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柳吧 关注:1,163贴子:13,442

【原创】梦境以上, 云端以下(乾柳/完结)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原帖被我手贱删了【手抖是病,得治!
选了人民的好基友许废同志做叙述者小中篇 已经写完 今明两天就把它搬运上来
二楼放文


1楼2016-01-01 17:58回复
    0.引
    弗洛伊德尝试以严密的逻辑来解释毫无逻辑的梦境,却始终不能让所有人信服。事实上,梦境远没有那么简单。有时候当我意识到我在做梦时,我开始怀疑,梦境里的那个主人公究竟是真正的我,还是我的幻象?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梦境就是另一个世界,与现实平行,却毫不相干。不同的我就这样独自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或悲或喜,或生或死。


    2楼2016-01-01 18:01
    回复
      2 许斐 刚
      过了山洞我再往外看时,发现云雾就像是在火车上方翻滚,舒卷不定的云层之下是无边的灰黄海水,还有零星的浮标。不知名的群鸟像会飞的梭子一样,支楞着翅膀从海面掠过,呆呆地向着天边飞去,越来越远,最后像散落在云团间的芝麻粒儿,眼看着就消失了。我就这样看着,看着忽然就醒了过来,发现天已大亮,有只麻雀跳在我的窗台上毫无节奏地叫着。我坐起身来仍觉得浑身疲乏,又觉得床像火车一样摇晃。不可思议的怪梦。然而我急于知道事情的后续,当晚早早地就躺在床上,甚至祈祷快点入眠,快点做梦——
      “醒了?”
      这是乾贞治的声音。
      梦中的我睁开眼,正迎上乾贞治的目光,他那双特别的绿眼睛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我又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我们已经进了陆地。一根又一根电线杆像被谁罚站一样单调地杵在灰绿的旷野里,鸟群在沉沉的云雾里穿行。
      “我说,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吧。”乾贞治回答,“大概还有几个小时。”
      “还有几个小时?这车总共跑几个小时?”
      “两天。“
      之后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乾贞治在我梦里等车一连等了三天。这车起始到终点就两个站,总共要走两天。打一个来回就是四天,四天里就么一班车,也真是奇特。
      “印象里你家跟柳莲二家不该隔得这么远吧。”我说。
      “那是在漫画里面,跟梦境不相干。“乾贞治岔开两条长腿,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漫画里两个城市间坐新干线是分分钟的事,不过梦境里就得整整两天。”
      “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梦境的设定问题,我改不了,不过——”他看看我,又转过头去,“这问题倒是应该我来问。老师你是做梦的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安排?”
      这一问倒是把我问懵了,我只好讪讪地笑着,“这我也不知道。你看,让你梦什么,这都不是能被控制的嘛。”
      乾贞治没答话,只是摘下黑边眼镜无声地揉揉眼睛。我又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问道,“对了,照你刚才这么说,那漫画里跟梦境不是同一个世界?”
      “对,不同的平行世界。”
      “那这个世界里的火车真慢。“
      “慢得有悖科学,”乾贞治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上了眼镜,又转头淡淡地朝我丢下一句,“不过也得问老师,老师你才是做梦的人。”
      好吧,这事确实赖我。我也不辩解,不过这梦我到现在真没弄明白,全程还是跟着乾贞治,或者说乾贞治牵着我的鼻子走。阳光忽而透过云雾直直地射下来,零星的低矮房屋从车窗外面一晃而过,之后是愈加密集的灰白色建筑。看上去是要接近哪个城镇。
      “我说,还有多久——”
      我话还没说完,就忽而听见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刺耳金属声,车厢内部响起模糊的广播,然而我却连播音的是男是女都听不清。火车在制动,像一个巨大的钢铁怪物用爪子划拉着铁轨,,那声音一直叫我难过。而后声音渐弱,火车缓慢地进站,停稳。我习惯性地抬手看看表。
      “几点?”边上的乾贞治问。
      “四点二十。”
      “晚点一小时。”乾贞治站起来,大步走向车门。我赶紧跟着他,和他一前一后走在出站贴满小广告的斑驳走廊,走廊上那些原本花花绿绿的碎纸早已烂得看不出字迹。空空荡荡的平台上仅有斜斜的阳光在破碎的大理石上逗留,把乾贞治的影子拉得修长。
      好一个俊俏少年的影子。


      7楼2016-01-01 19:12
      回复
        我不记得地铁在哪个站停下,只记得叫什么某某高校站,而那学校从来没在我的漫画里出现过。地面上还是灰白建筑物的无序单调排列,太阳斜在灰黄的天空,日光恹恹地照着,并没有给这座城市增加怎样的色彩。
        我跟着乾贞治过了空无一人的宽阔马路,还没到正门,便听见浪一般的人声,无数个高中生穿着毕业的礼服涌出了校门,可细看都觉得一个个面目模糊,只有浪一般的人声。再看乾贞治,那家伙高高瘦瘦的像探照灯似的扬着头目光扫着人群,像是在找谁,几个来回下来忽而拔腿就跑,逆着嘈杂的人群向校园里跑去,就像一点白沫逆着黑色的海水还有噪声一样的浪。
        最后我是在那个高中的礼堂里找到乾贞治的。那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灯也没开。乾贞治站在门口,眉头蹙着,轻声说,“咱们走吧,他不在这里。”
        “柳莲二?”
        “他已经走了。咱们来晚了一步。”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又环视了一圈礼堂内部,说道,“还有可能。”
        之后的乾贞治一路都抿着嘴似乎在想事情,全身给人感觉都紧绷着,我在漫画里从没看过他这样。前方就是地铁站的入口,我又习惯性地抬手看看手表,秒针在有节奏地走。
        “人总是关注时间的变化,却忽略自身的变化,”旁边的乾贞治忽而开口,“因而变化带来的变化、错误、隔阂,一切人们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人们都习惯于把它们归咎于时间。”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我。
        “可是时间是无辜的。”
        “你说得很对,时间只是载体,”我顺着他的思路,“人才是变化的主体。”
        可他忽然话题一转“那你现在有感觉出我的变化吗?”
        “没有。”我又打量了他一阵,说,“没有。”
        “看我的影子。”
        随即我心里一惊。
        日光下他的影子并不像以前,反而像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初一学生。
        “怎么回事?”
        “影子在变小,一定要在影子消失前找到莲二。”前方就是地铁站入口,他后面那句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没等我完全听清,他就已经大步跨进地铁站的下行楼梯。我跟在他后面,呆呆望了一阵他的影子,不由出了一层冷汗,又不自觉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还好影子没有丝毫变化。乾贞治似乎料到我会看自己的影子,头也不回地说,“你是造梦的人,暂时不会受影响。”
        “为什么你的影子会消失,为什么——”
        “这个世界里影子是人的魂。没有影子的这人也快差不多了。”
        “乾——”
        他打断我,人已经进了地下,丢下一句,“不怕。”
        那我能改变这个梦吗?让影子恢复原状并且再也不会变短,让柳莲二即刻出现,让这个荒谬的怪梦赶紧停止——不行,情况没有丝毫改变。前面的乾贞治在昏暗的地下还是一样大步向前奔跑,地铁站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脚步声的回声,回声的回声。我慌忙跟着乾贞治,向他喊道,“为什么我知道自己做梦却控制不了梦境?”
        “谁知道,”乾贞治长腿踩上中间的横杆一下翻过地铁站的栏杆直接进了站内,“做梦的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地铁马上要来了。”
        我也有点慌,学着乾贞治的样子打算逃个票节省时间,结果一把老腿撞在栏杆上愣是没翻过去,没了重心一屁股跌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土,乾贞治赶忙跑向我,我只看到他的一双长腿——长腿——腿,但是还没等他碰到我,我就醒了,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床下,摔着了腿,又撞到了床边的小书柜,正好撞在屁股上。
        ***


        10楼2016-01-01 19:56
        回复
          喜欢这种风格 楼主快更~


          12楼2016-01-02 12:07
          收起回复
            4 乾 贞治
            时间是无辜的。
            一年前我坐在礼堂后方的家属区,作为一个外校来的旁观者看着柳莲二穿着毕业礼服上去领他的毕业证书。礼堂上方挂着盏黄灯,灯照在莲二身上,而我一直担心这灯会不会突然砸下来。
            随后是他们校长发言。他说,同学们,请记住这三年的时光,这将会是你们生命中最美好的几个三年之一。请记住这三年里的自己,因为时间会彻底改变一个人。请记住这三年里的目标与志向,希望在未来大家还能够保持初心——”
            他说得挺好,但有个小错。人习惯于将所有的变化差异分歧,所有他们未曾预料或不希望看到的结果统统归咎于时间。可是时间是无辜的。我说,人与人是不同的,当初带着那些隐形差异的,是人自己;后来在不同环境中放手让那些差异变化不断加剧的,也是人自己。时间是无辜的。我说,不是时间会改变人,而是人改变他们自己。时间是无辜的,而我们默许了变化。
            我也不例外,我说,莲二,我知道我也变了。与其说我变了,不如说是我放手让变化改变了我。我知道十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天差地别,每一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日复一日细胞死亡思维变迁的背后,我就开始怀疑,究竟变到什么程度,我就彻底不是原来的我了?如果不是,那我是谁?难不成我是这礼堂里的那盏吊灯?
            空荡荡的礼堂里只剩那盏昏黄的吊灯毫无节奏地晃着,我担心那灯会不会一下砸下来。人群像受污染的黑色潮水从礼堂涌到空地,之后就是合照、被女同学扯纽扣这类的戏码。我们站在空荡荡的礼堂内侧,我说,莲二,有时候我又觉得,撇开外在的变化,人本质上只是过去的全部集合。当然算上那些变化也对,我昨天的变化也影响到了今天的我。我有时候又感觉过去好像海浪,托着我,那是过去造就了现在的我;而浪也可以一下打翻我,总是有人愿意沉溺在过去不愿醒来。现在我感觉我稳稳地站在浪上,但是,莲二,过去会像浪一样打过来,会像礼堂顶上的灯终有一天砸下来。我不知道以后过去会不会一下打翻我,就那么一下地,打翻我。
            我说,莲二,现在你听我讲话像不像个疯子? 我看他随手熄灭了礼堂那盏被人遗忘的摇晃吊灯,随后跟我并排走出来,他那垂眼的神情又让我想到小学。人是要向前看的。他说,不是浪要打过来,而是你要跳到浪里去。溺死在过去的人怎么会有未来。
            可是莲二,如果你的对的,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跳下去?
            就像手表指针转动的力度,时间压着表盘压着手腕也压着我们两个人。灰黄的云层在天空蔓延,我们被裹在离开的人潮中慢慢出了校门,记忆里的路线就好像左手的掌纹。他跟我走到分岔的路口,又说起最近搬家的事情。我说莲二,印象里你总是在搬家。夕阳像煮坏了的咸鸭蛋一样卧在暗淡的地平线,我说莲二,还需要我去你家帮忙吗?他看看我,眼神流转好像在思考,他说路挺远,怕我回去已经没有车,他说不想我再折腾一趟,他说,对不起。又是对不起。我后悔没有再坚持一下而仅仅只是陪他走到了站台。从小学到高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被设定为分别比相聚多,而现在这一别又让我想到小学,十年前的四月十日和一年前的四月十日。莲二,一年前的我说,莲二,保重,好好道个别,还有机会再见。
            但是只剩这一次机会了。


            20楼2016-01-02 20:57
            回复
              时间是无辜的,可是过去会像浪一样在脚下翻腾。空气潮湿而没有风,就像十年前。灰黄的云层在天空蔓延,夕阳像煮坏了的咸鸭蛋一样卧在暗淡的地平线。那时的柳莲二连句告别的话都不会讲。往常一样的谈话,结果掀起莫名其妙的波澜,我说,莲二,明天还继续打球吧,结果他冒出一句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谁,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要在说完之后做贼一样跑走。为什么许斐刚要设计这样别扭的剧情,为什么漫画里令人费解的剧情终究还是发生在这个世界里。我说,莲二,我说,莲二,莲二,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远了。我说,莲二,记忆里的路线就好像左手的掌纹,那时我追着你,就差那么一步,就差那么一步,就能碰到你,就差那么一步。我说,莲二,为什么要跑。夕阳像煮坏的咸鸭蛋一样卧在暗淡的地平线,我说,莲二,别跑。时间马上就要加快了,又要加速停不下来了,但是时间是无辜的。我说莲二,是我放手让变化改变了我,而我又强烈地感觉我是过去的所有集合,是过去在托住我。我害怕脚下会一个大浪打过来,给我那么一下,我说莲二,我怕一个浪会打过来,就那么一下地,打翻我,把我溺死在水里,我说莲二,莲二。
              黑瓦灰巷仿佛在旋转,旋转得好像天上舒卷不定灰黄云层,云层慢慢压下来,群鸟在云层间穿行。记忆里的路线就好像左手的掌纹,我说,我不会忘的。你那时向着东边跑,我现在拐个弯能从半道上截住你。灰黄的云层在天空蔓延,空气潮湿而没有风,记忆里的路线就好像左手的掌纹,我说,莲二,我不会忘的。我说,莲二,莲二。
              那个棕发的孩子跑出了街角,那时挺多人还还当他是女孩。我看到了,我说,莲二,别跑,就像十年前那样,十年前的我也在后面。我说,莲二,别跑。这回我能追上你。我说,莲二;十年前的我也追在后面。我说,莲二,十年前和十年后的时间正好重叠在一起就像一张纸的两半叠在一起。我说,莲二,莲二。
              ***


              21楼2016-01-02 20:58
              回复
                5 许斐 刚
                我是循着声来的。我似乎听到两个人喊着“莲二“,一个是孩子的声音,一个是少年的声音。随即,我听到谁轰地摔在地上,连青石板地都震了个透。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可我循着声找,最后发现乾贞治倒在地上,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试着扶他起来。
                我连忙制止了男孩,万一骨折了再强行扶他可是会造成二次伤害的,然而人朝下倒在地上的乾贞治这时瓮声瓮气地哼了挺长一句,“我没事,没骨折,我能感觉出来。”
                我迟疑一下,又听乾贞治说道,“扶我起来。时间来不及了”
                我没法,只好搭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来,旁边的男孩也帮着,然而他那么小,实际什么都做不了。“孩子,”我一边扶乾贞治,一边对那男孩说,“你快回家吧----”话还没说完,我心里又一吓。我看着他的脸,越看越觉得他像边上的乾贞治——这不就是十年前的乾贞治嘛!
                这哥俩又凑齐了。
                旁边的乾贞治哼哼唧唧地终于站稳了,万幸是这倒霉孩子这一摔没有磕掉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影子,发现他的影子竟跟那男孩的影子一模一样了。
                青年乾贞治也在低头看他自己的影子,然后又抬起头,眼睛看着东边的道,那是我刚刚拐进来走过的道。他说,“你看到莲二了吗,十年前的那个。”
                “没有。”事实上,我一路走着一路看,要是有人穿过这条巷子,我一定能看到,看不到也能听到脚步声,然而我只听到两个喊莲二的声音和两个喊莲二的人,哪里有十年前的柳莲二。
                “奇了怪了,做梦的人没看到。”青年乾贞治神色阴郁地转向童年乾贞治:“你也看到莲二了对吧?”
                “嗯,莲二往东边跑了,”那孩子一双圆圆的绿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他,“还追吗?”
                青年乾贞治没做声,只是蹙着眉转而抬头看了看天,童年乾贞治也是相似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天。我也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看到灰黄的云气在缓慢地旋转,膨胀,遮蔽住了天边昏黄的夕阳。
                “已经来不及了啊。”青年乾贞治喃喃说道,“时间开始加速了。”
                我一惊,抬手看了看手表,竟然发现指针急急地在表盘上走,还是逆时针的方向。天上最后的一批鸽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巢,已经变成铅色的天空仿佛被云层捂得透不过气来,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去莲二家吗,说不定他已经到家了---”童年乾贞治仰头问乾贞治说,可是声音越来越弱,话还没说完,男孩全身竟像一个一个彩色的像素小点,一点一点飘着然后消失在半空中。


                22楼2016-01-02 20:59
                回复
                  我吓了一大跳。这些天给我的惊吓实在太密集,倒是青年乾贞治还算镇定。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原来男孩站过的地方,淡淡地说,“时间开始加速了,成倍成倍地开始加速了,他们承受不住,就都消失了。”
                  我下意识又看看手表,指针竟然像疯了一样逆着表盘旋转。我不禁肝儿颤,甚至连声音都有点发抖,“那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几十年后还是几百年后?”
                  “已经没有意义了。几千年前几千年后都一样”乾贞治仰起头,干巴巴地说,“该消失的都消失了,最后还是回归一样的虚无。”
                  几片雪花忽而缓缓飘下来,落在我手掌上,转而化为一个又一个像素小点,消失了。乾贞治脸色苍白得很,摘下眼镜,疲惫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的梦境要坍塌了,”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梦要做完了。”
                  我不懂什么意思。
                  雪纷纷扬扬落下,苍穹之下仿佛静得只剩下两个人。周围的房屋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了,我们置身于白茫茫茫一片的雪原。手表的指针还像精神病一样反向转着,我能感觉指针快速旋转所带来的力度。一瞬间我甚至都抬不起手臂,时间是沉重的,时间它压着表盘压着手腕也压着我们所有人
                  继而,乾贞治戴上眼镜,又看了一眼天,雪落在他高高的鼻梁上。
                  “这事也怪我,”他忽而说,
                  “什么?”
                  他垂下眼睛,显出流畅的眼形,一瞬间像极了柳莲二。“我这连续几天的折腾,就是知道金天你的梦会坍塌,在坍塌之前好歹见上莲二一面。”
                  “我还是不懂。”
                  “这回你的梦境会整个毁灭,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做梦了。”他还是避开我的目光,“梦是一个不连续的平行世界,的确是我逆着你的潜意识,强行出现在你的梦中,想着至少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见上莲二一面。不过,我得坦白,我并没有改变你梦的架构,让你失去对梦境的控制。”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呆了好久,才说,
                  “你怎么知道我以后都不会做梦了?”
                  “就像我最终还是没有见到莲二一样。”乾贞治也没看我,只是垂着眼帘,轻声说,
                  “这都是命。”


                  23楼2016-01-02 20:59
                  回复
                    我一阵悲伤。
                    “最后一梦了,”乾贞治又拍拍我的肩,“最后的时刻,交给你了。”
                    “怎么做?”
                    “随便你想,怎么结束它。”
                    我很难描述我那时的心情,仿佛被人判了割去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我转头看看乾贞治,
                    “不拍,”他说,“你只是没有梦,还能睡得安稳。而我是要在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忽而微微笑着,“你该不会因为见不着我而伤心吧?”,
                    我没理他,只是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忽而看到云层一团一团向下降着,仿佛阶梯一般,由远到近形成一个云做的斜坡。我们头顶上那片的还是一片灰色,而远处接近地面的确是令人舒服的纯白。
                    “走吧。”乾贞治说,“潜意识已经开始构造谢幕的仪式了。”
                    这一路我们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然而我知道我手表的指针还在疯狂地转着。时间是沉重的,我能感受到那转动的力度。不过此时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大雪纷飞,像一个个白色的马赛克点填补了天空的灰白。乾贞治走在旁边,低着头像是看着自己的影子,我瞥了一眼,发现皑皑的雪地上他的影子竟像重影一样,分裂成无数个在脚下行走。只是每走一步,都会有新的影子出现,旧的影子消失。消失的是大些的影子,新出现的则越来越小。我不知是什么情况,倒是乾贞治淡然开口。
                    “每一个影子都是过去的我,我是过去的集合。现在时间到了,过去在我重现过去,它们在跟我告别。”
                    我不忍再看他脚边那些小孩形状的影子不断淡化,消失,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也是要消失的,只希望在另外的平行世界里的我不至于如此。”
                    我就这样和他,还有他那些不断消失的影子踏着雪地走,每走一步,雪地似乎就上升一点,像是要和天空做呼应,地上由近及远也形成一个雪做的斜坡,云和雪在远处地平线相接。在那里浮着一轮暖色的太阳,阳光抚着周围墨色的森林。我跟乾贞治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像是被隆起的倾斜地面一步一步拖着,越举越高,离头顶上空的云层越来越接近。直到我们走得足够远,看到地上漂浮着一团白色的云。
                    “上去吗?”乾贞治问.
                    “等等,”我看着乾贞治的眼,忽然想通了什么,“还缺点东西。”
                    一瞬间那团圆圆的云上多了面镜子。乾贞治本能地一个迟疑,然后还是照了照,然而镜子里面映着的倒不是他,而是----


                    24楼2016-01-02 21:00
                    回复
                      “莲二?”
                      乾贞治有点诧异,转头看看我,又看看镜子,镜子里面也是一样诧异的表情。
                      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乾贞治看着镜子,抬抬左胳膊,镜子里也抬抬左胳膊,乾贞治又看了看我。
                      “这是——”
                      “走之前见他最后一面。”
                      “不对——”
                      “因为这个镜子里的仿佛是你本人,并不是真正的莲二么?”
                      “怎么回事?”
                      “因为柳莲二在这个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垂着眼睛的精致少年,又看看边上脸色苍白的乾贞治。
                      乾贞治似乎费了不少劲,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我在梦里并没有见过柳莲二这个人,那只能说他存在于你的想象中,镜子能反射你的想象。”
                      “那你的漫画——”
                      “漫画跟梦境是不一样的世界。”我又把这句话还给他,“漫画里存在,不代表另一个平行世界也存在。”
                      他背对着太阳,镜片反着光,我不能看清他究竟什么表情,只能感觉他在怔怔地看着我,身体还是像之前绷得好紧。
                      雪继续下着,四周的森林越来越密,有把我们包围之势。他像是前前后后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好久,忽而朗声笑起来,“所以到头来都是我的臆想都是我分裂都是我有病么?”
                      那也是思维清晰的患者,也很难得。
                      尽管别扭,我还是挽着他的胳膊,像劝小孩子那样,“来吧,上去吧,这个世界完了,还有另一个世界呢。”
                      他慢慢松弛下来,不过还是一言不发地被我挽着,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像是捏着什么东西。
                      “抱歉。”我实在好奇,便把他已经冰凉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他手里捏着张照片模样的纸。背面是某胶卷的品牌标识,我翻过正面,正面是空白的,就是一张发黄的空白相纸。我无心推测它本来就是空白的,还是本来有内容后来因为某些原因相纸上的内容而消失不见。指针还在疯了一样转动,我把相纸又揣回乾贞治的口袋,挽着他,一步一步踩上了倾斜的云层。我留意到,他已经没有影子了;我还有,但是也没有意义了。我们就这样沿着巨大斜坡似的云层,朝着上方更密集的云团走去,云托着我们,一直到最高处,再无其他云层。下面只有一片白茫茫,已经看不到森林跟雪原。而我们的周围确是耀眼的阳光照着澄澈的碧天,
                      “行了,”我说,忽然觉得心里平静极了, “这一个世界——”
                      我又转头看看旁边的乾贞治,他面无表情。
                      “---再会吧。”刚一说完,脚底下原来牢牢托住我们的云层忽而一下没了力气,周围的云毫无预兆地分裂成一个又一个灰白的像素小点,在空中飘摇然后消失。原本碧蓝的天色也同样化为一个个小点,支离破碎的天幕上空显现出看不出深浅的黑色,或许那黑才是梦境本来的颜色。我们就这么在崩塌粉碎的云间落下去,极速的下坠感让我一下子惊醒,我下意识看看旁边,然而早已没了乾贞治。这是现实。幽暗的房间里就只有窗帘的缝透出点点外面的灯光,我抱着被子,忽然想到,我以后就不会做梦了。
                      ***


                      25楼2016-01-02 21:01
                      回复
                        Set The Fire To The Third Bar - Snow Patrol

                        ---終わり(←_←我是装字母的终结线)---


                        27楼2016-01-02 21:02
                        回复
                          终于完结 这里Neo 跪求诸位大兄弟大妹砸的评价~写得肾有点虚了 我先补点肾宝去⊙.⊙


                          28楼2016-01-02 21:02
                          回复
                            此文甚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6-01-05 18:33
                            收起回复
                              真心赞!


                              30楼2016-01-06 15:58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