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惨淡终局
J官宣布可以离开后,几个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又流露出怅然若失的伤感。
安慰过新庄家伤心欲绝的老管家,走出J局,冈野里沙忽然大声说:“我受不了了,游学旅行就到这里吧,我想回家了。”汤川佐知子劝道:“天都快黑了,今天应该没有直达东京的轻轨了,怎么都得再耽搁一天,明早再走。”正说着,几个人的肚子差不多同时响起了“咕噜噜”的声音。
冈野脸一红,金井直树安慰:“咱们大家都是早上之后就没吃过东西呢。不管怎样,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再说接下来的事吧。”
按照紫龙的意思,春丽婉言谢绝:“你们大家去吧,纱织小姐找我和紫龙有事。可能今天晚上我们不回‘樱花院’了,明天一早再过去拿行李。”
汤川表示理解,又向春丽说了些道歉的话,没想到好好的游学旅行变成这样,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双方就此分别。
纱织提前订好了J局附近的一家酒店,紫龙和春丽到时连客房服务也叫好了,就等着一起边吃晚餐边听J官那边的消息。
春丽虽听紫龙解释过大概,仍有一些细节不甚清楚,问道:“可是,新庄学姐是突发痛风才决定留下的。而且卧室里为什么会突然变热?她没有觉察吗?”
纱织卷着寿司手卷说道:“氢氰酸虽然在很多传奇故事里都是趁手的作案工具,但也有弱点:如果挥发不够快,在空气中浓度不高,受害者很可能因为察觉其刺激性而逃离。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手段是加温。”
“据我推断,金井直树不仅合成了氢氰酸,而且提前准备了某种易挥发的麻Z物质。今天早上他故意在离开前叮嘱新庄,让你们大家都证明那时候新庄还活着。实际上偷偷安置了那种麻Z物质,并且提前设定好空调。所以你们大家走后不久新庄即陷入昏迷,空调也在那时启动热风。之后,当温度升高到一定程度,毒剂挥发,就能造成新庄的死亡。他只需要事后第一个进入现场调整空调就好。”纱织详细说明,“他需要一个人,就案件具体情况而言是和他一起返回的紫龙,和他一起发现尸体,但没办法预测紫龙进入现场的时间。事实上紫龙就是听到声音后立即入内的,所以就算他可以用闷热的借口打开窗户释放室内的有毒气体,却不可能有足够时间回收放氢氰酸的药瓶。”
紫龙递给春丽一个卷好的寿司,看着她吃完,然后才说:“新庄的痛风应该也在金井计算之内。记得吗,昨晚一起吃本地松叶蟹是早就定好了的,所以中午时咱们都选择了比较清淡一些的食物,是他说要吃学校食堂特卖的海鲜便当的。还有晚上吃饭,他一直说什么‘好不容易脱离家里管束,就要玩个痛快’。”
“可是,他也劝了新庄学姐少喝点酒啊。”春丽仍有些不敢相信。
紫龙摇摇头:“他们不是从国中时就开始交往吗?金井肯定早摸清了新庄的脾气,特别是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劝阻只能引起女友的逆反心理,反而更想喝酒,证明自己不在乎、就是要玩。这个和他肯定早知道新庄有痛风的毛病一样。而且后来去泡温泉,也是他不停说‘多泡一会儿,晚上肯定睡得好’的话——男女浴只隔了一道墙,他那么大声说,就是要让新庄听见的。”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春丽觉得心有余悸:“人心太可怕了,居然这么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女友。”
纱织笑着安抚:“这世上光和影本就是一体两面的,有胸怀坦荡的好人,自然就有步步算计的小人。我们不能忽视人性里自私与恶的一面,但是也不用因为看到坏人就悲观,毕竟,生命,还有整个世界,都是向前进的,充满希望。”说到这里,她的手机响了,急忙擦了手起身接电话,灯光下,面容带了几分严肃:“是吗?太好了,我知道了,好。”
挂断电话,纱织宣布:“金井果然去回收死者卧室里的药瓶了,被J官抓了个正着。”春丽微微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最短时间内抓出了凶手,能告慰新庄学姐的在天之灵了吧!
“J官来电话是——”紫龙问。
纱织解释:“这个办法是咱们想的,现在成功了,他肯定得道谢。另外,那个药瓶被立即送去化验了,结果很快就能出来,证据方面已经不容金井直树抵赖。不过行凶动机,还有一些作案方面的具体细节,就得听他亲口交代了。所以石垣J官打过来问咱们想不想去旁听审讯。”
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紫龙虽然想到了这件案子可能与化学物质的吸入有关,但整体的参与度不高,得知有机会旁听审讯自然感兴趣。春丽也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不爱也可以分手,怎么就非得要了女友性命不可。两个人不约而同加快了晚餐的速度。
“不必着急,咱们这里离J局很近,走路5分钟就能到。”纱织说。
等到三人坐在审讯室隔壁,隔着玻璃和监视器观看对面时,感观又有所不同了。一方面,即使纱织之前参与了多起案件的解谜,但亲身听审还是第一次,此类体验固然新鲜,却也能让人感到直面人性阴暗的沉重。另一方面,紫龙在这一过程中有所感悟,逐步明确了将来读大学的话可以选择法律或刑侦专业,而春丽也再次见识到了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证据确凿,没有金井直树可以抵赖的余地,况且纱织和紫龙他们已经协助石垣J官推理出了大部分犯案过程,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些细节补充。比如能在现场加温氢氰酸而不引人注目的唯有空调,他从一开始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将那个关键的药瓶藏在了空调防尘网里面,因为瓶子是特意预备的扁平透明状,足够勉强塞下。这亦是鉴识人员未能第一时间发现药瓶的原因。
还比如他在学校里被视为“化学天才”,不仅早就计划好了要自己合成氢氰酸,为了动手顺畅阅读了大量专业书籍进行“知识储备”,还反复计算过致死剂量,并用流浪猫狗做过实验,可谓是处心积虑。当然,走出礼堂时的崴脚也是故意演出来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证人。
然而,谋杀方式和杀人过程说的详尽干净,这人却始终不肯交代杀人动机。任凭J官软硬兼施,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石垣J官审问了1个多小时,拍桌子瞪眼睛,问得自己口干舌燥也没能把金井的行凶动机问出来。无奈之下,只能采取心理攻势,打算先晾他一阵子,让他心理上先失措再说。所以从审讯室出来,直接就进了隔壁,一举抓获凶手让他对城户小姐和她的朋友们很是佩服,便想着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听听她的意见。
“城户小姐——”事情赶得巧,石垣J官才一开口,电话就响了,接起电话听对面人说了两句,眉毛立刻竖了起来,“——真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春丽不明所以,可是就算纱织和紫龙不想听人隐私,以雅典娜女神和圣斗士的耳力依然将电话那一边的人声听得清清楚楚,那不是私事,而是报J电话。白天石垣警官曾将电话号码留给旅馆的服务生,因此那边有事,第一时间就找到了J官:“樱花院”又发生命案了,汤川佐知子被人乱刀刺死在主屋!
石垣J官将接下来的审讯工作交给下属,火速赶往鸟取观光大学的旅馆住宿区。纱织感到蹊跷,与紫龙、春丽随同前往(紫龙曾想让春丽先回酒店等消息,不过春丽坚决要求一同过去)。
报案的服务生表示,J官带走金井先生之后没听到“樱花院”有什么动静,唯有冈野小姐随后很快出门,表示想去车站看看今天还有没有去东京的普通列车。因为白天出了谋杀这样的事,她们值班时都很害怕,在J官说明可以打扫房间后还吸入了一些刺激性气体,普遍感到疲惫,所以不曾留意旅馆内的人员走动情况,只能确定除工作人员和既有的客人外没有其他人从正门出入。直到冈野小姐从车站打来电话,说是发现过了零点之后有一列特价的慢车到东京,想问汤川介不介意坐那班车回家,可是一直没有打通她的电话,所以希望服务生能帮忙去看一下。
然后就发现出了血案。
“所以这相当于又一个密室吗?”纱织暗暗琢磨。
案发现场是在客厅,保存的还算完好,鉴识人员先一步调查并留存了可能留下的痕迹。纱织很想随同J官一道进入现场看看,但是看到J官一脚进门后回过身朝她摇摇头,意识到这种场面不适合春丽(其实J官的意思是不适合女生目睹),她也怕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影响到春丽,于是只让紫龙过去了,她自己陪着春丽一起在外面等消息。
紫龙传回来的讯息是一进客厅,就能看到墙上有喷溅的血迹,高度足有1米5左右,比汤川佐知子的身高略低,且血迹处有连续撞击痕迹,并有少量毛发。此外,现场还有二十余处血迹,但是除住客本身的痕迹外,只能提取到那个报案服务生留下的痕迹。尸体仍没被移走,可以看到汤川死状极惨,全身上下布满大量创伤,被砸伤、刺伤、撞伤数十处,喉咙差不多被人切断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服务生没有听到呼救声。然而,这种状况对于普通女服务生来说绝对是能留下心理创伤级别的触目惊心,一见之下被吓得站立不稳跌坐在血泊中,跌跌撞撞跑出去报J,是件非常值得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