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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雅学者,真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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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北大中文系教授袁行霈 
        尧华  

      你是他的学生,上课之前你期盼着他的到来。他轻轻地推门进来,白发皤然,精神矍铄。他微笑着和你打招呼,询问你的学习、生活状况,你的每一丝忧虑或欢乐都可以同他共同承担或分享。一堂课下来,你有许多疑惑要对他诉说,他会耐心地听,同时启发你得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结论。 
       
      他,就是已经在北大生活了半个世纪的长者,中文系教授袁行霈先生。 
       
      一个没有传奇的人 
       
      在我们的眼里,先生总是带着亲切的微笑,他不会让你感到局促和紧张。他认为两个人之间--哪怕是晚辈和长辈,也应该平等地对话。他从来都是那样心平气和,那样波澜不惊。在先生面前你会以为这种气象的背后一定有曲折离奇的故事。“我不是一个传奇性人物,没有什么离奇的故事。”先生淡淡地说。但是平实并非庸常,先生踏实质朴的经历如泉流山涧,没有惊涛骇浪,却于涓涓前行中别有一种潇洒的气韵和韧性的追求。 
       
      在他的老同学作家马嘶的印象中,先生首先是以勤奋好学、聪慧多思、成绩优秀和思维敏捷为同学注目的。那时,同学们经常发现他在未名湖畔的绿树丛中捧书诵读,或掩卷沉思。先生还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他经常写诗,并以音质优美的朗诵受到大家欢迎。马嘶先生说:“袁行霈没有年轻人通常具有的心猿意马、轻佻浮躁、好高骛远那等凌厉之气,也从无生活懒散、读书不求甚解的郎当作风。他从不张扬夸耀、显示自己的长处,也从不干华而不实、哗众取宠之事。他于朴实无华的为人处世之中,时时洋溢着一股蓬勃向上、昂奋进取的朝气,表现出一个有志有为青年的高洁品质。” 
       
      1957年,先生从北大中文系毕业,留校任教。1958年秋便带着学生到北京城子煤矿半工半读,每周里三天下矿井挖煤,三天上课,这样持续了两个多月。随后又到密云钢铁公社劳动了大半年,烧过锅炉,做过炉前工、木工、铸工。1959年夏,他又被下放到斋堂公社白虎头大队劳动,直到1960年3月才回到北大。在这段时间里,他以青春的热情投入新的劳动生活,至今还想念着那些和他一起劳动的矿工和农民,想念着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和梯田上一层层绿油油的谷苗。他曾两次回斋堂看望老乡们。然而,让他痛苦的时刻还是来临了。1962年以后那段狠抓阶级斗争,虽然他讲课很认真受到学生欢迎,虽然他作出一些科研成绩,但他不会“汇报思想”,不愿意在会上讲空话,更不肯检举别人,先生还是被定为全校的“白专”典型。文革开始后,他很自然地又受到批判,被下放鲤鱼洲“五七干校”劳动了一年多,在一次翻车事故中,差一点丢了性命。在那种压抑的氛围中,先生感到动辄得咎,无所适从,“那是我一生中最不开心的时候”。 
       
      袁先生说:“我的好运是从四十岁开始的”,那是1976年。最令他难忘的是1979年,那一年,他连续发表了《山海经初探》、《汉书艺文志小说家考辨》、《魏晋玄学中的言意之辨与中国古代文艺理论》等三篇重要的学术论文,他在中文系率先讲授了专题研究课“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他提升为讲师,搬进蔚秀园的两居室。从那以后,他的生活安定了,他的教学和研究也进入一个新的境地。 
       
      “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做老师” 
       
      “中国诗歌艺术研究,那门课讲得还算成功。”先生陷入对往昔的回味中,脸上的那种愉悦只有一个在内心深处和学生十分亲密的人才会有。他准确地记着80年代左右的一些学生的名字,那时在校学生的年龄普遍比现在大,他们在文革期间耽误了很多年,一旦考进北大,便如饥似渴地投入学习。每当先生上课时,教室里总是水泄不通,走廊、窗户外面都站着听讲的人。此后几年间,先生为本科生和研究生先后讲授过中国文学史基础课,以及陶渊明研究、唐诗研究、李贺研究、唐宋词研究等专题研究课。先生的课在80、90年代成为中文系学子和许多喜欢中文的学子心中的经典课程,成为大家心目中的北大学者风度的象征,成为北大学子美丽的记忆。一位刚刚毕业的中文系博士说:袁先生上课的时候,那种陶醉和潇洒,让你感到他还是个年轻人。 



1楼2006-02-23 15:12回复
    无论就人生追求还是学术兴趣而言,先生生命中最耐人寻味的一个部分是他对陶渊明的挚爱。他对陶渊明的研究从80年代初就开始了,前后持续了20多年。2003年他出版了作为国家古籍整理出版重点规划项目、厚达900页的《陶渊明集笺注》。书中内容包括校勘、题解、编年、笺注、考辨、析义,并附了陶诗十家、陶渊明年谱简编等。为了整理此书,先生广泛调查研究了国内外《陶渊明集》的各种善本,选择汲古阁藏宋刊十卷本为底本。这是各种善本中最好的,也是现有各种注本从未用过的孤本。所用五种校本都是宋元刻本,并参校各种总集、类书、史书。其中所校陶集异文多达七百多处,校记中一一注明,并对多处重要异文作了考辨。读者可以从书中看到底本以及其他各种宋元刻本的面貌。先生此书兼采各家之说,其中多有散见于各种书籍、报刊而从未被人注意者,也包括海外学者的许多研究成果。对各家之说必详加考辨,择善而从,且断以己意。先生此书既带有汇校和集注的性质,又有很强的独创性,比现有各种注本更加详尽、完整、新颖,在古籍整理的方法上,可谓一种新的尝试。先生认为,陶渊明的作品看似平易,实则含义深邃。对于此书的笺注,先生在字词、典故、史实的解释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而又不满足于此,对许多含义深刻而被人忽略的地方,必旁征博引,加以阐释。对作品的思想和艺术多有自己的说明,对一些史实也不放过。先生曾在东京大学、北京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系统地讲授过“陶渊明研究”课程,并在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华盛顿大学就陶渊明作过专题演讲。所发表的多篇论文,在1997年汇集为《陶渊明研究》一书出版。这些研究成果都吸收到《陶渊明集笺注》一书中,使得此书不同于一般的注本,而具有较强的学术性。书中还附录有“和陶诗”,对于深入研究陶渊明有重要意义。其中有的十分罕见,是根据手迹和孤本整理的。先生《论和陶诗的文化意蕴》一文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2003年第6期),对北宋以后大量的和陶诗作了深入的阐释,并指出陶渊明已成为中国文化的一种符号。可以说和陶诗是先生所开辟的一个新的研究领域。


    4楼2006-02-23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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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从小就喜欢喜欢陶渊明,在追求自然和朴实的生活中,他一方面保持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单纯和宁静,另外又向往和追求哲人的那种自省、自觉。他用两句诗总结自己对人生境界的追求:“表里俱澄澈(张孝祥词句),心迹喜双清(杜甫诗句)。”先生说,对陶渊明的研究过程是一种自我满足的愉快的过程。他曾经为陶渊明纪念馆撰写了一副楹联:“质而绮,真且醇,自可传之千古;樽中酒,篱下菊,岂甘了此一生。”显示出他们心灵的相通,也表达了这位当代知己对于前贤的理解和尊敬。夜深人静,喧嚣散尽,先生每每披衣静坐于他的书房中,与陶渊明衷心交契。很多人把先生看作是一个具有陶渊明风范的人,先生自然反对,但在他身上确实可以感受到陶渊明的清高。 
       
       在以上提到的著作,先生还著有《中国文学概论》、《当代学者自选文库•袁行霈卷》、《中国文学史纲要》(二)、《历代名篇赏析集成》(主编)、《袁行霈学术文化随笔》以及许多单篇论文。 
       
       承传中华文化的历史使命感 
       
       先生具有一种历史使命感,这就是承传中华文化与沟通中西文化。在做学问之余,先生通过参与或者亲自组建学术机构,组织高水平的学术研究项目,策划文化普及活动,架起学者和大众之间的桥梁,推动中西文化的交流。先生从事文学研究一直持一种宏放的视野,在北大的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方面,作为北大人文学部主任的袁先生一直主张北大应该利用多学科的优势,拓展研究领域,深化研究层次,建立和发展边缘学科,培养具有广博知识面和精深专业修养的人才。


      5楼2006-02-23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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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2年初,北大成立了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任命他为主任。中心章程规定:为了充分发挥北大文史哲考古等学科雄厚的学术实力,发掘与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促进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和学术事业的发展,经学校领导批准,成立北京大学中国传统文化中心。在袁先生的主持下,中心编辑了《国学研究》,先生在发刊词中说:“中国悠久的文化传统不是一潭止水,它宛若滚滚不尽的江河,不断纳入支流,或直或曲,或速或缓,或涨或落,变动不居。国学也是这样,汉有汉学,宋有宋学,今后则必有以今之时代命名的学派。历史悠久的国学只有不断以新的形态代替旧的形态,才能永葆青春。”“植根于中华大地的国学,必将抖落身上的尘埃,吸取各国优秀文化的营养,以其扶疏的枝叶向全世界展现旺盛的生命力。”先生站在中国学术承传的高度,站在振兴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高度,站在古今和东西融通的高度,审视中国文化的前途,其新锐精到和宏放激切让人感奋。到2004年,《国学研究》已经编辑出版了14卷,成为国内外很有影响的学术刊物。中心还组织并资助了30多项研究课题,已出版十多部高水平的研究著作。中心还与中央电视台合作,摄制《中华文明之光》150集,每集30分钟,一百多位北大教师参加讲解。根据《中华文明之光》编写的少儿读本《中华文明大视野》2003年获得第六届国家图书奖。


        6楼2006-02-2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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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1998年北大百周年校庆之际,中心主办了有17个国家的著名学者参加的汉学研究国际会议。中外学者进行了广泛和很有深度的交流。袁先生在会上作了开幕辞,题为《文化的馈赠》,响亮地提出一个处理世界各民族之间文化关系的主张。馈赠的关系是双向的,既把自己的好东西馈赠给别人,也乐意接受别人的馈赠。馈赠的态度不是彼此对抗而是彼此尊重,馈赠的结果是多种文化互相交融、共同繁荣。提倡“文化的馈赠”,意在通过互相交融,促进各民族文化的发展,以形成全球多元文化的高度昌盛。“馈赠”的主张得到广泛的注意,这次会议也被誉为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国际会议”,体现了北大在中国文化研究领域的崇高地位。 
           
           2001年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改名为国学研究院,袁先生又出任院长。在袁先生和他的同事的共同努力下,国学研究院招收了中国传统文化研究博士班,目前已经有三届学生。国学研究院还组织北大37位老师共同编撰多学科交融的学术著作《中华文明史》,袁先生把这项工作当成承传中华文明的一件大事来抓。经过四年多的努力,现在已接近完成。


          7楼2006-02-23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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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怀感激之心 
             
             
             袁先生说自己“常怀感激之心,常存惭愧之意。”这并不是过分的谦虚,而是他的真情流露。常怀感激之心,表明一个人对生活的热爱,对周围人的善意。常存惭愧之意,是一种高贵的反省精神,表明一个人智性的健康和完整。惟其通过反省,不断看到生命中尚需充实的空间,生命才具有不断走向充实的可能。 
             
             也许,北大之所以如此气度不凡,之所以如此让人梦绕魂牵,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生活于其中的人,汇聚了包括“感激“和“惭愧”在内的优秀品格,使她得以在博爱和智慧的支撑下完成那样多的杰出创造。一位颇有声望的先生曾在一次演讲中分析说:北大的学生是流动的,因此北大传统更多地存在于北大老师的身上,因为只有他们长久地生存于北大,不断地传承着北大精神。我急切地想知道袁先生在学生期间都受了哪些人的影响和鼓励。对这一段时间北大历史的考察,让我感到惊异,这是一个群星灿烂的年月:杨晦、游国恩、浦江清、吴组缃、林庚、冯钟芸、魏建功、王力、袁家骅、高名凯、周祖谟、林焘、曹靖华、季羡林、金克木、李赋宁、周一良、邓广铭等都亲自教过袁先生。林庚先生更是他多年追随的导师。林先生是以诗人和学者双重身份而受到尊敬的大师,他和袁先生师生之间不仅有着学术上的师承、深厚的师生情谊,还有着朋友似的默契。难怪袁先生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增订版中将他和林先生的合影放在正文之前,也难怪在袁先生书架的一个明显位置上,摆放着袁先生和林先生的合影。照片上林先生清癯而坚毅,袁先生则充满敬意和幸福。 
             
             先生写过一篇散文《我心中的北大》,文中说:“北大有一种力量,有一种气象,有一个不可测其深浅的底蕴,唯有大海才能比拟。”先生正是在这样的大海中获得了知识,获得了智慧,获得了宽容,获得了勇敢。惟其如此,面对人生的各种考验,他才走得那样雍容,那样醇真。 
             

             
             
            来源:北京大学新闻网


            9楼2006-02-23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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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楼2006-03-09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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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10-05-11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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