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从张良辞官归隐以后,每个月都要到黄石山,拜见师傅黄石老人。每次都会吹一曲洞箫,坐一会儿,跟对面的黄石说会儿话才走。说是怕师傅独自寂寞,但是张彪知道,主子每每这么说的时候,他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寂寞难耐!
主子离开朝廷后,就在梅庄买了一处院落。平时就在家里开私塾,以教书为业。除了每月花用外还能余下一些钱,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可是张彪明白,主子过得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好。这些年来主子几乎没睡过几个整宿觉,每次要么是哭醒,要么是叫着雁姑娘醒来。
雁姑娘,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几年来,张彪不止一次向张良提出要去找西门雁,但都被张良拒绝。张良在张彪埋怨他薄情寡义之时,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这……”张彪闭闭眼,“您说雁姑娘就像一朵雪花……可是主子……”
“还有呢?”
“主子您说您就是个火坑,雪花落上去就会化掉的。”
“你记住了?”
“记住了……”
“好了。”张良带上了玉箫,“我要去黄石山了,你好好看家。”
“哎哎哎,主子主子!”张彪拦住张道,“看这天气可能要下雪了,您好歹多穿件衣服啊!”
“不必。”
等到了黄石山,雪早已落了半尺厚。张良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跪坐在雪地上,吹着那支玉箫。
张彪的提议,他不是不想去做,恰恰相反,早在当初,她的心思,自己的心思,张良早已洞明。只是他害怕,自己的志向太过宏伟,他不敢保证能不能活着完成。小雁跟在自己身边实在危险。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去,张良看着自己这副病恹恹的身体,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张良只顾吹箫想心事,却不曾察觉,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抹粉红的身影。
“子房……”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传入张良的耳朵。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唤他子房了?张良不觉恍惚,仿若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时,有还是沛公,不会多疑的刘邦;有那个虽无能,却是他复国希望的韩王孙;有同生共死的兄弟;虽打败了但仍值得尊敬的对手;还有对他关怀备至,明理聪慧的,她……
“你不觉得冷吗?”又一句话,把他思绪拉回。是她的声音!张良猛一回头,泪,也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小雁?”试探一问,毕竟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他很怕这次也一样,怕她会消失。“小雁,是你吗?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西门雁微笑着点了点头,再抬眼,早已泪满目……
“小雁……”张良哪里还管那么多,紧走几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颤着声儿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想通了!都想通了!原本的所有惧怕,在那一刹那化为乌有。只要怀中是她,纵天崩地裂又有何妨!
西门雁靠在他怀中,心里像是倒了五味瓶般。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终于被她盼到这一天了!
“你看你,这样冷的天,也不多穿件衣裳。若是冻坏了,张彪又得去给你请大夫。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保重身体呢?”西门雁一脸心疼地望着张良,“这些年我不在,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张良的目光像粘在西门雁身上一样,怎么看都不够,“你这些年去了哪儿?”
“我把姐姐的灵柩迁回了家乡,还在海姑姐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几年前听说韩信萧何被害,我……”
“我没事。”张良宽慰着她,“当日你的眼光就不差,看出刘邦的本性。也是想起你的话,我才辞官归隐。谢谢你小雁。”
“哎,料事如神的从来都是你张良。”西门雁轻轻摇头道,“不过你一定猜不到一件事。”
“哦?是什么?”张良笑着问道,话音刚落便轻咳了几声。
西门雁想起什么似的,自责道:“看我,什么记性!你穿的这么单薄,还让你在雪地里说话。我们下山去吧。”
张良带着西门雁回到了梅庄。
“这里不是……”
“不错,你我初见之地。”
“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张彪一见西门雁,便几步跑了过去。跑到近前却又停下,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雁……雁姑娘!”
西门雁被张彪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张彪,你不认得我了?”
“认得!认得!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主子居然把你带回来了!”
“张彪,不要贫嘴了,快收拾一间屋子给雁姑娘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