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回转在天地间，遍遍呼啸而过，卷起雪片急转而下，在天地间拉成张白色巨网。酒瓶“哐当”一声倒地，东方月初斜倚在墓碑上，仰脖喝干最后一瓶，撑着墓碑起身，脚下白雪早已化成一地湿泥，踉跄扑倒，红眼圈又怔怔滑出两行泪，手指遍遍在碑上摩挲，终于直起身子，收拾好一地狼藉，拂开碑上的积雪，怀里的饭盒摆在墓碑前。
“走了，红红。”寒鸦叫得撕裂凄绝，枯瘦人影拖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渐渐给吞没在暗夜里。任三少有天大的能耐，他也想不到涂山红红能为了个死了几百年的人连魂魄都不要了。
那日雪也下得凛冽，彤云密布，狂风呼啸，大得他看不清眼前景物，只记得失了妖力的涂山之王裹挟着一身风霜，单薄身子在雪里摇摇欲坠，眼眸里的碧湖却平和如初，冷到发颤的声线缓缓送出那几个字字：“用我的命，换他的。”“那东方月初……”“那就劳烦三少连带他的回忆一并埋葬了吧。”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眉眼里怎能同时带着冷漠决绝和杀不灭的一缕悲情。不知是心慈还是心狠，三少停了转世续缘，独独留了东方月初的记忆。本来涂山竭力隐瞒，只是那天欢迎晚宴，酒过三巡，见雅雅的发带实在红得熟悉，东方才察觉出端倪。那发带终是给了他。他眸中的霞光旋即跌落，此后再也没升起。双生峰冰洞千年不化，雪后初霁，洞口分明冷得挂上一排冰锥，东方仰在冰面上却浑然不觉，一手折在脑后，一手随意撩拨身旁莫小凡的长发，自嘲奔波一生，红红还是随莫小凡而去，恍然又看见自己夜以继日苦练虚空之泪，誓要强得能护住妖仙姐姐，让她也能做一回真正的大小姐。如今虚空之泪已经练成，想护住的姑娘不知魂归何处。等等，虚空之泪？东方一个鲤鱼打挺弹起，瞳眸低沉雾霭忽散——虚空之泪既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不能回到过去？
心念及此，一掌摔在冰面上，喜道：“红红，我这就回来看你！”他一嗓子把冰洞喊亮了，震得洞顶积雪簌簌而下。他一刻也等不得，自百丈洞口一跃而下，草草寻处空地，祭出虚空之泪，湛蓝泪珠凭空撕出一道裂口，搅得周围环境扭曲，东方也顾不得此刻胸中气血翻涌，攥紧手中发带，纵身一跃，登时头晕目眩……
腊月苦寒天里，涂山难得晒出一轮暖阳，相思树下，苦情花正洋洋洒洒落在草地上。东方在草地上昏了良久，发带仍紧紧攥着，馥郁花香阵阵灌进胸膛，他双眼半睁半闭，费劲撑起身子，眼前光景一片模糊，但足以辨得出是苦情树下，耳畔隐约飘来清越铃音。只听铃音越来越近，东方腿上忽地吃痛，神志顿时清明，看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落在自己膝上。眼前少女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狐耳，稚嫩面孔上眸子澄莹透彻，若盈盈碧水，阳光斜斜落进飒爽短发间，映出脸上疑惑神色。东方一愣，再揉揉双目，目光在少女身上寸寸游走，少女给他盯得有些恼了，一拳挥将过来，骂道：“死蟑螂，在本小姐身上看什么！”少**挥到东方眼前，见他呆若木鸡，猛地收力，也开始仔细端详对方。眼前青年形相瘦削清癯，长发上不伦不类绑个红色发带，头上两根秀发反倒傲然得紧，目光栓在自己身上，半响后唇边才嗫嚅出几个字：“红……红红？”少女好奇心大盛，从东方腿上跳开，掸去衣上灰尘，柳眉似蹙非蹙：“你怎晓得本小姐的姓名？”
东方一愣，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忙乱之下扯起慌：“小人……小人名叫东方月初，父母为奸人所害。早已耳闻红红大人宅心仁厚，特来投奔！”他哪知自己回到七百年前，自己父母怕是生都没生出来，此时红红深居简出，连莫小凡尚且没遇见，何况人界闻名？红红涉世未深，碧色瞳仁打量着东方，葱指轻托下巴，半信半疑。东方心念电转，摸出个巴掌大的布猴子塞进她手中，道：“在下初见红红小姐，这猴子权作一点心意吧。”她见手中布猴古灵精怪，睁着溜圆眼珠，咧着嘴望向自己，忍不住指腹轻抚毛茸茸的猴头，面上掩不住的爱意，心中敌意又冲淡几分。
昔年东方看见红红倚在古城墙边黯然伤神，素来人小鬼大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亲手缝出个布猴，得意不已，脚下生风给红红送去，直到意中人一脸嫌弃神色，才知自己缝了两个鼻子一个眼睛。此后东方月初发愤图强，整日沉溺于针线活，数月后缝成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布猴。心上人望见布猴爱不释手，又忙不迭敛去喜爱神色，东方只是向后藏藏扎满针孔的手。妖仙姐姐喜欢可爱物事，他总归还是记得的。
“嗯……反正凤栖没回来，你若想留些时日，也未尝不可。”小狐妖收了礼物，嘴角扬起个弧度，她从未见过人类，冥冥里又觉得面前青年亲近得紧，索性说东方是远道的客人，让老仆领着东方找了间空房，还不忘施了障眼法，让旁人见东方与其他妖怪无异。至于东方，有纯质阳炎护着，虚空之泪一时还不至侵蚀他魂魄。
凤栖带着雅雅容容出门，涂山琐碎事务全部落在红红身上，每日早出晚归，三更夜出门察访，五更天批阅文件是常有的事。说来也巧，这几日天转冷，红红尽力小心，终于还是染了风寒，眼圈爬上不少血丝，鼻子里清水不断，索性躲进闺房裹紧棉被，奈何天冷得厉害，
“走了，红红。”寒鸦叫得撕裂凄绝，枯瘦人影拖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渐渐给吞没在暗夜里。任三少有天大的能耐，他也想不到涂山红红能为了个死了几百年的人连魂魄都不要了。
那日雪也下得凛冽，彤云密布，狂风呼啸，大得他看不清眼前景物，只记得失了妖力的涂山之王裹挟着一身风霜，单薄身子在雪里摇摇欲坠，眼眸里的碧湖却平和如初，冷到发颤的声线缓缓送出那几个字字：“用我的命，换他的。”“那东方月初……”“那就劳烦三少连带他的回忆一并埋葬了吧。”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眉眼里怎能同时带着冷漠决绝和杀不灭的一缕悲情。不知是心慈还是心狠，三少停了转世续缘，独独留了东方月初的记忆。本来涂山竭力隐瞒，只是那天欢迎晚宴，酒过三巡，见雅雅的发带实在红得熟悉，东方才察觉出端倪。那发带终是给了他。他眸中的霞光旋即跌落，此后再也没升起。双生峰冰洞千年不化，雪后初霁，洞口分明冷得挂上一排冰锥，东方仰在冰面上却浑然不觉，一手折在脑后，一手随意撩拨身旁莫小凡的长发，自嘲奔波一生，红红还是随莫小凡而去，恍然又看见自己夜以继日苦练虚空之泪，誓要强得能护住妖仙姐姐，让她也能做一回真正的大小姐。如今虚空之泪已经练成，想护住的姑娘不知魂归何处。等等，虚空之泪？东方一个鲤鱼打挺弹起，瞳眸低沉雾霭忽散——虚空之泪既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不能回到过去？
心念及此，一掌摔在冰面上，喜道：“红红，我这就回来看你！”他一嗓子把冰洞喊亮了，震得洞顶积雪簌簌而下。他一刻也等不得，自百丈洞口一跃而下，草草寻处空地，祭出虚空之泪，湛蓝泪珠凭空撕出一道裂口，搅得周围环境扭曲，东方也顾不得此刻胸中气血翻涌，攥紧手中发带，纵身一跃，登时头晕目眩……
腊月苦寒天里，涂山难得晒出一轮暖阳，相思树下，苦情花正洋洋洒洒落在草地上。东方在草地上昏了良久，发带仍紧紧攥着，馥郁花香阵阵灌进胸膛，他双眼半睁半闭，费劲撑起身子，眼前光景一片模糊，但足以辨得出是苦情树下，耳畔隐约飘来清越铃音。只听铃音越来越近，东方腿上忽地吃痛，神志顿时清明，看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落在自己膝上。眼前少女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狐耳，稚嫩面孔上眸子澄莹透彻，若盈盈碧水，阳光斜斜落进飒爽短发间，映出脸上疑惑神色。东方一愣，再揉揉双目，目光在少女身上寸寸游走，少女给他盯得有些恼了，一拳挥将过来，骂道：“死蟑螂，在本小姐身上看什么！”少**挥到东方眼前，见他呆若木鸡，猛地收力，也开始仔细端详对方。眼前青年形相瘦削清癯，长发上不伦不类绑个红色发带，头上两根秀发反倒傲然得紧，目光栓在自己身上，半响后唇边才嗫嚅出几个字：“红……红红？”少女好奇心大盛，从东方腿上跳开，掸去衣上灰尘，柳眉似蹙非蹙：“你怎晓得本小姐的姓名？”
东方一愣，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忙乱之下扯起慌：“小人……小人名叫东方月初，父母为奸人所害。早已耳闻红红大人宅心仁厚，特来投奔！”他哪知自己回到七百年前，自己父母怕是生都没生出来，此时红红深居简出，连莫小凡尚且没遇见，何况人界闻名？红红涉世未深，碧色瞳仁打量着东方，葱指轻托下巴，半信半疑。东方心念电转，摸出个巴掌大的布猴子塞进她手中，道：“在下初见红红小姐，这猴子权作一点心意吧。”她见手中布猴古灵精怪，睁着溜圆眼珠，咧着嘴望向自己，忍不住指腹轻抚毛茸茸的猴头，面上掩不住的爱意，心中敌意又冲淡几分。
昔年东方看见红红倚在古城墙边黯然伤神，素来人小鬼大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亲手缝出个布猴，得意不已，脚下生风给红红送去，直到意中人一脸嫌弃神色，才知自己缝了两个鼻子一个眼睛。此后东方月初发愤图强，整日沉溺于针线活，数月后缝成只活灵活现，憨态可掬的布猴。心上人望见布猴爱不释手，又忙不迭敛去喜爱神色，东方只是向后藏藏扎满针孔的手。妖仙姐姐喜欢可爱物事，他总归还是记得的。
“嗯……反正凤栖没回来，你若想留些时日，也未尝不可。”小狐妖收了礼物，嘴角扬起个弧度，她从未见过人类，冥冥里又觉得面前青年亲近得紧，索性说东方是远道的客人，让老仆领着东方找了间空房，还不忘施了障眼法，让旁人见东方与其他妖怪无异。至于东方，有纯质阳炎护着，虚空之泪一时还不至侵蚀他魂魄。
凤栖带着雅雅容容出门，涂山琐碎事务全部落在红红身上，每日早出晚归，三更夜出门察访，五更天批阅文件是常有的事。说来也巧，这几日天转冷，红红尽力小心，终于还是染了风寒，眼圈爬上不少血丝，鼻子里清水不断，索性躲进闺房裹紧棉被，奈何天冷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