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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亭小榭】待君携花庭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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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是以殷梨亭为第一人称,这一篇是以杨不悔为第一人称来开始的,原著CP,有甜有虐。
原著:by 球小乎8774
感谢球姐授权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10-29 22:03回复
    一、缘起
    “晓芙,你只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去杀了杨逍?”
    “师傅……弟子……弟子不能……”
    “你好好想想,你本有大好的前程,又许配了武当殷六侠为妻,是杨逍那淫贼他强行将你掳走,侮你清白,又生下孽种,如今你只需回去假意向他示好,待他不防备,将他杀死,便是为峨眉、为武林立下大功一件,为师自然还像往常一般看待你,至于那个孩子……为师也可以将她送给户好人家教养着,若你答允,峨眉派的掌门之位,自然也还是你的。”
    “师傅,弟子知道你待弟子很好,所说的亦是为弟子着想,可是……可是师傅说的这桩事,弟子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晓芙,难道你……难道你舍不得吗?”
    “弟子知道绝不该……绝不该对他动情,弟子失身于他后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可是到了如今,弟子想来是不后悔的,我……我绝不能做伤害他的事,我……我做不出……”
    “晓芙,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眼前那副场景便猛地有了色彩,我只见她猛然倒在地上,额头上拳头大小的一个洞汩汩流血,满地的血色四溢,只觉得一股血腥气呛得我无法呼吸,眼见她面色惨白,只听她唇边轻轻溢出几个字,“不悔,你要好生照顾自己,听无忌哥哥的话……同他……同他一起去坐忘峰找……找你爹爹……他……他叫杨逍……你须得告诉他,我……我……不不,他见了你……自然……自然会知道的……我……我不后悔……”
    这便是她留给我人生的最后一句话,还有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娘亲!娘亲!”我伸手捂住她额头的伤口,眼中泪水滚下来,只觉得灼热的血液透过我的手,渐渐将我包围,浓稠鲜红的血液慢慢将我淹没,口鼻之中只剩下辛辣的气息,我一时觉得有些窒息,手足用力一蹬,仿佛从万丈悬崖上跌落,猛然间睁开眼,只觉得背后有些温热的触感,混混沌沌只一个声音叫我,“不悔妹妹,你又梦到纪阿姨了吗?”
    我猛地坐起来,见了无忌在背后,微微点了点头,只觉得面上濡湿了一片,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鼻音,“无忌哥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娘亲报仇?为什么那灭绝非要杀了我娘亲不可?为什么我娘亲同我爹爹在一处便非要死不可?”
    无忌用袖子擦了擦我面上的泪痕,右手揽住我的肩膀,“不悔妹妹,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你爹爹,但是我答应了纪阿姨,就一定会将你送回你爹爹身边,你莫要害怕。”
    窗外日光淡淡的,云裹在风里从窗户的缝隙间袅袅飘过,无忌微微叹了口气,“你且在这庙里等我,我去寻些吃的来,昨日里剩下的馒头还有多少?”
    我起身到角落的破缸里望了望,“还有两个,你若实在要不到吃的,这两个馒头也能将就过了今日了。”
    无忌摸摸我的头,“不悔妹子,是我不好,明明答应了纪阿姨要好生照顾你,却让你终日里跟着我忍饥挨饿,我……觉得自己很对你不起。”
    我笑笑摇头,“无忌哥哥,若没有你带着我护着我,恐怕我早已死在了路上,”我捂住胸前那块冰凉的玉佩,“我答应了我娘,要将这玉佩还回你六叔殷六侠手上,我……我不能当了它,无忌哥哥你怪我吗?”
    无忌摇摇头,将破陋的衣衫披在身上,“傻妹子,我爹爹曾经教过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这是你娘临终前交代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到,退而言之这玉佩乃是我六叔家传之物,便是你要当了它,我也是不允的。好了,我出去找找吃的,你在这附近寻些柴火点起来,我很快便回来,可好?”
    我点点头,“你当心些。莫要太过辛苦,不然你体内的寒毒又要发作了。”
    无忌笑笑拍拍胸口,“我不碍的,你瞧这些日子,不也是愈发好起来了吗?莫要担忧!”说罢拉起我手,半晌又说道,“不悔妹妹,你还是将馒头带上,这破庙附近没有人烟,我怕有什么小动物进来偷了咱们的粮食,那可大大的不妙了。”
    我同无忌一起出了门,他向着西南方向走去,我便到附近的林子里捡些柴火,风里夹了些松木的气息,我边走边捡,将那些枝桠堆积在树下,抬头间见了树梢挂了几个粉红可爱的山杏,心里一喜,便攀住树干向上爬去,才爬到半路的树梢,只听得北边传来阵阵兵器激斗之声,我心头一紧,便攀住树枝俯下身子,借着树叶枝干掩住大半身子,从缝隙里瞄眼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的淡蓝色长衫男子手持长剑立在当中,周围倒围了七八个元军服饰的人,只听那男子声音冷若寒霜,如碎玉掷地般铿锵错落,“你们这些蒙古鞑子犯我河山,沿途又欺凌妇孺,干下这等下流之事,我着实容你们不得!你们几个便一起上吧!”
    那几人对视一眼便亮出刀剑齐齐抢身而上,只见那男子冷笑一声,“跳梁小丑,今日便教你们有来无回!”说罢长剑游走如龙,身子几个起落,竟快的几乎连招式也看不清楚,霎时间便刺中了几人的咽喉,只见那几人脖颈处一点殷红落下,便没了声息倒在落叶里,他转过身子刚要前行,背后一人却尚未气绝,自怀中摸出把黢黑的飞刀用力一掷,我心头一紧,不由自出脱口而出一声“小心!”他抬头望了我一眼,面容夹了几分笑意,身子一侧那飞刀便刺入了树干,他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块石子头也不回的飞了过去,正中那人眉心,那人腿脚一阵抽搐,立时气绝了。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10-29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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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头看看我,将长剑入鞘,才含了笑意问道,“小姑娘,你在树上做什么?”
      我坐在树干上低头看着他,“摘杏啊,那些人是坏人吗?你武功真高,教教我成不成?日后若有人来欺负我,我也这样打他。”
      他大笑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小姑娘,这可不成,我不收女弟子的。”
      我细细打量他,只见他身形略显瘦削,面色白皙,眉宇间带着股正气,眼如新月,唇似点朱,鼻翼挺拔,面庞上棱角分明,只略略带些奔波的疲惫之态,顾盼神飞间倒像个孩子般,如一方美玉未经雕琢,俊朗间带着点好奇的神色,倒不似这个年纪才有的神采,我细细打量了他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不收女弟子?可是你娘子不让?”
      他闻言微微蹙眉,面上飞过一丝红霞,“我还没有成亲,自然不是。只是我待的地方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自然不能收女弟子,你怎的一个人在这里?爹爹妈妈呢?”
      我从树上抛下个杏给他,心下念头闪动,“我爹爹妈妈出去种田了,哥哥和我在家,他就在林子里边。”
      他点点头便不再细问,远处忽然一阵人声,我回头去望,只见一队衣着破烂的人互相搀扶着走近,那男子起身迎上前去,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只听得什么“逃荒”“元军”之类的话,我手脚并用爬下了树,也凑到近前,他见了我不由得笑笑,“怎的也凑了过来?如今这世道,百姓苦不堪言。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
      我摇摇头,“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他叹了口气,“这是被元军毁了家乡的难民,你年纪太小,怎么会懂得逃难的滋味?”
      一时间这些日子和无忌东奔西逃的窘迫困境涌上心头,眼见着这些难民也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他正和为首的几个人说话,我慌忙擦去了眼泪,只见他自怀中掏出个口袋,“这是我这几日的口粮,剩的不多,还有这一点银子,你拿去给大家分分吧,眼下动荡不堪,百姓贫贱难安……人祸着实比天灾更让人无可奈何,可惜我所有不多,唯有这些,望你们见谅。”
      众人接过粮食道了谢便继续前行,我坐到树下望着他,“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把东西给了旁人还要对旁人道歉的,只是你把粮食银子都给了他们,你自己倒吃什么?”
      他也坐到树下,盘膝而坐,闭了眼睛,口中轻声说道,“我是习武之人,便是两三日不吃也没什么,况且我已经办完事要回去了,不碍紧的。”
      我自怀中掏出馒头分了一个给他,“我只有两个馒头,这一个要留着给我和我哥哥吃,便只能分给你一个,练武之人也不是不会饿吧,你留着路上吃,好不好?”
      他忍不住笑出来接过馒头,“你说未曾见过我这样的人,我却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你自己只有两个馒头,却给了我一半,你不怕吃不饱吗?”
      我摇摇头,“我的家近,你的家却很远,我不怕饿,”说罢又低低接上一句,“我也饿习惯了。”
      他点点头将馒头收好,“恭敬不如从命,若是旁人的东西我也不会收下,只是看见你便觉得投缘,那便多谢你了,非到了饿的走不动路,我便好生收着这个馒头。你年纪这么小便这么善心,实在很难得。”
      “等等~”我拉住他的手细细看了看,“你这是刚刚弄伤的吗?流血了……”
      他看着手背上淡淡一条血痕,不在意的抹了抹,“是刚才剑气所伤,这点小伤没什么的,习武之人自然常常受伤,你这小姑娘倒是细心,你若不说,我自己都没发觉。”
      我摸了摸身上再没有什么可以包扎的东西,便转向他,“你可带着手帕之类的东西?”
      他微微摇头,“我自然没有,你要做什么?”
      我歪着头想想,却也找不到什么可用之物,只得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撕下一块,细细将他的手包好,又不放心的按了按才点点头,“这样可就不疼了吧。”
      他右手抚上那条帕子,眼角流出藏不住的笑意,“不疼了,只可惜你将我这手包的像粽子一样,若是不知道的人见了,定然以为我受了很重的伤……”
      我也随着他笑,过了半晌才起身,“我要回家了,你自己路上当心吧,莫要被坏人伤了。若是旁人以为你受了很重的伤也好,便不能伤你了。你是好人,我不想你受伤。”
      “好,小姑娘,若日后我们有缘再见,我就收你为徒,教你武功,好不好?”
      “那……那我们一言为定!”我伸出小指对着他,“我们勾手指。”
      他温热的手指触着我,眉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意,“好,我决不食言。若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刚刚回到破庙,无忌便举着饭菜进来,与他热了饭菜吃饱后,我靠着无忌的肩膀,心头一时迷茫不堪,“无忌哥哥,你说我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娘亲那么喜欢他,他是不是也一样喜欢我娘亲呢?他会不会待我很好很好?像娘亲一样?”
      无忌轻抚我的头发,嘴角扯出个苦笑,“你爹爹自然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娘亲,不然你娘亲怎么会给你起名字叫不悔呢?她自然是到死都不后悔的。”
      “那……无忌哥哥……”我望着他的眸子,只觉得一片幽暗的眼神里埋着说不出的沉痛,便伸手攀上他的眼睛,“你的爹爹和娘亲可是这般吗?你长得像你爹爹还是娘亲?”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10-29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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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忌将破旧的毯子向上拉了拉盖住我们两个人,“我长得大约像我娘亲多一些,可是又不如我娘亲好看,我爹爹和娘亲也很爱对方,我爹爹为了我义父被坏人害死啦,我娘亲就随着他自尽了,她说她不愿意一个人活着,便连我都不要了,从此以后我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我心内一阵恐惧,拉着无忌的手,“那我爹爹若知道了我娘亲死了,会不会也不要我?”
        无忌摇摇头,“若是你爹爹不要你,我便照看着你一辈子,反正这么多日子,你我相依为命也惯了。”
        我点点头,“可是人家说不是只有夫妻才能一辈子在一处,你我又不是夫妻,怎么好一辈子在一起?”
        无忌笑着捏捏我的面颊,“傻妹子,待有朝一日你找到了夫君,自然便不再需要我看顾了,”他顿一顿又问我,“不悔妹子,你心里可曾想过,日后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君?”
        我托着腮细细想了一回,脑海里蓦然浮现了那人的侧面和那双含着笑的眼睛,便皱着眉掰着指头说道,“我盼着他武功比我高能护着我,为人忠厚敦实,会时时刻刻的护着我,愿意陪着我,绝不丢下我一个人,性子可以柔和些但是遇了事情的时候便能坚忍不拔,如果再长的俊些,就更好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娘子?”
        无忌面色一红,微微低下头,“我希望找一个温柔善良,能比我聪慧的女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也就是了。这江湖着实太难闯荡,若是可以……我宁愿什么武功都不会,也不是什么武当七侠和明教女子的孩子,便生在一户普通人家,耕田为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也就罢了,而今我只盼着将你送到杨叔叔身边,再能回到冰火岛照顾义父就好了……”
        我听着窗外猎猎风声,拉了拉无忌的衣袖,“无忌哥哥,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人,身手又好心地又好,把自己的银子和干粮都给了旁人。”
        无忌在黑暗里笑了一声,“你这傻丫头,不是也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别人?”
        我笑嘻嘻的闭上眼睛,“他是个好人,我不愿意他饿着肚子赶路,若后面还有坏人,他岂不是要吃亏?”
        无忌轻轻咳嗽了一声,“若是世上都是好人便好了,坏人都被饿死多好……”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无忌哥哥,怎的你想的尽是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世上若一个坏人都没有,便也没有好人了,若没有黑哪里来的白?”
        说着说着困意上涌,我便躺下昏昏欲睡,耳边听不分明无忌的话,只隐隐听了一句,“不悔妹子,刚刚你说的那几样,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好似有个人和你说的挺像的……”
        彼时我在他怀中昏昏沉沉的睡着,并不大明白这句话是何意,只隐隐记得无忌哥哥说识得一个人和我说的很像,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恍然明白这些事情。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10-29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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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喜欢这篇,胜过上一篇。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10-30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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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写的很甜。六叔两篇都是很会甜言蜜语。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0-30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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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10-30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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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重逢
                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他在光明顶同我明教弟子交手,我远远站在山顶,见他以一敌三间却丝毫不落下风,夹了兵刃相交之声的风略过我面颊,我微微眯起眼睛,咬紧下唇,眼见得他长剑掷出穿透一人的背心,手掌翻飞间便又迅疾无比的按中一人心间,我斜过身子细细打量他,只见他长身玉立一团正气,却好似带着扑面的寒气,望着他的背影,那一团在风里如临风之竹般清冷的身形夹了些狠辣,剑尖微倾,如长虹贯日般划过明教弟子的咽喉,我将五行旗自袖中抽出,微微一晃撤去了厚土旗和锐金旗的弟子,那背影在风里微微转过身,只能望见他侧脸,眸子里一团内敛的生气,看不到半分笑意,眉间微微蹙起个“川”字,我抱起双臂望着他,身后的小昭凑到近前,“小姐,那个人看武功应当是武当派的人,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几岁,不是殷六侠便是莫七侠,只是众人皆知殷六侠性子柔弱,又和善温和,看这人出手利落干脆,不留一分余地,想来该是莫七侠吧。”
                我微微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客栈里我见过他发狂一般的唤着我娘的名字,也知道那便是当年与我娘有过婚约的武当殷六侠。
                斜眼望了望小昭,只见她手腕处被铁链磨得发红,心头微微一动,便开口问她,“你的手疼不疼?”
                小昭一怔,低下头摇了摇,“小姐,我知道你担心我做了什么伤害杨左使伤了明教的事情,但是我……小昭是绝不会背叛明教的。”
                我转过身,“小昭,我并不想这样待你,我身边连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可我和无忌哥哥这一路着实见了太多人心不古的事情,你便忍耐一些吧。这一路以来,我便告诉自己,从此后便教我欺瞒天下人,也再不教天下人期满我,便是我心狠手辣的伤了旁人,也不愿再不明不白便被别人伤了去。”
                小昭点点头,“小昭明白,小昭不会怪小姐的,你也只不过是担心杨左使,担心明教罢了!小姐我们回去吧,眼下大敌来犯,你若不回去,杨左使必然要担心了。”
                我收好五色旗,回头见望见那人侧面,正和身边的弟子说话,望着他长衫在风中微微摆动,不知何故的心神一恍,半晌才回过神来,便牵了小昭一同回去。
                还未到正堂,便听得爹爹和鹰王蝠王的争吵,只听得韦一笑寒冰似的声音,“杨左使,你说你当真可以以一己之力抵挡六大派吗!若你当真可以,倒是我韦一笑看轻了你了!”
                鹰王亦随声附和,“杨左使,你功夫纵然犀利,可又如何能抵挡六大派众多高手?难不成你要我们眼睁睁看着明教自取灭亡吗!”
                爹冷笑一声,“而今你早已是天鹰教教主,脱离我明教自立门户了,明教的生死存亡,又与你何干?!”
                我几步走了进去,“爹,鹰王,蝠王!”
                爹见了我面色微微缓和,这些年爹并不见苍老,此刻面色郑重,见了我微微扬了扬嘴角,眼中带了些精光内敛,眉目俊朗自若,只是此刻神色飘逸间带了点凝重,“不悔,爹正在商议要事,你且出去。”
                我微微摇头,“爹,而今是明教生死存亡的关头,鹰王和蝠王是来帮你的,你莫要太过固执,便是你们几人不和,那亦是我们明教自己的事,待此难过后你们便是关起门打个你死我活亦是你们的事,可如今大敌当前,你们莫非还不如我一个女子看的通透吗!”
                爹闻言叹了口气,“不悔,这是教务,你莫要多说了!你先回去。”
                我只得点点头,“爹,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且要自己多做思量!明教而今正在生死存亡之际,绝非你们自相残杀之时。鹰王,蝠王,不悔说句话你们莫要介意,明教到如今尚能苦苦支撑,一来自是仰仗阳教主当年的威名,二来确实也是我爹他尽了心力,可眼下六大派执意要一举剿灭我们,若你们还不肯同声同气,我看便趁早散了这明教各自回家好生保重罢了!”
                说罢便转身回了房,身后只有一片寂然,他们几人均是沉默不语,坐到桌边,手指捻着衣角,脑海里却尽是他的侧脸,想起那夜在客栈里他仿若发了狂似的念着娘亲的名字,心仿若凌乱不堪,只在妆奁前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丝,直到耳边听得四下里嘈杂的倒似要房倒屋塌一般,才恍然醒悟,回头亦不见小昭,只得自己向着山下一路狂奔而去。
                到了光明顶空旷之地,只见鹰王力战群敌后盘膝坐在爹爹身后,周遭是熊熊烈火,耳畔只听见众人低低诵念明教教义的声音,我悄然闪身到爹身后,蓦然里却只见一团紫光夹了凌厉的剑气迎面而来,那时人人都说他的眼光里闪烁着一团仇恨的火焰,可是在那目光里我却那么清楚的看到,那火焰其实日日夜夜炽烈灼烧着的,唯有他自己一个人罢了。
                我听见灭绝声音里含着一团寒冰的唤他“殷六侠”,我听见爹爹低低的叫他的名字:殷梨亭。
                殷梨亭。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9-10-31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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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这是在光明顶,忘记了他是来要我爹性命的人,只记得望着那一双眼睛,心头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不停的翻涌着一般,分明是白昼,我却在那目光里见到了星光一般,掩映着秋风里满山的萧瑟,耳边听不见其他的声响,只能看见他眼中一团疼痛挣扎的影子如要破壳而出一般,只能听见他声音里含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只听他一字一顿的说着:今日我要亲手杀了你为芙妹报仇!
                  剑尖颤动的将将要触及爹的咽喉,我才猛的醒过来,一步抢上前挡在爹面前,“我不许你伤害我爹!”
                  他目光里蓦然涌上一团看不分明的水汽,长剑瞬间无力的垂下,只见他整个人好似在风里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却只愣愣盯着我,半晌才冲上来握着我两肩,“芙妹,你……你没有……太好了,我……我那日见到的果真是你……我……我当真没有看错……这些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我想你想的好苦!”
                  一瞬间我有些失神,只任凭他握着我,只见他面上落泪,眼中无限苦楚,面色青白间却透着些红晕,显是心中情绪激荡,我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只得挣开他双臂讪讪退后一步,“你认错人了,我娘已经死了,我是她女儿。”
                  他目光在**上转了几转,面上红晕渐渐退去,只有一片惨白,口中重重吐出几个字,“你是芙妹……芙妹的……女儿?是……芙妹已经……已经……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这个淫贼给你娘报仇!”
                  我见他眼圈泛红,声音里带着些哽咽,心头一紧,微微摇了摇头,“你若当真要为我娘报仇,便一剑杀了你旁边的老贼尼,我娘便是在蝶谷被她一掌打死的,当时我就在旁边,是我亲眼见着的!”
                  他手指距我眉心一尺有余,似是想触我额头,半晌又握紧了拳头放下手来,他慢慢转过身子对着灭绝,声音里有些不易觉察的颤抖,“师太……她……她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是你……是你将芙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灭绝握紧倚天剑,双指一并指向我,冷笑一声拂了拂道袍,“是又如何?晓芙不听劝导,失身于杨逍这个大魔头后对他动情,后来又生下孽种,当年我让她去杀了那魔头她竟然违抗师命,竟然说她并不后悔,殷六侠,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告诉你真相,为的是顾全你的颜面,怎的今日你倒反过来怪我!你若不相信,你大可以自己问问这妖女她叫什么名字!”
                  他目光转向我,在我面上逡巡了几番,目光里终究暗淡下去,只冷冷的问我,“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望着他的眼神,心头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一般隐隐有些抽痛,口中轻轻的吐出几个字,“不悔,我叫杨不悔。”
                  他面色一变,双唇微微抖动,眼眶中竟泛出热泪来,“你……你说你叫什么?”
                  “我叫杨不悔。”望着他面色惨白,我竟然也觉得心头一痛,便转向灭绝,“你这老贼尼,当年你逼着我娘去杀我爹,我娘不愿意,你便一掌打死她,还说什么峨眉是六大派之一,专会干些欺凌弱小,恃强凌弱的勾当!你若当真有本事,怎的自己不来光明顶向我爹挑战,要我娘假意委身于我爹再趁他不备杀了他,你当我娘同你一样卑鄙无耻吗?”
                  灭绝面色铁青,倚天剑在手中吟哦不休,踏上一步对着我,“当年我没能杀了你这小**倒成了今日的祸根,你再要口出狂言,我便让你顷刻间血溅光明顶!”
                  我上前一步冷冷盯着她,“你这老贼尼,天生便见不得旁人家阖家团圆的样子,当年你一掌打死我娘亲,对自己的徒儿尚且如此狠心,枉费你是佛门中人,却哪里有半分慈悲心肠?你吃多少斋,念多少佛都没用!”我站在她面前,心中不明所以的一团怒气上涌,压低了声音对着她,“你口口声声说着骗殷六侠是为了保全他的面子,而今却又故意当着这众多武林人士的面前说出来,怎的是保全他的面子,你分明是伤他伤的更狠,再借机挑起整个武当派与我明教恶斗,你便想坐收渔人之利,你自己不好好想想,便当真我明教与武当恶斗,还有其他四大派在旁,怎的就容得你峨眉派占了魁首!”
                  “你!”灭绝目光一冷,势如迅雷拔出倚天剑,身子平地而起,长剑如闪电般掠到我近前,倚天剑剑气逼人,直觉眼前一冷,心头暗道一声不好,退后几步却已倚上石碑,恍惚间却见了条紫色的身影闪过立在我面前,那人长剑斜穿,将将要刺中灭绝的手腕,灭绝手腕扬起,口中冷笑一声,“殷六侠,这人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和旁人生的孽种,怎的你也要护着吗?!你武当派的侠义心肠到是大得很!”
                  他身形微微一滞,我眼见得倚天锋芒刺着他手,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小心!”
                  他回头望望我,口中却喃喃唤了一声“芙妹”,我眉头一皱,反手一把推开他,“我不必你来救,你当心自己!”
                  他并不开口,只一剑挡开灭绝的攻势,才冷冷对我开口,“你总归是芙妹的女儿。”
                  我心头一阵抽动,回头望了望爹,口中的语气便带了几分冷漠,“我自有我爹护着,不必你操心,今日你若要想杀我爹,须得等我先死了才行!”
                  他回头望着我,目光中苦痛无限,牙关紧闭,终究仰天长啸一声,“不悔!芙妹你竟始终不悔!”我只见他目中滚滚落下泪来,长剑一扬,使了个身法疾驰下山而去。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9-10-3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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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绝眼见他狂奔而走,冷笑一声,“今日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身后一道掌风略过我耳畔,无忌闪身跃出,一掌逼退了灭绝,立在我身前,“不悔妹妹,你别怕!”
                    我心中一喜,握住他双臂,“无忌哥哥!你……”
                    他笑笑握紧我手,低下头悄声说道,“别说话,别叫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悔妹妹,我绝不会让她伤了你,你放心!你去照顾杨叔叔吧!”
                    我点点头转身蹲到爹爹身边,只见他面色苍白,额角尽是冷汗,自怀中掏出帕子为他拭去了汗水,“爹,你不碍事吧?”
                    他摇摇头,“没事,刚才灭绝可伤到了你?”
                    “没有,她半分也没有伤到我,你放宽心。”坐到他身边,却不知为何的望着下山的路,心中只觉得迷茫一片,想不分明什么,只觉得那团紫色的身影在眼前摇荡,恍惚间只觉得他眼中落泪的神情搅荡的我心神不宁,担忧他心神不定之时若遇见了什么强敌,必遭重挫,一时间倒觉得担忧他胜过担忧明教安危。
                    念及于此,心中不由得一震,怎的这个与我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倒教我比对明教生死存亡还忧心?低头望了望爹,见他面色微微好转才放下心来,“爹……”
                    “不悔,你怎么了?可是担心无忌?”爹伏在我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依我看无忌内力深厚,反而更胜灭绝,不知道他有何际遇竟然练就一身上乘武功。”说罢对着我展颜微笑,“我知道你自小与他相依为命,自然是忧心他倒胜过我了。”
                    我强撑出个笑脸,摇了摇头,“爹,你别说笑了,我和无忌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倒是……倒是……”终究把心里的话强压下去,“而今是我明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不管平日里如何,只盼着今日众人能同心同德能度过这个劫难,莫要生出什么枝节来……”
                    爹点点头,“今日若当真是我明教大限之期,也不可怨天尤人,不悔,你且记得,若万一当真有何差池,你定然要逃走,莫要在此……在此多做牺牲,这一点,你须得答应爹。”
                    我盘膝而坐在他身边,“爹爹,你不必说这些,女儿誓与明教共存亡,也绝不会丢下爹爹你一个人的。”
                    “不悔!”
                    “爹,女儿并不怕死,如果今日当真是我明教大限之期,我宁愿与爹,与我明教众兄弟战至最后一刻,爹爹你自幼便教导女儿,大是大非不可错,大仁大勇不可抛,怎的事到临头爹爹你却要女儿将你的教导全都抛之脑后吗?”我双手放在胸前,如火焰燃烧之态,喃喃诵念教义,“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唯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若这世间当真能用这圣火焚尽一切痛苦忧患,那世间又何来如此的苦难纠缠?脑海里蓦然出现了他那张侧脸,人世间欲望众多,众生平等,都需默默承受求不得之苦,娘亲想和爹爹相守,却逃不开武林正道的束缚,爹爹想和娘亲快意人生,却亦躲不过明教事务的繁杂,而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又是什么?
                    想起集市上他四下奔走寻觅的样子,那眼神里点点的撕扯般的疼痛,如一根线重重牵动我心底细小的痉挛,猛地想起娘亲临死前对我说过的话:一定要去找你爹,他叫杨逍,你须得告诉他,我不后悔,至死都不后悔。
                    而这个为了她几近癫狂的男子,却唯有一句将那做了定情信物的家传玉佩还给他,而今想来,竟恍惚间觉得娘的残忍,一个人为了她几乎可以抛却性命,她却如此不带一丝温和的将他的梦击碎,那一刻不知自何处袭来的淡淡的疼痛攫住我,仿佛是什么人握紧了我的一颗心一般,目光飘向落日的余晖里归巢的倦鸟,无忌和少林高僧辗转腾挪间的身形在橘红色的波光里看不分明的样子,我握握爹的衣袖,“爹……”
                    爹回头望着我,目光中露出些放心的神色,“今日无忌一人力敌六大派,当真是了得!”
                    我微微点头,酝酿了许久的话才问出口,“爹,你说若是今天娘亲还在,殷……殷六侠该当如何?”
                    爹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动,半晌才低低的开口,“我和你娘,的确都有愧于他。”
                    我口中轻声应了一句,“可惜情爱一事,便是亏欠了一生一世,也是偿还不了的。”
                    爹侧过身看看我,“不悔,你还年少,情爱一事自然不懂得,日后若是遇见个与你相知相惜的人,便自然明白了。”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10-31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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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辛苦感谢楼主搬文。


                      12楼2019-11-01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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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琴瑟
                        “芙妹,求求你,别离开我……”
                        “芙妹,我现在成了废人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芙妹,为什么你连梦都不给我托一个,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我想你想的好苦,芙妹……”
                        “芙妹,你答允我一句,你莫要离开我……”
                        伸手触到他额头,依然有些烫手的温度,我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将略有些发热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浸透了才拧干拿出来覆到他头上,他紧闭双眼,青白的面色上不带半分血色,双唇干裂,在梦中亦是紧紧蹙起的额头仿佛是被刻上了个“川”字,我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楚,忍不住抚上他眉间轻轻展了展,“你梦中也睡不安稳,是不是?”
                        他似是听到了我的话,眉头微微放开,口中亦不再喃喃自语,我才起身拉开门进了厨房,无福正在忙碌着中午的饭食,见了我躬身行了一礼,“大小姐,可是殷六侠醒了吗?”
                        我微微摇头,口中不觉叹了口气,“哪里会醒过来?此刻烧得正在胡言乱语呢……”
                        无福亦叹了口气,“殷六侠真是可怜,好端端的怎的就成了……成了废人呢……”
                        我蹙起眉头,口中语气不由得硬了些,“你莫要说这些,而今还不一定。你若是不当心让殷六侠听到了这些话,你便给我小心你自个儿的舌头!”
                        无福慌忙点头称是,“是小人一时失言了,大小姐别见怪。大小姐你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摇摇头,“倒没什么,昨个儿我从市集上带回来那把特地打造的勺子呢?”
                        无福慌忙将身后摆放碗筷的橱子打开,掏出把细致的勺子递给我,那勺子没甚花纹,却只是平常勺子的一半大小也不到,无福不由得带了点笑意,“不过大小姐你也太爱玩了,这么小的勺子,喂小孩子都不行,你留着有什么用处?”
                        “再去倒碗水给我。”我细细冲洗了那把勺子,“你知道什么,殷六侠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还在高烧昏迷,普通的杯子根本没办法喂他喝水,他日日这么烧着再没有水喝,身体怎么受得了?这把勺子小的很,虽然麻烦些,但定然能给他喂进去些水。”
                        无福将水递给我,“大小姐你还真是细心,不过殷六侠现在还在昏迷,你对他多好他也不知道啊~”
                        我笑笑接过无福手中的水碗,“对一个人好不一定要别人知道,只是该怎样做便要怎样做。好了,你在这里看着火吧,将那粥熬的稠一些,别忘了将浮上来的浮沫都撇了出去,仔细着点!”
                        无福一叠声的答应,我端了水进了里面的屋子,夕阳斜斜的打在他面上,带出些生动的颜色,拉了张凳子坐到他旁边,将毛巾投洗干净,轻轻拭去了他额头渗出的冷汗,夕阳下阖了眼帘的那张面容此刻显出些平静的神韵,我细细端详他,一方琼玉般的面容上淡淡带了些风霜的侵染,却又分明的张扬着不经世事的安逸,如清风徐徐略过荷花池样的气息均匀的拂面而来,我端过那碗水,轻轻吹凉了些,便举起小勺缓缓灌入他口中,只觉得他咽喉微动,显是将水咽了下去,我心头一喜,又喂了他几勺,才放下碗,洗净了手又沾了些水将他双唇润湿,正要起身去盛粥,只听见身后沙哑的声音吐出几个字,“芙妹,可是你吗?”
                        我回过身,只见他微微张开眼睛,呆呆的望着我,带了些不可置信的神色,“芙妹……真的是你吗?你……你回来了……是不是?还是我此刻……此刻可是在梦里吗?”
                        我只觉得心中阵阵的抽痛,他惨白的面色映着身上青色的长袍,神色里凝固着挥不去的痛楚,只是不知是心里的还是身上的,我缓缓转过身子,“殷六侠,我娘……我娘已经死了……我是不悔……杨不悔。”我站定在他面前,定定的望着他,“你的伤还痛不痛?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他只侧着头望我,一时间神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才缓缓别过头,“我就知道……芙妹就是在梦里,也不会来看我一眼……”
                        我一时语塞,便将毛巾拿过来站在他旁边,只见他神色里写满了哀伤与绝望,眼角竟含了泪水,我手足无措的用毛巾去拭,“殷六侠,你……你莫要这样,保重身体要紧。”
                        他阖上眼睛,眼角的泪夕阳的余晖里竟显得有些刺目,他额头依旧蹙着,额角泛着浅浅的汗渍,面上却在瞬间失去了那鲜活的意味,竟如块朽木般没了任何生气,我心中一动,不由得下意识的伸手去触他的脸,心头只觉得搅拧成一团,他蓦然睁开眼睛望着我,“我不想看到你,你走!”这一场伤触及了元气,他口中的话有些有气无力,却只是面如寒霜的瞪着我,“你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我怕他再生气又触及伤口,只得转过身向门外走,“你别生气,我走……我走……我去叫无忌哥哥来,你别生气!”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11-01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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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矮矮的围墙上一排绿萝垂着叶子在秋风里四处摇曳,站定在墙边,手指绕上纠缠的叶子,只觉得心口仿佛也被一团纠结堵住,风里忽然的夹了团飞沙扑到我脸上,眼中便落了沙,伸手去揉却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堪,一时间只觉得他前半生苦痛不堪, 仿佛那些伤心断肠之事我也一般经历了,此前从觉得娘亲和爹爹不能在一起,一个命丧九泉,一个孤独无依已然是世间上最苦难的事情,而今见了这个人,我却在心中觉得娘亲的残忍,娘亲尚且与爹爹有过一段回忆,他此刻却连梦里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一时间只觉得心头涌起万般思绪,连小昭站定在我身后也未发觉。
                          “小姐,给你擦一擦吧!”她递过条帕子给我,“殷六侠受了重伤,心情自然不好,小昭知道小姐你受了委屈,你就看在他是教主师叔的份上,而且眼下又受了重伤,自然无法顾及旁人的心情,小姐你别怪他了。”
                          我摆摆手仰起头,“干嘛?你以为我哭啊!我才没有,只不过眼里进了沙子而已,我知道他心情不好,我又没有怪他……”
                          “不悔妹妹!”无忌一身崭新的蓝衫站到我身后,“我六叔他是心里烦闷才会对你发脾气,其实他性子和善的很,是很好相处的,你别伤心,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
                          我迎上一步拉紧他衣袖,“我没事,你去看过他了?他怎么样?是不是当真治不了?他……他当真全身的关节都碎了吗?”
                          无忌点点头,“六师叔和三师伯一样,都是被大力金刚指……这辈子恐怕……”说罢他微微摇头,眼圈泛红间叹了口气,手抵住围墙,“到底是谁下这么狠的手!怎的要六师叔也和三师伯一样终身痛苦!”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胸口一滞,“那他……那他……当真一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也……也动弹不得了吗?”
                          无忌回头望了望,“除非真的能找到胡青牛医术里说的黑玉断续膏,否则年深日久,恐怕……只可惜那黑玉断续膏据说只在西域一带流传,而今也不知道是否当真有……只是而今我要先行上武当回禀太师傅和众位师叔伯,留下六师叔他一个人,我又不放心……纵然是有无福无禄无寿在这里,我……”
                          “我留下来照顾他!”话甫一出口我便觉得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地,终究在心里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的话说出了口,看着无忌投来的眼神,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到底是为着我爹和我娘的事情被搅乱了心神才被人所伤的,我心里觉得……觉得他……反正无忌哥哥此刻你要带着他们去寻找六大派的人,还要上武当,我跟着也没什么作用……你……你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也算是我替你尽一份力,况且,这……这自然也是我应该的。”
                          无忌闻言面上一喜,却又握上我肩膀,“不悔妹妹,你……你真的愿意……”话未说完又微微摇了摇头,“只是……”
                          我刚要开口,爹从后院踱步进来,“不悔……”
                          我挽住爹的胳膊,“爹啊,女儿已经长大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你相信我!”
                          他眼神中微微迟疑,继而对我笑笑,“若是教主同意的话,我便不说什么,我只是怕你粗手粗脚又娇生惯养的,不会照顾人罢了!那你便留下好好照顾殷六侠吧!”
                          无忌也点点头,“小昭,你也留下,帮着不悔妹妹照顾我六师叔把。”
                          小昭面色一滞,声音中带了几分委屈,“可是……那谁照顾公子呢?”
                          我拉过小昭,“是啊,无忌哥哥,你可是担心我照顾不好你六叔?你莫要担心,若是连小昭也留下,你们身边没一个人照顾那怎么行?”
                          爹却抬手止住我的话,“不悔,我们都是大男人,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就让小昭留下帮你照顾殷六侠吧!”
                          “爹……”
                          无忌拍拍小昭肩膀,“小昭,等过些日子我便回来看你们,你就留在此地陪不悔妹妹吧!”
                          小昭点点头答允,无忌等人又进去和他道别便趁着天色还亮下山去了。
                          我吩咐小昭将晚饭准备好,便端进了屋子喂给他吃,他只出神的望着墙壁,胡乱吃了两口便不再动,我也只得安慰了他两句便起身出了屋子。
                          站在门外,身子不由得依着门微微叹了口气,只听见屋内若有似无的亦是一声低低的叹息,霎时间只觉得心头仿佛绕住一曲悲歌,心酸夹着曲折的疼痛细细蔓延在我心底,回头望了望那扇闭着的门,摇了摇头才转身走了。
                          一连十天,他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每日只是由得我将饭食喂进他口中,余下的时光便静静盯着屋顶出神,每日里面色黯淡不堪,眼中神色亦是日复一日的晦暗,唯有深夜里我站定在门口,却时常能听到细微的啜泣之声,那声音并未带着哀怨,却充满了心事难诉的曲折和痛楚。
                          我听着那隐匿在风里的细小声响,只觉得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个洞穴,自年少之时的种种孤苦,便好似亦是此般感受,我站在风里听见自己心口什么东西碎裂开千万片的声响。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11-01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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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夜夜我便也添了睡不安稳的毛病,翻来覆去眼前却总是那张明净却黯淡的面容,于是便起身到院子里去望月,想来是起身的动静大了些,惊醒了小昭,她便提了件披风跟在我后边,“小姐,你是不是心里觉得委屈,才睡不安稳?”
                            我接过她手中的披风披到肩上,叹了口气,“殷六侠不理我,我倒不觉得委屈,只是看了他那样子,心里好生难受。”
                            小昭歪着头看我,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小姐是不是觉得当初你娘对不起殷六侠,而今你想补偿你娘对殷六侠的伤害啊?”
                            我心中一动,惊觉这日日相对,却是半分也没有想过娘亲和爹爹与他之间的关系,只觉得看着他便觉得心中疼痛不堪,倒好似盼着受伤的人是我一般,念及于此我摇了摇头,“我爹和我娘亲在一起这件事,我并不觉得哪里不对,难道非要将相爱的两个人分开,将不相爱的两个人硬绑在一起才是对吗?我只是觉得我娘不该骗他罢了,娘亲选了爹爹没有选殷六侠,我不觉得有什么过错,只是该取消了婚约罢了,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何,看着他本来那样温和的一个人,那日在光明顶上,你说他出手利落像是莫七侠,可是无忌却跟我说过,他六叔原是武当山上性子最和善的人,连飞禽走兽都不愿意伤一只,而今却成了这样,他心里到底有多难过,才将自己折磨成这样?本来他正当盛年,眼下却这般的凄凉,想到此处我心里便觉得难过的很,小昭,你说……这是为什么?”
                            小昭摇摇头,目光里带着点笑意,“大约是小姐你心性善良,见不得旁人受苦吧!”
                            我坐到石凳上托着腮,“我也曾这般想过,可是……”我望了她一眼,“小昭你莫要生气,可当日我那般对你,怎的见了他却突然的心软了,见不得旁人受伤了吗?我细细琢磨,若当真换了旁人,便是当真和他一般,想来我也不会这般,若是今日受伤的莫七侠,是宋大侠,我可也会这般?怎的单单见了他这般受苦,心里却就像刀割一般,我这可是魔怔了么?”
                            小昭噗嗤一笑,“那想来便是那殷六侠会什么邪魔外道的功夫,让小姐你一见了他便什么都没了主意,不晓得这是不是殷六侠的独门绝学呢?”
                            我也被她引得发笑,站起身来牵过她,“你就会胡说八道,好了,夜深了,再这样七嘴八舌的聒噪,待会儿吵醒了他可怎么好?好不容易他能睡熟一夜,好了别闹了,我们也回去睡了。”
                            小昭这才点点头换了副严肃的样子吗,“是了是了,小姐不睡都没什么,若是吵了殷六侠休息,小姐可是会难过的!”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昭,你若是再胡说,我便让无忌哥哥把你送回光明顶,以后都让你见不到他!”
                            小昭慌忙笑着告饶,又与她说笑了一阵才回房休息,第二日便起的迟了一些,慌忙的给他做着早饭,无福站在身边想帮又帮不上忙,“大小姐,我来照顾殷六侠吧,你忙了好久,休息一下好不好?而且听小昭说昨晚你也没睡好,不如今天让她来做,好不好?”
                            我摇摇头,“没关系,我习惯了照顾他,况且小昭心里总是惦记着无忌哥哥不是?其实他们何必将她强留下来,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无福将粥盛好递到我手里,“教主让小昭留下来,小昭便留下来帮着大小姐服侍殷六侠,殷六侠是教主的师叔,这也无可厚非,况且小昭虽然和教主亲厚,但总归是服侍教主的人,其实跟在谁身边都一样,反正早晚也会回到教主身边的,只是大小姐你从来不习惯做这些活儿,而今日日操劳,殷六侠也不理你,你心里不委屈吗?”
                            小昭正好和无寿一齐推门进来,将手中的柴火放到墙角堆好,见我还在忙碌便上前几步,“小姐,你辛苦了半天了,让小昭来吧!”
                            我轻轻尝了一口粥的味道,微微摇头,“小昭,你知道我一路跟着无忌哥哥历尽险难才到我爹身边,自小我爹便事事处处都想给我最好的,自然我是他女儿他疼爱我,可他待我这样骄纵,亦是为着他觉得亏欠了我娘的缘故,可是情之一事,怎的可以用亏欠来衡量?我娘给我取名不悔,自然便是这个意思,爹爹却并不十分懂得我娘亲,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哪里来的什么为着亏欠而偿还的意思呢?”
                            小昭歪着头看我,“啊,小姐,看不出你对这些事懂得这么多,不知道是哪位翩翩公子引得你这般思虑呢?”
                            我面上一红,端起粥转身便出去,“你这丫头嘴顶坏,看我待会儿不好好罚你!”
                            “小姐,你日日说着罚我,眼下这又不是光明顶,左右不过就那点活儿,凡事却只要挨着殷六侠的,你连旁人插一插手都不肯,哪里能罚我呢?”
                            “你……”我跺跺脚,“赶明儿个无忌哥哥回来了,你看我不向他好好告你一状!”
                            小昭笑着作揖,“还望小姐你大仁大义放过小昭吧,你若是再不去给殷六侠送饭,他便饿也饿死了!”
                            “你这丫头!”
                            我放下粥便要去呵她的痒,小昭拱着手讨饶,“小姐你莫要生气,今日若是殷六侠还不理你,我替你想个主意如何?”说罢凑到我耳边细语了几句,我点点头对着无福挥了挥手,“无福,你过来,有件事要拜托你!”
                            进了门的时候见他依旧呆呆的躺在藤椅上,我强露出个笑脸,“殷六侠,你饿不饿?我煮了粥给你吃,你尝尝好不好吃?看你能不能吃出来是什么味道的。”我见粥送进他嘴里,“怎么样?是桂花味的啊,好不好吃?”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9-11-0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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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略微吃了几口便别过头去,我无奈的皱皱眉,“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十天了!你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没有对我笑过一次!便是个石头人也该有点反应了吧!殷梨亭,我敬重你是无忌哥哥的六叔,可你这般的像个木头人,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没必要恬不知耻的日日里讨你烦,我只给你日日里煮粥做饭,安安稳稳的等到无忌哥哥回来,你不想见到我,怎的你到以为我很想见到你吗!”
                              他闻言面色一动,生硬的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我将粥举到他嘴边,“吃吧!”他却将头转过去不看我,我终于忍不住重重将碗放到桌上,只冷冷看着他,“你到底吃不吃!”
                              他眉尖蹙起,面色凝重,只瞪着墙壁不去理我,我重重的将碗放到桌上,“你还对我发脾气啊!你爱吃不吃!反正饿着是你自己的事!”
                              怒气冲冲的重重关了门走出去,无福站在门外一身夜行衣望着我,“大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啊!这万一被拆穿了你以后让我怎么面对殷六侠啊!”
                              “要你去你就去,再这么多废话当心我毒哑巴了你!”我掩着笑意推推他,“你给我做的逼真一点啊!”
                              无福慌不迭的答应,便整了整衣衫开门闪身而入,只听得里边低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
                              待无福出来后又等了一阵,我才撅起嘴推门进去,“本来你吃不吃都与我无关,但是无忌哥哥吩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不然他会怪我的!呐~吃吧!”
                              他倔强的别过头,我端着碗看着他,压抑着心底的笑意,“你到底吃不吃啊!”
                              他索性阖了眼不理我,我冷笑了一声,“随便你,这碗粥我花了很多心思,你爱吃不吃!你不吃我自己吃!”
                              他抬头望着我,声音里略过一丝焦躁,“别吃!有毒!”
                              “有毒?”我浅浅尝了一口,“这碗粥是我亲手做的,怎的会有毒!再说了,毒死我不是更好?省的日日在你眼前惹你心烦,剩下小昭自己服侍你不是更好?!”
                              “别吃!真的有毒啊!”他似是想抬手,身子却在摇晃间从藤椅上跌落到地,我心头一惊,慌忙蹲下身扶住他,“你没事吧!是不是摔疼了?”
                              他摇摇头,“你当真吃了吗?那粥真的有毒,刚才有个黑衣人进来……”
                              无福听见响动闪身推门而入,“大小姐,你没事吧!”
                              他侧目见了无福的一身夜行衣,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诧,继而愤愤的甩开我的手,“你们是一伙的!”
                              将他扶到床上,我为他细细掸去了衣衫上的尘土,我坐到床边见他神色里充满了懊悔,却也带了丝孩子般的赌气似的神情,我才望着他,“殷六侠,我不是有意作弄你,你莫要生气,只是你日日这般不理我,我……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呢!你没事吧,刚才摔得疼不疼?”
                              他阖了眼睛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你操心,日后你也不必为我事事亲力亲为,你不欠我的,你娘……她也不欠我的,是我自己命该如此,没来由的怨恨旁人。”
                              将碗放到桌上,将毛巾取过来为他擦了擦面上,又细细的掸去了衣衫上的尘土,“殷六侠,凡事皆有定数,我娘当年……确是她对不住你,但是这情爱一事上却是万万不可勉强,你怎的知道日后竟没有更好的女子与你相配?你何苦终日将自己困死在过去呢?日日里日升月落交叠不息,便是夜里黑的一颗星星也看不到,第二日照旧会艳阳高照,你为何就不肯放开怀抱呢?”
                              他淡淡的望了我一眼,却依旧不肯开口,橘红色的夕阳落在他肩上,他低下头看了看,“你才十几岁,正是大好青春年华,我却已年逾四十,犹如枯木。这十几年来,我不停的跟自己说芙妹她是迫不得已,她是逼于无奈才被……才被你爹他……你却告诉我你叫‘不悔’……不悔,芙妹到死都不后悔,那这十几年来,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我不愿见你,我在你面前便活生生像个笑话,你出去,别来管我,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定然觉得我像个傻子,你娘亲从来未曾把我放在心里,她由始至终都只喜欢你爹一个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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