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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灭燕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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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概述
从公孙度于东汉中平六年(189年)为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开始,期间东伐高句骊、西击鸟丸、往南越海收青州东莱诸县,极盛时期东至朝鲜半岛中部,南跨海占有山东半岛东莱诸县,西抵滦河流域,北至鲜卑、夫余,建立了东北地区强大的地方割据政权。其后下传予长子公孙康、次子公孙恭、孙公孙渊。
公孙氏曾与曹操军交锋,虽一度臣服,但公孙渊上台后摇摆于魏与吴之间,魏明帝曹睿遂先后发动三次战斗,终在景初二年(238年)为司马懿讨平,结束了公孙氏五十年的统治。


IP属地:中国香港1楼2019-05-17 00:17回复
    一直觉得三国三国,但辽东应该算作第四国。而魏在北边下的工夫、牵制的精力,绝不比对付吴蜀少。


    IP属地:江苏13楼2019-06-05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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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孙氏在辽东的霸权
      董卓入京后,除征辟大量名士入朝外,又大搞京官外任,远在边垂的辽东也沒被董卓所遗忘(两年前太守杨终为张举所杀),他听从其部下徐荣的建议,起用与徐荣有同乡之谊的公孙度为太守。建宁二年(169年)诏举有道之士,谢弼与公孙度皆取郎中。公孙度早年名豹,刚好与玄菟太守公孙琙之子同名,故为其所爱,安排读书及娶妻。在边地中算是一个有才且有点背景的人选,故为董卓所纳(注1)。
      不过和外放的韩馥、刘岱一样,眼看中土将大乱的公孙度,乘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最终也沒有支持过董卓政权。
      公孙度终究还是郡吏出身,故为当地豪强所轻,公孙度遂借故杀掉田韶,夷灭百余家。成功立威后,名义上是汉廷辽东太守的他,已不是满足于“与诸卿(亲吏柳毅、阳仪)图王耳”的阶段,甚至效仿天子的礼仪:“立汉二祖庙,承制设坛墠於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
      公孙度不仅仅是满足于这些虚荣中,拓地、服夷才是其重点。尽管西有强邻公孙瓒,但史称“雄张海东,威服外夷”(见《三国志.东夷传》)的他先分辽东郡置辽西中辽郡(郝经《续后汉书.公孙度传》沒有中辽二字,辖县不明,存废时间无从考实),置太守;越海收青州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辽史.地理志二.东京道条》称辽东、玄菟二郡汉末为公孙度所据,玄菟郡大概也是这时为公孙度所占。
      本受玄菟郡管辖的扶余(注2),这时也改属辽东郡,夫余夹在鲜卑和高句丽二强之间,公孙度以同族女妻以其王尉仇台,两者也需互相支持的同盟关系结立了。汉时,夫余王安葬所用的玉匣,都预存在玄菟郡,到公孙渊被灭时,玄菟郡库仍有玉匣一具。可见公孙氏时期这一传统没有中断。
      高句丽“国人有气力,习战斗”,其王伯固(山大王)也要遣兵助公孙度讨伐富山贼;《三国史记.山大王本纪》把这事放在山大王五年,即169年,但这明显是不可能发生的,因当年的玄菟太守是耿临(见《三国志.东夷传》),他讨伐高句丽并斩首数百级,伯固乃降。(《三国史记》倒是把这事提早一年)
      高句丽王死后发生王位继承争执,公孙康乘机破其国,焚烧邑落。据《三国史记.山上王本纪》所载,汉献帝建安二年所立之王为山上王,名延优,乃上任故国川王男武之弟。争立失败的拔奇携妻子投靠公孙度,并以其三万兵平乱。公孙度同意,但联军为高句丽所败,拔奇因羞愧而自杀。
      上述的朝鲜史料明显与《三国志》相左,陈寿的记录就是拔奇与涓奴加(《通典.边防二》则改成消奴部,乃高句丽五部之一)各将三万余口向公孙康投降,还住沸流水(今浑江)。高句丽遂攻击玄菟郡,反为公孙康所破。
      若拔奇真的兵败后被其弟放一马,羞愧而自杀,那陈寿其后所记的拔奇与消奴部一同投降,压根不可能发生,金富轼偏偏也在《三国史记.故国川王本纪》中一开始就交代他死后的內乱,拔奇与消奴加各将三万口降公孙康,原封不动照抄汉文;陈寿是记作建安中的公孙康,而不是金富轼所记的公孙度,若真是建安二年之事,那陈寿应书作建安初公孙度,可见误字的机率很小,再参考金富轼居然敢把伯固助公孙度平乱放在169年,汉方史料明显更可信;当然,也不排除建安二年,公孙度遣其子康出兵的可能性,但仅限于时间这层面。
      三韩(马韩、辰韩、弁韩)中的马韩“人性强勇”、辰韩“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桓、灵之时韩、秽强盛,郡县无法制衡,很多百姓流入韩地。建安中,公孙康(其父于建安九年亡)分乐浪郡屯有县以南的荒地,置带方郡,不但遣公孙模、张敝等收集遣民,更兴兵伐韩、秽,汉民回归,自此倭、韩受带方郡所辖。据《北史.百济传》记载,当时仍是马韩其中一国的她,公孙度以女妻之,遂成东夷强国。
      这显示晚至公孙康时已有辽东、玄菟、乐浪、带方四郡(或还有其父所分的辽西中辽郡;吴增仅认为辽东属国为公孙氏所废、王先谦认为属国的治所交黎县为公孙氏所废。或许原辽东属国之地,被公孙氏拼入辽东郡或归到辽西中辽郡內)。


      IP属地:中国香港14楼2022-03-04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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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康的使者韩忠曾在乌丸峭王面前说:“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万,又有扶余、濊貊之用”(见《三国志.牵招传》),前一句当然是胡吹,但后一句却不是无的放矢,因史称确实是“东夷九种皆服事焉”(见《晋书.地理志上.平州条》)(注3)。
        公孙氏称雄东北的最大原因,除了辽东平郭县产铁能自给自足外,说穿了就是人口相对较多,陈寿记录高句丽只有区区三万戶,其附庸东沃沮更只有五千戶。马韩是由五十余国所组成的松散邦联,当中大者才万余戶,总数为十余万戶;《续汉书.郡国志五》记录东汉永和五年(140年)时仅辽东、玄菟和乐浪三郡,加起来近四十万口,辽东相对中原,战乱和灾疫较少,不计算外来人口,戶口数目基本不会有太大波伏。但黄巾之乱开始就有大量人口从青、徐二州涌入幽州,《后汉书.刘虞传》就记录有百余万口,后来公孙瓒与刘虞、袁绍的战斗,正如葛剑雄先生在《中国移民史第二卷》中的分析,又会造成部份人流入辽东;高句丽內乱就有六万口来投。
        公孙渊下属郭昕、柳浦等上书曹睿,为其主自直时曾道:“郡在籓表,密迩不羁,平昔三州,转输费调,以供赏赐,岁用累亿,虚耗中国。”这说明幽州因与周围少数民族作战,长期靠邻近三州提供给养,在财政上不能自给。随著东汉中央的崩溃,边疆州郡已无法从周边获得财物,这时“度初来临郡,承受荒残,开日月之光,建神武之略,聚乌合之民,扫地为业,威震燿于殊俗,德泽被于群生”, 辽东地广人稀,这些新增的劳动力,不但解决了温饱,还有兵役人口(包括五部蛮夷)。
        那么,公孙氏可动用之兵力大概有多少呢?曹操遣凉茂为乐浪太守,但这汉官反为公孙度拘留,(泰山太守的他转为乐浪太守,应该是走海路,若属实则可证乐浪已为公孙度所占;陶元珍在《辽东公孙氏事迹杂考》也认为公孙度已有乐浪郡)凉茂虽不屈但也只能长留辽东。曹操远征,公孙康(注4)欲发步卒三万、骑万匹袭邺,凉茂反对并称将军拥十万之众;公孙康欲动用的兵力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家当,而凉茂留在辽东也有一段日子,辽东的实力他大概也能摸清,毕竟他已有资格参与这种机密会议。《文选.卷43》收录了孙楚的《为石仲容(石苞)与孙皓书》,信中称公孙渊“自以为控弦十万,奔走足用”,也呼应了辽东上限十万兵的可能。
        注1.公孙度未必乃董卓任命,《三国志.管宁传》注引《傅子》说管宁在辽东三十七年,而他是在黄初四年(223年)为曹丕所征还,三十七年前即中平四年,也就是杨终被杀之年。管宁是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才往辽东,这表示公孙度不是董卓把持朝政(中平六年)后才为太守。
        但《傅子》误多算一两年的可能性更大(仅错一个“七”字)。因为本传交代公孙度为太守的因果关系太明确了,单董卓任命可能是写错人名,但是受同郡的徐荣就不可能弄错了。若不是董卓把持朝政之时,董卓这并州刺史,別说有沒有资格举荐幽州二千石,董卓为甚么要举荐一个无利害关系的人为边垂太守?何况也有陈寿的“凡五十年而灭”之词为佐证。
        2.《三国志.东夷传》说夫余“国有故城名秽城,盖本秽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自谓‘亡人’”,《论衡》、《魏略》记载的夫余始祖东明自橐离国出逃的故事,皆可证明夫余国土著为秽貊,统治者为夫余人。
        3.所谓的东夷九种,《后汉书.东夷传》开宗明义的列出: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其实就是对东方异族的泛称,一般包括:高句丽、夫余、秽貊、东沃沮、三韩、挹娄(肃慎)、倭。
        4.曹操在建安九年八月始得邺,后半年一直沒有远离冀州(远征);而公孙度则死于九年。《牵招传》更直接透露曹操将征袁谭前,辽东太守已为公孙康,即公孙度当时已死的信息。凉茂劝公孙氏不能与汉廷的曹操为敌,故也排除公孙度是欲袭袁尚的邺城之可能,故应是康误作度。


        IP属地:中国香港16楼2022-03-04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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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曹操与公孙康的第一次交锋及其的臣服
          雄霸边垂的公孙康为甚么欲冒极大的风险,打算趁曹操远征时出兵偷袭邺城呢?如期说是欲先下手为强,还不如说欲报地盘丟失的复仇。一切要从山东半岛开始说起:
          原袁绍势力的地方早因为战乱关系,加上黄巾贼等又再次死灰复燃,豪杰四起(见《三国志.何夔传》),已经不是地方郡兵所能控制,情况尤其严重的是青州海滨地区,张辽与长广太守何夔讨平矣平贼从钱的数千人;王营众三千余家,据昌阳县为乱,也为何夔用计平定。
          建安十年正月,曹操斩袁谭,冀州平。曹操遣张辽“徇海滨”,公孙度越海所收的东莱诸县,当然也是汉司空曹操所欲收复之地。《三国志.张辽传》称柳毅等为辽东贼,因为柳毅就是公孙度之亲吏(陶元珍认为柳毅方任营州刺史,但好像还无法百分百确定他真的任营州刺史)。公孙度虽经营东莱多年,但还是不堪与张辽一起作战,张辽之破柳毅、取东莱实曹氏与公孙氏之首次战争。(张郃的“别征东莱,讨管承”应是指別讨卷土重来的管承于东莱,且发生在建安十二年、白狼山之战后,故沒参与是役。)
          公孙康议袭邺城的时间,我认为未必只有是趁曹操征乌丸之时的可能,曹操在建安十一年亲征并州高幹同样是远征,而且比征乌丸更合理。因为如果是建安十二年之时,曹操正正是因为大雨导致海滨道不通,才要靠响导走荒废的旧道通柳城,公孙康要从辽东袭邺城,同样只能走旧道或海滨道,这还算是奇袭曹操吗?与曹军相遇吧?公孙康看似并沒有像孙权一样强大的船队,能载上三万步兵、骑万匹。相反,若是曹操远在并州,那就合理多了。
          建安二年时,曹操只愿封快席卷江东的孙策为骑都尉,孙策欲得汉将军名号也要奉诏显忠诚、贡献方物才弄了个讨逆将军的名号;曹操表公孙度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大概是想借机拉拢一下,成为另一个鲜于辅、阎柔,好能拖一下袁氏的后腿吧(详见《三国志.公孙瓒传》)。但面对这从天上掉下的馅饼时,公孙度却是完全不放在眼內,说:“我王辽东,何永宁也!”还把印绶封存在武库里。
          公孙康也是“恃远不服”(见《三国志.武帝纪》),不过当曹操远征三郡乌丸,于白狼山击败数万骑的乌丸、袁尚联军,边长老“皆比之冒顿”的蹋顿也被曹军阵斩,数千败兵奔辽东,陷柳城,胡、汉降者二十余万口,公孙康震惊了,曹操不远了!
          有人劝曹操顺势征辽东,擒二袁之际,曹操却回答:“吾方使康斩道尚、熙首,不烦兵矣。”原来曹操是行郭嘉的故智,实行退兵让袁谭兄弟自斗的一幕。果然,曹操的企图实现了,公孙康杀二袁、辽东速仆丸(胡三省认为是辽东属国的苏仆廷,语有轻重音耳)、辽西楼班、右北平乌廷等,传其首。
          诸将询问为甚么还军反会使公孙康斩送袁尚等首,曹操解释公孙康素畏惮袁尚等,若进攻反会迫使他们团结,反之他们则会自斗。公孙康这举动等同臣服于曹操,曹操也封其为襄平侯、拜左将军。(刘备这左将军何在?)“天子为其绝域,委以海外之事,遂隔断东夷,不得通于诸夏”也应该就是这时之事。公孙康死后,二子晃及渊幼小,众立其弟恭为辽东太守,曹丕代汉后拜其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征管宁入朝,公孙恭送至南郊,加赠服物;这与曹操征他入朝,为公孙康绝命不宣的态度,天渊之别。
          公孙恭有疾,如同阉人,劣弱不能治国,当然沒有反魏的野心;魏犹有吴与蜀汉两个劲敌在侧,也乐得接受辽东的臣服。辽东臣属于曹魏的局面,直至魏明帝太和二年(228年)公孙渊上台后,才开始动摇。


          IP属地:中国香港17楼2022-03-04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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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沒有成事的一伐辽东
            管宁答应回国,是因为他看到公孙恭懦弱而公孙渊有隽才,废嫡立庶早晚出乱子,果然,数年后公孙渊就夺其叔位并囚禁之。擅自立的他当然欲得魏廷承认,遂遣使表状。刘晔认为公孙氏世袭辽东太守,有山险和大海为屏障,外连胡夷,绝远难制。今若不诛后必生患,他日若有貳心时才发兵,就会很困难。不如趁其內乱,出其不意以大军压境,开设赏募,可以不用劳师动众而平定。
            刘晔看人很准,公孙渊日后果反,魏也不是一出师即讨斩成功。无奈曹睿也有难处,他一登基孙权就寇江夏、襄阳,太和二年对魏来说绝对不太平:正月,司马懿攻新城杀孟达、春,张郃破马谡于街亭,迫使诸葛亮退兵、九月,魏数道征吴,曹休为陆逊败于石亭、鲜卑的轲比能以三万骑围田豫于故马邑城、十二月,诸葛亮围陈仓。
            蜀汉和吴不但展开攻势,连控弦十万的轲比能也开始累寇幽、并二州,三年前才为并州刺史梁习击破,但实力犹在,田豫之围只是因阎志(阎柔之弟,素为鲜卑、乌丸所信)调解,轲比能才退兵。主力在南方对峙,北方还有强敌轲比能(注5),对辽东实是有心无力,只得承认既成的事实,拜其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太和四年迁车骑将军(即公孙恭旧位;张郃那个可能是征西车骑将军,或与公孙渊并列左右,或《三国志.明帝纪》记载有误)。


            IP属地:中国香港18楼2022-03-04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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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渊的貳心却要从孙权说起:孙权称帝前后,举行了一系列宣扬国威之事:遣卫温、诸葛直率万人浮海求夷洲(台湾)及亶洲(传言秦始皇遣徐福求蓬莱神山及仙药)、吕岱讨九真,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替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应该就是《梁书.诸夷传》提及的朱应、康泰出使百余国之事、公孙康死后又联络辽东。可见孙权那时,仍以鲁肃在《塌下对》提出的“建号帝王以图天下”为目标。
              求夷洲及亶洲一事,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71魏明帝太和四年中,后增“欲俘甚民以益众”一句,大概认为孙权不仅仅是只欲长生不死,增强国力弄个讨山越补兵的海外版,也是目的之一。虽最终得夷洲人数千而还,但正如陆逊与全琮所谏,风险高回报少,得不偿失(士卒疾疫死者什八九),二将最终也被问斩。但这不代表孙权终止其海上活动,下一个目标正是辽东。
              据《魏略》载公孙渊的《上魏明帝表》所称,公孙康曾杀孙权使,可见江东早有航线赴辽东。江东不产马,早年诸将立功增兵时,普遍有一个比例:二千人、骑五十,可见东吴骑兵之稀少,只能靠贸易来补充。最稳定的来源是其盟友蜀汉,但她自身也有大量需求,且川马、滇马腿短,虽耐力运输是其所长,但短程冲刺力不足,不是杀敌的骑兵首选。从魏互市不是从沒发生过,但基本只是魏帝以马换取南方的珍稀珠宝,数量少且交易次数更少,犹如中彩票。开拓东北马的贸易(即司马光所记的“求马”),单就这一目的的话,孙权沒错,错也只错在风险评估与操作办法。


              IP属地:中国香港19楼2022-03-0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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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黄龙元年(魏太和三年,229年)孙权即帝后“使校尉张刚、管笃之辽东”(见《三国志.吴主传》),已开始尝试拉拢;嘉禾元年(魏太和六年,232年)三月,孙权遣周贺、裴潜渡海至辽东,故《资治通鉴》记作“数与吴通”。《告辽东、玄菟将校吏民敕》描写得更详细:“比年已来,复远遣船,越渡大海,多持货物,诳诱边民。边民无知,与之交关,长吏以下,莫肯禁止。至使周贺浮舟百艘,沉滞津岸,贸迁有无。既不疑拒,赉以名马。”这么大的规模终为魏廷所知,辛毗曾上疏:“孙权市马辽东,量其意指,似欲相左右。”故官方的看法当然是如《三国志.田豫传》所写的“公孙渊以辽东叛”,发动海陆两路并征。
                不过也有反对声音,蒋济认为若讨伐失败则是驱使为贼,应先除大害(蜀、吴);公孙氏“累世委质,岁选计考,不乏职贡”,就算成功也所得不多,若失败还结怨失信。王叔曹植(同年十一月亡)也作《谏伐辽东表》(见《艺文类聚》卷24),意见基本与蒋济相同(得不偿失、有蜀吴在旁的观点),还劝应轻徭蒲赋,然后令贤相良将,自可平之。还有刘劭(注6)。
                西汉武帝遣杨朴从齐浮渤海击朝鲜,魏青州水师就是沿其旧路。但谁领军呢?曹睿正为人选而烦恼,中领军杨暨举荐豫州汝南太守、殄夷将军田豫领兵。曾任乌丸校尉的他,还是东北当地人,是一个合适人选,但要让他统率青州诸军,名不正言不顺,唯有再次假其节以示统领权(注7)。
                田豫的敌人不仅仅是公孙渊,还有吴将周贺的水师,结果下诏罢军。不过田豫料吴船将还,成山角(山东半岛最突出之地,可从此绕道往南回吴)无藏船至处,就在那里严阵以待。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果然大风起,吴船触礁飘流上岸。惊恐的吴军,当然不是以逸待劳的魏军之敌手,周贺被杀(见《明帝纪》)。具体战果或可参考《开元占经》卷十三,云:“越贼将周贺于东莱牟平之内恣杀掠,与青州刺史程喜战,射杀周贺,斩首四千余级,又生擒八千余人。”
                当初诸将笑田豫空地待贼,但当有落水狗可打时争相立功,欲出海追击,田豫惧虏死战,皆不听(《明帝纪》及《吴主传》皆放在这年,《建康实录》放于明年应是误系;许嵩也把周贺与张弥算作同一批使节团)。
                这一胜仗来得真是时候,曹睿刚扩建许昌宫,起景福、承光二殿,命朝士作赋。何晏的《景福殿赋》被收进《文选》卷十一內;当中有“因东师之献捷,就海孽之贿赂”一句,李善作注就认为是指田豫杀周贺一事。
                青州刺史程喜沒法统下辖诸郡出征,本就不服田豫这外官,战斗期间诸多军事意见又不合,见其立功便密表进谗,指他虽立战功但军令松驰;所得珠宝器物,都发放给官兵而不交纳给官府。故田豫没有受到奖赏;孙资应是在朝中力排众议,坚持让田豫执行计划,遂进爵左乡侯。当初虞翻就认为辽东太远,求马恐无所获;孙权始思其言,欲从交州召还,可惜这谏臣已死。
                至于幽州刺史王雄一路,王雄驻边是抚以恩信为主,或遣勇士韩龙刺杀轲比能,其军事能力如何,因无本传暂不清楚;《三国志.崔林传》注引《魏名臣奏》在被举荐时的赞美之词,或能作参考。不过连公孙渊本传也沒提及交战记录,应该是在行军途中已被召返。
                说穿了,还是魏当时抽不出主力伐辽东:一年前诸葛亮杀张郃;是年陆逊引兵向庐江,只为满宠智退。


                IP属地:中国香港20楼2022-03-0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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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渊急忙找帮手,孙权当然是一个成事机率高的对象,遂遣宿舒、孙综称藩于权,并献貂马。孙权得信后龙颜大悅,心想终于也有人向我称藩了,结果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率兵万人,金宝珍货、九钖备物,往辽东册封其为燕王,及督幽、青二州十七郡七十县的空衔(诏书详见《吴主传》注引《江表传》)。
                  但力谏孙权別干傻事的名臣却是自丞相顾雍以下(注8),认为宠待太厚,只需遣吏兵数百护送宿舒与孙综即可;其中以元老张昭最为刚烈,道出只是惧魏讨才降,他日又重投魏,孙权就会取笑于天下。但孙权就是不听,激烈争论至孙权一度动刀子。
                  众人皆醒独权醉,东吴相隔太远,就算海军增援数万也需时甚久,干脆拼吞孙权的兵财,以示忠魏及解除兵锋,才是上计。公孙渊先杀持文书的使节团,后出兵攻在沓津(今旅顺附近)舶岸的余众(用兵过程详见《上魏明帝表》)。随后奉送张弥等首级,表中还称是诱敌自投,立非常功,真把自己当周鲂、孙布。
                  “秦始皇、汉孝武之俦”的曹睿又岂会不明白,若是真心为魏,事前为甚么不上表透露计划以示忠诚呢?只是此时被蜀汉、吴、轲比能所牵制罢了,外患若解除时,秋后算帐也不迟,青龙元年(233年)十二月,拜其为大司马、封乐浪公,持节、领郡如故来暂安其心。第一次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5.田豫限制鲜卑各部一家独大的政策,224年轲比能便与其发生冲突,从此怀貳。231年,诸葛亮第四次北伐时,为其招引而起兵;233年在楼烦杀并州将苏尚、董弼,史称陉北之战。
                  鲜卑族战斗力强,连休屠、羯等外族也畏之:
                  屠各旧畏鲜卑……贼望见鲜卑,不战而走。《晋书.李矩传》
                  文鸯未至,(石)勒已率八千骑围续。勒素畏鲜卑,又闻文鸯至,乃弃攻具东走。《晋书.邵续传》
                  6.刘劭是认为要弄清孙权是否要封公孙渊为燕王一事,修德而不征。若仅看“燕王”这关键词,应该是嘉禾二年孙权遣张弥等为使后的事,再早一点也只能是公孙渊遣宿舒、孙综称藩于孙权后。田豫杀周贺后,不可能还在商议是否扣留公孙渊计吏及出兵贺,在这里本传专美得有点过。若要勉强解释,公孙渊在魏出征前已遣使称藩,不过使者十月才至吴,所以洛阳已有公孙渊受孙权燕王的传言。
                  7.《三国志.蒋济传》注引《战略》称其为平州刺史,不一定是误写,因为田豫也不是青州刺史,有可能是遙领的空衔。
                  任乌丸校尉时使节,只因以示代表国家,改任后遂还节,与将军假节不同。
                  8.吴丞相顾雍谏孙权曰:“公孙泉未可信,后必悔也。”权入禁中,雍后随之,顿首曰:“此国之大事,臣以死争之。”权使左右扶出。《太平御览》卷454引梁祚《魏国统》


                  IP属地:中国香港21楼2022-03-0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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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毌丘俭无功而还的二伐
                    “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荊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这是陆逊谏孙权之词,因为当他得知被公孙渊算计了,怒不可止,曹操、刘备及关羽都占不了我多少便宜,今天居然被公孙小子弄至贻笑天下(自裴松之开始已为历代史家所诟病)?
                    这是孙权少有的不理智,居然想仅派数万兵,越海远征辽东复仇?就算克服了水土不服,真的灭了据险而守的公孙渊,这隔海飞地又如何守住魏军的来犯?难道为了一口气就劳民伤财、牺牲数万将士?相传孙权曾设东仓,作遣兵伐公孙渊之用(见《读史方舆纪要.南直六.太仓城条》)。故不止陆逊,还有众多吴臣劝谏,包括薛综、陆瑁,別放弃江东根基而干傻事(详见众人各本传),连其姬妾也作疏以谏(注9)。孙权终于冷静下来,打消远征之举。
                    这典故除了成为谏伐、刚愎自用的教材外,居然也成为讨封的理据之一:东晋咸康七年,前燕慕容皝欲得东晋的册封,遣刘翔至建康,朝议论纷争,刘翔便谓中常侍彧弘说:“公孙渊无尺寸之益于吴,吴主封为燕王,加以九钖。今慕容镇军屡摧贼锋,威振秦、陇,(石)虎比遣重使,甘言厚币,欲授以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慕容镇军恶其非正,却而不受。”(见《十六国春秋.慕容皝下》)这番话转告给晋成帝后就成事了,不错,确实要拉拢一下这后赵石虎的敌人。
                    对后面真正有正面影响的,就是开拓了江东至东北亚的直通航线,路线如胡三省在卷95东晋咸和九年中所说:“自建康出大江至于海,转料角至登州大洋;东北行过大谢岛、龟歆岛、淤岛、乌湖岛三百里,北渡乌湖海,至马石山东之都里镇。马石津即此地也。”马石津就是三国的沓津。《南齐书.东夷传》中称高丽:“乘舶泛海,使驿常通”,就是沿用孙权之旧路。
                    从洛阳还的公孙渊计吏对他说,魏使节团皆择勇力者、非凡人,作贼心虚的他自然联想起刺客,大军围魏使者的情况下方敢受拜。又数出恶言,使者把情况汇报给曹睿后,更加坚定其想法,外患威胁解除后,就是对公孙渊开刀之时。
                    公孙渊当然也知道魏使者回洛阳后,绝对不会有甚么美言,也很清楚自己正身处于各势力间平衡的微妙关系,魏才腾不出大量兵力。随著诸葛亮、轲比能之死,公孙渊当然知道这意味著甚么,总要办一点事以示忠诚。青龙四年(236年),肃慎氏献楛矢(见《明帝纪》),就是他的臣属表现:
                    肃慎生活在黑龙江省乌苏里江流域直至日本海的区域,遥远的肃慎贡献楛矢,一向被视作天降祥瑞,只有周武王、周公这样的圣人当政才有资格获得(注10)。肃慎去洛阳上贡献,只能取道夫余、玄菟和辽东,没有公孙渊的首肯,怎么可能实现?
                    可惜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在战斗,司马懿同年也献上一头白鹿,故这一场“天降祥瑞”实在不怎么样,也沒有动摇曹睿的决心(“图讨辽东”)。他以有干策的荊州刺史毌丘俭,徒为幽州刺史,加度辽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度辽将军的头衔,再加上能指挥天下名骑的三郡乌丸,曹睿的企图非常明显了。万斯同在《魏方镇年表》中,就把毌丘俭为幽州刺史之年定为青龙四年。
                    不知道是毌丘俭成功揣摩上意,还是急于立功,上疏称曰:“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可卒平,卿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卫臻反对,认为犹有吴兴兵犯境,百姓疲劳,且公孙渊外抚戎夷,內修战射,偏师恐怕无功。除了偏师无功这点最终应验外,卫臻根本看不清曹睿的算盘,当然不为所纳。
                    诸葛亮和轲比能这两个大患已去,关中和幽、并的兵力可以解放,这时不出手解决辽东这不稳定因素外,难道等待鲜卑再出雄杰统一各族,或蜀汉再有北伐的鹰派上场后,才悔之已晚?出兵后的一年,即蜀汉延熙元年,刘禅已下诏蒋琬,说曹睿兴兵辽东,命其“总帅诸军,须吴举动,东西犄角,以乘其衅。”结果三年后,吴就有全琮略淮南、诸葛恪攻六安、朱然围樊、诸葛瑾攻柤中;蒋琬同时欲出东三郡。
                    最重要的还是其养子曹芳,这个正统性非常低的年幼太子:曹睿登基的前两年,孙权、诸葛亮就北伐,欺其根基不稳,他往长安备蜀汉时就有谣言云“帝已崩”,群臣推曹植继位。这切身体会再回望一下曹芳,正如仇鹿鸣先生在《魏晋之际的政治权力与家族网络》第一章第三节中所称:“如何为子孙留下一个较为安稳的政治局面,当是明帝晚年经常考虑的一个问题,所以在蜀汉军事压力缓解的情况下,明帝不顾朝臣的反对,执意面平定辽东,当存有不遗患于子孙的政治考量。”所以问题的本质不是战与否,而是如何打。
                    何况当时魏已经成功拉拢高句丽,至少是能影响他的外交决策,证据就是青龙四年,可以迫使她斩孙权使胡卫等,传其首。夏侯献就曾上表称:“高句丽、秽貊与渊有仇,并为寇钞。”(见《公孙渊传》注引《魏名臣奏》)若伐辽东至少是中立,甚至可邀其出兵助战。


                    IP属地:中国香港22楼2022-03-04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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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欠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景初元年(237年)七月,也就是包括自己在內的三祖之庙,建成后的一个月(毌丘俭可能就是认为曹睿因此急需战绩),借口孙权遣使与高句丽通、欲袭辽东,遣毌丘俭率诸军及鲜卑(注11)、乌丸屯辽东南界,以玺书征公孙渊。公孙渊根本不可能奉旨,二伐辽东便开始。
                      毌丘俭,日后这个以一万兵破两万高句丽军,屠其首都丸都山城(其遗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坐落在现吉林省集安市西面的丸都山上,只有南面地势稍平,故毌丘俭军“束马悬车,以登丸都”),立纪功碑(“肃慎南界”及“丸都山”碑)。据《三国史记.东川王本纪》记载,这个高句丽王口中的“魏之名将”毌丘俭,“为方阵,决死而战”,高句丽军死者一万八千余人(《梁书.东夷传》则云斩首虏万余级);韩那奚等数十国各率种落降(见《三国志.齐王芳纪》),其军事能力绝非王雄可比。
                      大军压境至辽隧,当年从袁熙至辽东的右北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王护留等人,率众五千余人降。可惜这点小利不足以改变战局,只能算是为明年司马懿扫除点障碍。毌丘俭军与公孙渊军战,不利;再加上雨季又至,连续十天大雨,辽水暴涨。
                      大雨不适宜进军,这是常识,泥泞的路会造成士卒的体力消耗,以及后方补给上的困难。时人局限于自然与人事有密切关联的思想中,连曹操自己都不能例外,其所著的《兵书接要》就云:“三军将行,其旗垫然若雨,是谓天露。三军失徒。将阵,雨甚,是谓浴尸。先阵者败亡。大将始行,雨而薄,不濡衣冠,是谓天泣。其将大凶,其卒散亡。”(见《太平御览》卷11)
                      再回想一下曹真被困于天狱的子午谷的前事,曹睿便下旨诏还。又下诏赦免为公孙渊所胁略下,而不得降的辽东将吏士,如同刘启讨平七国之乱前后的特赦,大打打心理战,为下一轮攻势造点准备。

                      又玄菟高句丽县有辽山,小辽水所出,西南至辽隧县,入于大辽水也。《水经注.卷14.小辽水》
                      一名东梁河,一名大梁水…又折而西南,至浑河(小辽水),合为小口,会辽河入于海。司马懿斩公孙渊父子于梁水之上,即此。《读史方舆纪要.山东八.太子河条》
                      肖忠纯先生在《古代辽泽地理范围的历史变迁》一文中分析,现发现的考古遗跡中都是在今北镇、黑山、新民、辽中、台安、盘山这范围以外;两汉也沒有县设立在这区域內,这片沼泽、湖泊、河流等共同形成、交互错杂的自然综合体早已存在。入辽基本是走绕过辽泽的南路:从无虑县出发,沿辽泽南部的外围,经险渎县东南跨越辽河,往东北至襄平。
                      大辽水可说是襄平的天险,只要经其入海口辽口,海船可至襄平;与小辽水的交汇点、南路必经之地的辽隧,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就出现公孙渊军两次皆派重兵驻守这坚城的情况。顾祖禹在辽水条中,就总结了隋唐远征高丽时的景况:
                      “隋大业七年,伐高丽,至辽水,众军俱会,临水为大阵,高丽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济,命宇文恺造浮桥三道于辽水西岸,既成,引桥趋东岸,桥短丈余,士卒赴水接战,高丽乘高击之,为所败,乃引桥复就西岸,命何稠接桥。二日而成,诸军进战于东岸,高丽大败。明年复度辽,攻辽东城,未克。会杨玄感作乱,引还。唐贞观十八年,遣营州都督张俭等讨高丽,值辽水涨,俭等久不得济。既而车驾至辽泽,泥淖三百余里,人马不可通。诏阎立德布土作桥,军不留行。既济,即撤之,以坚士卒之心。及师还,以辽泽泥潦,遣长孙无忌将万人剪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而度。今辽地遇雨则多淖,盖天设之险矣。向来筑边墙于辽河内,东西旷绝,自广宁至辽阳,以辽河为津要,秋冬冰结,人马可以通行,易于应援。冰开时,为贼所据。则两城势孤,虽有渡船,不能猝济。”


                      IP属地:中国香港23楼2022-03-04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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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已撕破的公孙渊,纵有将军纶直、贾笵等苦谏仍不听(更被公孙渊所杀,后为司马懿封其墓,显其遗嗣),遂自立为燕王,置百官有司,称绍汉元年。遣使者假鲜卑单于玺,诱其侵扰北方减轻自身压力,这还算是有实现可能的计划,但轲比能死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汉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终也沒成事;遣使至吴及魏更纯属是缘木求鱼。
                        公孙渊还真有脸向孙权求援,不马上斩使者只因羊衜建议不如做渔人,哪方失利就打那只落水狗。孙权同意,不但起兵,还对公孙渊说甚么“必与弟同休戚,共存亡”、“深为弟忧也”云云安抚其心。实际上却是迟至赤乌二年(景初三年),羊衜、郑冑、孙怡才至辽东,击魏守将张持、高虑等,虏得男女还。《晋书.宣帝纪》所云的“权亦出兵遥为之声援”,纯属是本传专美。因为正如蒋济所言,孙权已知魏有所防备,根本不会救这昔辱之者,出兵只是疑兵计,不可能深入內地交锋,最多只是“浅规”,轻兵掩袭。
                        公孙渊下属郭昕、柳浦等的《为公孙渊上书自直》,引用一大堆典故都是废话连篇,纵不谈前事,若真有谢罪之心,还会置百官、称绍汉元年吗?这儿戏的缓兵之计曹睿会中计才怪。鉴于毌丘俭不是镇北将军吕昭(沒有都督河北诸军事之权),仅幽州一州之力,实无力平辽东,曹睿只好从关中召当朝最强之将司马懿,动用中央军伐辽;同时下诏青、兖、幽、冀四州大作海船,作运兵粮之用。
                        9.文皇帝敬其文才,诏入宫省。上欲自征公孙渊,姬上疏以谏。《世说新语.贤媛》“赵母嫁女”条注引《列女传》
                        余嘉钖先生在《世说新语笺疏》引李慈铭云:案文皇帝当作大皇帝,谓孙权也。
                        10.周武王时,(肃慎)献其楛矢、石砮。逮于周公辅成王,复遣使入贺。尔后千余年,虽秦汉之盛,莫之致也及文帝作相,魏景元末,来贡楛矢、石砮、弓甲、貂皮之属。魏帝诏归于相府,赐其王傉鸡锦罽、绵帛。至武帝元康初,复来贡献。元帝中兴,又诣江左贡其石砮。《晋书.东夷传》
                        11.曾祖莫护跋,魏初率其诸部入居辽西,从宣帝伐公孙氏有功,拜率义王,始建国于棘城之北。《晋书.慕容廆载记》
                        虽然这里只提及其一年后从征,但《明帝纪》既云“鲜卑、乌丸”,入居辽西的莫护跋,恐怕也不能不与“天下名骑”的乌丸一样从征,他的自主性与高句丽不同,因魏不可能有精锐也不动用的。


                        IP属地:中国香港24楼2022-03-04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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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司马懿平定辽东公孙氏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孙子兵法.作战第二》

                          辛毗奏中提及的“连年谷麦不收”,用魏征的上谏解释, 指的通常是天灾导致的结果,而非敌国的军事行动;再翻翻魏这数年“连年”的灾祸(注12),要迫使司马懿动用关中军屯的成果,从长安调五百万斛粟往饥荒的关东,可知天灾瘟疫也是“役费难供”的主因之一。
                          因此朝臣多认为四万兵太多,但曹睿说:“四千里征伐(《续汉书.郡国志五》云辽东只是在洛阳东北三千六百里),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坚持以四万人行。不过魏总兵力不只有这四万,幽州刺史毌丘俭从征,鲜卑、高句丽等也出兵,还有从海路攻带方、乐浪二郡(注13)。
                          曹睿询问司马懿平辽方略,首先司马懿认为公孙渊不会行上计(弃城预走),若公孙渊真的像库图佐夫对拿破仑那样坚壁清野,魏军或许真应付不了严寒、补给。不过公孙渊只像应付毌丘俭那样先拒守辽水的中计,最终只是困守襄平(下计)。
                          司马懿认为往、还、战各需百天,休息六十天,一年时间即可平定辽东。顾炎武在《日知录.卷29.军行迟速条》就引用此例说:“此犹是古人师行日三十里之遗意”,然后再引用夏侯渊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说:“此可偶用之于二三百里之近,不然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固兵家所忌也。”
                          何曾建议曹睿设军副,一如张耳、刘隆佐助主帅韩信、马援,主帅若有不测也有人代行职务。陶新华先生在《魏晋南朝中央对地方军政官的管理制度研究》第四章军副条中就推测何曾表中“今北边诸将及懿所督,皆为僚属”观之,军副必有监视主将的作用。曹操也曾上表:“臣闻古之遣将,上设监督之重,下建副二之任,所以尊严国命,谋而鲜过者也。”(见《后汉书.荀彧传》)可见魏制设副贰是常态。按《晋书.何曾传》的说法是曹睿不从;但按《明帝纪》注引《毌丘俭志记》则云他为司马懿副,事实上他也确实从征了,恐怕《晋书》所言不实。


                          IP属地:中国香港25楼2022-03-0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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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史方舆纪要.河南四.虢公台条》云县西南有贺酒台。司马懿怅然有感,便像刘邦唱《大风歌》般,唱:“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最后一句算是向朝廷自白,不会据辽东为王,会班师回朝。高堂隆曾向曹睿谏:“宜防鹰扬之臣于萧墙之內”、陈矫回答曹睿:“(司马懿)社稷,未知也。”故司马懿的担扰不是无的放矢。
                            当年曹操北征乌丸,曾凿平虏渠、泉州渠和新河(注14);司马懿也在其征途中开渠运粮,《太平寰宇记.河北道十二.深州条》就记录鲁口城乃司马懿凿滹沱入泒水而筑,越过曹操也亲临的碣石后,军至辽水;司马懿也动用海船从青州运粮,《元和郡县图志.河南道七.登州条》便记录黄县以北二十里有大人故城。
                            景初二年(238年),司马懿由并海道东进(即傍海道,见王子今先生《秦汉交通史稿》第六章第一节),在辽隧面对的卑衍、杨祚等数万步骑,公孙渊令其逆战,却为司马懿之将胡遵等所败。不过辽隧城围堑二十余里(《宣帝纪》则云南北六七十里,今从《通鉴》),攻之不易。司马懿乃多张旗帜,令军穿围,泛舟潜济以出其北,与敌营相逼,沉舟焚樑,傍辽水作长围,弃贼不顾卑衍等而向襄平。
                            诸将不明白为甚么不攻敌反而是作围,司马懿便解释:“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中其计,如王邑兵败昆阳。若攻敌之不得不救(空虚的襄平),敌惧而求战,破之必矣。”结果正如司马懿所料,卑衍等恐襄平失守,被引蛇出洞,夜走,魏军在襄平西南的首山附近三战皆捷,毌丘俭无法攻克的辽隧,已为司马懿所下,进围襄平。
                            同一时间(六月),公孙渊已丟失乐浪和带方,《三国志.东夷传》记录倭女王遣使朝献的时间为景初二年六月,魏带方太守刘夏遣吏将其送至洛阳,这就显示刘夏已定带方郡(陶元珍认为乐浪郡当亦同时入魏军之手),可惜二人沒本传,故无法得知交战过程。轻易得手之因,大概是公孙军主力都已在辽隧、襄平之故吧。

                            七月,曹操面对的大雨再次出现(甘霖三十余天),辽水暴涨,虽然有可用海船自辽口至襄平城下之利,但平地水数尺,三军恐(于禁七军败沒的前事吧),欲移营。司马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但都督令史张静还是犯令,斩后军中乃定。公孙渊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司马懿皆不听。
                            司马陈圭问:“当年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十六天拔坚城,斩孟达。现在远来而更安缓,愚窃困惑。”司马懿回答:“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过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半解,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耗粮竞赛时间(还有吴的援军)。现在贼众我寡,贼饥我饱,区区水雨尔。吾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会迫走贼众。贼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吾故示无能以安抚。若取小利以惊之,不是上策。”
                            朝廷闻师遇雨,咸请召还,但曹睿认为司马懿临危制变,不久将擒公孙渊,故不听。辽东平定后,刘放及孙资以参谋之功进爵,封本县侯,应该也是他们支持不召还之故。
                            雨停后司马懿动用上土山、地道、楯(攻城之士蔽身之器)、楼车、钩梯、冲车,排除万难也要把襄平城围堵(注15),投石机、连弩如雨下,昼夜攻城。公孙渊军粮将尽,开始出现人吃人的情况,死者甚多,杨祚等投降。


                            IP属地:中国香港26楼2022-03-0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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