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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玲初次相识是在2001年初夏的傍晚,天空微黑,起地平风,路上行人渐少了,要下雨了。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匆匆赶往回家路上,由不得半点迟疑,雨丝落了下来,伴随微风轻触在脸面上,身边的人有的抽出了折伞,像花一样“砰”的一声张开了美丽的伞盖,有的半步半跌弯腰疾走快撞上电线杆子了,全顾不得个人体面,若有人还在慢悠悠款步从容行走在人行横道上,那一定是身旁有位大方得体的男子在为她打伞遮雨。江玲不是那个人,江玲满头蓬发,一手遮雨一手挥舞向前,她没带伞,雨下大了。
她奔波着跑进一家店面的遮雨棚,这时候雨越下越大,雨点聚集般的淋落下来,打击在遮雨棚上,人群如织,冒雨奔跑,伞盖如画,檐流如注,进入这家店面的避雨者愈来愈多了。我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入了另一家店面门口,扑打着身上的水花,踩着的皮鞋里咕咕冒水,头发凌乱,面色不堪。很快,有人喊住了的士,三两个人进去了,又有人喊来了三轮车夫,价也没有讲就坐了进去,车夫浑身汗水夹杂着雨水,择路狂奔,剩下的人寂寥了,没有人再叫嚣喊怨了,都静静站着望着四周,擦雨擦汗,揭帽顿足,似乎在埋愿老天对他们不公。马路当中是疾走穿梭的汽车,大巴,再没有挂着“taxi”字样的小轿车了,伞民路过时都侧脸对橱窗示以微笑表情,他们觉得这些表情是冲向他们的,临时避雨的沉默加上等雨时焦躁的心绪使他们愈加愤恨,但又无奈。
江玲就在对面,她身旁的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她在四顾,估摸着是在寻求一辆救急的出租车,可是四周没有车,偶尔行来的也只是一辆大巴,在她对面停留了,我身旁的几位男士看准了车牌编号,飞也似拔腿朝车子奔去,身边人少了几个,我更觉得有些许不安了。我把手伸进皮包取出纸巾擦汗时触摸到了伞柄,这是一把折叠伸缩雨伞,母亲在早晨临出发前塞到了我的皮包里,她大概是看到了昨天的天气预报。我庆幸这一母亲临时的观点,希望带有远见,平凡不乏传统,而我是个着实散漫的人,不听教诲,连袜子都会穿错,言过如风。
我手撑着伞向前走着,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对面,要转身时想到当时避雨时街对面那个女子,她是否还在那里。等我走过几米远时还是停了下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临远就瞧见了那蓬乱的头发,她已经蹲下了,眼望前方。我不是个晦涩的人,这里交代清楚,对待女子犹如此类路途随见,不堪描画举动随和之流置若罔闻,女子若十指鲜红丹唇流朱则未必随身不配遮光墨镜,只非必然将遮阳雨伞随身携带,天意不及人意,人若处处四顾周详取舍入微则必将遭人闲置,又有善体曲人者自不乏出胜,然人又视其旁类,入流俗不成反遭闲齿,脱其类者寡,胜人者岂众乎。天道宽容,我走近时她似乎注意到了,站了起来。
当两个人默默无语时你就知道沉默的力量了,你后悔你转弯时的那一幕,后悔走过去的那一步,后悔迟钝带来的愚者般的自嘲,后悔是一股神经力量,它拉住了你浑身上下的神经,包括你的牙齿。我在讲台演讲时都没有这么神经绷紧过,它甚至影响了你的毛细血管,我的脸涨到通红。
你我顺路,她还是先开口了,面露微笑。
当然,我假意侧过脸去,报以笑容,掩盖自己的羞涩。
路很滑,你要当心,她郑重其事道。
是的,我在低头暗笑,我得手了吗,我欺骗了自己的感觉了吗,我在玩弄感情的游戏吗,社会上的风流噱头我也在模仿吗,我在护送一位单身女子还是在准备一场势利游戏,情感追逐,我的直觉告诉了我她是诚实如许还是当面作戏?戏里戏,局中局,情外情?
走不到一公里,她站住了,在一栋大楼门前。
我到了,她说,见我犹豫,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叫江铃,她蹬了蹬鞋,你往哪个方向?
我诚实地指了指回家的路。
谢谢你顺路相送,她径直朝前走去。
雨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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