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陈大嫂做的烧饼味道真好，师傅你要尝点吗？」
百里屠苏闻言，瞥了眼身边的方珏香。
口里说著让他尝一尝，可方珏香压根就未曾放开过香葱烧饼，还吃得甚欢，他连回应也懒得给了，反正她不过是问问看，没事找话罢。
就跟方兰生少年时一样，爱逗他说话。
「……勿要多吃。」
想到待会的午饭，百里屠苏妥当起见，淡淡劝道。
与惜字如金的他共处多年，大抵也摸清他的性格，方珏香自是知道百里屠苏没说出来的后续，她笑答：「没事，我吃得下。」
说著又咬了口。
新鲜出炉的烧饼松软可口，微咸和葱香配合得宜，简单的滋味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睛，百里屠苏见状，便不再多言，继续往方家走去。
虽然没有方兰生那般明显，但他始终是疼她的，只要她喜欢，吃饭这点小事便随她去了，尤其是方兰生生病的这阵子。
最爱的亲爹卧病床上，方珏香几乎整天也皱著眉，现在她能放松心情，当真甚好，回家后方兰生瞧见女儿一脸愉快，亦不会责备他办事不力。
想到家里那人，百里屠苏不自觉地笑了。
昨日他特地去揭陈家的榜，全是方兰生的主意。

一气呵成没有间断，语气认真且笃定，尽管不中听，百里屠苏仍然无法对方兰生生气，只能翻身，压在方兰生身上，惩罚似的咬住身下人的耳珠。
脆弱敏感的地方被咬，方兰生浑身打了个激灵，却没有推开他，反而笑了出来。
「怎麼？生气了？我说得不对？要是说得不对，你大可反驳我。」
「你既认定，我何必徒劳。」
「啧啧，看你说的，好像本老爷欺负你似的……我告诉你，别让襄铃知道，要不然她又骂我了。」
她经常朝你嚷嚷，才不是我的缘故——百里屠苏心忖，虽然惋惜襄铃，可是他不打算告诉方兰生，那日渐高傲的狐狸公主真正倾心的对象，到底是谁。
不过，想到刚才见到的襄铃，他认为有些事情还是该说的。
「襄铃哭了。」
她没有在他面前哭，只是那双发红的眼眶骗不了人，饶是百里屠苏也懂得是怎麼回事，现在想来，方珏香挑事与她争执，或许是为了让襄铃提起精神。
「…定是我惹她哭了。」
「她担心你。」
「你们哪个不担心我？」方兰生反问，挪下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我真的没事。」
「你这句信不过。」
方兰生翻了下白眼，罗罗嗦嗦地嚷著小气、记仇之类的话，百里屠苏却是不为所动，虽然看不出来，但其实方兰生很会骗人，他自觉受够教训，实在不必再多。
每次想到这个人曾瞒著众人，屡屡犯险，差点赔上性命，心里便一阵后怕。
「——连沁儿也站在你一边！」没料到一时分神，方兰生的埋怨已经扯得很远：「不过是风寒，你说那孩子怎麼连襄铃都找来了？能见襄铃我很高兴，但要是害她终日惶恐，我心不安啊！」
「襄铃在此也好，珏香…变得精神了。」
「呃…」方兰生一怔，随后苦笑：「也是…唉…我始终不能让孩子好好的过日子。」
百里屠苏皱眉：「勿胡说。」
「我确实欠她甚多，她是个姑娘，许多地方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是顾不上，要非有红玉姐她们帮忙，我真不知道怎麼办…还有小宝，我当得了他的爹，但始终…」
「若是如此，我亦有错。」
为了方珏香和方天宝著想，方兰生该找个新的妻子。
可他选择了百里屠苏。
「是的，我们同罪。」方兰生大方承认：「但你这些年做得比我好，至少『师傅』做得很称职，以后也要照顾好他们啊！」
「………」
「我已经拜托过襄铃，倒不太担心沁儿，反而是小宝，能保护那孩子的人很少，他能倚赖的人只有你了。」
「天宝天资甚佳，比你年少时更懂事——」
方兰生一拳揍上他的腹部，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本老爷当然知道小宝是人中之龙，但再聪明也只是孩子，天知道有多少妖怪眼腻他的力量！」
揉著被揍的地方，百里屠苏神情木然，不痛不痒似的。
继承了生父的血统，方天宝从出生就拥有强大灵力，时常引来妖物，在学会控制灵力前，是由纯火系的百里屠苏，用天墉城的封印之法抑制住属水的他。
不过这些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正如百里屠苏所言，方天宝天资聪敏，早将灵力控制得宜。
但方兰生本来就是爱胡思乱想的主，不是吗？
听过『生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句老生常谈，百里屠苏也不跟他争，试著安慰：「即便你我不在，尚有珏香，天宝会平安的。」
——即使你我不在。
方兰生蓦地静下来，他知道，他和百里屠苏终有一天会不在，但明白了，接受了，并非不会难过。
唯一令他欣慰的，先走的人不会是百里屠苏。

「…笨蛋，沁儿的修为怎麼跟你相比？你必须要在。」
方兰生抬手，指尖轻抚眼前这张冷俊沉静的脸。
百里屠苏却只是默默凝望他，目光深深。
「…木头脸。」
「……我会在。」百里屠苏屈服似的叹道，握住方兰生的手，置於唇边轻吻掌心：「我会在。」
他会在两个孩子身边，直到天命终时。
——哪怕到时候方兰生已不在人世。
彷佛要把那未来的景象抛诸脑后，百里屠苏两手手肘撑在方兰生耳旁，低头再次吻了下去。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彷佛要把他吞下去般，百里屠苏几乎是粗暴地噬咬对方的唇瓣，尽管有些痛，方兰生仍默默承受下来，甚至主动伸出舌头与之相缠。
交换著灼热的呼吸，隔著衣衫感觉对方心跳，方兰生忽地眼眶泛酸，乾脆闭上眼帘。
他不想对方察觉到，心底微微震颤著的不舍。
「兰生…」
「唔？」半睁眼帘，甚是懒慵。
百里屠苏眸光一暗，转而细喙身下人的耳根：「今晚的花灯会，你可要去？」
「去啊…难得红玉姐和襄铃来了，我想邀她们——等等！」抓住伸至自己腰际的手，他瞪眼：「白天宣淫，你还有脸去见徒弟吗？」
「既为师，亦为父，父亲闺房事，子女不多言。」
显而，脸皮随著岁月变厚的不只方兰生，百里屠苏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时，被抓住的手放弃腰带的结，转而往下摸至大腿处，指尖还刻意划过内侧，惹来一丝抽气声。
「你——」敏感的地方被撩拨，方兰生的脸颊泛红：「沁儿小时的戏话，你怎麼就记到现在！」
「儿女种种须记於心中，你教我的。」
「我说过那麼多道理你记得当然是好但那句话分明就是云天青教、唔——」

「——小铃儿真是诚心。」
红玉的低语让他回神。
回头，只见襄铃捧著花灯，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水面，而红玉则站在她身边，垂眸凝望。
「小铃儿许了愿？」
「嗯，我想试试看，看琴川的花灯是不是跟小鬼香说的那麼灵，红玉姐姐呢？」
红玉摇头：「姐姐只当是地方习俗，并无其他。」
「这样啊…」她拍拍衣摆，站起来，侧头仰视百里屠苏：「那屠苏哥哥，你有没有许愿？」
他一怔：「…只为逝者祈福。」
好像不太满意百里屠苏和红玉的答案，襄铃撅起小嘴：「这样的话，不就只有襄铃一个许愿了吗…」
「……襄铃许下什麼愿望？」百里屠苏淡淡问道，或是难得的好奇吓了另外两人一跳，被红玉和襄铃用惊讶的眼神注视，他有些不自在：「抱歉，我并无意…」
「我希望他下辈子会喜欢我。」
明亮乾脆，襄铃毫不犹豫说了出来。
她有这样的心愿并不奇怪，而『他』所指何人，亦不用细明，只是，这样不就摆明跟百里屠苏扛上了吗？
红玉默默抬眼，瞥眼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的反应倒是不大，或称作麻木也可，毕竟早在多年前，他已知襄铃对自家那口子虎视眈眈日久，她也不是第一次背著方兰生宣战，他实在无法生出再大的反应来。
仅仅是笑了，包容的，淡然的，甚至是温柔的。
他知道，尽管襄铃喜欢兰生，也是打从心底盼著他们两人好。
看著他这张难得的微笑，襄铃终是忍俊不住，对方兰生她是没辙，但好歹是站在他头上的作威作福，但换上百里屠苏的话，她就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屠苏哥哥太狡猾了。」
红玉轻笑：「公子这是猴儿带坏的吧？」
「嗯！」襄铃狠地点头：「一定是呆瓜的错，襄铃这就去报仇去！」
说罢，她还真的往方兰生和方珏香奔去，百里屠苏阻止也来不及。
「……红玉。」
「能让小铃儿恢复精神，猴儿是不会在意些小事的。」红玉别过脸，看著身后盏盏花灯：「…红玉刚才，对小铃儿撒谎了。」
百里屠苏不解：「？」
「虽明知是迷信，可我仍然在花灯上寄托了一份愿望。」
「……何愿？」他问，既然她主动提起，便是打算告诉他的。
红玉指著在人海的另一边，闹腾得厉害的几人：「公子你看到什麼？」
「兰生，襄铃，和孩子们。」
「猴儿快乐吗？而公子，你又感到幸福吗？」
百里屠苏坚定地点头，重生之后的这些年，他可谓是活在桃源里边，福气连连。
得到答案，红玉朝他扬起纯粹的笑靥，目光澄亮，渗著多年未变的温柔。
「如此这般，便是红玉所愿。」
她如此说道。
千年剑灵历尽沧桑，本应看透了红尘俗事，却对他们这一伙人，始终是以这种温柔而广阔的心思去守护著。
百里屠苏满腹想说的话，可惜素来口拙的他字不成句，最终只能化作一抹感激、羞涩的笑容。
「木头脸——」
沸沸扬扬的人潮声中，传来方兰生的呼唤，他闻声看去，轻易就找到了心尖上的那人。
那个与他相濡以沫，执手半生，心爱的人。
似乎襄铃和方珏香又吵了起来，玉泱和周兴无辜地扯了进去，方兰生压不住场面，只好向他求救，耳边响起红玉的笑声，百里屠苏无奈摇摇头，迈开脚步，越过人群，直往方兰生身边走去。
他将会牵起他的手，一如平常那般。
这夜，琴川街头灯火通明，嘻笑声不绝。
或许明日又是新的一天，将要面对各自的难处，惴惴不安地等待逃不开的分离，但这一晚，这一刻，众人也暂且放下烦恼，由亲友相伴，及时行乐。
珍惜当下，才不负此生福气。
番外-般若汤　完

一口气贴完！！
总算没坑了这番外！！
不过不晓得还有多少位亲记得酒的内容……
嘛，反正就是HE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即使知道或许过不了多久兰生就将要面对死亡，也能够坦坦荡荡的接收了。
虽然少侠嘴上说着，他会保护沁儿直到天命终时。
可这句【——即使你我不在。】
啧啧```十足的殉情节奏啊!!
罒ω罒最喜欢床上主动的兰生了...

总觉得如果是这样安稳的岁月的话，即使不能长久也要感激，能正大光明地与自己所爱的人过最平凡的生活，兰生可以死而无憾的吧，不过如果可以，果然还是希望下辈子还能再相遇啊
另外居然是前排！嗷~

希望生生世世相遇下去……原谅我这作为凡人难以豁达的俗愿吧！

为什么明明是HE我还是觉得那么虐啊喂！
不过我还是比较支持今生缘，今生尽，我只求来生无牵无挂的想法！（看我说了我记得酒的情节！！！）

其实不用永生永世，只要此时此刻能够携手相伴就够了

写得真好话说我好想要txt版。。。

被删楼的部份

T^T还是好想求出小说本！！！！！！

肉看得我一本满足！
终于是圆满了~
话说姑娘的襄--兰我觉得写得实在是太喜欢了~
但兰妹居然没有感觉到襄铃，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哎~
就这么错过了两人（本来不喜欢襄兰的，被姑娘一写，还挺不错的哟~
姑娘开的新坑也要加油啊~（时无间二刷也加油？我已经有了一刷了~哈哈得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