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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听雪〗作者;清歌漫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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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激动冲动而感动。..


1楼2008-01-24 17:47回复
    第一章 清晨访客 阳奉阴违



    雪后,初霁。

     冬日特有的清冷阳光自云端射在窗檐下一排新结的冰凌上,光华璀璨。

     窗内,一张檀木书案横摆,案上端砚、羊毫、素笺、松烟墨一应俱全,左侧立有一只尺许高的螭首古鼎,镂空的纹里正吐出袅袅轻烟,氤氲了满室芬。

     书案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页面已发黄的古书。

     一只手臂,懒洋洋地搁在古书旁边,窄窄的衣袖勾勒出匀称的手腕轮廓,袖口镶着一圈油光发亮的栗兽毛,更衬得那手素白如玉。

     那是一只子的手,五指纤纤,骨肉均匀,修长莹润,每一片指甲都很饱满,并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样涂抹上蔻丹,却显出一种更漂亮更自然的粉红。

     此刻,它们正一下下地叩击着桌面,韧十足的指甲与坚硬的桌面相触,发出百无聊赖的“哒哒”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打不息的手指忽然停止,紧握成拳,然后又松开,犹犹豫豫地、缓慢无比地朝那本古书移去,以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拈起扉页、展开、用镇纸压好。

     一把清脆如铃的声旋即响起:“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啊唔——”

     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朗读只进行了两句,便被十分不雅的哈欠声所取代,而声音的主人却一点愧疚的意思也欠奉,刚打完哈欠就豪气干云地喊道:“翰,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小小,给我换衣服,我要去骑马!”

     “完、完成了?”正在角落里擦拭着古筝的黄衫丫头闻言立刻滴溜溜地一转身,用见鬼般的眼神瞧着书案边那个伸着懒腰的人,吃吃地道:“可是三,我连筝都还没擦完呢。”

     “没事你擦它做什么,又没人弹。”

     “因为这是大……二心爱的东西嘛。”小小回答淀所当然。

     “哈!二?乍一听你这冒,还真有点不习惯。”

     “嗯,婢子也是呢。喊了十多年‘大公子’,忽然改口,怪别扭的……”

     她们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万俟家的二,万俟唯。

     啧,谈起这名奇子,真真令人又敬又爱。明明是弱质流,却比男子还好强,为了不让万俟家族承传百年的“布衣神判”这一金字招牌因为大哥万兮的死而倒下,就扮男装顶替万兮之名撑起振兴家族的重任,最终破了奇案、显了威名,并觅得一位品貌皆佳的夫婿……正因如此,尽管万俟唯情冷漠,但府里的下人们对她却都是既敬又佩、既恭又爱。如今她远嫁边城,下人们想起她为这个家付出的种种,莫不在心里既为她找到了好归宿而高兴,又感到不舍。

     而这其中,又以小小为最。

     在她心中,万俟唯简直就是个神一般的存在,她崇拜她如同崇拜神只,热爱她如同热爱光明。这种崇拜和热爱简单之极,纯粹就是源于弱者对强者的景仰和渴慕,然而却因着这份简单和纯粹,而愈加强烈。

     地说,在小小的心里,那位已经出嫁了的二万俟唯的地位,比她的正经主子——三,还要重很多呢。

     这不,一说起万俟唯,小小的声音也哽了,眼眶也红了,抚着古筝幽幽地道:“每次擦着这古筝,我就会觉得二好像还没嫁去沈家,还在我们身边似的。”

     “在我们身边一辈子做个老姑娘么?二出嫁是件好事,好得不能再好,我替她高兴都阑及,你们却整天哭丧个脸,何苦来?”桌边子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

     澄澈的阳光下,她的脸呈现出几近透明的乳白,就像清晨缭绕间的薄雾,楚楚动人的细致,我见犹怜的荏弱。而她的唇,便是盛放在迷雾中娇嫩的蔷薇瓣,一如她所穿的那件泽鲜红的翻鸿兽锦袍,明媚华丽到令人不能逼视。

     苍白而又明,清丽而又妖娆,纤弱而又炽热,恍若冰与火的综合,矛盾而绝,正是万俟家的三——万俟菀。

     “真正的,当她凝注着你,你会觉悼一口吸入肺叶的空气都是‘丽’两个字。”

     ——天下公认对人最有研究的颜小爵爷曾这样评价。

     对此,他的兄长颜大爵爷另有补充:“如果她凝注着你的时候恰巧在微笑,那么你就不会感到空气很丽了——因为空气不存在了,一点都不存在了。”
    


    2楼2008-01-24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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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清晨访客 天外来仆


      4楼2008-01-24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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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清晨访客 技高一


        7楼2008-01-24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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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迦蓝淡然道:“苍平将军‘真觉寺’外拾孤,在下哨襁褓之中,并未拜父。”

           他这人不喜多言,说话能简则简,但语意却表达得很明白:并未拜父,就是说他与沈沐根本没有父子之名。所以,他确实不是沈家养子。

           “那又如何?”万俟菀摇头轻叹道,“世人都知道,沈老将军视你如亲儿,宠信有加,你又何必如此……”

           她本想说“何必如此轻贱自己”的,可看着沈迦蓝,看着他沉着的气度、平静的眼睛,她忽然就意识到:这个男子,绝不是那种人——他甘当沈狐的扈从,可能有一万个原因,但这一万个原因里,绝没有一个是“轻贱自己”。

           果然,但见沈迦蓝神不动,平静地回道:“养育之恩,无可为报,投身为仆,以偿亏欠。”

           十六字入耳,一股凉气顿时顺着万俟菀的脊背窜了上来,心里直道:大失水准!大失水准!二看人素来眼光犀利,怎么这次竟然大失水准?

           亏她还赞这个沈迦蓝“襟怀坦白,卑以自牧”,依她看,这家伙根本就是“冷心冷肺,伤人无形”嘛。想那沈老将军,当朝武将一品,缺过什么?短过什么?扶养教诲他二十多年,不知投入多少心血和感情,岂是为求他回报?而他沈迦蓝,冷眼处之,只把一切当债,为能两讫,竟不惜投身为仆!

           这是什么样的报恩方式?

           ——从身到心地把自己贬到了最极致处,从身到心地让自己跟所有人拉开距离,如此的决绝,没有回旋余地。

           想亦可知,他宣布这一决定时,上至沈老将军下至将军府众,该是何等寒心。

           而这,他会不知道?不,他知道,可他不在意。就像他明知道别人根本不求回报,却还是要报一样。

           ——你不要,是你的事,我不想欠你。

           唉……万俟菀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点遗憾的味道:这小子寡情又执拗,想动之以情、劝他回到沈老将军身边,显然已无可能。事至此,她也只有出绝招了……法子,是早想好的,只是一直犹豫,因不想令这小子走得太过难看,连累沈老将军也下不来台,可情势逼人呐,沈老将军,您海涵吧!

           主意一定,先前种种顾忌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万俟菀整个人顿时轻松得仿佛能乘风飞去。然而现在就开始高兴显然为时过早,她小心地收敛情绪,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状,一拍手道:“知恩图报,以身侍主,沈兄忠孝,令人钦佩!菀儿本还奇怪,家姊那般自负骄傲,怎会在信中对沈兄大加溢,如今看来,竟是字字无虚、句句属实……”

           正口若悬河地说着,目光一垂,恰好触及沈迦蓝的眼神,那样清淡,那样平静,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此刻正在拼命赞的人,就是他。

           要说睁着眼睛说瞎话——并且是和自己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瞎话——这项本事对万俟菀而言,绝对可以说是天生就具备、运用自如得不能再自如了。但是这次,顶着沈迦蓝这样的目光,她竟然破天荒地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这小子!她暗暗磨牙,这小子的眼神简直不是人该有的!那么漠然,那么宁静,明明白白地透露着一个信息:他知道她在说瞎话,但是没关系,他不会拆穿,因为她早晚会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有的是耐。

           而万俟菀却就快没耐了。

           留这么个小子在身边做扈从,是人都得发疯!所以,得赶快让他滚蛋走人!老天啊,她简直一时半会也不能等了!

           于是,她骤然发出一声长叹,面上的神也由方才的惊讶赞赏转为自怨自艾,直如换了个人似的,幽幽地道:“以沈兄这等人才,若留在陌城将军府,飞黄腾达想必指日可待。这也便罢了,菀儿知道,沈兄志不在此,沈兄心中所愿,唯报恩矣。可如今,沈兄背井离乡远上京城,报恩之愿,遥无可期,对沈老将军和我夫而言,更是臂膀顿失!唉,菀儿只要一想到这一切皆因自己不才所致,心中便如油烹一般……平心而论,菀儿何尝不愿身边有沈兄这样的高人相助,但菀儿实不忍心为着一己之私,叫那么多人受损呀。”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神凄楚,语带颤音,简直连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偏见那沈迦蓝还是不动声,不心头火起,感觉到自己眼角的肌肉隐约似有抽搐的迹象,忙把身子一转,掩面半带哭腔道:“如若果真留沈兄在此,菀儿岂不成了那猪狗不如之人了?”

           语毕,从手指缝隙里望着沈迦蓝,心中暗想:这话可是下猛药了,若这小子还是无动于衷,也只好一脚踹他出门了事!

           不过幸好,事情还没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沈迦蓝终于动容了。

           当然,以他极度匮乏的面部表情而言,所谓动容也不过就是眉尖轻轻一挑而已。

           “那么依三之见,该当如何?”

           啊!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了!终于!

           天可怜见,为了这句话,她做了多少铺垫吖,她容易么她!

           万俟菀一边感动地叹息,一边转过身,无比诚恳地道:“菀儿思前想后,纵然心仲多不舍,亦觉断不可留沈兄在此,还请沈兄早日返乡。”

           顿了顿,她不待沈迦蓝表态便又急急地道:“当然了,我知道你受命而来,就这样回去,不好跟沈老将军交代。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想好说辞了。”

           成功在望,她实在难抑激动之情,用“你、我”代替了“沈兄、菀儿”也不自知,若换作旁人,定会觉得好笑,而沈迦蓝却只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神淡淡。

           万俟菀等了半天,见他完全没有出声询问的意思,不耐烦起来,索自己把法子说了出来:“这法子其实很简单啦!我二派你来,沈老将军同意让你来,就是因为他们确信你能帮助我,是不是?可如果你帮不了我呢?那你留在京城不就毫无意义了吗!”说着,凑近沈迦蓝,轻挑着眉,吐气若兰,“你说呢,沈兄?”

           这么近的距离,沈迦蓝甚至能够从她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沉默片刻,他倒退一步,然后,颔首。

           “好极了!”得到了他的认同,万俟菀马上抽身回座,展颜笑道:“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关键的一点了——如何才能让我二和沈老将军相信你确实帮不到我?”

           沈迦蓝垂眼静静听着。

           万俟菀本就没指望他会接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其实很简单啦——我出三道题,你来答,若答不上来,或答得让我不满意,就说明你本事不到家,这样你就可以打道回府,跟他们也能够交代了。嗯,虽然面子上可能有些过不去,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继续报恩了啊,也算差强人意了吧……你,意下如何?”

           提心吊胆地问出最后一句,原以为必定会经过一番漫长而又熬人的等待,然料沈迦蓝竟立刻便给出了他的回答。

           这个回答只有一个字——

           “好。”


          9楼2008-01-24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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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迦蓝三试 初露锋芒


            10楼2008-01-2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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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窃窃私语着,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叮!”

               是铃声!居然是铃声!

               沈迦蓝居然已经摇响了金铃!

               “呜——”

               一阵悲怆凄婉的乐声传来,天地间遽然充满肃杀之意。

               埙。

               第一个乐姬已出场,已吹响她的埙。

               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冰天,汉关远。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守空帏——原来是一曲《苏武牧羊》。

               流传百年的乐器,流传百年的曲目,浑似风吹梅动,带起亘古的思念,又似雁过长空,扬起秋日的惆怅……

               这乐声,实在太悲壮太凄,沈迦蓝低垂着头,轻阖着眼,竟仿佛已听得痴了,竟仿佛已完全忘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

               众人眼巴柏看着他,原指望他能灵光乍现,想出破题之法,哪知他居然沉迷乐声之中不可自拔,不大感着急。

               埙音悠悠,忽高忽低,持续了大约一炷的时间,骤然亢起,旋转低迷,渐渐不可闻,竟是一曲已终。

               埙声既消,琵琶继起。

               一时间,但闻大弦嘈嘈,小弦切切,犹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众人不知这是什么曲子,只觉较之方才的埙曲似乎更为哀婉动听些,只道沈迦蓝定然愈加沉迷,简直急得快把牙都咬碎了。

               然料,那琵琶刚奏出一小段,沈迦蓝便霍然抬起头道:“停。”

               他居然现在就喊了停!难道是已经想出了破题之法?

               众人俱都瞪圆了眼睛,万俟菀好像也有些意外,瞥着他道:“你可想好了?”

               沈迦蓝淡然道:“但请三命人拉开帷幕。”

               瞧他的样子,竟似已成竹在胸。

               万俟菀明亮的眸子里仿佛掠过一抹狐疑,手腕一抬,帷幕随即缓缓拉开。

               一座八角亭映入眼帘,亭前放有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埙一筝,一名少坐于椅中,怀里抱着一把琵琶,另外两名少则坐在亭里,手中空空如也。

               见帷幕拉开,亭内两人便起身走了出来,与那怀抱琵琶的少并肩上前几步,对着万俟菀一福道:“三。”

               这三名少,不但穿着打扮相同,而且高矮胖瘦也都相差不大,因而走起路来,连足音都无甚区别。沈迦蓝的耳力纵然高绝,也很难从中分辨出什么。

               很显然,万俟菀为了难倒他,真真用足了心思,便是连这等细节之处亦考虑得甚为周全。

               沈迦蓝的目光在那三名少的脸上不断逡巡,目中流露出玩味之意。

               “怎么?”万俟菀瞟着他,乌黑的眼珠隐隐发着光,“沈兄莫非觉得为难了?”

               沈迦蓝转头瞧向她,忽而一笑,道:“不。”

               他自出现起,脸上便一直没什么表情,活像戴着个面具似的。此时这一笑,虽只是唇角略微弯起而已,却已令他整个人都变了。

               用风化雨来形容这种变化是不准确的,因为这世上绝对没有如此动人的风,也绝对不会有如此醉人的雨。

               万俟菀从不知道一个微笑竟会为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变化,说实话,她简直已有些看傻了眼。这小子……她模模糊糊地想,笑起来还蛮好看的。

               就在这时,沈迦蓝举步走到那三名少身前,凝视着着最左边的那名,柔声道:“灯暗数行虞姬泪,深四面楚歌声……姑娘的这曲《楚歌》,刚柔并济,琵琶琴技,堪称完。”

               那少望着他俊朗的容颜,面上不一红,蚊呓般地道:“公子过誉了。”

               万俟菀冷眼瞧着,心里面也不知怎的就不舒服起来,冷冷地道:“帷幕拉开时,人人都瞧见她抱着琵琶,你虽听出她弹的是《楚歌》,却也说明不了什么。你再这么磨磨蹭蹭的,怕是直到太阳下了山,这第一关你都过不了呢!”

               沈迦蓝也不理她,径自转向另外两名少,倏地伸出右手,在她们的发顶分别一探,旋即便又缩了回去,朝最右边的那名少微笑道:“自周之后,埙常与篪配合演奏,姑娘这曲《苏武牧羊》仅以单埙奏出,却如天籁,着实难得,在下很是佩服。”

               那少愣了愣,飞快地瞟了眼万俟菀,勉强笑道:“公子何出此言?小子并未学过……”

               万俟菀的脸本已微微有些发白,那少每说一个字,她的脸便又白上几分,那少一共说了十三个字,她的脸已白得仿如透明,而双眸却几喷出火来,陡然扬声喝道:“够了!”
              


              12楼2008-01-2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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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迦蓝三试 三全其美


                14楼2008-01-2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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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俟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拿这个问题去问万俟府的人,恐怕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会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状,考虑半晌,然后很认真很严肃地回答你说:“不知道。”

                   如果你以为他们是在敷衍你,那你就是错怪他们了。

                   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

                   万俟菀虽然是他们的三,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万俟府上下数百人,好像从来就没一人摸透过她的脾气禀,没一人真正地了解她。

                   有时,她就像蜜糖一样甜,有时却像冰雪一样冷。

                   有时,她活泼好动得就像一只小鸟,有时却懒洋洋的好几天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当你看见她笑容可掬、柔声细气地管府里那些上了年寄下人们叫“大叔大婶”时,你会觉得天底下好像再没有比她更好说话的人了,可她若是沉下脸,就连最不懂事的孩子也不敢在她面前喘大气儿。

                   她好像总是不停地在变,永远没有常,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以自我为中心,丝毫不理会他人的感受,也根本不在乎这样会给身边人造成多大的困扰。像她这种人,无论做什么肯定都是发自本心的,因为她根本不屑于讨好他人,或是欺骗他人。

                   所以,如果她笑得很开心,那就表示她的确很开心,绝不是在装模作样;如果她说“你去撞大运吧”,那么请相信——你需要的,绝不会是一点点好运气。

                   对此,园内这些伺候了万俟菀多年的下人们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刚刚才落定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小小更是紧张万分,苦着脸看着沈迦蓝,忧虑之,溢于言表。

                   反倒是沈迦蓝依旧镇定如初,神自若地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万俟菀看着他,黑玛瑙般莹光流转的眸子里,带着三分审度、三分好奇,还有三分挑衅,忽然问道:“你的运气是不是一直都很好?”

                   沈迦蓝想了想,道:“一般。”

                   “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答对我的下一道题?”

                   “在下并没有这样想。”

                   “可你看上去……”万俟菀摊摊手,“好像很有把握似的,一点也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

                   “因为你若答错了倦开这儿了。”

                   沈迦蓝平静地道:“要在下来这儿的人,是令姊,希望在下能留下来的,也是她。”

                   “你的意思是,你若答错了题离开,紧张也只该是我二,而不该是你?”万俟菀立刻眉开眼笑,“既如此,你又何必这么辛苦地来过我这三关,索第一题就答错,早些离开此地,不是更省事?”

                   沈迦蓝抬眼看向她,慢吞吞地道:“希望在下早些离开的人,好像也不是在下。”

                   万俟菀一怔,只一怔,便已明白过来,俏脸顿时一板,恨恨地道:“对,不是你,是我!所以,你既不会故意答错题,也不会担心自己能否答对,因为你的去或留只有我和二会在乎,你自己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是不是?”

                   沈迦蓝眼都不眨地道:“是。”

                   万俟菀白了他一眼,悻悻地道:“堂堂七尺男儿,连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你就这么喜欢让别人对你指手画脚?”

                   沈迦蓝淡淡地道:“一个身受他人重恩的人,本就没有权力为自己的人生作主。”

                   “诬你!”万俟菀就像跟谁赌气似的撅起嘴巴,“反正我就是不要别人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就是不要你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你也惦开!你听见没有:你,得,离,开!”

                   “听见了。”沈迦蓝点点头,伸出右手道,“请。”

                   “请什么?”万俟菀瞪着他。

                   “出题。”

                   哎呀呀!这人怎么就是说不通呢?万俟菀心头火起,顺手便抄起了手边的茶碗要摔,却陡然发现那可是自己最心爱的均窑胭脂红,想都没想便忙不迭地把它放了回去。

                   那茶碗里还有喝剩的茶,她动作幅度这么大,自然免不了洒了些在手上,她下意识地用力甩了甩手,继而便很自然地往身上擦去……

                   “别……用这个!”小小急忙地递上一方丝帕,却还是迟了——她已在自己的裙子上擦干净了。

                   “三,”小小呻吟了一声,“婢子求你了,下回千万记得带条手绢在身上好不好呢?”

                   “嗯嗯,好。”万俟菀答得又快又轻,连敷衍都谈不上,充其量也就是用一句比“少啰唆”更好听些的话让小小闭嘴罢了。
                  


                  15楼2008-01-24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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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迦蓝三试 节外生枝


                    17楼2008-01-24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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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内鸦雀无声。

                       人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迦蓝,等他说出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答案。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居然是一句——“在下似乎没那个责任。”

                       什么意思?众人摸不着头脑,而万俟菀的眼睛却倏地亮了!

                       斜睨着沈迦蓝,她的眼底明明已经开始流转起笑意,嘴上却偏要故作不解地问:“没那个责任?”

                       “是。”沈迦蓝不露声地道,“请问三,这第二关,在下是否已过了?”

                       “嗯啊。”

                       “那就请三继续出题。在下的任务是答题闯关,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并非在下份内之事。”

                       “嗯……”万俟菀眼珠一转,眉开眼笑,“嗯啊!嗯啊!”

                       园内众人一听,哪里肯依,有的哀嚎道:“天呐,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知道然说,莫非想急死人不成?”

                       有的人见哀求无用,索以言语相激:“三,公子不说出答案,你如何知道他的选择就是正确的?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三全其之法呢?也许他根本就是唬你的呢?”

                       然而,无论众人如何哀求、如何使用激将法,沈迦蓝只静默不语,万俟菀更是笑嘻嘻地左顾右盼,就是不肯发话。

                       要知天下出题之人,无不爱看别人为自己所出之题难倒的模样,若是久思无解、急得抓耳挠腮,则更是完。想当初,万俟菀苦思良久才造出这道题,自觉妙不可言,好容易等到今天这样的大场合才终于舍得拿出来秀一秀,岂料还没等她吊足大家的胃口,沈迦蓝便已想出了破题之法,着实无趣——她露出那般惋惜的神,不是因为沈迦蓝想出了答案,也不是因为他接连过了两关,而是因为:她还没玩够!

                       不过现在翰,沈迦蓝居然主动放弃在众人前露脸的机会,居然不肯说出答案。这便意味着,她可以继续用这道题“折磨”大家了。

                       厨房的李大妈,门房王大叔,你们很想知道答案吧?嘻嘻,就不告诉你们!谁叫你们一个不让我吃辣,一个总是把门看滴牢的,害我半想出去只有跳墙……哦对了,还有小小!这丫头最是可恶,整天被她念得耳朵都起茧,这次非急死她不可!

                       万俟菀越想越快活,越想越得意,简直连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沈迦蓝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叫——眉飞舞。

                       可是下一瞬,万俟菀的脸便板了起来。

                       沈迦蓝看在眼里,立刻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说来也奇,他和她相识明明尚不足一个时辰,可不知怎的,她的心思变化在他眼里就像写在白纸上的黑字般清晰明了。他为人精明,城府又极深,说起审时度势、察言观的本事,天下恐怕无人能及,只轻易不会显露出来而已。然而,以前他揣摩别人的心思,至少还得去“揣摩”,去“猜度”,可对象若是换成她,他连猜都不用猜,只一眼,心底便跟明镜似的。

                       那种感觉,就像漆黑的午,天空中骤然打下一个闪电,太过清楚明白,你根本不用去考虑那是什么,脑中自然而然就知道:打闪了。

                       拿现在来说吧,万俟菀这边刚一板起脸,那边沈迦蓝的心中便像条件反射般地冒出一个认知:她肯定是忽然想起他已连过两关,自己已胜算无多了,所以大为光火起来。

                       果然,心念转处,万俟菀刀子般的目光已经飞到他脸上——

                       “喂,你这家伙!”

                       沈迦蓝无声地抬起眼。

                       他的眼神并不凌厉,万俟菀却陡然心头一凛,勉强与他对视片刻便调转开目光,嘀咕道:“你这家伙……算你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居然连闯我两关。不过……”

                       她忽又把眼睛转了回来,大声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有最后一题呢!你可留神,这次我决不跟你客气啦!”

                       她什么时候跟他客气过?沈迦蓝淡淡一颔首,道:“好。”

                       万俟菀就炕得他这副“你要怎样都行”的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又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清了清嗓子道:“世人皆知,我万俟家世代均以断案为业,先帝亲赐金匾:布衣神判。风光可谓一时无二。可又有谁知道,为了维系这块金字招牌,我万俟家的历代接任者都是从幼时便开始接受训练的,到十六岁时,再由当时的族长为其进行一场为期三天的接印大试,通过了,始能接过族印,正式成为布衣神判的继承人……我二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父亲也是,还有我父亲的父亲——万俟家的历代继承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就是我。”
                      


                      18楼2008-01-24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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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神情也变得怔怔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扳指放在掌心,对着阳光眯着眼看了许久,轻声道:“就是这个东西,就是它。为了能把它像我现在这样捧在自己的掌心里,有人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从几岁开始,便被逼着忍受孤独、承受痛苦;别人家的小孩在外面玩耍,他们却被关在殓房里验尸;别人家的小孩在吃糖,他们却在试毒;别人家的小孩走路摔一跤都会大哭大喊,他们却连身上挨了一刀,嘴巴都不许咧一下……嗤,图什么!”

                         她倏地合拢手掌,反手一丢,随随便便地便将那玉扳指丢到了茶案上,转头瞧向沈迦蓝淡淡地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万俟菀,是万俟家有史以来最不合格的继承人,没有自幼受训,没有通过考试,对断案一窍不通。最重要的是,我对这一切都烦透了!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或一不高兴,甩手就离开这个家了。我二只怕是一想到这些就头疼,这才把你派了来。我理解她的用心,她都远嫁边城了,还在为我心,我也觉得有些抱歉。所以我尊重她一次。她既要你来辅助我,那我便给你出一道当年她接印时曾答过的题。你若答对了,自可留下;若答错了,请你回去告诉我二:她曾闯过去的关,你没闯过,她走了,却派了个不如她的人来——我,不,接,受。”

                         要知,为保盛名不衰,万俟家世世代代均在族长接印大试上下足了功夫,几乎是每五年便改良一次:去芜存菁,并不断添加新的测试内容……如此数百年下来,才把一个最初只有二十四道题目的考试拓展扩大成为如今这个涵盖了九大项、共计一百六十二道试题的接印大剩所以,与其说它是一套试题,还不如说它是凝结着万俟家历代精英的智慧和经验的结晶。毫不夸张地说,它所包含的每一道题都难得超乎常人想象,不但难,而且博杂精深、思路刁钻,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而现在,万俟菀竟要用它来考沈迦蓝,那可是下狠心抛出杀手锏,誓要将他驱逐出门了!

                         且不说沈迦蓝是万俟唯派来的人,于情于理都不该这样不留情面,单说他举止稳重、言词有礼,便很能让人心生好感。所以这满园子的人,倒有一大半都希望他能一鼓作气闯过三关顺利留在万俟府,此刻听见万俟菀作出这样的决定,不在心里替沈迦蓝抱不平起来。

                         尤其是小小,简直吃惊、紧张、气愤得连脸都扭成一团了!

                         看看万俟菀,又看看沈迦蓝,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三!你真的要用接印大试里的题去考沈公子?”

                         “是啊,”万俟菀斜斜地一抬眼,“你有意见?”

                         小小顿时一呆。

                         没错,她是有意见,而且也下定决心要据理力争、替沈迦蓝抱不平了。可此时此刻,看着万俟菀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心头忽然就发起毛来,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也倏地消失无踪。

                         她不是怕万俟菀——万俟府上下,没有一个下人会怕万俟菀。

                         她只是觉得无计可施——每个认识万俟菀的人,都对她无计可施。

                         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只要是万俟菀认定的事情,除了让她去做,别无他法。如果有谁想去劝说,想去阻拦——对不起,你的劝说哪怕再有说服力,你的道理哪怕再有道理,她也只当你是空气,丝毫不会加以理会。

                         那是一种真正的束手无策,是井蛙不可语海的无奈,是夏虫不可语冰的悲哀,是你气得要抽筋了,她还一边笑嘻嘻地劝你别难过、一边继续顾我的致命打击!

                         小小几乎可以预见那一幕:自己把嘴都说破了、累得只差没吐血身亡了,万俟菀的心意却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可是……可是……

                         小小看着阳光下沈迦蓝沉静的面容、孤独的身影,本已凉透的心重又火热起来:这位公子奉二之命,不远千里从陌城赶到京里,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三这样作弄刁难吗?我这样,对得起远嫁他乡的二吗?不,不可以!无论如何,我也该努力一下,就算是在做无用功,至少也能让沈公子知道,他在万俟府,不是孤军奋战!

                         拿定了主意,小小转过头去,一脸诚恳地对万俟菀道:“三,请你再考虑考虑好吗?沈公子不是我们家的人,又没有经过专门训练,你却要拿我们家的接印试题去考他,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万俟菀闻言,立刻就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转眸看向她,半天,连眼都不眨一下。

                         小小被她看得心头发毛,情不自地缩了缩身子,吃吃道:“三、三,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噢,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万俟菀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手臂,眨着眼道,“你这胳膊肘,怎猛别人生得不一样吖?怎么是朝外拐的呢?”

                         小小又惊又愧,急忙解世:“不不不!不是的!婢子只是……”

                         “哎,好了好了……”万俟菀懒洋洋地抬手示意她莫再说下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我是个不得人心的主子,我不介意,真的。别人的心我要来干嘛,根本就没有用嘛……对吧?”

                         最后两个字,是问沈迦蓝的,因为她确信所有人里唯有他会懂。

                         果然,只见沈迦蓝略一颔首,道:“叮”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很叮”

                         小小傻掉。

                         万俟菀则快活地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在某些方面,他和她是一样的,一样的没心没肺,一样的以自我为中心——她的感觉,何曾出过错?

                         似乎看出她因何而笑,沈迦蓝唇角亦扬起一弯弧度,然而很快便敛了去,道:“三刚才的话,在下记下了。还请三继续出题。”

                         名震天下的万俟家族族长接印大试啊,今日终于能得一见了。但愿,别让他失望……

                         “好!”万俟菀精神一振,一拍手道,“你可听仔细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园外由远及近地传来:

                         “三——”

                         音犹在耳,一名青衣家丁已奔进园来,气喘吁吁地朝万俟菀一揖道:“三,快!快!定南王府来人啦!”

                         万俟葜异地瞧着他道:“璟鸾来了吗?她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我们家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家丁尚未答话,就听一把柔好不得了、好听得不得了的嗓音接口道:“若是我,他自然不会如此紧张。可这次,找你的却另有其人,我,只是陪同罢了。”

                         一阵微风倏忽掠过,一位貌少就像被风吹来似的出现在园的月门边。

                         澄澈的天空下,透明的阳光中,她浅笑盈盈地立在那儿,一身鹅黄的锦袍勾勒出她亭亭的身姿,那么娇俏的颜,偏生被她穿出一股素雅清远的韵味来,她的眼波那么轻轻一横,连空气都仿佛清冽了几分。

                         “参见嘉婥公主。”

                         前一刻还站着的人,轰然跪了一地。

                         万俟菀坐在椅中,轻蹙起眉。


                        19楼2008-01-24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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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楼2008-01-24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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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楼2008-01-28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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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08-01-28 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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