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悄然移动得越来越近,轻柔地穿行于阴影与阴影之间。电力的嗡嗡声充斥空气,令我牙酸的声音。它转过头来四处察探,尽管我怀疑它是否能看到。我们靠得更近了。卡莉奥佩朝别处荡去以便从另一个方位接敌——你永远无法独自干掉猎物,或者从单一的方位干掉。猎物仍未移动。也许它迷路了?深沉的黑暗完全可以使然,可以吞噬所有方位与记忆,在原处徒留疯狂。
我从腰上解下玻璃碎片用作刀刃,一边靠感觉寻路一边轻柔地匍匐至猎物上方。我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现在我可以在上方嗅到它的血气。它已有过杀戮。此地还有别的味道,过热的电路与浸油的机器的臭味。我缓缓转过头来聆听,感受着紧贴皮下的金属的颤抖。
我蓄势待发。卡莉奥佩可以第一个行动;这是我们的方式,一种未经事先讨论、向对方解释即可达成的共识。玻璃碎片捏在我手指间逐渐变暖。
卡莉奥佩自黑暗中猛地荡出,她的跳跃产生的噪音几乎微不可察。几乎。
伴随着机械的一阵轰鸣,猎物的头拧转过来。它的眼睛亮起,红光穿透了钢梁的连接板。卡莉奥佩在它转头的同时袭向它,光线被她手中的玻璃刃片散射,她将利刃捅入了猎物的脖子中。它十分巨大,是个由金属与刚硬的角度塑造的人形。刀刃破碎而猎物照常转身,飞快眨眼,捏着卡莉奥佩喉部的手逐渐收紧。
我一跃而起,利刃紧握在手。
猎物仍将卡莉奥佩举在空中。她挣扎着,抓向它的腰。我跳到了猎物的肩上,倚仗我全部的体重与力量将玻璃刀刃向下刺入它的脖子。猎物拱起身体,我的手浸泡在喷涌而出的粘稠温暖的血液。
趁他蹒跚不稳,我从他肩头跃下。卡莉奥佩自它犹疑的抓握间脱身。猎物战栗着,它猩红的双眼像两扇封闭着纯粹鲜血领域的窗户般发着红光。卡莉奥佩没有逃跑。她仍旧抓握着一片刀刃,高高举起并刺入猎物其中一只发红光的眼睛。它的头猛地回转,但它离陨落尚远。
它举起手来,火光撕裂了这片被染红的幽暗空间。
时间停止了。万物止息了。
当年我还未理解我的天赋,或者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一种天赋。有时我无需睁眼即可视物。有时我可以获知事情无需理解方式。有时我会陷入遍布金黄色与火焰的梦境。在火焰冻结的那刻,我感受到卡莉奥佩的心脏最后一次咆哮般的跳动,并触碰到了她杀戮者的思维中参差不齐的寒冰。
恐慌将我淹没。我无法动弹。所有我能看见的一切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人站在我面前,它装甲上潮湿的甲片被静止不动的射击外焰照亮。
整个世界骤然后退,怒吼的火焰的喧嚣将卡莉奥佩最后的呼吸掩盖。然后此地徒留寂静,以及液体缓缓敲击金属的声音。我无法动弹。我也不想动。我的皮肤湿漉漉的,口鼻被枪火的烟气填满。我再次陷入盲目,但不知何故我仍可视物。
所有我能想到的只剩下我又一次陷入孤独,以及现在开始我将永远独自一人。
面前的人垂下了他的武器并转向我。他缓慢举起一只手,摘下了头盔,在这之内的头部宽大而又无皮,用他仅剩的一只纯黑的眼睛瞪着我。血液从另外一只被损毁的血淋淋的眼窝里渗出,顺着脸颊向下流淌。接着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嗓音几乎是一句耳语。那时我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以后,很久以后,我想我明白了。即便当时不懂,现在也知道了。
“我为你而来。”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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