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这种既要想劝导陆小曼又不要被说成自己“婆婆嘴”的情景很多。但他又忍不住要说。1925年的3月10日,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一封信,已经署好名字,搁笔后,觉得还有话要说。于是又在后面添了一段话：“我不愿意替你规定生活,但我要你注意,缰子一次拉紧了是松不得的,你得咬紧牙齿暂时对一切的游戏娱乐应酬说一声再会,你干脆的谢绝一切的朋友。你得彻底的刻苦,你不能纵容你的任性,再不能管闲事,管闲事空惹一身骚；也再不能发脾气。”2这些话明显就是徐志摩不放心陆小曼的生活习惯,心里的话不吐不快,所以在信写完后又加了一大段劝导的话,劝导她与游戏、娱乐、应酬说再见,劝导她干脆谢绝一切的朋友,劝导她要刻苦,再不要任性,再不要管闲事,再不要发脾气。徐志摩真是苦口婆心。徐志摩,为什么如此苦口婆心的劝导陆小曼,甚至显得有些罗嗦或者喋喋不休。因为这时期里,陆小曼确实存在着这些严重的问题。她玩世不恭,她放纵自己,她麻醉自己,因为她家庭的失意。陆小曼自己在后来的自述里,坦白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和行为。她这样说：“婚后一年多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别人安排的,在性情与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当时因为家庭间不能得到安慰,我就改变了常态,埋没了自己的意志,葬身在热闹生活中去忘记我内心的痛苦。又因为我娇慢的天性不允许我吐露真情,于是直着脖子在人面前唱戏似的唱着,绝对不肯让一个人知道我是一个失意者。”3

陆小曼这段回忆，印证了当时徐志摩为什么要如此苦口婆心的劝导陆小曼的原因,这个时间徐志摩已经和陆小曼在恋爱之中,他的劝导关心,是因为他爱上了陆小曼,他的本意是想挽救陆小曼,让陆小曼从这些泥潭里跳出来。以上是大致徐志摩到欧洲去之前和之后几个月里，徐志摩苦口婆心对陆小曼的劝导。徐志摩1925年8月9日前后从欧洲回来后,情况又有新的变化。听听徐志摩又说了些什么？他对陆小曼又有哪些劝导的。1925年8月20日徐志摩在日记里说：“你真的得小心些,要知道‘防微杜渐’在相当的时候是不可少的。”4在1925年8月27日的日记里,徐志摩又说：“我不愿意你过分‘爱物’,不愿意你随便花钱,无形中养成‘想什么非要得到什么不可’的习惯,我将来绝不会怎样赚钱的，即使有机会我也不来，因为我认定奢侈的生活不是高尚的生活。”5徐志摩虽然十分的爱着陆小曼，但他对陆小曼生活中的不良习惯看得很清楚,所以要叫她“防微杜渐”，所以要劝导她不要过分“爱物”，不要随便花钱，不要想到什么就非要得到什么不可,有些女人就是有这种天生的毛病，一旦想到要买什么,非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她们的“购物欲”远远强于男人,陆小曼从小生长在条件富裕的家庭也养成了这些习惯,对徐志摩来说,他是不喜欢这种“大手大脚”的生活作风的。他料到自己不是赚钱的料,而且表明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并不是高尚的生活。这些思想观念上的差异。实际上早已给徐志摩和陆小曼婚后的矛盾埋下了根源,打下了伏笔,于是浪漫的爱和实际的生活必定要发生一次一次的碰撞。这又要引起徐志摩一次一次的劝导。1926年2月6日,这时候陆小曼早已离婚,徐志摩可以和陆小曼自由恋爱的阶段,这时候,两个人也是准备着选定黄道吉日正式结婚的前期。徐志摩在这天给陆小曼的信中又对陆小曼劝导了：“我愈想愈觉得生活有改样的必要,这一时还是糊涂,非努力想法改革不可。眉眉你一定的听我话,你不听,我不乐！”6

这正象《红楼梦》里的探春,看到了大观园各种各样的弊端,提出来要改革,徐志摩也看到陆小曼这样生活中的弊病,是非改革不可的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陆小曼要听他的话，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这种生活习惯倘若再不改变,恐怕要毁掉一生。他劝导陆小曼改变又何尝一次两次的,陆小曼恐怕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所以徐志摩又只好无可奈何地说：“你不听,我不乐！”1926年2月份这时的陆小曼和徐志摩已经正常的恋爱了,而且陆小曼的父母完全转变了以前极力阻止他们恋爱的态度。徐志摩在1926年2月18日的日记里写的非常清楚和感人：“我想起他们这几月来待我的恩情，便不禁泫然欲涕,眉,你我真得知感些……到我们恋爱成功日,还不该对她磕一万个响头道谢吗？……眉眉,我们真得争一口气,努力来为爱做人,也好叫这样疼惜我们的亲人到晚年落一个心欢的笑容！”7徐志摩得到了陆小曼父母的认可，而且对这位未来的新女婿表现得格外的喜欢和亲热,这使徐志摩十分感动,他对陆小曼说,要争一口气,两个人一定要给两方双亲晚年一个心欢的笑容,以报答他们的恩情。

大家都知道,陆小曼的绘画是受到徐志摩一再鼓励督促的。这里就有一段徐志摩劝导陆小曼往绘画美术方面努力的话,那还是比较早的,他在1926年2月27日给陆小曼的信里说：“眉眉,你想上银幕的意思,趁早打消了罢！我看你还是往文学、美术方面，耐心做去。不要贪快,以你的聪明,只要有耐心,什么事不成,你真的争口气,羞羞这势利世界也好！”8徐志摩和陆小曼在婚前婚后有过短暂的甜蜜岁月,正如陆小曼的回忆说：“以后日子中,我们的快乐就别提了,我们从此走入了天国,踏进了乐园。一年后在北京结婚,一同回到家乡,度了几个月神仙般的生活。”9但正如前面所说,陆小曼的生活观念,消费观念,生活习惯,早就给婚后的矛盾打下了伏笔,埋下了根源。两个人的冲突不可避免的了。徐志摩在1928年6月25日给陆小曼的信中对陆小曼说：“曼,你果然爱我,你得想想我的一生,想想我俩共同的幸福；先求养好身体,再来做积极的事,一无事做是危险的,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绝不是好事……至少得赶紧认真学画和读些正书。要来就得认真,不能自哄自,我切实的希望你能听摩的话。”10徐志摩这时作为一个丈夫在劝导自己的妻子了。他预感到这样下去,从经济上会产生危机,陆小曼的身体也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而陆小曼还在自哄自，徐志摩心里很着急,很焦虑,因为陆小曼不管在婚前还是婚后,过去的老毛病并没有改变。

注：1.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4、5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2.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8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3.柴草.陆小曼诗文.第15页.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4.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141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5.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153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6.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191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7.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208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1月第1版，8.虞坤林.苦涩的恋情,第228页.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9.柴草.陆小曼诗文.第16页.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1月第1版.10.韩石山.徐志摩全集第七卷.第194、195页.商务印书馆.

原文刊于《真爱 陆小曼 徐志摩 日记、书信、诗文解读》P128-P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