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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洁若:与钱锺书先生邂逅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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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洁若是萧乾的妻子,本身也是翻译家。


IP属地:江苏1楼2018-03-10 12:57回复
    刚才从广播中惊悉钱锺书先生已于12月19日逝世,使病中的萧乾和我沉浸在深切的悲哀中。40年代在上海,萧乾和钱先生一道参加过一套英国丛书的编委会。早在40年代初我就听姐姐们谈起过钱先生。1934年至1936年,我大姐和三姐在东京圣心女子学校攻读英语。三姐的同窗孙探薇(后来她与萧乾《大公报》时代的老同事朱启平结了婚)于我们回国后,继续在圣心读到毕业。接着,她回到上海孤岛,就读于震旦大学,曾师承钱锺书。她对钱先生的渊博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50年代中叶,在钱先生的领导下做过几年《毛选》英译工作的黄爱(雨石)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他谈起,有一次钱先生到西单一家旧书店去,书架上陈列的古书,他无一不能说出其内容。
    1958年4月,萧乾被错划成“右派”而被送到柏各庄农场去劳动。1959年国庆节我去探望过他一次。转年春节,他被批准回京探亲,自是喜出望外。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他到过去的顶头上司家去拜访,结果讨了个没趣。其实我也太天真了。反右斗争后,我依然在外文部做编辑工作,没觉得自己受到歧视。近几年读了一些作品,才知道我们那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单位的做法要算是最文明的了。不少“右派”家属受的压力太大,有的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IP属地:江苏2楼2018-03-1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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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乾碰了一鼻子灰,浑身发抖,怕出车祸,连车都不敢骑了,便推着他那辆旧自行车穿过西总布胡同,准备到文联大楼去。他戴上“右派”帽子后,工资早已停发。每月除了在农场领26元生活津贴外,另由文联大楼财务科发40元家属津贴。我对他说:“这个月的津贴,你自己去领一下才好,因为这是你和北京原单位惟一的一点联系了。”
      快要踱到金鱼胡同西口时,只见钱锺书先生迎面健步走来。他当时住在坐落于干面胡同的社科院宿舍,大概是独自到王府井去办什么事,正在回家的路上。30年代中叶,萧乾在上海期间,曾在《大公报·文艺》上发表过杨绛先生的作品。他还费了点周折,把稿费转给偕同钱锺书正在英国深造的杨绛。萧乾旅英七年回国后,1946年至1948年间,虽与他们伉俪同在上海,并且时而在各种场合见面,但谈不上有什么私交。这次他回京探亲,最怕与熟人相遇,就急忙扭头过去,假装没认出他来。岂料钱先生匆匆赶来,热情地大声招呼他道:“哎呀,萧乾兄!好久不见啦!”


      IP属地:江苏3楼2018-03-10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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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凛冽的寒风中,他们两个人伫立街头,足足谈了一刻钟。主要是钱先生谈,萧乾倾听。那可是北京首屈一指的繁华地带,又是在节下,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谁都知道,那年月要是让哪个急于立功的“积极分子”撞见了,马上就会给汇报到人事部门去,成为日后挨整的资料。然而钱先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近40年来,萧乾讲给我听的这桩往事不断地萦绕在我的脑际。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岁月中,跟像萧乾这样一个被打成贱民的人在街头交谈,是需要点勇气的。此事说明钱锺书先生不仅是一位睿智的学者,还是以一位坦荡荡的君子。
        钱锺书先生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精神永存。


        IP属地:江苏4楼2018-03-10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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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5楼2018-03-10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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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合谢蔚英《和钱锺书做邻居的日子》中说的:
            1958年我爱人被划为右派,我们有意避讳亲友,以免连累别人,但钱先生见面还是主动打招呼,态度一如既往,并没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这种关系一直维系到“文革”。

            以及许德政(沙予)说的:


            不得不佩服先生风骨


            IP属地:江苏本楼含有高级字体7楼2018-03-10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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