眼眶打了一个圈,又从眼角滑落、勾勒出忧伤的弧度。
                    心疼地抚摸他的脸,擦去那些水渍,我哑声问他:
                    「既然这样,为什麽还要在这里淋雨呢?」
                    他的面容在我掌心苦笑。
                    「彼此彼此,不是么。」
                    讲完这句,他卸下手臂的防卫,凝眸注视我。
                    云雀漆黑的双瞳里、摇曳著动荡的火焰,燃尽了他的乖戾、他的桀骜。我们化为互舔伤口的野兽,奄奄一息的彼此眼中只留有厮杀后的依赖、以及毫无理由的信任。
                    我将他拥入怀里——
                    待这场雨停。
                    


                    16楼2012-03-24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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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家属陪同病人纷纷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云雀两个人。管理员有些为难的探头张望,眼神不停地在催促我们,想必是希望早点收工回家。
                      「我们回去吧?」
                      汗浸透了他的薄衫、抓著单杠的手磨出了水泡。云雀对我的话完全无动於衷。
                      日轮沉入地平线,房间里暗了下来。
                      「可以了。」 我扯他手臂制止他,「拔苗助长只会事倍功半的。」
                      甩不开我的手、他脸上浮起愠色,「不要妨碍我。」
                      和他暗暗较劲是没好处的,对付云雀最好的办法是在还没激起他的战斗欲之前速战速决。我打横抱起他,「如果不想我妨碍,大可以不必邀请我进来。」
                      他在我怀里挣扎,这种姿势想必会令他感到窘迫。云雀对我低吼,「放我下去,山本武…」 一面拼力推挡我的胸口想要逃走,「叫你放我下去!」
                      「不想被我这麼抱回病房的话,就答应我老实地坐上轮椅、我们回去。」
                      「谁会听你的、快放我下…」 无视他执拗的性格作祟,我说到做到、径直抱他奔向门口,他立刻紧张地扯起我的衣领,「山本武!」
                      我停住脚步问,怎样?
                      他或许从我眼神中读出了严肃,拽我的力气松懈了。迟疑片刻,终於放开抓我衣襟的手,垂下头去。云雀大概也清楚,继续争论根本是毫无意义。
                      我将他放回到轮椅上,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水渍。
                      炽热的汗沿著脸庞滑下、落在我的手背上,也击碎在我的心底。
                      


                      18楼2012-03-24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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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后,我帮云雀洗脚。电视频道转到一台转播有报导大批候鸟迁徙的节目。
                        「云雀这种鸟,是全面迁徙的吧?」 主持人提问,节目现场的专家回答:「日本云雀这类品种主要分布在俄罗斯和日本,一部份鸟类会在中国南方或香港越冬。」
                        主持人笑:「是一种对季节很敏感的鸟类呢、」
                        专家附和笑:「是的,尤其对环境的温湿度方面要求很多。」
                        「开什麽玩笑。」 云雀忽地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日本云雀,当天气稍一转暖就会立刻飞回来了,才不是什麽季节性迁徙。」
                        「是这样吗…」
                        在我印象中,云雀这种鸟和云雀本人的个性类似。时而浮翔于空中,时而猛地扎进云层里、直上云霄,体形虽小却勇猛果敢的,是顽强坚韧的生命。
                        丰厚羽翼的这只鸟也一直一直纵横翱翔在我的头顶,即使伸手也触及不到。
                        或许是觊觎它的潇洒,我肮脏的思想不止一次的筹画阴谋著、如果它死了就好了,如果它在我的眼前死掉就好了。
                        占有这只鸟的自由甚至生命,这种无限膨胀的欲望填补了我丑陋的心。
                        可不经意的某天,它奄奄一息躺在我的家门前,折断了羽翼、啄伤了尖喙。
                        我却带它回了家。
                        我始终坦白地选择了收养照顾这只鸟儿。狼狈到连自己也不敢正视的理由是,从它出现在我的天空里的那一天起,我便爱上了它。
                        我心里也清楚得很,一旦它的翅膀重新长出羽毛,该放它飞走。它始终属於天空,那片我看得见的、不属於我的天空。
                        我抬头问云雀:
                        「五月虽然见不到云雀迁徙,不过其他鸟类应该有的,要去看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用了。」
                        云雀对鸟类有兴趣,他在顾虑什麽我多半猜得到。
                        「云雀很想去看的、不是吗?」
                        「我这个样子怎麼去。」
                        「我开车载你,我们去海边。」
                        云雀颔首与我对视,眼含著复杂。
                        我补充说,「你同意的话、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他忽又别开视线,「还是算了。」
                        「喂、云雀,看著我。」
                        我湿漉漉地手想要牵他又没办法,僵硬地举在半空中向下滴水。他皱眉,少顷才无可奈何地埋怨了一句:「水要凉掉了。」
                        


                        19楼2012-03-24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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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清晨我们开车溜出了医院。
                          路途不算遥远,云雀裹在绒毯里继续睡回笼觉、我心情畅快驱车在空旷的高速弯转公路上,绕过几座山之后便进入了鸟取県境内。
                          鸟取郊县被海半包围,沿途的海景一览无余。平静的水面浮起层迷雾、积攒多了化作团团云朵,将整片海漂成白茫一片,如同冬日的雪景般剔透晶亮。
                          车寄存在停车场,我推著云雀、徒步进入了鸟取沙丘的观赏区。
                          或许是太阳未升起的缘故,天虽是亮的却没有暖色,原本的美景此时显得萧索起来。鞋脱掉搁在一旁,我们两个坐在距离海岸线不远处的沙地上、漫无目的地望著天空和远方。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雾这麼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呢。」
                          「来都已经来了,等吧。」
                          背上披著同张薄毯,两个人的肩因此而挨得紧了。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体的热度与触感,我内心忽地翻滚起来、很想要就这样顺势将他圈进臂弯里。
                          空中若隐若现几只鸟儿的身影。
                          「云雀、快看,」
                          我手指云雾缭绕中的那一群,「应该是它们。」
                          他仰视天空、点了点头,「都是体型较大的鸟,应该是最后一批回返的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令人屏息的瞬间。不只是指天空中的鸟群。
                          翅膀挥动时的气流将雾气驱散得没有那麼重,才得以看清一点它们的身姿。成群结队的鸟儿高空缓慢地划过头顶,从海另一边的未知起点驶来,如同信使一般、它们的回归是为送来夏天将至的暗号。而仰望天际的云雀,下唇微微张开,看起来如同摆在橱窗中的瓷器人偶、就这样突然有了气息。
                          遥远白空中,如撕心般的鸟鸣回旋头顶、叠折了多少层的回音再降下人间,我们坐在云下,世界的距离仿佛只有从我这里,到他那里。
                          「云雀你瞧,有一只的颜色和其他都不一样。」
                          一旁的人没有回应。与此同时,从我的背上滑落的毯子被人重新搭上了肩膀。我收回视线落在他手上,「云雀?」
                          「就算是笨蛋,也一样会感冒的。」
                          说罢他蜷缩起来、膝盖被拉扯发出了抗议,云雀吃痛地皱起眉头,只好将腿平摊回沙滩上。
                          我护住他的膝盖问,「觉得冷吗?」
                          「只是脚有点…,喂、」 不等他讲完,我托起他的腿搁在自己腿上、手捂住他那双冰冷的脚揣进怀里, 「这样有没有感觉暖些?」
                          「刚才脚上沾了很多沙。」 他被迫面对我而坐,暧昧的姿势掀起了窘涩。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别开目光,我转移话题说道,「如果冷的话就说,我们现在回去。」
                          片刻沉默之后,他说,「再坐一会儿吧。」
                          


                          20楼2012-03-24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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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直坐到云雾散开、坐到日出,坐到近正午。
                            「到医院咯。」
                            还在打盹的云雀迷蒙地睁开眼睛。
                            午饭时间我们才赶回了医院。我将车停在地下,从后备箱拿下轮椅、把云雀抱下车。
                            推他去等电梯,云雀还一脸困倦、没睡醒的样子。边揉眼睛边盯视电梯徐徐下降的数字,突然幽幽地嘟囔了一句:
                            「奇怪…」
                            「怎麼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脸上添了些警备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顺著他的视线看电梯指示上的数字。
                            要说奇怪的话…
                            电梯在一楼停顿了太久、才继续向下移动。可地下一二层均未下客,电梯就直奔第三层而来。
                            我疑惑,「一楼向下运行都是停车场,有必要载客那麼久么…」
                            地下三层这里基本没什麼车辆。
                            云雀迟疑了瞬间、忽然对我低吼,「快跑!」
                            可就在同时,电梯门徐徐地打开了。
                            


                            21楼2012-03-24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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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解决一个。」
                              云雀收了枪,转身对我。他从轮椅上爬下来,「搞清楚是什麽人了麽。」
                              我藏起了戒指,「不、没找到什麼可以确定身份的东西。」
                              他没察觉到我的掩饰。云雀到尸体前,将死者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撕扯成条状,接著缠在我的手臂上做包扎。
                              我推开他,「不用了,我没事。」
                              感觉不到痛,虽也已经感知不到其他。如同机械、左臂在操纵下做出生硬不协调的动作。云雀漠视我的拒绝,将布条紧紧绕在散发腥味的这片血稠黏腻上,「忍著点。」
                              两个人的汗都已浸湿了两鬓。血很快从层层布料中渗出殷红。盯著他的动作,思考开始跟不上时间的步伐,头变得昏沉起来。
                              这样不行。
                              从身上卸下两把枪和一个弹夹交给云雀。
                              剩下的武器别在自己腰间,「云雀,看到那边白色的两扇门了吧。」
                              他看过去,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做什麽。」
                              「去了你就知道了。」
                              「山本武、你…」
                              不等他说完,我将他抱回轮椅,择取时机冲了出去。
                              虽是不长的一条路,因为没有多少遮蔽物而如履薄冰。我俯身握住轮椅的扶手,用手臂为云雀架起两道屏障、以遮挡住敌人的视野。倘若有枪瞄准他的头,也只会打在我的身上。
                              「山本武,别碍事!」 我按住他企图端枪的手。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吗,云雀、他们想要了你的命。
                              一颗子弹补在我左臂的枪伤附近激起涟漪般的虐痛。根据子弹的方向,看样子他们基本都在那扇门的右侧。摸清了方位,接下来只剩下——
                              我咬紧牙关,冲到门前。
                              「云雀,抓紧我。」
                              左臂像是瞬间恢复了生命力。我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踹开楼梯间的门。
                              这条备用楼梯显然已经被废弃了,楼道堵满了废弃用品和垃圾。找了块乾净的地方放下他,我脱掉身上的防弹服叫他穿上,云雀却怒不可遏地揍了我一拳。
                              「给我这东西做什麽!」
                              他挣扎,「他们就在外面。你有武器、为什麽躲,废物!」
                              「云雀,听我说,」 我帮他扣好防弹服,然后制止他的反抗,「对我而言,是不是废物不重要,要不要杀那群人也不重要。」
                              他紧握枪的手在抖,隐忍著杀戮的冲动。
                              「最重要的是『逃走』么。」
                              「不是,」我覆上他的手。
                              「最重要的是,你得活著而且不能受伤。」
                              「说得好听。」
                              他蔑视地讥笑,「我凭什麼要听你的?」
                              「凭什麼…」 终於按耐不住脾气,我冷冷地答道: 「就凭你这双腿。你现在是个废人,所以决定权你没有。」
                              「你也没权利决定我的生死。」
                              「我是没权利。」 我嘴角扬起笑,「可如果你指望著我能像六道骸那样陪你舍身涉险,为你挡子弹,那你就省省吧。」
                              云雀惊愕地回望我。
                              我戳中了他内心裹著的伤,我是故意的。
                              随即,他的视线移开、不再与我争执。
                              很想要搂他,可我也退却了。
                              假使拥抱可以取代歉意,可即使圈在怀里再久、也抵偿不了过错。有些事我和他始终无法淡忘,拥抱也只是在彼此取暖而已,严冬过后、便会放开。
                              


                              23楼2012-03-2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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