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在十五岁的那个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毫无准备地在某个清晨见到了八年来没有谋面的米罗。穆想,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时候的情景。
金色的朝霞映照下向他缓缓走过来的那个伟岸的身影披着耀眼的金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直到走进穆公馆的阴影之中,穆才看清那张脱去了稚气,异常英俊的面孔。穆不会认错的,就是米罗。八年不见,他长高了很多,宝蓝色的卷发已长过双肩,在挺拔的身躯上闪闪发光的是威武的天蝎圣衣,穆几乎已经无法把眼前这个形象和记忆里那个爱闹别扭的小孩联系在一起了,只除了,挂在嘴角的那一抹不羁的笑容。
米罗在穆惊异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他面前,嘴角的微笑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喜悦的表情,“穆,好久不见了。”
似乎是受到了米罗的感染一般,穆的笑容也比一贯的温和多了一份欣喜。一阵晨风掠过,扬起了紫色和蓝色的发丝,也把穆轻柔的话语轻轻送到米罗的耳边,“米罗,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米罗摘下圣衣的头盔,伸出右手拢了一下宝蓝色的卷发,依旧微笑着看着穆。穆了然地点了点头,“来吧,这就是我家。”他伸手指向身后的高塔。
一踏进穆公馆,米罗就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的神秘幽香仿佛一下子把米罗的思绪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还是这种熟悉的清香,可是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孩已经长成了翩翩的美少年了啊。八年未见,穆的五官保持了童年时的美丽,只是岁月已让当初的稚气变成了成熟和内敛的气质,高原的风似乎对他白皙的皮肤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依旧如初生婴儿般娇嫩细致,如瀑的紫发已长及腰间,只是修长的身体略显得有些单薄,这样的人儿,在这样古老的高原上是很容易被人当成是云中的仙子的吧。米罗看得有些痴了。
发觉到米罗的出神,穆轻声唤了他一句:“米罗?…”
“呜,穆…”米罗回过神来,努力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米罗,我们太久没见了。”穆轻笑,起身去泡茶。
当米罗在石凳上坐下的时候,穆已端着混合着高原特有的味道的清茶回来了。端起一杯轻轻放在米罗面前说:“米罗,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米罗无言地叹息了一声说:“我,还好吧,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穆,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穆浅笑低语,“何必要问,你自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穆,其实我这次是专程为你送东西来的。”
穆了然,闭上了眼睛,金黄的小宇宙立刻在身后显现出来,“米罗,你是想考考我有多少长进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仍旧还是逃不掉的。”话音刚落,一只雕有白羊图案的金黄色的圣衣箱子缓缓飞了进来,落在穆的面前,穆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动了一下圣衣箱子的一角,‘倏’地一道金光从箱子中飞出,转瞬,白羊圣衣已经完整地穿在了穆的身上。
米罗松了口气。
穆苦笑了一下说:“米罗,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白羊圣衣承认你是它的主人了,我该祝贺你,白羊座的黄金战士,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穆摘下头盔,用手拢起身后的紫发,一根紫色的丝带很随意地束起了及腰的长发,语气依然波澜不惊,“米罗,是他让你来的吧?”
米罗品茶的动作猛地停住了,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一脸云淡若风的穆。
“不用露出这个脸吧?米罗。你一直到知道的真相不就是那样吗?”穆浅笑,低头轻轻吹开手里杯中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穆轻轻放下茶杯,抬起头,一双碧眸正迎向米罗愕然的双眼。
“米罗,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他啊。”
这一句话说得米罗更是傻了一般愣在那里。
“米罗,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么强烈的感觉,我当时是不会有那样逃避的冲动的。只是当年的我在潜意识里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而已。因为一旦我想明白了真相,那么我又该如何自处?米罗,我和你们不一样,就是因为我是教皇的弟子啊。带着杀师之仇你又让我如何面对他?”
米罗像是被一棍子打醒一样猛然有了反应,“那么你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旋即又自嘲地地笑了一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样也许我早就来找你了要不是怕我在面前不小心说错话,惹你难过,我又何必这么熬着自己?”
穆依旧沉浸在在自己的思绪里,也像是在刻意回避米罗的自言自语。他端起米罗面前已经空了大半的茶杯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续满了热水,冒着热气的杯子回来了。轻轻把杯子放下,穆叹了口气说:“何止是我,我也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在那里,虽然我不知道大家都是为什么默认这个事实的,也许每个人的理由都不相同吧,但是,终究他还是给了我们这么多年平静的日子不是吗?”
“可是穆你真的不恨他吗?”
“恨?”穆愣了一下,“什么又是恨呢?”停了停,他抬眼望向米罗的眼睛,在那双璀璨如夜星般的眸子里他看到了迷茫,“米罗,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去恨谁,又该怎么去恨,也许,我们真正应该去恨的是这个躲不开,逃不掉的宿命。”
“穆,你害怕过这样的宿命吗?”
“没什么好怕的。我只是觉得老天有些不公平而已,其实守护正义可以有很多方法,为什么只有我们要一代一代地流血厮杀,甚至要向至亲的人痛下杀手,神给我们这种力量又究竟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过于沉重的话题让一向乐观开朗的米罗也有了片刻的忧郁。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没有掌灯的屋子里昏暗了起来。
“唔,穆,我该走了,我想你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白羊战士。”
在沉重的石门拉开的响声里,米罗听到了穆颤抖的声音,“米罗!”
一股八年来魂牵梦系的清香霎时迎面而来,一下子让米罗感到一阵眩晕。米罗无法不震惊,因为着熟悉的气息离自己是如此的接近,因为这气息的主人竟然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沉寂了许久,米罗才慢慢地缓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
他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自己也早就渴望这样的拥抱。
伸出双臂紧紧拥住怀中人儿,激烈颤抖的身体让米罗心痛不已。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个一向温和优雅的白羊战士原来是怕黑的。
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么开朗乐天,米罗自己知道他的心底始终也无法忘掉在那炎热的米洛斯岛上,那些浓重的黑夜里,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孩子。
也许看起来他是那么的孤傲而强大。
但其实,他也怕黑。
今夜的帕米尔,只剩下了两个同样怕黑的灵魂。
就在那一夜,米罗和穆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改变,从朋友变成了情人,他们终于走出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