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烟花就那样从开始到熄灭,别人的眼睛里我神色木然。留下一地灰烬的时候家驹有点小紧张的松开手臂,看着一脸傻呆呆的我,笑着说:“好了好了,没事了阿露,没事了。”
“Wow!”旁边的家强突然跳过来起哄,被家驹一把拍到一边。
如果我没看错,灯光下家驹的脸有点红。
过了几天,一个工作日。
外面从早上就一直在下雨,再加上是冬天,滴到身上都是彻骨的寒。我那天加了一会儿班,出来的时候雨就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了。
风很大,打着雨伞也无济于事。冻得瑟瑟发抖的回到二楼后座,对寒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今天工作日,二楼后座没有人来。我简单的把屋子打扫了一下,也慢慢的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扔下扫帚摊在椅子上,用手摸了摸脸,烫的有点吓人,耳朵也一阵阵地疼,可能是白天冻得有点发烧了。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冬天楼下诊所大概早就关门了。我翻画室抽屉找出两袋冲剂,裹了个大衣缩在床的一角。
希望这样好得快一点吧。
每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其实我也希望平时能够有人常常陪在身边。
一个习惯飘零独自长大的人,往往比别人更需要温情。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开锁的声音,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看到来的人是家驹。
“嗯?没人在吗……”家驹看到band房里很安静,自顾自的说。
“啊,我在的。”我迷迷糊糊的想站起来,却难以掩饰语气的无力。
“阿露你怎么了?”家驹脱下外套向画室这里走来,“生病了吗?”
“啊,没事,”我强撑出一个笑意,“下雨怎么还来band房?”
“我来练琴的,”家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不禁吃了一惊,“这么烫?!”
“没事,已经好多了,你去练琴吧,不用管我的。”我说道,“我吃过药了。”
“阿露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啊,”家驹叹了一口气,“我要是今天不过来你就自己烧一晚上?”
他转身走出画室,帮我倒了一杯热水,手里还拿着他的吉他。
“这个药多喝水才起作用,”家驹把水递给我,拿着琴在我床边坐下,“那在你烧退之前,我就在这一直陪着你好啦,你要不要躺下舒服一点。”
“不,不了,我还好。”我接过水杯,看着他弹琴。
家驹一边弹琴一边微微笑着,陶醉的轻轻摇着头唱着他们的歌,手指灵活且有力,那一刻仿佛吉他都变的灵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身体也不像刚刚那么难受了。
“好一点没有?”家驹转过头看我,笑的让人入迷。
“嗯。”是我看错了吗,那笑容中似乎还有一点不可名状的苦涩,或是疲惫。
“不想睡的话我陪你聊天好了,心情好了病就好啦。”家驹放下吉他,靠着墙坐到我旁边,距离不是很近。
“这个小画室真的被你弄得很靓啊,”家驹把画室环视了一遍,笑着说。
“还好吧,这里温馨一点心里也就舒服一点。”我淡淡的回答。
家驹沉默了一会儿,“阿露,为什么不找个男友来照顾你?天天住在我们一帮大男人搞得乱七八糟的band房,你不难受不孤单吗?”
我一时无言,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直击心底,再坚强独立的人也会被什么一招打垮,那就是心里的弱点。
“你能来替我们乐队做事情我真的很高兴,十七岁那年认识你我就觉得你一定与别人不同。Beyond走到现在很多事情依旧很难,如果你觉得辛苦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我不会强求你来帮我们。。”
家驹低下头,“我知道你天天都在加班,因为除了工作你还要帮我们忙乐队里的事情,你其实不必这么辛苦,我也,不想看到你生病……”
“家驹别说了,”我一把打断他,“你不想我留下来吗?”
我叹了口气,“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把头靠在墙上,望着斜上方的天花板,“我从小就很少见到我的父母,他们很忙很忙,所以我一直被养在别人家里,搬家搬得很勤,很少有安稳的日子。我从小一直都是很渴望爱的,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多了让我变得很古怪很冷淡。我把学习和画画当成生活的一切,很少和别人交流。
“十几岁起身边就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拍拖,我曾经觉得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一个人,也不会有人肯来爱我。就在来香港之前的一年,我遇见了一个大男孩。”说到这里,我忍了一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什么大男孩,他离我很远。”我苦笑着,“他,是一个明星,一个拥有几亿粉丝的歌手。但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他却已经去世很久了。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死于意外,为他送行的歌迷站满了千里长巷。我恨自己不能早出生几年赶上他的时代,也恨上天为什么在他理想与事业最光辉灿烂的时候带走他。
“他有一种精神,当年白手起家的精神。后来我来到香港遇见了你们,家驹,你的坚持就像他一样。”我笑着看向家驹,“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他一样,让我付出再多我都愿意的。”
“我爱他爱了很多年,我永远都怀念他。如果上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到他的身边,付出多大代价我也想挽回那一切。”
家驹怔怔地望着我,似乎从没见过我说过这么多话,也很少听我这么直白的讲自己的过去。我看着天花板,微微叹了一口气。
等到我对你说出真相的那一天,你才会真正明白我的心。
“那就,一直留下来吧。”家驹笑笑,“我也希望你留下来。”
我用外套把脸挡住,点点头,“嗯。”
“还烧吗?”家驹转过身子过来摸我的额头,这么近的距离有点让我不知所措,我想起来那天的圣诞夜,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人儿,让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好多了。”家驹又恢复了傻傻的笑容,“趁着不烧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
他关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让我无比心安的话,“安心睡,我不走。”
家驹出去之后我一直躺在床上,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刚刚借着发烧吐露的真心不知道家驹会怎样去想,我也还不知道该怎样去迎接距离越来越近的那一年与那一天。
你当然不知道我说的人是你,让我永远留下来即使以朋友的身份我也愿意。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黑暗中看得出那个轮廓是家驹。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也许是又烧起来了,也许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我闭上眼睛不想醒来,却不知道自己发汗的额头和紧蹙的眉心。
我听见有人微微的叹气,我知道有人擦干了我的汗水,我知道有人拨开了我脸上的头发。
就在一切平静的时候,嘴角传来的温热一下子涌遍了全身。
屋子里,只剩下了静静地呼吸声。
那一刻就觉得,天亮不亮,无所谓了。
你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