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朋友圈里有朋友叹，“往年都是过情人节的，今天都在拜财神”。二月十四日，又是大年初五。爱神和财神，后者远为吃香？当然也可以解释说，人一辈子只需要遇到一次爱神，财神却可以年年拜，毕竟除了少数西门庆之外，伴侣一个就够了，钱却不嫌多。但的确现在，恋爱脑算个贬义词，大家更爱念 “搞钱最高”。欧・亨利有个小说，中文翻译为《财神与爱神》。讲一个肥皂大王的阔少儿子，喜欢一个日程排满的姑娘，却没表白的档期；只来得及趁着驾马车送姑娘离开之前，得一点时间跟她说话。阔少的姑妈送了个戒指，希望保佑阔少表白成功。阔少送姑娘走时，戒指丢了，回去捡，恰在此时，大街车流涌动，把阔少和姑娘的马车堵了。左右无事，俩人就在车上细细聊天，定了情。姑妈很得意，觉得是她送的戒指起了作用，爱克服一切障碍。最后欧・亨利式转折出现：那股堵住道路、成就姻缘的车流，是肥皂大王老爷子烧钱安排的 —— 爱情，终究得靠财神铺路。欧・亨利很喜欢描写各种真爱克服经济困境的浪漫传说。包括但不限于我们都熟悉的《麦琪的礼物》、《爱的牺牲》之类。当然更多的是典型美国故事：小镇青年去到大城市，心怀梦想，但最后失去了天真。细想《财神与爱神》，自带微妙的讽刺：真爱，终究还是得靠钱铺来。等欧・亨利逝世十四年后，菲茨杰拉德就要写出《了不起的盖茨比》，让盖茨比自以为靠财神就能获得爱神，终于一无所获了。再过十来年，老舍先生就要在《骆驼祥子》里说出那句名言：“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所以爱神和财神，终于还是财神决定吗？1992 年经济学诺奖得主贝克尔先生，说过段意思：是保持单身还是寻找伴侣？一个人是根据其从婚姻中获得的预期效用来决定是否结婚的。大概，预期婚姻能更快乐，人才会积极结婚；如果预期婚姻不快乐，何必往火坑里跳？以美国历史为例，贫富差距与结婚率相关。美国 1920 年代，贫富差距大，结婚率降低 ——《了不起的盖茨比》，穷小子试图靠发财去攫取希望的绿灯，却不停被潮水推回过去，就出在这时候。1950-60 年代，收入差距相对小，结婚率提高。大概在美国，贫富差距越大，人越没安全感，对未来越缺乏乐观期待，也越不相信爱情。甚至有：和家族抱团取暖的更多，敢结婚的却少，这种现象。反过来，贫富差距越小，预期越稳定，人越有心思着眼长期目标，乐意发展亲密关系还是《骆驼祥子》里，祥子狠心放弃小福子时，老舍先生写道：“在没有公道的世界里，穷人仗着狠心维持个人的自由，那很小很小的一点自由。”大概在中国旧社会，这道理也行得通：贫富差距越大，底层人越苦，大家越无暇关心感情，越得狠心不管爱情，以便更多琢磨钱。贫富差距越小，未来越有确定性，人就越有余裕敢寻求爱情 ——《骆驼祥子》里，祥子后来敢去重新寻觅小福子，也是因为曹先生许诺给了他一份经济上相对靠谱的未来。大概就是如此吧？拜财神还是找爱神，各有各的取舍。但用老舍先生的逻辑：越公道的世界，人越敢去追求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