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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Best Before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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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龙樱吧。
七月写的一篇,首发lof,搬到贴吧来。


IP属地:北京1楼2021-11-09 11:46回复
    Best Before
    一些事情如果太迟会如何。
    微意识流,龙马视角居多。
    1
    番茄今天过期,西兰花昨天已过期,鸡胸肉今天过期……从冷藏区的第一格到第五格,越前龙马一一抽出食材,扫过上面标注的“Best before”,忍不住皱起眉。他并非囫囵对待一日三餐,然而,那是为什么——每天都有食物过期,每天每天,都是追着DUE做饭。
    今日番茄过期,便做个番茄浓汤;西兰花虽然已经过期,看着色泽还不错,可以和今天过期的鸡胸肉一起,做一道寡淡无味的西兰花水煮鸡胸肉。他并不想吃这些,让他愿意去做仅仅因为这些是运动员营养餐的标配。当然,有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五月初,越前龙马来到欧洲备战红土和草地赛季。驻扎点选在伦敦。这次他是第一次以比赛之外的其他目的呆在大不列颠。语言自然不成问题,一日三餐却让他头疼。住在伦敦的教练并不负责他的饮食——合理安排自身饮食乃职业远动员的必修课。于是在训练之外,他还得分出体力和脑细胞,思考如何不让自己饿死。他并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从小在世界各地来去,他比同龄人更早的掌握了烹饪技能。不能称上味美,但入口饱腹不成问题。早餐煎一只荷包蛋,午餐做一份乌冬面,晚餐来一道牛排,对于很多只能靠外卖接济的人,他的成绩已然合格。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时刻都能保持对料理的专注。如果他在赛场上要花费的精力无穷,他怎么有余裕和心情考虑腌制鸡胸肉要不要加黑胡椒提味?他甚至开始自问“人为何要吃饭”。他只想把所有时间花在球场,琢磨每一个回球、反省每一次出界、提高每一次发球,他对进步的渴望是一个无底洞,远远大于身体对食物的需求。他能感觉得到饥饿,但他更能感觉到身心对精湛球技的饕足。这能让他无视一切。譬如按时做饭,譬如……及时告白。
    他今年十七岁。按照日本的法律,离成年还有三年,离合法嫁娶年龄还有一年。按照美国加州的法律,他已经可以进入教堂,与一个人许下庄严的承诺。但是,别说是走入教堂,让他在青学有名的樱花树下,给喜欢的女孩一个承诺,他还没做到。
    每年回去,都会见面,牵手屡见不鲜,甚至拥抱也有过几次。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是,他们之间缺少一个承诺。一个需要由他说出口的承诺。在这个事情上,他的行为活像一个逃兵。不想记得Best before,就像不想记得他还没有给她一个承诺这件事。
    今年,澳网开赛之前,他就离开了日本。南北半球飞来飞去,去了好多个地方,却没有时间降落在太平洋那个有她的海岛。两人的交流仅有邮件和电话。
    他会在不用训练的下午,给她打电话,她那边是下了补习班的夜晚。她在等电车,避开嬉闹的同学,压低声音向他问好。他想象她站在电车站远离人群的一角,暖黄的灯光在她眼睫投下小片阴影,她夹着制服包,握着手机,絮絮地与他说些生活琐事。电车到来,通话依依不舍地挂断。在那之后,她的夜晚进入安静的篇章,他的白天还有很长。在地球的两端,他们交叉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他并非不了解这件事情的紧要性,却拒绝深入去想。她会等着我的吧?以这样的想法说服自己,抚平焦虑。在那些懵懂的少年心事里,他对告白的想象,与他在网球领域的功成名就脱不开干系。如果他没有优秀的成绩,他要如何给她一个承诺?渺渺无期的承诺吗?他说不出口。所有对于这个问题的探究,最后都会跳到一个结论:他要比以往更努力地练习网球。他要进步。他要用优秀的成绩做砝码。梦想近在咫尺,他绝不能止步。
    伦敦时不时下雨。他不喜欢雨天。雨天唯一的好处是,转入室内球场练习,他不用忍受太阳炙热的煎烤。强烈的紫外线常常把他忘记涂防晒的地方晒得通红,又刺又痒。夏天的邮件里,龙崎时不时提醒他记得防晒。时间久了,他对这件事上了点心。
    除了大太阳,夏天食物脱水很快。刚拆封两天的吐司,忘记放进阴凉的储物柜,晚上回来再看,已经蔫蔫得让人失去食欲。随着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疲累的训练之下,他实在难有心情和力气做一份好吃的。龙崎是怎么在每天要兼顾学业和社团训练之外,坚持给他准备四菜是基本搭配的便当?
    他还记得她准备的便当,一个三层猫猫头的便当盒,第一层素菜,第二层荤菜,第三层米饭。他最喜欢吃她做的鱼,与母亲做的酱醋偏多的鱼料理不同,她做的味道清淡,极为鲜美。
    打校内排位赛的时候,他会同前辈们一起在社办吃午餐,便当香味频频引起前辈们羡艳,三番五次追问之下得知背后大厨,挤眉弄眼地说他们只能在校外比赛时吃饭团他却在平常的日子还可以吃便当。后来,被调侃多了也不拒嫌了,他乐得其所,津津有味地大口吃。如果说,“特殊”是一道菜,他是唯一有资格品尝菜肴的嘉宾,那前辈们就是怀着善意和羡慕站在玻璃窗外看他吃菜的人。
    他已经好久没吃过她做的便当。年轻的侠客奔赴远方,小酒馆打烊,围观的看客散场,厨师远庖厨不做羹汤,时过境迁,落脚的地方是否一切如常。
    伦子时不时给他打来视频电话,数次问到需不需要她过来,好让他能将全部精力投入训练。他回绝了。母亲来了自然有好处,但母亲的出席会带来额外的压力。对于亲情和爱情,他越来越像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付出是他的商品,信任是他想交换的物品,他想确保以最佳方式收获最大利益。


    IP属地:北京2楼2021-11-09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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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那是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法网第二轮比赛结束,他走出球场,回到更衣室。他赢了比赛。手机开机,迟缓了几秒,机身开始疯狂振动,屏幕跳出数不尽的消息提示。他稍微下滑了一点,看到一条来自于“龙崎”的LINE消息,祝贺他比赛进入下一轮。心算了一下时差,她那边已经凌晨两点了。手指在摁键起落,想发几句话回复,教练肖恩来到更衣室门口,“越前,抓紧换好衣服,等会一起去市区吃饭。”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拿出干净的T恤和短裤换上。
      “你的名字能在更衣室柜子上留到下周,或许更久也说不定。”肖恩很兴奋,十七岁第一次参加法网就能走到第三轮,毋庸置疑,这是相当出色的成绩。
      肖恩在一家法式餐厅预订了座位,越前不想吃法式,但他没有抗议,坐上车,拉低帽檐,闭目养息。到达餐厅,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肖恩介绍说,这是上次南次郎拜托他推荐的营养师。越前想,若团队里加入营养师,他的伙食只会更“寒碜”,还不如请一位厨师。晚餐之后,回酒店的路上,肖恩问越前的意见,他回答,既然是老头子要请,那就去问老头子的意见,他无所谓。回到房间他倒头就睡。
      接下来,除了媒体对他的关注量坐火箭般增多,他的生活还是训练、吃饭、睡觉。手机替他负载的消息过多,他直接关了机。
      他闯到了第四轮。八强赛,他为了接一个球,摔了一跤,侧身翻滚之前他本能地把球拍扔了,闭上眼睛,蜷身护住手腕,翻滚两周。整个过程只有几秒,但他觉得像十几分钟。他睁开眼,感受到刺目的阳光,竟然涌出几分劫后余生。幸好,他还看得见。不知怎么,随着这句话一起浮现脑海的,还有那场差点伤了他左眼的比赛。然后他想起来,那条祝贺消息,他现在还没回。
      对手绕过球网向他伸出手想扶他,他自己一挺身,拍了拍尘土站起来,活络了下四肢,并没有感到不适,拒绝了裁判问他是否要医疗暂停。比赛继续。
      明明一开始很顺利,他遥遥领先,连续破发,决胜盘的胜利近在咫尺,一摔跤,好像把所有胜率都摔出去了。比赛拖入第五盘,他明显感觉到体力不支,对手年纪长于他,体能却比他好。盘间休息的时候他想,营养师他不需要,他需要一位体能师。
      要说怎么输了比赛,输了便是输了,越前龙马从来不会为失败找借口,他只会卯足了劲,下一次统统加倍赢回来。这是他个人的想法,外界对他宽容得多。他的粉丝非常满意他的战绩,媒体天花乱坠地描写十七岁天才如何如何,他回复了一周前的消息。一天也没有收到回复。他打电话过去,才知道,龙崎差点出事。


      IP属地:北京3楼2021-11-09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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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他躺在床上,想象自己头朝下、在楼梯上翻滚了四圈,身体狠狠装上木质地板的感觉。天花板悬吊的白炽灯照着他的眼,他明白,那种滋味一定比在红土场翻滚疼得多。在红土场,他不断摔倒、又爬起、又摔倒、又爬起,落在木地板上,摔倒了,就是关灯熄场,啪!世界陷入黑暗。
        龙崎老师说,那天是周日,龙崎起得很晚,身体昏昏沉沉,不小心从而楼梯二楼摔下来的。下巴和膝盖磕出了血,脑震荡没有避免,万幸的是,没有颅内损伤。现在人已经醒了,没有记忆缺失,没有智力下降,前天刚出院,现在在家卧床休息,不方便接电话。
        挂了电话,他脑子懵懵的,像被人摁进水里。
        怎么说?一定是辫子太长了。那个家伙,说了多少遍头发太长,她都不听。平地走路会摔跤,现在上下楼梯也会摔,以后是不是去哪里都得有人跟着?她要他怎么办?换句话说,他又能怎么办?
        方才,他无法拜托龙崎老师把话向她转达。甚至,他连关心问候的话都说不出口。换言之,在有旁人到场的情况下,他像个生怕被嫌不卖座的拙劣表演者,私下里信手拈来的话,变得像口香糖一般黏黏糊糊,难以吐出。学长们偷窥的时候如此,被长辈注视的时候也如此。
        二年级接任部长后,调整了训练时间,男女网训练不再错开,一二年级轮流做球务。男女网球场之间仅隔一条小路,他很难不注意,一周里两天值班,有一天他们都要值勤球务。那一天,如果没有前辈在场,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地一起回家。
        有一回,已经日落,越前做完球务从社办出来,球场上空荡荡,照明灯暗着,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仍然亮着灯的女网社办。他望着那边,后头负责锁门的海堂前辈问他不走么,他说,哦,我把今天的作业落在教室了。
        等前辈走了,他快步走去,伸手推开半掩的门,发现龙崎捧着便当盒坐在长凳上发呆。
        “你在做什么?”
        “……啊!”龙崎手忙脚乱地要把便当盒藏好,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
        “便当?你中午没吃饭吗?”
        “不、不是……”
        “那你坐在这里干嘛?部活结束了不回家么?”
        “我……”她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解释。
        越前在她身边坐下,问:“为什么不给我?”
        “……欸?”
        “这不是给我做的便当吗,为什么不给我。”
        被他一眼看穿,她顿时觉得自己犯了好大的错,纠结的诸多事情顿如粉齑般不值一提:“最近校内排位赛,龙马君都在社办里和前辈们一起吃,我、我担心……”
        “担心什么?”
        “这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她的声音不大,他听来却像一记抽击一样响亮。
        他用口是心非掩饰尴尬的技巧拙劣如斯,迟钝如她都明明白白。而体贴如她,为了不让他陷入被前辈调侃的囹圄,给他便当都是在没有熟人注视的地方——天台、停车棚、樱花树。他觉得他们之间关系舒适得像泡澡的水,全得归功于她提前细心地计算好了火候。
        “……”
        如果现在不说些什么,五脏庙第一个不同意。
        “没什么困扰的,我……”
        “啊,怎么还有人在——欸?越前?樱乃?”
        “部、部长!”
        女网部长突然出现,打断了他酝酿到一半的剖白,他生平第一次明白,把门关好是多么紧要的事。
        随后草草收拾了下,他们关灯离开。前辈笑着说“天黑要回家哦”,在他听来别有深意。并肩走回家的路上,那些话倒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会说:“明天的便当,我想吃烤茄子。”
        这句话如创可贴,轻轻止住了所有思绪。她说,嗯,好。


        IP属地:北京4楼2021-11-09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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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可是,质量再好的创可贴,如果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也无法起到作用。
          越前龙马法网第二轮比赛结束,3比0进入下一轮。龙崎樱乃关上电脑,一看闹钟,已经凌晨1点58。她平复了一下欣喜的心情,打开LINE,斟酌着给他发一条祝贺信息。
          她在输入框里打下:“龙马君,恭喜进入下一轮!看着赛场上自信的龙马君,就算在深夜也觉得精神奋发。你赢下赛点的时候,解说员兴奋的仿佛日本足球踢进了世界杯八强。真的,没有骗你哦。在十七岁这个大家为偏差值埋头苦学的年纪,你已经在世界赛场3-0横扫对手,虽然离最终目标还有距离,但眼下你有非常多机会去冲击,我想,这是最给人希望的原因所在。”
          她不知不觉把内心的想法全部打了上去,回头一看,羞得想捂脸。
          写了什么像日记一样的话呀……
          嗒嗒嗒删到只剩第一第二句,沉思一会儿,加上“请保重身体,祝下一轮比赛顺利”。消息发送过去,她捧着手机倒在床上,满心期待回音。明天是周日,不用上课,她有奢侈的时间回味这份心情。
          学生时代,有的学生期待上学,因为学校里有喜欢的人;有的学生期待放学,因为家里有游戏可以放松;有的学生期待周末,因为周末可以睡一次懒觉。龙崎樱乃是期待周末的学生。
          在周末,有时越前趁着做早餐给她打电话,她这边是下午三点,她躲在房间,躺在窗台,手指一圈圈缠绕头发,听他边说话边煎鸡蛋,心腔仿佛填满了煮沸的牛奶冒出的气泡,灼热的心情和甜蜜的悸动交织,这是她整个周末最期待的事。
          然而,不知时差是否做了推手,那些他没有主动联系她的夜晚,她数次辗转难眠,猜测他是否因训练没空,是否上一次谈话她说了惹他不开心的事,是否他已对隔着漫长时差的交流感到厌倦……
          暧昧是一颗又甜又酸的果,晴天结甜果,雨天落酸果。他是指挥晴雨走向的太阳,晴天或下雨,皆是他一句话的事。她想拥有一片温室,不管晴雨,无论四季,忽略四时,室内葳蕤茂盛。可惜,独木不成林,光她想不够。
          她刷完牙爬上床,LINE仍然没有回复。一定有很多人给他发了祝福信息。他看到我发的了吗?
          她点开社交媒体,果不其然,已经被同校生的刷屏占满。各大新闻头条纷纷发布消息,个别用语之夸张,令她发笑。
          怎么,还不回她呢?看眼时间,两点已过去四十分钟。他在开新闻发布会吗?
          她好像越来越贪心。
          除了希望能将祝福传达——这是无愧于她自己;除此之外,她还有那么一丁点希冀,即使是平淡无奇的祝福信息,她也是能被率先回复,特殊对待的那个。如果说,生活是一个悬挂于半空的掉盘,学业、感情、爱好,是她抓住掉盘不至跌入虚空的绳索,那么这份希冀就像一根小木刺,长在她握住的那根感情绳索上,时不时扎她一下,虽然不会带来剧烈的痛,但细小却绵绵不断的疼,有时也会让她生出放手的念头。拉不住这根绳,她还有其他的绳索给她支撑,她不会掉下去,但被长期扎刺的手心会留印。就像在等待里煎熬的人,紧握双手时指甲在掌心留下的印。
          她做了一个连续剧一般的梦,精彩得不得了,她在梦里想,这是写下来能成为电影剧本的梦。醒来时,却半点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完成洗漱,一看表,竟然九点半了。手机消息提示的绿色小点莹莹闪烁着,她怀揣着希冀点开,确实是越前龙马的信息,只是来自无数信息媒体。
          她换了衣服下楼,默默算着时差,脚下一个趔趄,她再次进入黑夜睡着了。


          IP属地:北京5楼2021-11-09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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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伦敦那天,法国航空延误了两个小时。他提前了一小时到达,百无聊赖地在候机厅,看着天空从橙黄变成黛紫。在训练后从球场返回公寓的路上,类似的天空他看过许多遍。
            肖恩在和家里人挂视频通话,久坐无趣,越前打算去商店逛逛,给母亲买份礼物。几家奢侈品店逛过之后,他决定买个包。
            在Instagram草草浏览了些时下新款推荐,推出界面,神使鬼差地,他点进Facebook,打开龙崎的主页。最近一周无更新,他慢慢下滑,刷到了一条发送于三周之前,也就是法网开赛之前的动态。那天,他在资格赛大获全胜,被进入正赛的喜悦包围着,没有刷社交媒体,正好错过。
            那是一张神社的照片。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相互搀扶着,走过神社前的鸟居。街道的另一边,一对穿着白无垢与纹付羽织袴的新人与他们相向而行。她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配文为,偶遇了很感动的一幕。他抿唇,露出了非常淡的笑意:她确实是一个能注意到生活各种小细节并为之莞尔或扼腕的人。
            心里大致有个数,购物进行得顺利。刷卡付款,把手机收好,走出商店,广播正好响起准备登机的通知。
            过道对面的肖恩还在恋恋不舍地刷手机,甫一上机,越前便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要了张毯子,和衣而眠。
            但他没有进入深睡眠。半梦半醒间,那张神社的照片总飘在脑海。她去神社做什么呢?这样的问题实属庸人自扰,他比知道怎么打回一个正手角度的吊高球还笃信这一点:她是为了他去神社的。
            国一的新年,他被母亲拉去神社参拜,理由是回来后还没感受过日本神社文化。纵然他小学读的是基督徒小学,其实信仰于他,都是可有可无的事。
            没想到遇见了龙崎一家。老太婆也在。因为有一层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南次郎和伦子自然地和龙崎一家人寒暄了起来,他和龙崎反而成了相伴走在前面的那个。
            他偷偷打量了她几眼。看得出来,女孩为了新年参拜特意打扮过。她在参拜道的水池前停下。舀水、洗手、漱口,她一丝不苟地完成这些事,见他站在原地不动,问他:“龙马君要不要拜拜看?”
            “哦,像你一样求出一堆大凶吗?”
            他满意地看到女孩涨红了脸,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还是诚实地依葫芦画瓢,照她教的流程走了一遍。
            摇铃,放入铜板,两次鞠躬,拍两下手,再鞠躬。退出拜殿,去抽签。大概是他不够专心,一语成谶,居然真给他抽出了一张“大凶”。
            旁边龙崎比他早抽完,看他愣住的表情,忍不住倾身朝他手中签文看去。
            “怎、怎么会是大凶……”她急得不行,连忙催他去把大凶挂到树上。
            “诶……是你传染给我了吧。”他倒不急不忙,还有闲心调侃。
            她根本没心理会他的坏心眼,只顾着催他去挂好。
            看她着急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那你那次为什么不把大凶系在树上?”
            她眨巴眨巴眼,不好意思地说:“因为太多了……”
            “什么?”
            “太多了,会给神明带来麻烦的……”她认认真真地说出这样的理由,好像每张大凶后头都挂着一个千斤坠,在他眼里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所谓神明也不过是人类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寄托,她却真实地把它当作一个会感到烦恼和疲累的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从来不想着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偶然遇见,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独自在神社里求了几十次,双手拍了数百下,身体伏低鞠了无数次躬,只为了给他求一张保他万事顺遂的大吉。她从来不说,他也几乎不问。
            事实上,他心里比明镜还清晰。
            “心知肚明”剖开了看,其实是一个有些残忍的词。他明明了解她所有的好,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装作不知道。在那张没有署名的好运支票上,他可以一直欠账。没有明面上的关系,自然不需要回馈。
            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虔诚为他祈福的女孩,此刻足不出户养病,而他没有慰问的鲜花,没有止疼的糖果,只有一张带他返回驻扎地的机票。他是不是也在和她背向而行?


            IP属地:北京6楼2021-11-09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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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恩是英国公民,过海关比他快很多,落地已是深夜,他困得不行,排队的时候哈欠连天。一想到等下回去还要收拾东西,烦躁爬满心头。独自打车回到公寓,路过几个PUB,摇滚音乐和推杯换盏的欢呼声不竭于夜,和孤零零的他形成鲜明对比。飞机餐不对胃口,他想找些吃食果腹,打开冰箱门,大脑才迟缓地处理了一项信息:他忘了在离开之前把即将过期的食物扔掉。要知道,拥有一堆无法入口的食物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再到壁橱翻翻,面包也受潮发霉了。
              他赌气地开了一罐芬达,坐在沙发边刷手机边一口一口地喝。东半球已进入翌日白天,社交媒体如睡醒的人,信息更新频繁逐步攀升,他刷到桃前辈的一条发布于十五分钟前的Ins,是一张网球场的空镜照片,说自己好久没打球了。那是青学高中部的网球场,他在那看过几次龙崎的练习和青学高中男网部的校内选拔赛。
              前辈们大多升上了青学高中部,仍然选择网球作为部活的不少。龙崎亦然。没有他这位私教,她丝毫没有泄气。去年,他趁赛歇期回日本,没有提前告诉她,溜进学校的时候正好是部活时间,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不得不说,她的网球水平比起国中可谓飞跃,只是他仍可轻易看出不足。
              就像他能轻易看出她见到他回来,那点完全无法被掩盖的欣喜。她从来是很好懂的人。
              “龙马君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嗯。”
              父母在他正式迈入职网那年回到洛杉矶,他训练、比赛的资源也全部集中在美国。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日本这个目的地,在以“未来”为名的天枰两端,显得无足轻重。但他还是会订下飞回日本的机票,把老头子的打趣调侃抛在脑后。今年情况稍有不同。澳网之后,他马不停蹄地为希望赛和公开赛做准备,世界各地到处飞,一半时间在飞机和酒店度过,他再也没有想吃章鱼小丸子隔天就回日本的空闲——他的食品清单不再允许有章鱼小丸子。
              龙崎偷看他的侧脸:“这次待多久呢?”
              “一周,马上打下半年的赛季了。”
              女生小小地“嗯”了一声,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故意忽视了她的低落,牵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就拉着她向前走。
              她慌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龙马君?”
              “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他不回答,带着她登上地铁,下车,走了一段路,一个簇新、巨大的体育场出现在眼前。他说:“十月份我会在这里打比赛。”
              她愣了一下,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何意。她露出笑,抬头环视一圈:“这里看起来比全国大赛的那个球场还大……”
              她的话令他想起他第一次站在美网的场地,饶是从小征战各地如他,也被大满贯的排场震惊。那个可以容纳万人的阿瑟·阿什球场,足足有五层看台,他站在球场,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怖。虽然这种感觉只存在了很短的一瞬,也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望着她抬头的侧脸,在心里说,他会去更大的球场,然后在那里站上最高领奖台——她将在现场见证。


              IP属地:北京7楼2021-11-09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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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笃信,她能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失落。他在这份暧昧的关系中获得支持,像蓝牙充电器,无需接触便能获得能量。
                照片压缩包下载完成,他点开,多数是鹿儿岛的风景,翻到那张海报的图,是一张体育摄影,记录了他在比赛中为赢得一分握拳庆祝的时刻。照片中,他左手握拍,眼神坚毅。再往下点击,意外的还有一张图,同一个构图,同一个角度,龙崎站在那张海报旁边,人小小一个,背着手,头轻轻朝一边歪。
                这应当是她不小心发过来的。
                大大的一张海报,小小的一个她。
                他是永远在路上的赛车手,她是他定点的充电站,小小的一个她,是如何摆脱名为疑心的铁锈侵蚀,始终为他加油充电。毕竟有那么多人的关系,就像WIFI信号,离得近,信号满格,离得远,有一天,就断了联系。


                IP属地:北京9楼2021-11-09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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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暧昧是他绝好的调味剂,他想要的时候、有余裕的时候,他便往生活里加——吃她做的便当、指导她的网球、牵她的手。
                  暧昧还像干燥剂,确保她的少女情怀不会随时间蒸发,好等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用告白做引启封佳酿,少年心事入酒,方与她同享。
                  现在他才明白,脱离了善意的校园,在刺辣的现实面前,暧昧会像没保存好的面包,包装看着没有异常,一打开全是腐烂变臭的味道。
                  所谓的暧昧,就是在对好感的确信和疑心之间的斗争,如果那些话一直不说——就像在比赛时受了小伤没有申请医疗暂停,那些微小的不适最终会进化成魔鬼,把身体和成绩统统撕碎。
                  没有谁会一直等着一个人。
                  就像他渴望的大满贯奖杯,不会就在那等着他去取——无数人为此前赴后继——无数人经过她的生命,她为什么要为他停摆七小时?
                  毕竟就算是在神灵面前结下的缘,若不受珍惜,也会消失殆尽。
                  有没有营养师体能师是无足轻重的事,有没有一个一直支持他的人,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
                  他拨通了电话。


                  IP属地:北京10楼2021-11-09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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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三声过后,电话接通了。
                    “龙崎。”
                    “龙马君。”
                    “刚下课?那边好多人在说话。”
                    “嗯,正在去电车站的路上。”
                    “哦。”
                    “你、你呢?你在做什么?”
                    “刚从超市出来,买了一些食物。”
                    “想好今晚吃什么了吗?”
                    “……随便吧。海鲈鱼、天妇罗、花椰菜什么的。”他蹙起眉,抖开袋子看了看,说真的,每次去采购都不知道买什么吃好。
                    “听起来不错。”她很给面子,他说什么都不错。
                    “哪里不错了?”他不领情,计较起她故作轻松的口气。
                    “欸?”
                    “跟以前比起来,难道不是差远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是装傻还是真不懂啊……
                    “以前,你会做饭团和有四个便当的菜给我吧?”
                    “啊,那个……”她意识到他的弦外之音了。
                    “下次回去,我想吃。”
                    “嗯,好、好的,没问题。”
                    “你走到车站了么?”
                    “还没呢。”
                    “走路小心点。”
                    “你、你又看不到我怎么走路的……”
                    “我听得出来啊。”
                    “这怎么听出来的?”
                    “不告诉你。”
                    “龙马君,英国的食物真的很难吃吗?”她不计较他的小孩子气,绕回食物的话题,认真地问。
                    “嘛……可以说,英国的食谱就像英国男人的头发一样少。”
                    “噗——”她被他的比喻逗笑了。
                    “可是,我一直很想去英国看看呢。”
                    “看温网吗?”
                    “欸?龙马君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猜的。”
                    “听说温布尔顿小镇很美,我还想吃温网著名的奶油草莓。”
                    “你想看温网就是为了吃的啊?”他故意说。
                    “欸?哪有……不是的。除了比赛,其他部分也很有兴趣呀。温网是最古老的网球大满贯嘛。”她解释。
                    “哦,那你为什么不来?”
                    “我、我还有课要上……而且,温网要排队买票,”听语气她像遇到了难解的数学题,“我还没研究过……”
                    来看我比赛不就好了?
                    虽然想这么说,他生生把这句话咽下了。
                    他在温网的参赛经验暂时只有一次,等到更熟悉了,才是把邀请说出口的时机。
                    “啊,电车来了……”
                    “哦,好。”
                    “晚安,龙马君。”
                    “晚安。”
                    电话挂断了。


                    IP属地:北京11楼2021-11-09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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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一周,梅雨锋面将逐渐退离我市,期间仍伴有短时强降水等强对流天气,气温保持攀升,请各市民注意防范……”
                      窗外,水无月雨纷纷,有坡度的地面,地砖间的罅隙中形成了一道绵延数米的水洼。正值工作日的下班高峰期,往日东京街头挤挤挨挨的人群变成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忘带伞的上班族举着公文包挡雨,大步踩过水洼,水渍溅湿了裤脚。车载广播的气象播报员用温柔平稳的声线播报着。越前龙马坐在的士后座,雨水规律地拍打车窗,在一股寂静的氛围里,的士司机突然开口,谈论起天气:“一下雨,天气就变得非常闷呢。”
                      “是的。”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对方。对方也通过镜子看了他一眼。
                      “您从机场回来,大学已经放暑假了吗?”
                      “……”
                      “你看着和我家孩子年纪相仿,不过他还在读高中,正在考前抱佛脚呢。”对方笑起来。
                      是啊,现在正是准备期末考的时候。他也有个“考试”,在十天之后。
                      “看您背着好大的网球包,是在学校打网球的吗?说起来,您长得和越前南次郎真像啊。你知道他吗?相当厉害的网球选手。”他再向后看,越前用帽子遮住脸,睡着了。
                      “一点都不像啊……”司机喃喃。
                      其实并没有睡着的越前龙马想,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如何随意划等号。
                      他在伦敦练球的地方位于一座大学附近,留学生占比很大,时常见到亚裔,其中经常能见到头发很长的姑娘,比在美国见到得多。她们的长发总让他想起她。但她们没有一个像她。
                      伦敦四季有雨,去年,打温网的那段时间,她查了天气预报,提醒他出门记得带伞。男生哪有下雨打伞的,他从国中起就不这么干了,何况英国街头,随意淋雨不撑伞是约定俗成的事。他回复,撑不撑伞都一样。她隔了几分钟发来消息,乖乖巧巧地说“好的”。
                      ……真的好吗?在那几分钟里,她是否纠结着他话里透出的疏远之意,关心的话删删改改,最后变成一个不痛不痒,无功无过的“好”。其实,他想说的是,撑伞对他来说没必要。并非拒绝她的关心。
                      可是,人与人可以明白对方话语的词汇和语法,理解的意思却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就像那条汩汩流动在城市钢筋水泥森林的小溪,在他们隔着大半个地球,无法见面的相处中,也有一条语义之河流淌其间。
                      如果他再不做出行动,恐怕雨会越下越大,河水越涨越高,有一天,可能将他们淹没。


                      IP属地:北京12楼2021-11-09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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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上国三,虽说不需要在日本继续念高中,伦子仍要求他抓紧学习,担心他贪睡上学迟到,给他买了一辆单车。单车棚是许多校园故事的温床。没有“关东偷窥狂”前辈的关心,他对与龙崎相处一事,信手拈来般熟捻。
                        每天,训练结束后在单车棚等她,推单车与她并行一段距离,等到周围没几个同校生了,他便载她回家,在离她家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与她告别。
                        有一次,他把自行车锁落在家里,骑到了学校才发现。旁边停单车的一位同年级女生见他苦恼,红着脸向他搭话,说她愿意把她的锁借给他,两个人的单车锁在一起。他拒绝了。那天不需晨训,他去加藤班上拿了钥匙,把车放在社办。
                        下午部活训练,龙崎老师第一个到社办,开门一看,正中央停着一辆自行车,知道了缘由,他挨了好一顿训。
                        他脸色阴得像欲雨天,同年级的三人组不敢惹他,跑到外面。门没关好,他换衣服的时候听到他们讨论。
                        堀尾说:“随便找个同学问能不能锁一起不就好了,越前肯定知道教练会发火吧,毕竟他可是部长。”
                        加藤替他反驳道:“怎么会恰好没带锁的时候旁边就有一个正在上锁的同学呢?如果是前辈的话,也不好去借的。”
                        水野赞同:“是这样没错。”
                        堀尾顿时孤立无援,难得拿来越前的那些头衔放在他话里:“越前不是人气可高了,有女生在,谁不乐意?”
                        加藤和水野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儿,水野说:“今天早自习之前,学习委员哭着进来,我听说,似乎是因为龙马君拒绝了她……”
                        堀尾的一字眉惊讶得拉成一条线:“啊?!拒绝了?她在早自习之前向越前告白了?”
                        “你不要这么大声啊。”加藤连忙捂住堀尾的嘴,听水野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告白,好像又不是……总之,几个玩得好的女生凑近安慰,我模糊听到了‘龙崎’的名字……”说完,水野紧张地向门里面看了一眼。
                        三人面面相觑,相处了三年,对于两位同级生的关系,他们心里都有数。而正如堀尾所说,越前人气高,他们有数,其他不在熟络圈子范围内的人,一样或多或少,或善意或偏激,抱有各自的见解。
                        门被推开了,越前夹着拍子走了出来。三人立刻噤声,跟在他身后去热身。
                        后来越前才知道,那被拒绝的女生在朋友面前倾诉,朋友义愤填膺,合班上音乐课时刚好与龙崎所在班级一起,下课后她们找到机会,问龙崎凭什么她可以和他关系特殊?课间时光短,她们说的又快又急,龙崎被突如其来的诘问唬住,没有好友那样迅速的反应,对方甩辫子走人的样子,显得她像做了莫大的错事。
                        谁都知他们关系特殊,有心撮合者乐得承认,愤怨嫉妒者嗤之以鼻——虚有传言又如何,没有实名实分,就像个没固定好的弹簧,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把双方距离一下拉大,像隔着河只能远远地望见,却听不到对方说话。
                        谁叫他什么都没说。


                        IP属地:北京13楼2021-11-09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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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加油~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11-10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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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顶起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21-11-11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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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几段死活发不上来,算了。
                              想看去lof看吧,Lof id:夏虫


                              IP属地:北京16楼2021-11-12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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