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写他呢?深春树林的绿叶,沾着雾气的晨露,微潮泥土的味道,傍晚时分密林间幽暗的光。
他是刀、是剑,更是弓。的确,用弓更适合他,也更贴切他。用弓的人手稳而精准,吐息和林间的风一样浅而缓,轻得连尘埃都拂不动。
弓也精准,生死只在瞬发,柳木的箭穿过密匝匝的枝桠,却不会碰偏它的轨迹分毫,铁焠的箭尖击碎几片树叶,破空的声响比风声更尖、更响、更短促。
嗖!
莱戈拉斯抬起头,湛蓝的目光落向中箭的靶,当中泛起细微的情绪涟漪。
哦、对,他还像湖。淡泊的、澄净的,偶尔也让人感到丝丝缕缕的冷,像永远捂不热似的。也许是他这样长生种的通性吧,见过大风大浪的精灵,很难再为生活里的琐事波动情绪。
写他,落在纸上的文字也变得温柔,而且是细腻的,像春日里缱绻的风。
所以他是风、是湖、是新叶、是微光。
写三百年之后的他,是粗砺的砂石,染血生锈的断刃,急促奔驰的马蹄声,混杂泥沙的血腥气。怎样才让如春风如微光的王子低头呢?
他们折断了他的弓,削去他的傲骨,将族人困在地牢狠狠蹂躏,这样才能将温润如玉的王子踩进泥里。
他眼里不再是湖,是被封冻又打碎的冰,锋利又冰冷,仅看一眼便要远远却步。他的脸不再是玉琢,结痂又开裂的刀伤横在脸颊,还有身上多处的疤,身上的血腥气和泥土气永远也散不净。
那柄卷刃的长刀裹在布条与粗铁滥造的鞘中,他再也不会精准平稳地瞄箭了,只会粗暴地挥动长刀,直接砍下敌人的脑袋,刀刃破风的声音沉重而巨大。
嗡、嗡嗡。
像空气在震颤。
气氛里夹杂着浓重的酒气,粗暴的吆喝和赏金猎人的汗臭,他却不喝酒,面庞隐匿在宽大的褐色兜帽的阴影下面,眼皮垂着,跳跃的烛火都映不亮那双眼睛。
他说,一间房。
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石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