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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九门记事(一五,其他CP不定,请无视之前那个没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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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还是瓶邪


1楼2012-09-20 18:52回复

    【五】
    “所言当真?”二月红刚卸下戏妆,就听得手下来报说吴老狗今早出城,估计是下斗去了,但奇就奇在是和张大佛爷的手下人一起去的。
    二月红刚唱罢戏,解九此时自然是在一旁的,下人禀告二月红消息时他也从不必避讳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轻敲折扇,像是自言自语,“想不到小五还真能为霍家丫头做到这个地步。”
    二月红闻言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啜了一口上好的铁观音,轻轻浅浅地笑了:“谁帮谁还不知道呢。”
    当然,这句话吴老狗是不会承认的,至少现在不会承认——在这笔交易中,他甚至可以说是受害者。
    这次下的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盗的是个明朝大将军的墓,地处鄂南的一个偏远小村落。墓的凶险程度不是吴老狗见过最厉害的,却也因一个伙计贪恋墓主身上的一个宝贝导致粽子起尸,吴老狗为救那个伙计差点着了道。
    简而言之就是当场中了某种幻术使得神志不清,当黑毛粽子的一双爪子迎面拍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傻愣愣地立在原地没有反应。幸亏在千钧一发之际三寸钉对着吴老狗狂吠,他才堪堪躲过那粽子的铁爪,捡回一条小命。
    虽然那伙计战战兢兢不住向吴老狗道歉,只因张大佛爷曾说过出了长沙城见五爷如见佛爷,如今五爷差点因自己的冒失命丧古墓,他有一百个身子也不敢惹恼了张大佛爷。不过终究这次的收成不错,吴老狗于是笑眯眯地承诺说没事没事,事后若佛爷真要说什么,也一定替他求情。
    那伙计年纪尚轻,这厢听了自然是感动得涕泪交流,当下发誓说日后五爷若有任何请求,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吴老狗本就是谁都可以称兄道弟的仗义性子,这伙计的爽快亦颇得他喜欢,倒较之其他人更为亲近了些。他们的亲热劲难免引起了有的人的不满,不免又生出了些事情,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行人时隔半个月回到长沙,吴老狗回自家门前还是和大家先去了张府,毕竟此趟几乎可以全部算是张启山的货。
    此行去的兄弟全部毫发无损,且带回了不少明器,面对张启山的时候,吴老狗脸上多少有些得意之色:“大功告成!”但他只字没提自己差点折在斗里的事情。
    张启山看着吴老狗的笑脸,也禁不住微微笑了。正打算从里面选一个最好的夜明珠递给吴老狗,岂料后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摆了摆手:“今日若接了这珠子,我的一番心意就白费了。以后也再不敢和佛爷你合作了。”
    张启山听完沉吟片刻,也不勉强,只是抬眼看了看吴老狗,道:“那么辛苦五爷了,回去好好休息,不日后再谢。”
    看着张启山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吴老狗蓦然觉得耳朵有点烧得慌。他干笑了两声,顺势说还真有点累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道谢的话,还真不必了,大家好兄弟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吴老狗当然不会告诉张启山他在斗里中了那粽子的幻觉时看到的场景——莫名奇妙看到的是那个明朝大将军的新婚拜堂现场,诡异的是那大将军却是长得和张启山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拜过天地之后当那将军掀开新娘子红盖头的时候,吴老狗大惊失色地发现那新娘子竟然是自己的一般模样。
    所以,与其说当时是三寸钉的狂吠拉回了吴老狗的神智,倒不如说是吴老狗把自己吓回了现实。
    靠,他娘的中个幻觉都各种不靠谱,看来以后得离这张大佛爷远点。吴老狗暗自骂了一声,抬脚就打算转身离开张家。
    岂料,张启山在身后唤住了即将离去的吴老狗:“对了,后天设宴庆贺霍家新当家上任,请帖已发到你府上了。”
    吴老狗闻言脚下差点一阵踉跄,谢过后随即匆匆离去。


    5楼2012-09-20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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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两夜,等第三天上午日照当午的时候,吴老狗就被浓郁飘香的狗肉给闹醒了——说到红烧狗肉,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和锤炼,如今吴家管家的手艺在长沙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吃饱了狗肉,吴老狗满意地咂了咂嘴,这时才注意到置于茶桌上的一个艳红的请帖。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不能与留过洋的解九相比,但大字好歹还是认得几个的。
      打开一看,正是前日张启山口中说的今晚的九门宴会之贴,地点没有意外地设在张府。——按照当初的约定,九门任何一家换当家的时候,虽然自家会有正式的任命仪式,但真正意义上的认可其实是九门之宴。
      吴老狗想着自己带着张启山的手下离开长沙城半个多月,回来就听到了霍仙姑要上任的消息,也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于是,吴老狗吃完饭就拎着三寸钉出门了。
      今天太阳很暖,晒在身上有点懒洋洋的。
      吴老狗朝着常去的茶馆走去,心想没准能碰到解九,或者直接去二月红的戏园子,在那里探听的消息还多些,遇到解九的几率也更大。但他唯一顾忌的是陈皮阿四那没有遮拦的嘴巴,若在宴会之前说出些不好的话,可就是自惹一身腥了。
      尽管如此,他的脚步还是开始拐向了戏园的方向,不妨一瞥眼恰看到了蹲坐在墙角晒太阳的黑背老六。也许是刚吸过大烟,阳光下他正舒服地眯着眼,怀里抱着那柄几乎已融入他生命的大刀,身边的匆匆过客无论金衣还是褴褛均视而不见。
      其实,吴老狗有的时候也挺羡慕黑背老六的,就凭他这超然世外无欲无求的心态就足以匹敌九门其他人,只是,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抛却身边的所有,而是毕生都在追逐金钱利益,为此不惜耗尽心力甚至出卖灵魂。李三爷当年被人暗算打断了双腿,以至于后来性格日渐狠戾也算是见识了人心狠毒之后的变本加厉,对此吴老狗虽然不能很好地理解,但总归知道是情有可原。
      更何况,李三爷曾说死人比活人更好相处,这句话吴老狗是认同的。尽管下地与尸体粽子打交道算是祖传的本事,并非出自本意,但地下的种种机关终究抵不过活人的各种心机险恶。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吴老狗还没到半截入土的年纪,但能在人前恭敬地被称一声“五爷”,这句话他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否则也不能在暗潮汹涌的长沙城仅凭一个三寸钉就站稳脚跟,但他自问没有大志向,能自己活得开心些,兄弟们都吃好喝好就行,说白了,就是比黑背老六有余,较张启山不足。至于九门其他人,他本也没有攀比之心,大家平平安安过就这么相处着便好,何苦天天想着往上爬。——听闻陈皮阿四为了能迅速扩张自家堂口,吞并了好几家小盘子。依着阿四那乖张的性子,对自己的手下都从不手软,何况是别家的人,于是不免又多了些血腥之事。
      轻轻叹了口气,吴老狗摸摸袖口被太阳晒得懒懒的三寸钉,轻语道:“如果大家都这么想,多好。”
      想到这里,吴老狗连戏园子也不想去了,即刻打道回府,准备休息一下参加晚上的九门宴会。
      走到黑背老六身边的时候,老六忽然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唤了一句:“五爷好。”然后重新又闭上了眼睛,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吴老狗闻言一愣,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随即他灿烂地笑了一下,叫了声:“六爷好!”
      三寸钉在他怀里竟不大不小地汪了一声,算是午后的问候了。
      风吹过来的时候,已经稍稍驱散了些燥热的空气。
      过了今晚,长沙城又是一个新的局面了。
      【八】
      回到家其实也没有好做的,无非是逗逗三寸钉,发发呆,然后唤管家将那些下斗常用的工具整理下,没准不多时又要用了。
      日前吴老狗下面的堂口不多,也就三两个,而且是人家自愿跟在他身后学徒做事的,所以吴老狗平时也不大盯着,都是在特定的时候才有一两次聚会对对账本上的事情,算是维持了一种不紧不松的上下关系。但若是哪个人要下斗夹喇嘛的时候,大家在一起也算是自家人了。但就是这几个盘口,日后扩张成势亦成就了吴家盛极一时的辉煌。
      


      7楼2012-09-20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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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入了这九门,吴老狗也颇有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之前“狗王”的名号在长沙城响了起来,然后不知哪天“五爷”的称号也叫开了。那个时候的长沙隐隐有汇聚全国外八行精英之势,于是某天经过一顿在张家举办的宴会之后,吴老狗莫名地就正式成为了九门的成员之一。
        吴老狗犹记得当时九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旁,满桌菜肴轮番上,自己那天应该是喝了很多酒,不是因为入了九门而高兴,是因为大家虽然都是表面上的冠冕堂皇,但终于是有个圈子可以称兄道弟了——自瓢子岭那夜之后,他已经太久没有了兄弟的概念。
        九人当中,唯有解九与他年龄最相近,说话也最投机,因此彼此也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但一高兴喝了太多酒的后果就是,当晚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是睡在了自家房间里。后来,解九告诉他,那晚是宴会主人张大佛爷派人送他回吴家的。吴老狗自然是亲自上张府道过谢的,不过那时恰逢张启山外出两三月,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算起来,那也是吴老狗之前唯一的一次单独登门拜访张家。后来虽然也有几次九门聚会,但吴老狗对张启山的印象也就停留在冷冷淡淡不好接近的形容词上。
        “没想到他也是可以做兄弟的。”吴老狗自言自语念了这么一句,笑着摸了摸三寸钉的头,悠悠地出了家门。
        华灯初上,张府一片灯火通明,内院里早就摆开了一个大桌供晚宴用,另有前厅也准备好了上好的铁观音茶水,一字儿摆开了两排座椅供九门宴前休息——今晚的九门之宴会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但是,尽管下人一片忙碌,却是个个有条不紊,张家管家更是一派指挥若定的状态。有了张启山这样的主子,下人也被训练成了一样泰然自若的性子。
        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大家事前约好了,都来得很早,而且到得特别齐——除了吴老狗。
        于是,当吴老狗抱着三寸钉踏入张家大门之后,看到的便是九门其他八个人齐整整地坐在前厅上,一副吾辈候君多时的场景——首座自然是一身戎装的张启山,下座左边第一位是一袭浅色长袍二月红,第二位是抱臂而坐的黑背老六,末位是正朝着自己遥遥浅笑的解九;右边第一位是脸上不见任何情绪的李三爷,然后是托着腮一脸不耐的陈皮阿四,接下来是本次宴会的主角霍仙姑,也许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有点紧张,她绝美的脸庞此刻更是不见一丝笑容,最后一位是笼着袖口的齐铁嘴。
        看到吴老狗地抱着小狗踏入大厅,一脸灿烂的笑意见这阵势霎时凝结在了嘴角,齐铁嘴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卦象上意指九门结缘,如今且看吴老狗是否命定该有此劫。
        至于谁与谁结缘,结的什么缘,八爷说,天机不可泄露,他也不知道。所以,对霍仙姑做出此建议的时候,他只是说这是谢谢吴老狗的最好方式。
        吴老狗笑意顿止,就这么抱着三寸钉站在厅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迟到,但问题是现在这些座椅摆得让他找不到自己该坐在哪里——平日里九门会议,右边下座二月红旁边的第二个空着的位置,本是属于他五爷的,可是今天竟然生生被撤开了,单留下了张启山上座旁边的另一个座椅,孤零零地昭示着吴老狗的唯一落座处。


        8楼2012-09-20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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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五爷,请上座。”
          吴老狗不用转头看也知道此刻离他最近的解九是用什么看好戏的表情来说那句‘五爷’的。
          他不知道是谁提议这么做的,但很清楚是因为自己帮了霍仙姑一事,以此作为答谢的方式——张大佛爷旁边的那个座位可不是人人都能入座的。
          只是,吴老狗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素来不大合群的李三爷以及最不受约束的陈皮阿四都乖乖配合着演了这场戏。唯一的解释是,张启山作为其中的主角首先答应了这个提议,亏他此刻还坐上头一副凡事均与我无关置身事外的淡然表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吴老狗忽然有点后悔——出门前还高兴着这张启山原来也是可以做兄弟的。但是,如今看来,做损友还差了一截。
          见吴老狗愣在原地仍没有移开步子的意思,二月红吹了吹手里新泡上的铁观音,轻描淡写地道:“佛爷说,五爷你今天若不坐上去,这晚宴就要无限期往后推。我们是无所谓,不过再怎么样也要给新任的霍当家一个面子不是?”
          说完,他眉眼轻轻一扬,平日里唱戏时媚若细丝的眼神这时却清明异常地扫了扫坐在末位的解九,随即不着痕迹地转向立于当中的吴老狗,最终定格为浅笑吟吟。
          当事人狗五爷闻言没有立即答言,而是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向上座的张启山,想确认二月红所言真假。不妨座上的张某人平时冷着的脸此时似乎有了转暖的气象,只是仍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却是对二月红之语不置可否了。
          吴老狗一瞥眼,倒是收到了右边霍仙姑投过来飘忽的眼神。想来她听了二月红的话,倒真有些不确定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毕竟还未曾见过九门此等阵仗。不过,吴老狗瞧见坐在她旁边的齐铁嘴顶着一张笑脸,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主导一场闹剧的导演,而自己正是这个鲜活剧目的主角。
          心底无奈地轻叹一声,吴老狗只得回神轻咳一声,对着二月红遥遥一笑:“岂敢!今天是仙姑荣任的当家之日,也是九门之喜。借着二爷戏曲一绝,狗五今日愿舍命陪一出。”
          话音未落,眼神先朝右边的霍仙姑投去一瞥,示意不必担心。待眸意回转,最后眼角余光却向左边的解九轻轻一瞪——小九九,让你笑,以后定然有你好受!
          怀里的三寸钉似乎感应了主人不佳的情绪,待要‘汪’地一声犬吠,却被主人的一下舒服的抚摸而适时止住。于是它惬意地缩了缩头,尔后眯上了眼。
          这时,抱着狗的吴老狗终于还是迈开了步子。
          大厅里汹涌的眼光流转丝毫没有影响几乎一直闭目假寐的黑背老六,一如他每日蹲坐墙角与太阳为伴的闲适。他对面的陈皮阿四却好像有点焦急得忍不住了——放着满桌好菜不能上桌,却在这陪着坐立不安,他本就等得有些不耐,只碍于张启山和二月红的面子不敢放肆,但那双不断抖动的双脚多少泄露了些许主人的心思。
          但是,当吴老狗走到陈皮阿四旁边的时候,他的双脚却陡然停止了抖动。却不是因为吴老狗的威慑力,而是他不小心接到了身边没了双腿但腰板挺直的李三爷投过来的冷冷目光——其实,对付痞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比他更流氓的痞子。
          所谓以毒攻毒,正是此意。


          9楼2012-09-20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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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靠,他娘的敢情都在看我好戏!小爷我就偏把这戏演下去了!
            发狠地暗骂一声,吴老狗转身深吸一口气就坐了上去,却不妨手一抖,气力大了些竟扯着了三寸钉的毛,惹得小狗突然自小寐状态直接还原,‘汪’地小吠了一声。
            【配着旁边一身英挺戎装的张启山,狗五爷一套白马褂入了上座,浑然不自知在旁人看来却满是母仪天下的姿容。——啊,这纯粹是笔者乱语了。】
            然而,吴老狗这么坐下去,终究屁股虽然挨到了椅子,却仍旧没能坐实——却是张启山电光火石般起身自旁边扶住了他的右臂,生生止住了他坐下去的势头。
            收到吴老狗的探寻眼神,张启山微微一笑:“我成全了霍仙姑谢你的好意,但他们打赌你一定会坐,不过,我不能输。”
            近在咫尺的张启山眼神太过明亮,吴老狗甚至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因为,此刻他正对着的二月红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打赌输了的遗憾神色,倒是他旁边的黑背老六终于睁开了半闭着的眼,听到张启山的话之后复归之前的抱臂姿势。
            他娘的小爷我竟成你们的赌注了。
            几秒钟后吴老狗还是接受了张启山说的是实话——霍仙姑为答谢吴老狗,请众人陪一场戏,为的是让吴老狗坐上张大佛爷旁边的上座,只是怕五爷不答应,故而询问大家可有什么法子。
            解九笑言说小五一定会做到的,只要把他的那把椅子撤走即可。二月红闻言轻笑不语,尔后说要么大家来打个赌,一方是狗五爷一定会落座的,霍仙姑的一番好意他一定会接受的,哪怕他可能心里不大愿意;另一方则是五爷宁愿站着也不会入座,因为九门从来就是看戏的而不是被看戏的。
            结果,无一例外,大家都选择了第一方——除了张启山。
            当然,之前二月红所说的‘佛爷说,五爷你今天若不坐上去,这晚宴就要无限期往后推’之类的话,就是笑谈了。此举虽是舞弊,却与张启山的最后一扶相抵消,也便泯然一笑。
            不过,正是张启山对吴老狗的堪堪一扶,使得九门共赢——今晚狗五爷既入了这上座,却又没有坐这上座。因此,谁都不算输。
            于是,皆大欢喜。
            只是,吴老狗此时被张启山扶着,却没有看到霍仙姑投过来的盈盈目光。
            接下来的晚宴自然是水到渠成,同门同贺。
            自此,叱咤长沙城几十年的老九门正式结盟——或者说,结缘。
            很多年后,霍仙姑忆及此事,犹能记得张启山那时光电转的一扶,吴老狗眼中一闪即逝的惊异所耀灼出的刹那明媚。只是,自己那时尚年轻,没有注意当时张大佛爷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和赞许。
            当然,也有齐铁嘴的门生仍记得那天师傅回到家之后笑眯了一双眼,不经意说出诸如‘卦象灵验,不想却是九天仙女做媒’之类的言语,待下人问起,只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却再不肯多说一句。
            但是,无论如何,终究长沙城迎来了自己跨时代的一晚。
            那之后的几十年间,风起云涌,世事变幻,均与这九个人脱不了千丝万缕的干系。年轻时的种种年少轻狂,终湮入那浩渺的时间纪年,却仍旧闪烁成一片灿烂光华,灼人眼目。
            —— 第一折《霍仙姑上位记》完 ——


            10楼2012-09-20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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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吴老狗盯着张启山唇边停留的笑意,脑筋终于拐过弯来。
              其实,总结下来,无非是哪个有绝对话语权的大人物看上了那个玉圭,或者说有人看上了愿意出高价购买,如今国外需求量大,说不准报出去就是个天价了。但唯有两个玉圭配成对才是国宝级极品,所以他就想要张启山奉献另一个,美其名曰为了国家和军队的财富,说什么也要做这个人情。
              吴老狗忽然有点同情张启山作为一介军阀的无奈,虽然这个身份为他带来了无数荣誉和极高的身份,但背后的艰难和心酸的个中滋味却唯有自己方能体会。如果非要做出选择,吴老狗还是宁愿做一介布衣,安安分分过日子,也强于每日为了国家大事和各种台面上的阴谋阳略操心。
              “这次下的是哪个斗?”吴老狗沉吟半晌,问道。
              张启山却没有立即答话,片刻后方道:“长陵。”
              吴老狗闻言手一抖,手上一用力不小心掐住了三寸钉的脖子,惹得小狗一刹那眼白都翻出来了。赶紧为三寸钉顺毛以防它即刻暴走的当口,吴老狗抬头惊道:“那个明成祖的长陵?”
              张启山放下手里的茶,默然点了点头。
              吴老狗随即也闭了嘴。
              盗的若是小墓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盗的若是大墓但地处偏远的地方也没什么。可这明十三陵就在北平边上,一个不小心,被举检到了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虽说盗墓贼过的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但也没人蠢到会在老虎边上拔毛。何况,十三陵作为国家重要遗产本就是重点关注对象。
              这事情若不成,别说张启山会出事,这长沙九门的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但换句话说,若此事成了,张启山不消说是平步青云,老九门的众人自然也是沾光不必担心上头查人查岗了。
              吴老狗摸了摸三寸钉的毛,没有抬头:“选好日子吗?”
              “后天出发。”一贯斩钉截铁的语气。
              吴老狗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无论自己这次去不去,依张启山的性子,也是一定会去的。何况,他没有选择。
              “人都选好了?”吴老狗沉吟道。
              张启山轻敲手上的二响环,响起两声脆响,“除了你和我,再加上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
              吴老狗并不吃惊在自己没有表示任何愿意的前提下张启山直接将自己纳入了队伍,他奇怪的是张启山竟然会将陈皮阿四也算在内。
              因为,虽然陈皮阿四此时年纪尚轻,身手也是九门里最好的一个,一手铁弹子打得比枪还准。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早些年的时候,他因为天资极高,被二月红破格收留为徒弟,戏曲没有学到手,一身土夫子功夫却算是学到家了。近两年羽翼渐丰,但因一次下斗后分赃不清导致杀徒的行径被二月红逐出师门,转而独立门户。当然,二月红对外只是说他年纪渐长,理应有属于自己的盘口和家业,实际的内情也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当然,吴老狗不否认,陈皮阿四的优点就是说一不二,而且他倒斗之前会仔细琢磨清楚,甚至能到万无一失的地步。
              至于黑背老六,他下斗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前也没人和他一起在地下合作过。但这次去的话,不应该是团队合作至上么?
              “陈皮阿四能保证此次下斗准备得充分,何况二月红说出来的话目前对他还有一定的约束力,只要事先和他说得明白,他还是有分寸的。至于黑背老六,他在斗里能牵制阿四的行径。”张启山抬眼定定地看了看吴老狗:“但下斗后要拿到玉圭,主要靠的还是我和你。”
              吴老狗看着张启山墨黑的双眸,猛然想起之前在那将军墓里看到的幻觉,顿时耳朵有点烧了起来。于是当下移开目光,干咳了两声以作掩饰:“既然佛爷已经准备妥当,这次又是事关九门大义,我说什么也会出一份力的。”
              吴老狗此时已经转过头去,没看到张启山泛出的浅浅笑意,“对了,这次去的人虽然不宜过多,但也需选几个好手。上次下斗时你有没有发现谁比较合意?”
              “啊?”吴老狗闻言回头,凝神片刻后笑道:“那个阿生不错。”
              张启山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记得的确有这么个人,于是笑了笑:“那就他了。”
              说罢,起身便朝门外走去:“今天我会与阿四和老六谈妥,你这两天好好休息,我们后天出发。”


              12楼2012-09-21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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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吴家管家见张大佛爷来得匆忙,可进门和五爷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甚至脸新上的碧螺春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但自家主子却在他走后仍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手里只是机械地顺着怀里三寸钉的毛,眼神都穿过天花板望到天边去了。
                管家心里嘀咕着莫不是这佛爷和五爷说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导致自家这一位魂儿都丢了。难道近日传闻的这仗真要打起来了?如此一来,可真要考虑一下是否应该避一避了。
                他自然不知道,吴老狗此时心里想的却远比这个简单多了。
                无非是那位佛爷在脚步踏到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对坐着的五爷叮嘱了一句:“以后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你可以不必叫我佛爷。”
                吴老狗闻言愣了一下,心里第一个反应是:我靠,不叫你大佛爷,难不成叫你二大爷?
                但张启山没有给他陈述意见的机会,而是说完那句话就直接转身迈步离开了吴家。
                这才导致狗五爷在他走后一直保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的姿势,脑子里纠结以后若不叫他佛爷,该叫什么好?
                不过,当吴老狗嘱咐管家说自己后天要出远门一趟而且是张启山夹的喇嘛之时,管家还是松了口气。毕竟,较之得到打仗的消息,五爷去下斗还是很正常的,虽然这次的地方远了些,但只要人没有危险就好。对于自家主子下地的功夫,管家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好像五爷自己却似乎不像以往下斗前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这次反而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难道是这次下的斗比较凶险?管家叹了口气,对于下斗这种事情自己从来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这次既然是那个张大佛爷夹的喇嘛,听闻他一身土夫子的本事在九门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加上自家五爷的能耐,应该问题不大罢?
                能坐上九门提督之首这个位置,张启山绝非浪得虚名。
                仅用一天工夫,他就收集了有关长陵的所有资料,准备了下斗应必备的所有工具,打通了所有应打通的人脉,以及召齐了本次夹喇嘛的队伍。
                既然是事关九门今后生死存亡的大事,这次张启山自然是亲自上阵,加上凭一身下地本事便跻身九门的狗五爷,以一手快刀著称的黑背老六,以及近年风头正劲传闻身手最好九爪勾可以勾回十几米外生鸡蛋的陈皮阿四——也不知张启山是如何说动陈皮阿四的,但他终于是答应了,且真的在了解了所有信息之后,告诉张启山他认为在地下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和困难,确实做到了事无巨细,万无一失。陈皮阿四说话的时候,张启山只是默默地听着,但让属下认真地记下了他说的所有细节。
                这支实力济济队伍里的其他人,还包括张家的两个伙计。
                其中一位是张启山身边不离左右的副官,名唤钟清。吴老狗以前和张启山不熟,因此见着钟清的次数也不多,只道他跟着张启山主要负责军事方面的事情,却没想到他下地的功夫也甚为了得。这钟清看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人长得倒是齐整,但许是跟着张启山久了,面上也是那种不见冷暖的表情。照吴老狗的话说就是,下斗后和粽子面对面若比谁先笑的话,没准张启山他们主副二人还能赢。
                另一位便是狗五爷钦点的阿生。这阿生不是别人,正是那次在将军墓里差点让吴老狗殒命地下的伙计。不过,正是这个遭遇让他和吴老狗意外地算得上志趣相投,于是较之其他人反而熟些。阿生长得瘦瘦小小,不知是不是小时候穷的缘故,如今怎么吃都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后来吴老狗问过他年龄,他说是今年虚岁二十,实岁才十九。说这话的时候,阿生对着吴老狗笑皱了一张小脸,却是一派孩子的天真,全然没有土夫子那种特有的狠劲和狡猾。吴老狗看着心里不免唏嘘,对比自己少时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出来闯荡,其中的辛酸和人间冷暖自是感慨良多,于是不期然对阿生又多了一层怜惜。
                吴老狗知道,干地下营生这行的,凭的是经验和身手,阿生作为年纪几乎最小的一位能下那次的将军墓,显然身手还算不错。既然这次下斗张启山是势在必得,必然会事先规避很多风险,所以吴老狗想着在危险系数减弱的情况下让阿生练练手,且因为这次下的是大斗,也算增加他的经验值,日后有人请的时候,也能提高他夹喇嘛的出价。——这也是唯一能帮得到这个孩子的了。
                吴老狗唯一没有完全想明白的事情,是九门中其他的人为何没有过问这次下斗,甚至解九都没有向他表示任何知道此事的意思。
                按理来说,下这样的大斗本应避人耳目,但事情过于紧急,难免会有风声透露出去。但直到出发那天,除了该到的人都到了之外,长沙城的其他人似乎都是一副对此事完全不知情的态势。
                “该来的总归会来,你说呢?”吴老狗摸了摸怀里三寸钉的毛,喃喃道。


                13楼2012-09-21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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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
                  吴老狗虽然偶尔迟到,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今天早上六点他们约定在张家门口碰头,吴老狗早到了一刻钟。他自远处就看到阿生晃着一条细瘦的胳膊,在门口大声朝他大声地唤道,“五爷!”
                  阿生旁边,站着无聊得在玩铁弹子的陈皮阿四,然后黑背老六很不幸地成了陪玩的人——阿四的一手铁弹子打得比枪还准,不过老六的刀也依然挡得比盾还有效。
                  倒是没看到张启山和钟清,吴老狗暗自纳罕,也没有看到任何下斗的工具。但他不得不注意到,大门外此时正整齐地停着三辆漆得铮亮的汽车。
                  吴老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自诩老子十几岁出道上天入地遇粽杀粽逢尸灭尸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大爷的却怕晕车。
                  上回到鄂南下斗那次也是做这种铁皮车去的,到目的地的时候,他因为晕得厉害而差点下不成斗。本来现在嗅觉就不灵敏,那时吴老狗甚至觉得自己的味觉都要从此丧失了,以至于他当时摸着三寸钉的头,感慨到以后吃管家做的红烧狗肉都没滋味了。
                  如今去北平,坐这劳什子走那么长的距离还不直接要他半途把肠子都吐出来。
                  吴老狗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后悔。靠,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要么选个近一点的斗也好。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何况他吴老狗本不是出尔反尔的主。
                  可是,现在吴老狗连考虑如何避免晕车的方法都没时间了,因为下一秒他已经看到张启山着一身军装出现在了大门口。紧随其后的,正是那不离左右的副官钟清。
                  吴老狗看着他们两人双双出门的和谐模样,心里没有来有点儿堵。
                  阿生显然没料想自己这次会被佛爷相中参与此次的下斗,但从大家的闲言碎语中总归知道了是因为吴老狗的推荐,况且平日里五爷也总是一副笑颜温和平易近人的亲民模样,较之总是不苟言笑的佛爷实在是好了千百倍,因此心里对五爷的崇敬甚至一度超过了自家的佛爷。
                  眼下见人已到齐,加上少年天真烂漫的心性,不免兴奋得拉住吴老狗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者看着眼前的汽车时脸上蓦然罩上的一层浅浅黑气。
                  不过,吴老狗终于从阿生的口中了解到,此次下斗的工具因路途中不方便携带,怕被查收,因此大部分都是在北平直接准备,只有少数各自必带的家当是提前准备好的,不过也已经放入后备箱打点妥当了。
                  “那钟清虽然看着不合群,但手脚的确利索,这次几乎所有的准备都是他操办的。”阿生悄悄和吴老狗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瞄了瞄正在对三辆汽车配置做最后检查的钟清,“也难怪佛爷平时倚重他。”
                  那是因为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副官,吴老狗心下补了一句。
                  但他原以为阿生不过仍是孩子争强好胜的心性,却不妨阿生在说话的时候,眼里透露出的神情倒没有丝毫的嫉妒,反而隐隐有种将来一定会超越你的豪壮之意。
                  因此,吴老狗在心情不太好的情况下仍笑了笑,果然是个好苗子,算小爷没看错人。其实,自己当年何曾不是如此,千难万苦地过来,只要不失却一颗尊严向上的心,终究会有所成就。
                  也许是吴老狗看着阿生的目光过于柔和了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启山已经冷着一张脸立在面前,伸手示意他要上车了。
                  吴老狗愣了一下,道:“怎么坐?”
                  张启山自然不会认为吴老狗傻到连怎么坐车都不会了,他知道吴老狗指的是六个人怎么分配。
                  “六爷,请。”手握一双铁弹,陈皮阿四的双手就没个歇息,他朝黑背老六咧嘴一笑,但未待他答言就闪身入了最后一辆汽车。黑背老六朝周围的几个人看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也跟着上了车。当然,车门关上之前,没有意外地听到了熟悉的铁弹子被刀弹开的声音。
                  看着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的那辆车先行绝尘而去,阿生眨了眨眼睛,忽然朝张启山和吴老狗微微半鞠了个躬,抬脚便向第二辆汽车走去。
                  吴老狗心里考虑这次自然是张启山主副二人坐一辆车了,此时见阿生也要上车了,顿时起了育人之心,想着自己没准这一路上还能给这孩子提前灌输一些做人的道理,让他以后在道上还能保持这份尚且天然的心性。——不防脚还未提起,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正待回头,一眼瞥见立于一旁的钟清向张启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跟在阿生后面坐上了第二辆车。汽车扬起一阵灰尘,然后加速离去。透过尚未关上的车窗,吴老狗看到坐在车里面的阿生朝自己扬了扬手,笑出一口白牙。
                  吴老狗忽然就有点憋气。
                  转头看着身边的张启山,吴老狗眉眼微微一扬,话未出口,眼神已泄:老子有那么弱么,还要你护着?
                  张启山选择性无视了吴老狗的眼神凌厉,转身拉开车门,然后回头淡淡道:“你晕车。”
                  吴老狗气息顿时就回落。
                  靠,他娘的谁让你把下的斗选在北平!


                  14楼2012-09-21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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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吴老狗皱了皱眉,但还是没有选择地抱着三寸钉低头弯腰进了剩下的最后一辆车。张启山随后也上了车,带上车门后对着后视镜向司机点头示意一切妥当可以开车了。
                    发动机启动的刹那,吴老狗条件反射地心情紧张指数蓦地上升,连带着手上摸着三寸钉的劲道也加大。小狗禁不住吴老狗猛然的用力一掐,‘汪’的吠了一声,没有完全唤回主人的神智,倒吸引了他身边张启山的注意力。
                    张启山微微侧目,吴老狗白着一张脸,平日里温润清秀的脸此刻却呈现些许僵硬的姿态。张启山心下轻叹,看来上次坐车真把他坐怕了。所以这次自己才打算和他一辆车,万一中途有个差池也好有个照应。当然,现在张启山也绝对不会承认若吴老狗和其他人坐同一辆车,他其实心里一万个不放心。
                    张启山当年带着几个兄弟自东北来到长沙,白手起家凭一身本事打出了天下,那时,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钟清小他三岁,是当年一起来长沙队伍的一员,人很聪明,下地的功夫也是除自己之外身手最好的。自从入了这军阀,便把他带在了身边,也算是心腹之一。
                    此次下斗,表面上看似平静,准备也是尽善尽美,但张启山清楚其实此行其实危机四伏。他不怕下斗,但人心难测。原本不想让吴老狗趟这浑水,但九门之中也就他更可信任些,启动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也是无奈之举,他亦料定其他人自然不会按兵不动,何况还有北平的人在盯着。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趟带上了钟清,一来在斗下可帮衬下,二来也可处理下身外事。毕竟,既然带上了吴老狗,那么自己至少得保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
                    看着强忍住身体不适转而扭头看向窗外景致的吴老狗,他的侧脸虽棱角分明,但却很柔和,不似一般男子的刚硬,张启山心底忽然涌起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错觉。于是他忽然记起霍仙姑当选新当家的九门之宴那日,自己伸手扶住吴老狗那刻,他眼底闪耀出的刹那光华,流光溢彩。
                    张启山的嘴角蓦然柔和了几分。自从做了这军阀,北平自然是走得勤,于是长途跋涉的事情他已经不在话下。事实上,这司机是三个里面开车技术最好的,张启山也曾特别叮嘱他开车时注意速度,以免时慢时快导致人晕车晕得更厉害。但是,这车才启动吴老狗就一副要了人命的表情,接下来的几天恐怕有他受的,若还要分神照顾这三寸钉,岂不更劳累心神?
                    这么想着,他伸手便直接拎过了尚圈在吴老狗手中的三寸钉,想了想,对吴老狗道:“别太紧张,若实在晕车得厉害,睡上一觉很快就到北平了。”
                    自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吴老狗就处于半神游的状态了。但不防忽然手里一空,反射性地低头一看,原本还搁在腿上的三寸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张启山的手里,终于回魂似地冲此刻安静地蜷在张启山手里的三寸钉‘咦’了一声,连带不适感都似乎少了几分。
                    吴老狗知道,这三寸钉极为认主,平时若离了自己,到了其他人手里不是咬人就是狂吠,非得他亲自抚慰以示无妨方肯温顺地待上片刻。
                    但是,这次尽管吴老狗事先没有顺毛,此时呆在张启山手里的三寸钉却是安静得很,莫说犬吠了,那舒服眯着眼的小模样简直像极了浪子回到老家一般的窝心。也不知它是记恨刚才吴老狗那无意识的一掐呢,还是张大佛爷实在人犬通吃,不仅人前恭敬无数,连狗儿都服帖了。
                    吴老狗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张启山还有此等功力,罢了,以后若他想用三寸钉,也不用自己出马,他直接把三寸钉拎去下斗得了,也省得自己要坐这么久的车去那老远的北平倒斗。
                    一抬眼,不妨直接撞上一对深潭的眸子——却是张启山不明白他刚才为何奇怪地‘咦’了一声,正一脸微怔地看着自己。
                    吴老狗这才记起张启山好像刚刚和自己说过话的,是说什么来着?别紧张?晕车?
                    于是本来已经忘了自己晕车这档子事的吴老狗突然记起了上次晕车的所有经历,种种恶心难受的感觉全部涌上记忆。吴老狗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他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张启山的袖子,一张俊秀的脸早已变得煞白。
                    “我要吐了!”


                    15楼2012-09-21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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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嗷嗷 一楼难道不是一五咩?爷爷们会哭的哦~~



                      IP属地:浙江16楼2012-09-22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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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做首领最重要的不仅是在关键时刻能力挽狂澜,更要有先见之明。
                        做一群人精的首领更当如此。
                        未等吴老狗吐出来,张启山一只手将三寸钉往座位旁边一按,另一只手迅捷地从底座抽出一个盂盆,及时地端到了吴老狗面前。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太过于行云流水,吴老狗看着愣了半晌,竟生生止住了呕吐的欲望,转而对着盂盆一阵干呕,但想吐却吐不出来了。
                        张启山见吴老狗难受得眉头都皱成了川字,空着的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背,轻拍了两下,道:“睡一会吧,会好受些。”
                        吴老狗没有拒绝。因为现在这感觉实在是太他娘的难受了,况且昨晚的确没睡好,既然现在好不容易压下了呕吐的冲动,能睡一觉直接到北平也好,总好过吐得满车都是,人被熏坏了不要紧,但三寸钉娇贵得紧,可不能在下斗前让它出事。——这是吴老狗的意识陷入混沌前最后的想法。
                        但吴老狗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且不说晕车的感觉还在,汽车一路颠簸也晃得人不安稳。不过,枕头还算不错,虽然不及家里的来得软,但终究还算温暖,就是面料粗了些,有点儿硌脸。
                        睡梦中,车好像还停过一次,吴老狗隐约听到有人问:“佛爷,前面……要不要叫醒五爷?”然后是张启山的声音:“不用了,让他睡会,我去就好。”
                        吴老狗胃里实在难受,皱着眉头一晃神又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吴老狗发现自己正半躺在汽车后座上,身上盖着张启山的军装外套,三寸钉蜷在自己怀里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珠子盯着窗外。外面天已经全黑了,但身边却不见了张启山的身影。见吴老狗醒了,三寸钉短促地‘汪’了一声。
                        “五爷您醒了?”前座传来司机的声音。
                        吴老狗闻言一惊,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显然不是原来那个司机的声音。他迅速坐起身往前面后视镜一看,惊讶地发现司机竟换成了钟清。
                        钟清从后视镜看到吴老狗惊疑的神色,忽然道,“佛爷交代说,五爷您醒过来就好。还有一天的行程,您好好休息,大家北平相见。”
                        钟清的话说得四平八稳,既表明了他作为张启山的心腹目前是遵佛爷之意开车以安吴老狗之心,又暗示张启山不会有危险,所有人仍会按原计划在北平相会。但换言之,这句话也没有透露任何对吴老狗有用的信息,而且钟清显然没打算进一步告知吴老狗其他的类似张启山去了哪里为什么会中途离开又为什么派他来开车的信息。
                        九门提督都是人精。
                        但吴老狗从来不是一个纠结细节的人,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既然现在张启山不打算告诉他实情,他便有耐心继续等。因为他相信,只要时候到了,张启山自然会让他知道他应该知晓的部分。
                        手里习惯性抚着三寸钉的毛,吴老狗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肩上披着的军装,心下微惊,正待抬头发问,不妨钟清早从后视镜里瞧见吴老狗的神色,道:“那是佛爷提前在车里准备的外套,他身上还穿着一件。”
                        吴老狗愣了一下,但随即对着镜子朝钟清笑了笑:“你很聪明。”
                        “承五爷谬赞,在下实不敢当。”钟清说着却没有再看后视镜,继而专注于前方被车灯扫开两抹雪亮的道路和手里的方向盘。
                        转头看着窗外墨黑如子夜的景色,吴老狗的眸子沉了几分。此行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疲软的睡意却伴着晕吐的感觉再次袭来,吴老狗手捧盂盆,几次干呕过后终于重新陷入睡眠状态。
                        希望下次醒来的时候就到北平了罢。沉重的眼皮阖上的时候,吴老狗看见三寸钉那依旧晶亮的眼珠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三寸钉从来不晕车?


                        17楼2012-09-23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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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中途吴老狗或睡或醒一路终于到了北平,但他们没有开车进城,而是直接去了郊北的天寿山。到达天寿山的时候,已是第三天的早上。
                          车停在一个白桦林的外缘。林子很美,但即便现在已经阳光普照,整个林子仍是薄雾氤氲,越往里雾气越浓,百米外已看不清了。且这树木实在太密,车开不进去。
                          下车之后虽然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但吴老狗终归是睡了两天,精神还算养足了。他倒有些担心钟清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如今不休息就直接要下斗,也不知他能否受得了。
                          钟清默默打开后备车厢,捡出一个背包递给吴老狗,道:“里面都是必备的工具,其他的佛爷已派人准备好了。”随后,他整了整自己的背包,看了吴老狗一眼:“以前在军队野战训练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一样还要拼命的。”
                          吴老狗忽然有点被看穿的尴尬,但随即默然——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能闯出名堂的人,总是有过自己不为人知的苦处。
                          只是,为什么只有自己和钟清到了,其他人呢?
                          吴老狗微微皱了眉头,抱着三寸钉立于一旁看着钟清砍倒一棵小树,然后拖至车顶,浓密的枝叶几乎完全掩盖车的踪迹。
                          “我们的车在中途耽搁了,其他人恐怕已经到林子里面了。”钟清做好这一切,朝吴老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五爷!”
                          吴老狗叹了一口气,想着以前下斗他娘的都是老子做主,点穴探位,闻土挖洞,哪次不是运筹帷幄,志在满满,三寸钉更是功德无量。怎的这第一次和张大佛爷合作,好像连阿生知晓的信息都很多,自己反而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状况。看来以后果然不能太相信任何人,否则被人埋地下喂粽子了还替人感恩戴德。
                          更让吴老狗不太舒服的是,这雾气越往里走越浓,以至于钟清即便走在他身边都有点影影绰绰,面容看不真切。这雾气附在皮肤上有种粘湿的潮气,像蜘蛛网抹在脸上一般,痒痒的。没过多久,头发上便罩上了一层淡薄的细密水珠。
                          吴老狗吸吸几乎已经丧失嗅觉的鼻子,摸了摸三寸钉的毛,不出所料是满手的水汽,他苦笑了一下,道:“以前想帮你洗澡的时候你还总是不愿意,这下好了,算是下斗前洗过了。”
                          说完,他刚想问问钟清是否知道还要走多久,回头一看,除了满眼看不到尽头的浓雾,哪还有钟清的影子!
                          吴老狗心下大惊,第一反应是钟清出了意外,但他很快就抑制了狂乱的心跳。——之前孤身一人在幽深的墓室里面对千年古尸起尸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何况,吴老狗有个压惊的心诀就是看不到就当没发生过。眼下既然三寸钉没有发出警告的犬吠,说明至少目前自己还没有生命危险。那么,一种解释是钟清出了意外,但他身手很好不至于被暗算了连声惨叫都没有。那另外一种解释就是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象,导致与真实的场景隔绝。
                          可是,现在四周都是浓雾,往哪里走才能走出这雾瘴?
                          吴老狗伸手顺了顺三寸钉的毛,低头叹道:“你可知道方向是哪边?”
                          三寸钉眨了眨琉璃色的眼珠,忽然朝正右方‘汪’了一声。
                          吴老狗笑了笑:“是那边吗?”他往右边一看,似乎真瞥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只是看不真切。一晃神,忽然又不见了。
                          咬了咬牙,吴老狗抬脚便往那人影出现的地方走去。无论如何,过去探个究竟总比站在原地不动好。岂料,待他走到那地方的时候,那人影忽然出现了在了他的右前方,也是一晃而过就没了。
                          就在这时,吴老狗似乎听到了很轻的一声玉的脆响,尽管声音转瞬即逝但听得真切。没有犹疑,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果然,等他走到那地方的时候,那人影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是左前方。
                          一人一影就这么躲猫猫似地在树林里面穿梭,直到吴老狗心里直骂娘说难道小爷我年纪轻轻一介倒斗高手没死在粽子手里竟然要和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鬼影子走死在这迷雾里不成的时候,他终于发觉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淡了,然后前面几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下一秒便听到了阿生那少年特有的活力嗓音:“五爷!是五爷!”


                          18楼2012-09-23 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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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尽管以前一个人下斗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刚才经历了一个人的孤寂,现在又能和大家在一起了,吴老狗还是没由来觉得心里一阵欣喜。
                            看到阿生他们的时候,吴老狗忽然觉得眼帘一阵豁然开朗的原因是整个密林竟然突兀地空出了一个圆形的空地,浓雾竟像是受到结界控制一般仅限于林子边缘,再没有向外泄露一分半点。而那空地的中心,却是一座小小的宗庙。现在,大家正或站或坐聚在庙前的台阶前。
                            待吴老狗完全走出密林的时候,阿生也已经跑到了他面前,一张笑脸看着却是打心眼里的担心,差点因为兴奋过度直接来个拥抱礼,只碍于地位没敢放肆。
                            除了阿生,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也早到了,远处阿四似乎正低头看一张地图,老六则坐在一旁抱着刀闭目养神。阿生的一句“五爷”只是让他们抬了一下头,看到吴老狗出现的时候便复归原状。但让吴老狗吃惊的是,钟清竟然也到了,但看到他的身影之时神情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没看到张启山。
                            阿生见吴老狗一脸的疑虑,跟在他旁边走边说:“佛爷在中途就另坐一辆车和大家分开了。四爷、六爷和我是最先到的,这林子雾太浓,幸好有佛爷提前给到的一张图纸和指南针做导航,才算没有迷路。我们本来以为您和钟清会一起到,因为他手里有另一份图纸。但没想到他到了却没看到您,我问他您为什么没有来,他却说当时和您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您忽然就不见了,我以为您出事了差点和他动上手。不过,还算那小子有良心,承诺说若您再不出现,他就带上图纸去找您了。”
                            只是,如果其他人因为手里有图纸都没有迷路,为何偏偏自己和钟清在一起好好地就单独陷入了幻象?带领自己走出密林的那个飘忽的人影又是谁?
                            吴老狗静静地听着阿生的碎语,抱着三寸钉不多时已行至庙前。
                            可能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这庙早已显得破败不堪。但庙前的横匾却是用镀金的字写着“瑞应麒麟”四个大字。只是因年久失修,外面的金字有些剥落,显出斑驳的颓败气象,但字写得气势恢宏,倒真的颇有皇家风范。庙门被涂成了漆黑的颜色,平添沉重的气息,此刻却是大开着,但里面光线太暗看不清内部的场景,也不知供的什么神佛。
                            “五爷,借三寸钉一用。”吴老狗正看得认真,不妨陈皮阿四忽然合上手里的图纸,朝他咧嘴笑了笑。
                            吴老狗嘴角抽了抽,看来与其说你们在等我,倒不说是等三寸钉更合适。
                            但他知道陈皮阿四的性子,当下也笑笑:“四爷打算怎么做?”
                            “地宫的入口肯定在这庙里。”陈皮阿四闻言指了指身后的庙门,道:“我都看过了,没找到口子在哪,所以得让三寸钉闻闻。”
                            吴老狗此刻站在庙前,此刻怀里的三寸钉却忽然冲着暗黑的庙里‘汪’了一声。
                            “五爷,三寸钉都叫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好了。”阿生毕竟少年心性,又是第一次见识三寸钉闻土识地的本事,这时听到三寸钉吠了一声,早按捺不住想往里走了,当下直接撺掇吴老狗进庙里看看。
                            黑背老六竟也睁开了眼睛,提刀起身:“走!”
                            陈皮阿四见黑背老六动身了,迅速将图纸折好塞入内衫里衬,朝吴老狗道:“五爷,看你的了。”话音未落,脚已率先踏进了漆黑的庙门。
                            黑背老六瞥了一眼吴老狗,跟在陈皮阿四的后面也进了庙。
                            阿生转头看了看身旁一动不动的吴老狗,又看了看庙门,一脸的纠结。但当钟清一言不发地经过吴老狗身边也进了庙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朝吴老狗道:“五爷,我先进去打探一下,您等会就来!”
                            吴老狗看着阿生几步闪入庙中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吴老狗不愿进去,只是他觉得这庙凭空出现在这空地上实在有点诡异。此外,这长陵作为皇陵,入口若在这庙里,肯定机关不少。他本想等张启山来了听听他的意见,因为他既然有图纸,肯定也会有相应的对应措施。当然,吴老狗心里实在不大愿意承认不方便丢下张启山一个人在后头也算是原因之一。
                            却不妨等了这么久大家的耐心早被磨平,何况刚才三寸钉的犬吠也证明里面的确有猫腻,土夫子见棺起意的血液因子爆发了谁也挡不住。但眼下周围的人都进去了,张启山也不在,自己这么一直等在门外也不好。
                            朝远处的密林瞥了一眼,吴老狗终于迈开了步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于这时在身后响起。
                            “等等!”


                            19楼2012-09-23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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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凤贴文辛苦,公子捏捏腰先。。。


                              IP属地:浙江22楼2012-09-24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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