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戒高烧不退,眼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是想睡。不论何时醒来,都能看见守在一旁的高岛。
虽然从未说什么,但戒却很清晰的感到了他的心疼与懊悔。等到戒彻底好起来,他的下巴都熬尖了。
“总算好了。”高岛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也没什么事。”戒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心想还是喜欢过前几天那样的日子:可以不受打搅的睡觉,不论白天黑夜;昏昏沉沉的大脑也没办法想烦人的问题;更不用去刻意无视,即将到来的离别。
没过一个星期,铃木亮又来到了监狱。
戒看着玻璃那一侧满脸凝重的铃木,竟有点洗脱罪恶的轻松感:这几天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高岛,总觉得,他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总是在照顾自己,给了自己最好的……爱情。
自己却将他一个人丢在黑暗之中,丢在无法走出的泥沼之中。
又不能日日昏睡,更不能用情欲去填补那份空白与无奈。
如果……不能走出去的话,就呆在这里好了。和他做一对,畸形的监狱恋人。
铃木在电话那端打断了他的思绪:“戒……你女朋友的死,是有人陷害你。”
“哦”戒发现,自己现在听见女朋友这个词,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你……不要太伤心……”铃木开始吞吞吐吐,“幕后主谋,是你的哥哥城山优。”
戒举着电话面无表情,有些石化般的感觉。
“他雇凶杀人来陷害你,是害怕你跟他争夺你养父的遗产。”
脑海中滑过城山优冷漠的脸和居高临下的眼神,戒突然开始放声大笑。
“这是好事。”
铃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暗忖果然是一下子说出来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么。
“你手中已经有了那个杀手杀人的证据了吧?”
“对……不过……”
“城山优是主谋,但是这一次我放过他。”
“田边丰!”铃木蹭一下站了起来,“你别在犯傻了!你以为这样可以打动你哥哥么?信不信出去后不到一个月他还能找个理由让你再进来!”
戒也站了起来,看着铃木的眼睛说:“我没有犯傻,也不想打动他。”
“你这分明是……”
“我和他生活了近十年,比你要了解他。”
“只追究杀手的责任,只不过是想以此为条件,让他帮忙把宏阳弄出去。”
铃木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扶着脑袋慢慢坐下,半天才说:“你这又是何苦,明知宏阳根本没有办法从过去的阴影走出来,你就不害怕他出去后没有所谓的报应与惩罚而自杀么?”
“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我。”
铃木瞬间失言。
两人隔着玻璃沉默了好久,铃木才艰难的张口道:“难道你就不怕以后城山再陷害你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戒用手指缠着电话线说,“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知道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城山优的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戒的预料——铃木走后没两天,他就站在栅栏那一侧对着戒微笑,乍一看,还真有些好哥哥的样子。
“田边丰,你哥哥跟你争取了一天的假释时间,”狱警一边开锁一边说,“晚上八点之前回来。”
“嗯。”
“我一会儿就回来”戒朝高岛摆了摆手。
“走吧”城山优走过来揽过他的肩膀,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戒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说话,任凭着厌恶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戒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宏阳现在还在他手上。
走出监狱的大门上了车,城山优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戒也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你说的条件,我答应。”半小时后,城山优将车开回了家。戒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他却冒出来这么一句。
“下车吧,到家了。”戒犹豫的握着安全带,不明白城山打的是什么主意。
“快点!”
城山优不耐烦催促着。
算了……这时候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戒皱着眉推开了车门。
在玄关处换鞋时戒突然发现,这是第一次,他在面对城山优时妥协。
而那一位却根本不像是掌握主动权或是被威胁的人,懒懒散散的进厨房倒了两杯茶,坐在沙发上。
“中午想吃什么?”城山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问道。
“不必了,我等一下就回去。”戒努力忍着给他测体温的冲动说道。
“滚,下午我送你回去。着急什么,你是太博爱了还是心理扭曲了,硬是在监狱了住出感情了?”
第一次听城山优对他说那么多话,戒反应了几秒才大声回击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才进去的么?你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恶心么!”
“好吧。”城山将茶放下,“我也没想留下你出什么温情牌。这一次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彻底整垮我呢?”
“你难道不恨我么?”
戒的手环着杯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恨他么?
好像是恨的,因为他多年的漠然,因为他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因为他将自己推到了黑暗之中。
但……在听到铃木说幕后主使是他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的想法并不是以此作为筹码来换高岛的自由,而是难过。
“我也不知道……”戒的回答显得无比白痴且弱势,但城山优却丝毫没有得胜的感觉,他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自己当做敌人的弟弟,觉得有些疲惫。
“别想太多了。”多年的对峙使得两人的对话往往言不达意,城山只好说了这样一句。
“留下来吃饭吧。”
“好。”
走了几步,城山又折了回来,对戒说:“我快要结婚了。”
“恭喜你。”
城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所以……我拜托那个杀手帮我坐牢……”
他没有用“雇佣”这个词,戒也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皱眉头。
“我本想……杀了他的。”
戒想,我本以为你会这么做的。
“可是……不想再错一次了……”城山想走过去结结实实的抱住戒,像一般兄弟吵架后做的那样。
“也想……”
也想请你原谅我。
但城山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毕竟,他们的这一架吵了太久,请你原谅我这样的话,说出来也觉得很难堪。
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看着城山半天不说话。戒揉了揉头发说:“中午想吃奶油烤菜呢。”
笑得如同贪吃的小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