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钱袋，放进碗橱下的抽屉，不小心碰倒角落里的破扫把，急忙扶正，却忍不住向床头的矮木柜看了一眼。
那是只陈旧的，平平无奇的柜子，从头到脚透出霉黑色，和隔壁铁匠家存放铁锤火钳的柜子没什么不同。
——除了沃斯泰德，没有人知道，这个积满灰尘的柜子里，锁着我的大法师法袍，玛拉护符，乌木铠甲，龙祭司面具。柜子里还盛着巨人的脚趾，龙的骨骼，雪熊的皮，矮人的长剑，无数珍惜的矿石与药材，以及足够在帝都买上数套豪宅，装配最豪华家当的金币。
退隐后，我便换上了破烂围裙，旧草鞋。腰里生锈的伐木斧，是唯一可以算作“武器”的装备，除砍柴外，也用以对付树林里窜出来的豺狼。
白天种菜，伐木，养鸡，捕鱼，晚上料理家务，有空就去小酒馆喝杯甜酒。座上身穿铁甲的男子在吹嘘自己服役帝国军队时的英勇事迹，吟游诗人在一边拨着鲁特琴，用最澎湃的腔调，高唱龙裔颂歌。而我就静静地喝完杯子里的酒，从破围裙里摸出几个钱币付账，起身回家。这就是退隐后我每天的生活。
邻居们都不知道，我这个身材瘦小，模样秀气，穿着破烂农家衣衫，手无寸铁的布莱顿女子，曾有着怎样的身份和过往。
否则，我家的门前定会围得水泄不通。
而我把从前的一切封进了那只柜子，除此之外，我就是一个最平凡的农家女。我不用再为了屠龙跋涉千里，不用再面对地洞里成群的僵尸，凶恶的怪兽，不用再挥剑刺穿敌人的胸膛，不用让鲜血粘满我的衣服和脸颊，更重要的是，我不用再冒险，而是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一个有床铺，有菜园，有亲人的家。
　　这才是我想要的，期待已久的生活。我拖着鹿皮，送去露台晾晒。栏杆外是一片开阔的湖面，夕阳挂在树梢，渔场的小木船就停泊在码头。大马哈鱼在水下自如地游弋，荡开涟漪，湖面像是下了一场金雨。
在这个时候，我看见深红色的天边，出现了一道阴影，正在张开巨大的翅膀。
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一只大鸟而已。因此只是弯腰，费力地将鹿皮摊开。直到远处，一声惊恐的叫喊响起:

写的不错了

　　“龙！我的老天，那是龙！”
我这才抬头——那的确是一条青色的龙。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张开薄膜状的双翼滑翔，带鳞片的长尾箭一样在空中横扫。
巨龙突然仰头，张开满是利齿的嘴，猛地俯冲。熊熊烈焰从它喉咙里喷出，腾腾翻滚，像是地狱的熔岩，扑向菜园里看呆了的村民。
龙是这片大陆上凶残而恐怖的生物。自从时间龙神阿卡托什的长子奥杜因化身黑色巨龙，冲破禁制横行肆虐后，龙的身影就开始遍布泰姆瑞尔大陆。他们吞噬活人和野兽，将房屋和田地化作灰烬，用龙吼震塌城墙和堡垒。而在传说中，只有神秘的天选之子“龙裔”，才有对付他们的终极力量。
我下意识就去摸腰间的剑。在四处冒险的那些年里，我不知斩杀了多少条巨龙，从火焰里救下过多少卫兵和平民。在那段日子，只要我远远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龙吼，就会立刻抽剑飞奔上前，赶往属于我的战场。
但是这一次，我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我的剑还锁在柜子里。
我看着身上的粗布围裙陷入沉思。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需要我，只要我打开柜子，取出我的法袍和剑，就可以重新变回那个纵横天地的东堡法师、变成那个屠龙的龙裔。
但是......

（这篇是16年的旧文，翻出来重新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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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up ฅ( ̳• ◡ • ̳)ฅ

这也短篇吗？

　　眼前的龙令我又想起曾经四处冒险的经历。那时我在荒原或峭壁间跋涉，周围随时会有怪物冲出来、引发一场恶战，因此即便是全力奔跑时，剑也必须握在手上。有时身边的风景美得让人窒息，可是我却甚至不能停下来，一边赏着景一边悠闲地在树下吃块乳酪。
如今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种漂泊的生活，又要因为区区一条龙而回到原处吗？
我忽然感觉非常的疲惫，收拾好硝皮的工具起身，假装听不见远处的吆喝与惨叫，默不作声地从露台上走回了屋子，然后招呼沃斯泰德，“达令，晚餐好了吗？”
沃斯泰德正在厨房里用吊炉专心致志烹饪着蔬菜汤，柴火噼啪作响，掩盖了窗外的龙吼和吆喝声。加了大马哈鱼和盐的汤香气四溢，那个高大魁梧的战士一脸舒适放松的表情，一边搅动着汤勺，一边小声哼着天空之痕圣殿里祭祀圣歌的调子。
“别着急，亲爱的，晚餐就快好了。这次做了你最喜欢的鱼，明天煮些野蘑菇怎么样？我们可以一块去湖对面的林子里捡些回来，顺便说不定还能打到几只野兔。”忙碌的沃斯泰德注意到我走近，还是立刻就转过头来。这个高大沉稳的男人只要见了我，眼神里就会立刻露出一个孩子般又纯粹又幸福的神色。
我暗中松了一口气，庆幸沃斯泰德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巨龙和混战。我太了解我的丈夫，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战士的热血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旦让他发现了袭击的巨龙，他一定会二话不说冲出去，举起盾牌和剑加入血战之中，直到杀死巨龙或是自己倒下。
但沃斯泰德虽然是神殿精锐的战士，却终究是个凡人。我担心他独自面对那种凶残庞大的邪恶生物，多半最后会倒在血泊里。
我也能想象，假如我阻止他又会怎么样——当曾经屠龙救世的龙裔，在面对巨龙和哭喊的平民时，只是像懦夫一样躲起来视而不见时，那个出身天空之痕圣殿，听着圣歌和圣训成长起来的、正直勇敢的战士，会流露出怎样的疑惑，愤怒和失望。

　　热汤被小心翼翼端到我的面前，迎面是沃斯泰德大大的笑脸。然而我心中有些不安，只是把玩着汤匙，面对着汤碗发愣。沃斯泰德在桌子对面坐下，捧着碗遮住半张脸，喝得呼呼作响，满头大汗。他曾说过，在神殿里被拘束惯了，只有和我两个人独处时，是他最放松，最自在的时刻。
我这时听不见窗外河对面的混战，但是依照以往屠龙的经验，到这个时候，被龙焰烧焦的村民应该已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帝国的卫兵应该也已经闻讯赶来了，他们这时大概正且进且退地散布在周围，挥舞着剑和盾，声嘶力竭地叫喊。那些卫兵都是帝国最魁梧的男子，然而即便戴上尖顶的头盔，也只将将和巨龙的膝盖等高。巨龙张开巨口，就可以将一个人连着武器和盔甲吞入肚中。而接下来，这些全副武装的卫兵也将在龙焰中一个接一个倒下。
我一勺勺舀着浓汤送进嘴里，却觉得满嘴苦涩。沃斯泰德为了我，厨艺在婚后突飞猛进，总能准确把握我的味蕾。但是今天，我却忽然觉得这鲜香的鱼汤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唯一一次写西幻风格）

　　时间突然像是变得无比漫长。我机械地捧起汤碗，将汤大口灌入喉咙，不知滋味。记忆中的龙吼和惨叫不停涌入耳朵，虽然待在这间温暖的小屋里，能听见的只有壁炉轻轻的噼啪声和沃斯泰德满足的咂嘴声。
我最终扔下了汤碗，从桌旁站起身来。沃斯泰德抬起头来，含含糊糊问我，“亲爱的，还要再来一碗吗？”我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露台的方向。在往常，晚饭后我也经常站在面对着湖的露台，看落日的风景。沃斯泰德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收拾好了碗和桌子，然后悠闲地靠在炉边烤火。
我冲到露台的栏杆旁。果然，河湖对面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火光。烈焰从巨龙的口中喷薄扫射，顿时笼罩了三四个人的身影，只剩下几声惨叫和余下的焦尸。还有十来具尸体零星倒在周围，有卫兵的，也有手无寸铁的平民的。只剩下七八个人勉强站立着，这其中有尚在支撑的帝国卫兵，也有刚刚路过赶来助阵的流浪剑客，他们也已是半身焦黑，浑身是血，有的拄着剑精疲力尽地喘息，有的用伤痕累累的手高举兵器，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巨龙发出愤怒的咆哮，蝙蝠般的双翅着地，巨大的身躯沉闷地击打着地面，带出地震般的节奏，飞快地爬行着，仅剩的人冲去。
我飞快抓起了墙上的弓，搭箭瞄准拉弦。第一支箭瞬地掠过湖面，钉在了巨龙翅膀的薄膜上。

　　在关于我的所有传说中，我的形象都是一名“法剑士”，那就是说，我不仅用剑作为兵器，也擅长魔法。“法剑士”是极罕见的职业，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单单是学好其中的一门就要耗去全部精力，更不要提同时精通这两件事。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刚刚开始游历时，是一名弓手。我精准无比的箭法也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从前，我有一把妖精工匠制作的银弓，那把弓可以让我射出的剑附加上魔法的力量。如今，那把弓也和其他东西一齐锁在黑色的柜子里。现在我用的，就是一张猎户打猎时常用的长弓，这样的弓，差不多附近的人家每户都有一把，因此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拿着这样一把弓射箭的人产生好奇。
中箭的巨龙动作停顿了，难受地挣扎了一下，带着箭杆，愤怒地回头寻找箭的来源。我知道隔着湖水，它喷出的龙焰波及不到我的地方，但是我生怕那条龙突然张开翅膀朝我扑来，因此我一支接一支地搭箭连射，试图封住它的动作。
巨龙果然变得焦虑狂躁起来，似乎没了头绪，疯狂扭动着脖子。它身体各处的鳞片上已横横竖竖嵌了许多支箭。我知道自己手上的这把弓也就能对付对付山间的狼和熊，给巨龙的伤害实在太小，但是这时候已经不能停手，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一箭接一剑地雨点般射出去。
这时候，十来个增援的卫兵和法师也已经赶到，他们和其他残存的人将巨龙团团围住，开始奋力攻击。
巨龙被我的箭干扰，分不出余地反击，只得在团团围困中一点点被消磨着精力。龙族有着非常坚硬的皮肤和鳞片，我的弓箭以及那些卫兵的刀，每次只能给它造成微不足道的伤害。但是，在十来把兵刃毫无间歇的攻击下，它终于渐渐委顿下去。
我屏住呼吸，虽然手臂已然酸痛，却还坚持着不停射出箭矢，帮着那些人将给巨龙的消耗进一步增加。
终于，在这密不透风的围攻不知进行了多久以后，巨龙耗尽了全部的体力，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身体如一座山般轰然倒地，大地震动一下，溅起一圈埃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