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利普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只是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去做别人期望的事情。当坊间都说勇者的女儿怎么也不应当辱没勇者之名的时候,她就偷偷跑到道场去偷学剑术,费伊看她学习热情高涨还帮助了她提升实力。后来她又听到邻居传话说女孩子总应该会做家务,就到吉普身边好说歹说练习了一整年的家务活。随着她一天比一天大,大家都说以她的外貌和聪慧程度不进入上层社交社|会就是浪费,所以她开始尽力接|触礼仪、艺术、舞蹈、谈话等贵|族必备的技能。再之后大家什么都不说了,因为欧利普·欧尔是个完人,他们对她完全没有可指点的空间。
但是欧利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欧利普看向家中的大门。这些年来她在大门口不断进出,带着灰尘的、穿着礼服的、一身疲惫的,每一次的进出都有不同的目的,可这些目的所指向的终点从来没有明确。她的皮鞋踩过台阶上的青苔、踏过城中的青石板路、碾过郊外的泥沼,她在金碧辉煌的穹顶下起舞,在冰山脚下露宿,但最终一切都归于家中深棕色的壁纸天花板和她那张白色的小床。也许欧利普其实什么都想要,也许欧利普其实什么都不想要,也许欧利普自己都不知道。
又或者……欧利普想,我可能只是希望在摔倒的时候,有个从没见过的人一脸愧疚地把我抱起来,再问我吃不吃黑面包。
.
欧尔和吊灯陪着欧利普沉默,渐渐地欧尔发现泪水盈|满了欧力普的眼眶,然后大滴大滴像雨点一样地滴在吉普精心擦洗的地板上。欧尔手足无措地放开她,然后又手忙脚乱地检|查欧利普是不是被自己捏痛了。欧利普看着欧尔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非常不优雅地鼻涕和笑容一起迸出,就好像她还是八年|前那个在小巷子里和人打滚摔跤的野孩子。
欧尔把两只手都背在背后,好像闯了什么大祸一样,在欧利普面前低着头,缓缓说:“这个问题……路西|法,我是说魔王,曾经问过我。当时是战争的最终阶段,我重创了他,他是这么问的——‘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没回答他,别人都说是因为我和邪|恶不共戴天,但其实是……我不知道。我不敢这么对他说,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小时候父亲不管我,我的剑术全靠去道馆偷学,实战都是一个人在森林里练。后来……总之后来我离开家去冒险,走到王国附近看到人|民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就觉得我应该出手。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我就是想这么做。
“后来有了你……我一开始,对不起,完全不想要你,但是当你在我身边时,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至少我想照顾你。可是我不会做,我做不到。我的手上全是茧,一摸你你就难受得要哭,我没跟人同行过,你走在我身后摔倒了我总是不知道。这方面即使我想|做,我也从来都做不好,所以后来我想就这么算了吧,反正我这个样子谁也不会喜欢我,我骨子里不过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孤僻男人,在外靠着勇者的头衔还能混日子,在家里剥去勇者的头衔剩下‘父亲’,我就什么都不是,不讨家里人喜欢,也不怎么值得家里人喜欢。我知道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你也不想跟我说什么话,但是请你相信,至少我……我是真心‘想要’去照顾你的。
“总之,咳,我想说的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勇者逃避着少|女的眼神,把头扭向一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一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主要是出于责任和长久以来的道|德观念;但是在你身上,我确实有想要保护你的想法……虽然比起其他事情来说我做得烂透了。你现在也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些什么,这就说明至少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就去做,不要因为一个孤僻古怪的中年人说了什么就怀疑自己,不要让一个讨厌可恨的男人左右你|的|人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同时守住你应该守住的底线。至于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我是你人生路上的绊脚石,那就把我一脚踢开,不要从我身上去找一些东西,因为你应得远比那些好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