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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花落尘香风天行 by 忙里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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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这次我没再阻拦,放松身体,感受皮肤在热水中浸泡的细细刺痛。再次提醒自己,冷也罢,热也罢,过往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自己今日的身份只是和亲的重器,莫要再多想。

鼻端一阵药香,睁眼一看,小鱼拿个白瓷瓶,正往水里兑药。
“什么东西啊?”我问。这小鱼不知跟谁学的也成半个大夫,动不动就拿药泡我。
“墨小将军给找来的活血化淤的药。”小鱼把瓶子封好放在一边,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很满意,转身去把窗子关上。
“他在哪呢?”我知道他不会跟外面这些人混在一起。
“在郭将军那喝酒呢!我去厨房提水,碰见他的亲兵了,说让把这药拿来给将军用。”
我不再说话,把湿巾敷在眼上。
人生得意时,并不觉得朋友的珍贵。也只有失意落魄时,才知,即便是陌生人的一点关照,也能让人感激涕零!

泡过一个活血化淤的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我躺上热炕。困意涌上,感觉小鱼帮我又加了条被子,身上沉甸甸的。被子是新晒过的,有淡淡的草味,我晕晕地想:今夜还可以睡个好觉吧。


清晨起来整队出发,郭雷送出很远才停步。
在草地里又急行了大半日,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北庭卫队。南朝的队伍只能送到这里,我这个高档瓷器,到了最后交接的时候了。

双方打过招呼,我被请下车,验明正身,过户转账。

正转身准备上车时,墨玉青双手托着一卷画轴走了过来,在我身前站定,恭敬行礼。
周围立时一片肃静。
“风大将军,” 墨玉青略带稚气的脸上是属于男人的肃穆。“风大将军一直是玉青最钦佩的将军。能在风大将军帐下任职,是玉青从小的梦想。将军的人品才艺,让我等从心底里敬佩。如今将军远行,这是家父特意为将军作的一幅画。请将军带上,算是我等的一点心意!”……

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整整的一张丈二匹。远处,崇山峻岭,茂竹修林,层峦叠嶂,山色苍茫!一条大河自面前流过,波光粼粼,雾霭遥遥,云蒸霞蔚,气象万千。……近处,一位武将,顶盔贯甲,气宇轩昂,单枪匹马,傲立山颠,背后大红披风飞舞于泼墨山水之间,飒飒英姿,鲜艳夺目。……

耳中听见旗帜在风中翻卷的声音,心中有大河之水隐隐澎湃。
勉力将视线从画上抬起,眼前,是呼啦啦跪倒一地的南朝兵士。望着他们,我的心头有火苗自灰烬中重新燃起,带来温热的满足。
这些人,都是我用心带出来的兵,手把手教出来的将,个个英武,人人干练,他们,是我最值得骄傲的过往!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想起他们,我便可以找回自信和力量!

“将军保重!……将军保重!……”
我在将士们的一声声保重声中蹬上马车,缓缓离去。
送行的队伍里,不知是谁起了个音,哼唱起一段歌曲,跟着,一个个声音受到感染竞相加入其中。使原本单薄微弱的歌声如溪水汇入江河,涓涓细流变成涛声滚滚,丰厚雄浑铿锵有力。

声音不高,低低地哼唱,如江河之水淳厚宽宏,如山谷回音振颤心房。悲壮有力,蕴蓄刚强的歌声里,是奋不顾身的气概与视死如归的豪情!……

冬日傍晚的风吹在脸上,湿湿的。
坚强如我,也终于还是落了泪。
那是我带兵镇守边关,初次大捷后,面对无人的战场写下的一只悲歌,苍凉而坚毅,落寞而深情。今日,被我的士兵们低低吟唱着,为他们的将军送行!



--------上部完---------




写这文的时候,看到一首诗,感动于这样的真情,录在这里,缅怀阿行逝去的初恋。

浪漫不是情侣装
是心有灵犀的默契
浪漫不是花前弄月
是共抗连天风雨
浪漫不是翘首观星
是要看到他眼底的彩虹
浪漫不是舞低杨柳楼心月
是不辞风露立中霄
浪漫是一种感觉
采一束百合
听一曲梁祝
念奴娇
醉花荫
作惊鸿一瞥
一晌留情
乍相逢
终不悔
浪漫是奋不顾身
含笑饮砒霜


写在中间的闲聊:

有人觉得这文前几章战场的部分描写很烦琐,神经兮兮的,以至于转笔生硬,跟后面的居家生活对比,看着有些别扭。
其实无他,只是生活原本如此生硬。
人在生死关头,面对恶劣的环境,都会十分激进,豪情壮志凌云,也舍得牺牲,为了理想什么都可以放弃,那是人类最光辉神圣的一面。
但当他一旦回到和平的生活,回到名利场,他就会变回普通人。也会自私,也会懦弱,也会愤恨命运的不公。也会象普通人一样,为情所困,为爱挣扎,为自己的将来精打细算。这是生存法则赋予人性的本能。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是人生的悲哀,并不美好,但很真实。

总的来说,上面这半部都比较苦涩,我承认,看着一点都不赏心。
花落的过程么,总少不了凄风苦雨。后面的尘香,会揭开所有的谜团,行文也会轻松很多。


45楼2006-08-11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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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第二十六章

      察觉到我的动静,耶律丹真放下手里的书,扭头看我。

      “醒了?……下车吧,到地方了。”他说完话,也不等我回答,径自掀开车帘出去了。

      我从鸡窝一样凌乱的被褥堆里爬出来,早有人为我掀起车帘。

      我弯着腰简单整整睡乱了的衣服,慢慢挪出车箱。扶着小鱼的肩从车辕上跳下地,触地的一瞬间,感觉双腿象扎了无数根针,又麻又痛,一时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耶律丹真下车后并没有走远,看见我这个样子,就走了过来。

      “腿麻了?!” 示意小鱼让开,他把手伸到我的腋下架住我。见我有些迟疑,他反而来了兴致,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趁人不注意,把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想让我抱你,还是自己走?”

      我用眼角冷冷看他,迫他离我远些。

      其实也不用多想,不管他耍什么诡计,我都没那么厚的脸皮能让人当众抱来抱去的。我走就是了,谁不知道这是长时间坐车坐出来的毛病,走走就会好。

      于是我迈步一瘸一拐地奋力向前走,左臂还被他架着。这姿势看在别人眼里,没准会以为是我内急,拉着皇帝要去找地方解决。

      宫人们象被赶着的鸭子一样扭着屁股在我们周围跑来跑去,弄东弄西,直到把我们送进王帐。

      北庭王帐,居中而立,真皮质地,高大宽敞,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走在上面,松松软软,直想让人就这么躺下来,……这是我印象中的北庭王帐。那时,我是战俘,一身的血,被绳捆索绑地推进这里。今天,我又走进这里,却是换了个皇后的身份,反客为主尊贵无比!

      这摇身一变,回马一枪的对折中,沧海桑田,黑白倒转,物是人已非!一切都翻了个,我从前所有的坚持此刻看来都显得虚幻而飘渺。

      看准了最厚的那块毛毯,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柔软的触感贴在掌心,心里有些微刺痛。

      “不是腿麻了么!怎么又坐下了?”质疑声从旁响起。

      耶律丹真这点就不如袁龙宜,要是瑭,早就递枕头过来了,哪来这么多废话。算了,懒得跟他磨牙,看见这么漂亮舒适的毯子,我只想躺下歇歇。

      我一歪身子索性躺了下去。早就想感受这纯正羊毛松软的质地了,暖暖软软的,真是好东西。舒展开四肢,侧过头在毯子上蹭蹭耳朵。坐了一天车的腰卸了劲,摞在一起的骨头终于可以抻开了。躺在软毯上伸个懒腰,颓败的心绪里带着些酸痛的舒爽。

      耶律丹真在一边看着我,睁大了眼。我则多了几分与他对峙的快意…… 这一次,我跟他是平等的。

      “哎,起来!”他醒悟过来,做了贼似的慌手慌脚来拉我的衣服,扯着肩头的地方跟拖麻袋似的要拖我起来。“这前帐是用膳的地方,休息在后帐。”他急急地解释着。

      我扭头看看,大帐被华丽的吊帘分成了前后两部分,我现在就躺在靠帐门的这外边。再看看左右,什么桌椅板凳都没有,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嗯,传膳吧!”我确实有些饿了,赶了大半天的路,希望晚膳能吃点顺口的。77A96D0寂苛流:)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耶律丹真拧着眉头指责我,“你躺着,怎么传膳?”

      不能么?!金銮殿我都躺过的。

      “起来吃!”耶律丹真象个老夫子一样坚持着。

      “我累了,起不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别吃!” 耶律生气了,真跟一头驴似的。

      也不过如此么,我不以为然,爬起来,歪歪斜斜向后帐走去。

      “你干吗去?”背后不依不饶的追问。

      “睡觉去呗!”也不知道是跟他赌气还是跟自己赌气。

      进了内帐,一头扎进更柔软的榻上,把自己埋在一堆绫罗绸缎中间。外面传来耶律丹真吩咐传膳的声音。不一会儿,听见许多脚步陆续走了进来,忙了一阵,摆好了杯盘碗碟,又陆续退了出去。

      我侧耳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不知道耶律丹真在干什么。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用手顶着,可一点都不见缓解。摸着扁扁的肚子,满心都是疲惫和懒惰。
    


    52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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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正琢磨着怎么办,耶律丹真走了进来。 伸手拍拍我的肩,“来,出来用膳。”语气很平和,好象刚才没有不快发生。

        我不动,心里绷着劲。

        他等了一下,见我不动,又来拉我的衣服,“快起来,等一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有些犹豫。有风吹过,饭菜的香味从帐帘的缝隙间传进来,分外诱人。被香味引逗得格外鲜明起来的辘辘饥肠让所有的感时伤怀都退居其次,只剩下最紧迫的催促。我真的饿了,管不了那么多,翻身而起,径直走去外帐。

        我喜欢的那块厚地毯边上放了一个古朴典雅的雕花紫檀木长几,几上盘盘碗碗,缸缸罐罐堆得满满的。走过去坐下,我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都是北庭的宫廷菜式。

        我对北庭的宫廷菜式不熟,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先从哪个盘子开始吃。

        耶律丹真在我旁边坐下来,“我听说,你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来,先喝点汤,润润肠胃吧!”说着,从手边一个罐里帮我盛了一小碗汤。

        那汤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很好喝的样子。

        我没伸手去接,等着他把汤碗端过来。

        汤来了,奇怪的是,耶律丹真没把汤放在我面前的几上,却放在了我面前的地毯上。我看看地毯上的汤碗,再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躺着吃么,我放上边怕你够不着。” 耶律丹真指指地毯上的汤碗,扬着眉毛一脸认真地解释着。

        这摆明了是在装傻充愣么!我再看看地上的碗,心里有股邪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提了一口气,压平声音,若无其事地问他:“你喂狗呢?!” 狗的碗才放地下吃呢!要不是不想弄脏了这块我喜欢的毯子,非一脚把碗给他踢飞了不可。

        “别瞎说,……” 耶律丹真绷着嘴角嗔怪我,他竟然还笑!

        努力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我告诉自己不要轻易上了他的当,他是故意耍我的,就是要让我失了分寸,上午的帐还没算呢。

        见我没发作,耶律丹真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伸手过来端起地毯上的罪证,把碗一路凑到我嘴边,“好了好了,你不是饿了么,来,快吃啊!” 声音柔柔的,连哄带劝地假装讨饶。

        信不过他,怎么都觉得他跟哄小狗似的,笑里藏着刀。推开他的碗,我自己另外去盛了一碗汤,踏踏实实地吃了。拿起筷子,挨着个尝各盘子里的菜。管他打什么主意,我先把这顿饭抢过来填饱肚子再说。

        耶律丹真看我专心吃饭倒也没再惹我。把手里那碗汤收回去,凑自己嘴边喂狗去了。喝完汤,见我吃得欢,也拿了筷子开始吃菜。还专挑我喜欢吃的吃。

        我在他面前的一个罐子里发现了一碗好吃的上汤青菜,心里颇觉满意。这个季节,能在野外露宿时吃到这么鲜嫩可口的青菜,这才是帝王级的享受呢。看来北庭人也不是只会吃苦的。

        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在自己的盘子里,我慢慢地吃。

        他这次没跟我抢,放下手里筷子,挪走我面前一盘没动过一筷子的什么肉,把那碗青菜挪了过来,摆在我面前。

        我就当没看见他在做什么,只管闷头吃我的。

        耶律丹真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对着盘子说:“你啊,真是被宠坏了!”

        嗯,这话就不对了!我风天行一向凭本事吃饭。朝堂上兢兢业业、杀场上一刀一枪换来的功名官声,谁宠我了!

        他也不管我的脸色难看自顾自接着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警觉起来,玩闹的心思飞得一干二净。

        “至少让人知道你还活着!”

        你很在乎我是不是活着的?!

        “我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了?那我怎么能放心呢。

        这饭是彻底没法吃了!

        

        第二十七章

        放下筷子,反正我也吃饱了,不如就趁现在没人,跟他把话说清楚。

        “别吃了!”油乎乎的一盘肉,他一口一块的,吃了半盘子了。

        耶律丹真停下嘴,喝口茶,扭过头来用目光询问我。

        “你把我弄来,到底想干什么?”这问题我想了好久了,都没想明白。
      


      53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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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做我的皇后啊。”他又开始装傻,好像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让他乐此不疲。

          我讨厌他这付德行,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玩这套把戏。

          “你若不告诉我你想得到什么,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我直接陈述利害,告诉他最坏的可能。想做好一件事不容易,想做坏一件事就太容易了。我本来就无所欲求,所以我没有顾虑,我可以任性而为。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有所图的!

          耶律丹真仔细看看我的脸,收敛了调笑,慢慢恢复了沉稳的帝王神态。想了想:“也好,咱们去里面躺下说吧!”

          躺不躺我无所谓,只要你肯说实话。

          简单洗漱了一下,两个人到内帐的软榻上并排躺了下来。我躺里面,他躺外面。各裹着各的被子,各枕着各的枕头。这样子,象以前行军打仗在军营的时候。那时,我跟竹儿也经常是这样睡的,两个人挤着,暖和一点。竹儿半夜里还要起来弄火,所以都是我睡里面。

          下午睡得多,晚上一点都不困。正好有精神跟他斗法,“你真的不要那块地了?”我还是比较关心这事,我总觉得这是个阴谋,谁会那么傻,拿一大块地换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到身边。他又不是个七老八十的昏君老朽。

          “这天底下,土地不是到处都是么?” 耶律丹真满不在乎的说着拉上被子。然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有了你,还有什么样的土地我拿不下来?”

          我皱眉,一点都不喜欢他的游戏。

          “我为什么要帮你拿地?”我的话比冬天的井水还凉,直泼过去,希望他别再玩了。

          “你不帮我?”他仰起一侧眉毛瞥着眼看我,还在玩他的游戏。“唉,那我只好跟袁龙宜算账喽!他可是说了,你答应做我的皇后的!”假惺惺地做戏,装得跟他有多大委屈似的。

          “我只答应做你的皇后,可没答应帮你打天下!” 我漠然陈述,希望他能仔细想想交易的内容。

          “着啊!”他听了我的话,两个眼睛反而烁烁放光,用力一拍我们中间的褥子。“我们北庭的皇后,可不就是要帮着丈夫打天下的么!”

          什么?原来张好了口袋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们北庭的皇后,皇太后,可都是要参与朝政的!记住了,这是当家主母的义务!朝臣和百姓们可都仰仗着你呢。你忍心让他们失望么?!” 耶律丹真用手背碰碰我的胳膊,殷殷期盼求贤若渴的样子装得跟真的似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今天才知道耶律丹真他这么有才情,说得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可我怎么以前就没听说过你是个惧内的呢?!

          我在心里掂量着他的话,还是拿不准他的用意。只好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试探,希望能套出他的心思。“你想让我去替你打仗?”

          “那我怎么舍得!” 耶律丹真又笑得老奸巨滑,不怀好意。“我就想啊,让我的皇后运筹帷幄,多给我出几条锦囊妙计。帮我拓疆斩土,治国安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身子,单手撑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半真半假的笑容里有精光闪烁。

          我看看他的眼睛,清亮深邃不象是玩笑。原来他是想找个谋士,我的心里暗松了口气,转而调笑他,“那你又何必让我当皇后?聘我当宰相不就完了!”

          “哼!” 耶律丹真哂笑, 有些自嘲,“我若不这样做,你肯到我的身边来么?”手指捏起我一缕发梢凑到眼前。

          话听起来酸溜溜的,不过倒是实情。

          但就算是自投罗网吧,我也还是见不得他美梦成真的得意,非要再叫上一板。

          我从他手里抽出发梢,也给他个哂笑“谁说的,当日我不就来过了!”只不过是个战俘的身份。

          听了我这话,耶律丹真瞬间正了脸色。眯起眼露出贯有的阴沉,“你以为,当日没有我的命令,你能活着离开战场么!”

          一句冷话打散了一晚上刻意编织的亲近。窗户纸终究是要捅穿的,之前所有的笑闹不过都是窗纸上的剪花,再纷繁绚丽也仅仅是应个景而已。

          品着他话里的韵味,我不再出声。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54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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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洗手吃饭。

            小鱼已经摆好了桌子,都是御膳房里做好了,派专人用食盒递进来的。

            盘盘碗碗的,东西倒是不少。可我横看竖看,怎么没有青菜呢。连路上都有青菜吃的,到了这皇宫反倒没有了?一桌子全是肥肉,不是煮的就是炖的,油腻腻白花花的,看着我就没胃口。

            小鱼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太咸了,全是盐粒,又咸又辣,好象还不熟,怎么他们口这么重啊。”

            我冷笑,“只怕不是他们口重,而是有人故意给我们添的料。”

            小鱼睁大眼睛惊叫,“啊,他们要干什么啊?”

            我看小鱼被我吓着了,忙缓和了语气:“没事儿,他们也干不了什么,不过就是看不惯我们住这么好的园子罢了。”

            小鱼信以为真,放下心,撇撇嘴。“又不是我们自己要住这里的,她们有本事,自己跟皇帝要去啊!”

            “不过就是给我们个下马威,杀杀我们的威风,灭灭我们的锐气罢了。”我随口安慰着小鱼,心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菜量少了一半,却依然很咸,让人难以下咽。主食也变成了又冷又硬的窝头。

            小鱼不干了,拍案而起,“我找他们去!”

            我一把拎住衣领拉了他回来,让他老实坐着。“你找谁去啊?”

            “我找厨房管事的去,”小鱼耿着脖子气呼呼地叫。

            “你认识厨房管事的么?”我问小鱼。小鱼摇头。

            “那厨房管事的认识你么?”我再问小鱼。小鱼再摇头。

            “你可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我放开小鱼,

            “什么规矩?”下鱼有些茫然。

            “你不是太监,又没有令牌,随意在宫里走动,若是被抓住了,可以被当作刺客处置的!”我为小鱼陈述利害。小鱼傻了。

            我看看菜肴,心知肚明,战场上手下败将太多,没准儿会有一两个宫里的关系,恨我恨得入了骨。敢冒着杀头的罪,趁耶律丹真和太后都不在的时候,给我颜色看。

            也罢,我若不让他们出了这口气,只怕日后还要下毒。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若是现在大闹一场,耶律丹真不在,自然也没人会为我做主。等耶律丹真回来,他们众口一词,我伸冤的地方都没有。不如先忍了再作打算,反正耶律丹真早晚会回来。

            忍气吞声不能解决肚子问题。我跟小鱼商量着怎么把这咸得要死的食物加工一下。好歹也得坚持到耶律丹真回来。

            小鱼想了想说“后面杂物间旁边的小屋里有个灶台,可以烧点水把肉煮煮,盐化进汤里,就不会这么咸了。”

            真是个好主意,说干就干。

            问题又来了,没柴火,怎么烧火啊。园子里花草遍地,却好像怕人上吊似的,一棵树也没有,还不如以前那个小院有满地枯草可以用用。

            我走到前院大门口,试着推了推门,是从外面锁了的。我拍拍门,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外面连脚步声也没有。看来是有人吩咐过这处园子不得靠近了。

            转回身,自己想办法吧。

            走到后院,看见小鱼正蹲在地下挖着什么。我走过去,他身边的地下,已经放了一小把草。“做什么呢?”我问。

            “这是野菜,可以吃的,”小鱼抬头告诉我。

            我恍然大悟,小鱼真聪明,把野菜和咸肉里的盐粒拌在一起,不就是很好的菜式了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小鱼就在这金碧辉煌亭台楼阁的皇家宫园里守着无数珠宝过起了挖野菜喝凉水啃窝头的生活。

            好在春日里,正是青草旺盛的季节,野菜鲜鲜嫩嫩的,有淡淡的苦味,叶角还有小小的毛茬,并不难吃。

            我从小锦衣玉食,只听人说过野菜这东西,却从没吃过。今日有机会吃到这传说中的野菜,于我而言是件新奇多于落魄,情趣多于困窘的事!

            暗自夸耀自己随遇而安的能力, 想着如果让父亲知道我吃过野菜了,他会有多吃惊呢。小的时候,总听他警告下人不许娇惯我,可实际上他比谁都舍不得让我受委屈。……9A9581041B天:)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59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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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吃饱喝足了,就去园子里练功。我由浅入深教小鱼内家心法,他认真的记下。招式已经比以前快了许多,我也不得不闪展腾挪,偶尔避让。

              我的腿骨接得很好,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除了变天的时候有些隐隐的痛,平时活动起来,跟从前一样灵活有力。只是左肩的筋脉,还是不能运力,端不动长枪。

              心里盘算着,若是能找到父亲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帮我接上。有武功傍身,走到哪里我都不怕!

              打累了,再去书房看会儿书。小鱼也喜欢上看书,下午的时候,经常是我们二人,各抱着一本书,面对面坐在书案两边,就着窗外的日光安静的阅读。日光穿过树叶投在窗上,琐琐碎碎的,偶然抬眼看见对面专注的神情,光影朦胧中,依稀回到了少时的书斋。那时竹儿也是这样安静的陪我习读。年少的日子,单纯而快乐。细微处已经记不太清楚,却也还有些残篇,依稀都是美好的过往,连同竹儿气死人的顽皮,回想起来也只剩下天真可爱。……

              自娱自乐的日子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我是什么都好,可是小鱼不知怎么却忽然病了。

              半夜里发起高热,满脸通红,直说胡话,断断续续的叫他哥哥小山。我听着,吓得心里抖抖的,生怕他就这么去了。

              拧个手巾搭在他额头上,帮他降温。

              一个时辰过去,一点好转的意思都没有。

              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好转。

              我慌乱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后来走出去,使劲拍打园门,高喊“来人”。

              外面静得连个鬼都没有。我又走回小鱼身边坐着,一筹莫展,直到天亮。

              早上的时候,小鱼的温度稍稍降了些。我扶他喝了些水,他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我去门口,等着那个送饭的。实在怕小鱼有个好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今天也得叫个管事的来。

              左等右等,过了晌午,太阳都转西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气得我真的想骂人了。天天给我吃咸菜也就罢了,今天,居然连窝头也没有。还真想把我活活饿死不成?

              说起来还真饿了。

              我回房里看看小鱼,他还在睡。摸摸额头,不是夜里那样烫了。我略微放了点心,去后院挖野菜。

              拿了一棵小鱼昨天漏在井台下的野菜作样子,比照着,学着小鱼把叫做野菜的草连根带叶的从土里挖出来,抖落根上的泥土,码放在一起。

              一边挖,一边心里盘算着不管怎样也得让小鱼先喝点热烫出出汗,等一下就去点火,大不了把窗户拆了烧火就是,还有书房里的书,挑些不入流的拿来烧火救人也算物尽其用吧。……

              没注意身后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呢?”磁性嗓音,饶有兴致的发问。

              我的心一阵狂跳:有人来了,小鱼有救了!

              可耶律丹真的下一句话就把我满心的兴奋和感激按进了咸菜缸里,又苦又涩。

              “你要拔草,让宫人做就是了,干吗自己来,看,把鞋都弄脏了。” 他在我身边蹲下来,还兴致勃勃拿起我手边的野菜看看。

              看着他一脸愉悦的表情,我在心里叹气,傻人果然是最快乐的。

              看看地下的野菜,我把他手里的那棵拿回来,轻轻放好,继续采挖。我相信他也是无心之过,只是我已经饿得不想跟他理论了。有气无力地解释给他听。“这是野菜,吃的东西!”

              “吃?” 耶律丹真有些反应过来,收起了津津有味的探寻,转而一脸的疑惑中带了机警的质疑。“给谁吃?!”

              我停下手,淡淡回他“我吃!小鱼也吃!”拾起野菜准备走了,我抬眼看他。

              往日的雄鹰呆头鹅一样愣愣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章

              后来听给小鱼治病的御医说,野菜的事牵连了许多人,内情颇为复杂,似乎还有几个家里很有背景的嫔妃和侍卫长什么的卷在里面。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大概能猜出个一二。耶律丹真走的时候肯定留了话,对我这里有所安排。那些人碍于圣命进不了我的园子,但也由此可以挡开其他人,转而对我出手。
            


            60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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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咸菜窝头是用来逼我闹事的,我若中计出去半步,他们就可以编出一万个理由来堂而皇之除掉我。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等耶律丹真回来查问起来,他们只要认个失职的过错,再找两个替罪羊出来严惩一下也就没事了。也许还能顺手牵羊清除异己,巩固派系势力。

                一举几得的算盘当真打得清脆惬意。可我偏偏硬忍了下来没出去闹事,想必让他们很失望吧。

                也不知道耶律丹真是怎么处理的。他严惩也好,偏袒也罢,那都是他的事,我不感兴趣,自然也不去关心。小鱼的风寒发热好了,是最让我高兴的事。

                耶律丹真过来找我一起用膳的时候,我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今天我在朝上和众位大臣分析南朝富国的诀窍,” 耶律丹真吃得兴起,打开话匣子。“他们议来议去,都不得要领。”

                说到南朝的事,我倒是有些兴趣。“怎么个不得要领?”

                “他们说南朝富裕是因为南朝占尽天时地利,物产本就丰富,农人又格外勤劳,因而富裕。” 耶律丹真想起朝上的事就皱眉。

                “说得也没错啊,”我随口答了,悄悄夹走他面前好吃的青菜,我的那份已经吃完了。

                最近我才弄明白北庭宫廷里吃饭的规矩,不是南朝那样大家在一个盘子里夹的吃法,而是各人的饭菜各自分开,各人只能吃自己面前的那些。我之前满桌子尝菜的做法,实际上是在抢他的菜吃。

                “可我总觉得这不是根本。北庭也有勤劳的农人,却没有那样的收成。” 耶律丹真锁着眉头又陷进了白天的辩论,没注意我的小动作。

                “南朝物产丰富,是因为南朝有先进的农耕技术,而这些技术的推广使用,跟南朝的兴农政策分不开。”我边吃边说。这菜真好吃,配料用味都十分讲究,又鲜又嫩,比野菜顺滑多了。

                耶律丹真不作声,想着心事顺手把自己青菜的盘子挪到我面前。

                喝口汤,我看看旁边的人。“兴农政策不是单纯的鼓励农人种地,而是利用税率吸引农人主动上缴。上缴的越多,所交赋税的税率就越低,农人得到的实惠就越多。如此形成良性循环,于国于民都有利可图。” 这么简单的事有必要在朝堂上举棋不定么?!

                “着啊,” 耶律丹真一拍大腿, “我若是依样画葫芦把这兴农政策学过来,北庭不就可以解决粮食问题了?!”两眼烁烁放光,跟荒郊野地里看见金元宝了似的。

                哼,我轻笑,“你又忘了,南朝的兴农政策也是针对南朝的天时地利而制的,目的是调动农人的积极性,去充分利用土地。你们北庭,要天时没天时,要地利没地利,你觉得兴农政策能执行得深入人心么?” 好政策也不是乱用的,用错了地方会适得其反。

                一盆凉水泼过去,立刻灭了耶律丹真的兴农热情。

                耶律丹真霜打了一样,坐在那里又不出声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咬咬牙抹了把脸狠狠地说“是啊,种地不行,看来——还是得打!”

                打打打,这北庭的人怎么就不肯多动动脑子。除了打打杀杀,就什么都不会了?“你总盯着人家碗里的肉,怎么就从来不看看自己碗里的肉?” 我用筷子敲敲他面前的肉盘子。忍不住还要数落他,“自己家里藏着金山银山的不去用,天天就想着当强盗去抢去夺。抢来的东西就那么好吃么!我倒不知道,北庭人的命这么贱。”最后一句是气不过,故意说的。

                耶律丹真没跟我计较,闷头坐在一边看我吃菜。目光却是散的,魂飞天外了。

                坐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筷子举到我面前的盘子上方停住。我以为他要抢盘里的菜,下意识用手去护盘子。

                “你说,我家的金山银山在哪里?” 耶律丹真用筷子凌空划着“山”字,根本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悄悄输口气,吓了我一跳,原来不是要跟我抢菜吃,“你家的金山银山在哪里,自己不知道么?”我没好气地挡开他的筷子。

                耶律丹真凝神想了想,不得要领,转回头用目光催我回答。

                我用筷子指了指身下厚厚的地毯,“喏,这不就是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去换粮食?”
              


              61楼2006-08-1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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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没等我张嘴,甘公公早拧着水桶腰跑了过去,“哎唷,哎唷,哎唷,小祖宗们啊,可别打了,别打了!……瞧瞧,瞧瞧,这一身的衣服都成什么样儿了。哎唷,……”甘公公挑着兰花指舞着小手绢,连拉带拽大呼小叫。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听他的,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满儿!”我沉沉喝了一声。

                  不仅满儿,所有的孩子都停下了手。

                  甘公公拉拉扯扯把孩子们弄成了一排,“皇后千岁来了,你们还不快点行礼!”甘公公挑着能欺负的下手,用长指甲戳着孩子的肩窝,催他们给我行礼。

                  “……你们瞧瞧!瞧瞧!这书院的规矩都上哪去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甘公公见孩子们都在怄气不听他的,就有些气急败坏。也不敢明着数落,挥着小手绢跳着脚朝院子里的几颗树要规矩。指桑骂槐的,好像刚才在院子里打架的是那几颗树。

                  “是他先动手的!”“谁让你欺负小四的?”“我没欺负他,”“我看见你抢他的玉佩了,还说你没欺负他?!”“我就是随便看看,怎么了?”“你把他衣服都扯坏了,是随便看看么?”“你不讲理,”“你才不讲理呢!”……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述各自的道理。

                  “那也不能坏了规矩啊!” 甘公公横眉立目朝最老实的一个尖叫,长指甲又戳了上去。

                  我轻咳了一声,示意甘公公闭上嘴退一边去。

                  孩子们这时也多少冷静了一点,知道自己坏了规矩,纷纷跪下来给我行礼。一个个都闷头不吭声,等着听我训斥。

                  刚刚还鸡飞狗跳的书院里一时鸦雀无声。

                  我没说话,扫了一眼满地的孩子。今天这事被我遇见,若不处理好,以后这些孩子或者会记恨我,或者会怕我。

                  想了想,我有了章程,“满儿跟我走,其他人都进厅里去。等会儿我来检查你们的功课。”我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说完转身便走,连看都不看。

                  孩子们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踌躇着有些不敢相信。满儿也弄不清我要干什么,只当是我擒贼擒王,看见了他打人,要找个地方好好责罚他,甚至是领他去见他父皇,让他父皇责罚他。一时倔强性子上来了,也不吭声,鼓着小嘴,又委屈又不服气地跟着我走。

                  我领着满儿七拐八绕的进了刚才御花园里的高亭。回到桌子前坐下,有宫人眼明手快递上茶来,我慢慢地喝着,看看满儿。满儿站在我面前三尺的地方,耷拉着脑袋,小肩膀微微缩着,大气都不敢出。落汤的小公鸡一样可爱。

                  我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酱灵果托在手心,递到满儿面前,“这是南朝的密制酱灵果,你没吃过的,来,拿着!”满儿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脸。我点点头确认他没听错,“给你奖励是因为你今天这么早就到了书院!我很满意。”我拉起他的小手,把酱灵果放在他手心里。

                  等待中的暴风雨变成了额外的奖励,满儿看看手心,再看看我,有些不敢致信。

                  我又从兜里掏出一块酱灵果,举到他面前,“我一叫你,你就停了下来,说明你很尊重我,我很高兴,所以,再奖励一块。”我又把一块酱灵果放进他手里,他对我尊重在先,我不能不以礼相待。

                  满儿低下头,瘪了瘪小嘴,偷偷地笑了。

                  我趁热打铁再从兜里掏出一块酱灵果,举到他面前,“你路见不平,伸张正义,替弱小主持公道,是侠义壮举,来,这块还奖励你!”有过错要纠正,但该肯定的地方也不能错过,这是驭人公正的关键。

                  满儿听了我的话,小脸胀得通红,背起两个小手,不肯再接我的奖励。不好意思的耷拉着小脑袋,脚趾头在鞋里动着,扭扭捏捏地开口“是满儿错了,满儿不该打架,更不应该仗着功夫比虎哥好,就恃强凌弱。……唔……满儿应该跟虎哥讲道理!”小家伙说得很诚恳,也分析得很在理。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不想告诉他他错在哪里,我也不想用责罚让他记住事理。我希望他能学会自己发现错误在哪里,并加以改正。人都是这样,只有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渴望改变的时候,他才会改变。而如果你硬要让他改变,只会引起他的抗拒和不满。
                


                64楼2006-08-1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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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我从兜里掏出最后一块酱灵果,“满儿说得很对,我相信满儿以后都会做得很好。来,再奖励一下。”我笑着,看见满儿的小脸上也笑得甜甜的。我把酱灵果塞进满儿衣襟上的小口袋里,满儿十分珍惜的用小手按着口袋,生怕酱灵果掉出来。

                    “走了!”我起身,心情格外舒畅,“回去上课。”抬脚往外走。没走几步,满儿从后面跑着跟过来,走到我旁边。并排走着,满儿扬起小脸看着我,偷偷把小手伸进我的手里,让我领着。

                    我感觉着满儿软软嫩嫩的小手,忍不住笑意。

                    

                    第三十二章

                    薰风解愠,画景清和。

                    这一日正在花厅里听满儿背书,耶律丹真走了进来。我示意他坐在一旁,让满儿继续背书。

                    可能耶律丹真平时都不怎么检查满儿的功课,满儿看见他父亲来了,便多了些卖弄的心思。更大声些,背给耶律丹真听。

                    耶律丹真静静听着,却没有欣喜的表示,弄得满儿有些委屈,连连看我。

                    我知道耶律丹真定是有事找我,心思全不放在满儿身上。于是等满儿背完书,拉过来,格外鼓励了一番,让他自己去外面玩。

                    “南朝大规模调动布防,”耶律丹真开口直言,忧心重重的样子。

                    看来庆王爷把我给他的几册《南朝用兵方略》读完了。开始行动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还笑!” 耶律丹真看我,目光一闪“你知道,是不是?”

                    我又忍不住得意了,但我不想告诉他,那是我留下的东西,专门针对他的。“我当然知道了,南朝人才济济,除了风天行,能人还多着呢。”

                    耶律丹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地上走圈。走了几圈,又回到我面前站定,“不对,我的探马打听过了,没有发现那边朝里有什么新进的能人异士。只有庆王爷和那个老国舅比较活跃。”

                    嗯,还算是粗中有细。庆王爷干的是排兵布阵的事,老国舅么,肯定是忙着给皇帝选妃子呢。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端起茶杯看着耶律丹真,“你还打算着攻打南朝?”语气里带出了连自己都吃惊的酸涩。

                    “你别想歪了,不是那意思,”耶律丹真有些慌了,赶紧解释。“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怕南朝打你?!”我没话找话强词夺理掩饰自己的失态。

                    耶律丹真没心思跟我斗嘴,不置可否,又在地上转圈。转了两圈,似乎是想明白了,有些释然。坐下来喝茶,“呵呵,我怎么会怕南朝呢,袁龙宜没有了你打不过我的!我担心的……是你!”

                    “我?”我看看周围,这皇宫内院我从进来那天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我在你手里,你把这儿锁得铁桶似的,有什么好怕的?!” 我又能做什么?!

                    再看看耶律丹真,他又站起来在桌案和窗口间走来走去的。

                    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但无论是什么我都必须先削了他的顾虑。“我构不成对你的威胁。南朝调动布防恐怕也不是只针对你,别忘了,想吃肉的还有东边那个。”转移话题再试探一下他的想法。

                    “东边那个?” 耶律丹真停下来凝神静思,“我跟他们有盟约,一时半刻,还威胁不到我。”

                    是么?原来你们早就暗中勾结了。

                    “暂时是威胁不到你,日后呢?”我有些头痛,得想个办法。

                    “你什么意思?” 耶律丹真看我,锐利的目光刀子一样。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无意挑拨他们的关系,但我必须让耶律丹真明白,“如果岳冀国吞并了南朝,你还有和他抗衡的能力么?你觉得他下一个目标将会是西兰么?” 当然不是,下一个定然是近在咫尺的北庭。

                    耶律丹真一点都不傻,立即明了了我的意思,“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增强国力。”

                    增强国力好啊,你自己有了钱就不用老惦记着南朝的富裕了。

                    “我最近在研究南朝的科举制度,” 耶律丹真又想起了别的,热切地望着我。“我想淘汰一批昏庸无用的老臣,但又要让他们走得心服口服,你说该怎么办?”

                    剪裁昏庸除旧立新是件好事,对今后的发展会有帮助。只是这手段么,也马虎不得。“你只要问他们三个问题,就可以评判出每个人的去留!”我看着窗户上的日影又向西斜了一些,盘算着晚上给满儿上课要讲的内容。
                  


                  65楼2006-08-1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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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你说说!”耶律丹真来了兴致。坐回椅子里静心听我说。跟满儿的样子神似。

                      “一,耶律大人,你入朝为官多久了?”我拿他当示范,举例说明。

                      耶律丹真有些不明白,但也没说出口,耐心听我下面的问题。

                      “二,耶律大人,你觉得自己对朝廷最大的贡献是什么?”我说出第二个问题,看他神色。

                      耶律丹真不再犹豫,刚要开口陈述,被我伸出一指竖在面前强行打断“只能说一件!你觉得分量最重的一件!” 不要跟我摆龙门阵,我只要足赤真金。

                      耶律丹真凝神苦想,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耶律大人,你认为自己任上还有哪些方面需要改进?又多长时间可以改完呢?” 我勾起嘴角说出第三个问题,饶有兴致看他脸上风云变幻。

                      耶律丹真一拍大腿,有些不高兴“你这不是挤兑人么,想让谁走,就问他这样的问题。”

                      我转下头,收起调笑,正视耶律丹真,“你错了,我这三个问题,可不是为了整治个别人用的,也不是你想让谁走,就拿来刁难谁用的。而是要一个一个的问,把你的满朝文武一个不少的问个遍。让他们每个人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些年拿着朝廷的俸禄,是不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你想消除裙带关系,那就让他们拿政绩说话好了。碗里的水本来就是平的,只要你想端,怎么会端不平呢?!保证心服口服。

                      耶律丹真听了我的话,想了又想,终于点头。“响鼓需用重锤,是得狠狠敲打一下。好,就这么定了。”

                      我再看看天光。这一锤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袁龙宜就是凭这一手让满朝文武对他又敬又怕的。每年的御书房述职虽然都只有几个类似的简单问题,却可以让那些不思进取的朝臣们吓破狗胆。

                      “可是有些官员惯会投机取巧,我又没有时时刻刻跟在他身旁,如何辨别真伪呢。”耶律丹真还真是个能干的人,立即就发现了操作中的难题。

                      这我就得卖个关子了,端起茶喝一口,用眼角斜眯着他,不紧不慢的说:“你首先要想清楚,你这班朝臣是为谁办差的!”

                      这本来是我想在今天晚上给满儿讲的内容,被他父亲这一搅,只能提前讲了。

                      “若你的朝臣是给皇帝办差的,那就看皇帝的意思,皇帝说哪个好,哪个就是好臣子;若你的朝臣是给朝廷办差的,你就去问问那些朝廷中的重臣,他们认为哪个最尽职,那他便是个好臣子!”

                      我停下来看看耶律丹真,他皱着眉头看我,不太赞同我的观点。

                      我心里有些欣慰,看来他也不是个糊涂皇帝。看看关子卖得差不多了,索性兜底告诉他答案好了,“如果你希望你的朝臣都是为百姓办差的,那就去问百姓,哪个大人才是兢兢业业为民谋利,真真正正造福乡里的好官!”任命一批仗义执言的耳目,专门暗中清查各地官员。一但人赃并获,就严惩不贷,杀一儆百。那些想贪污的人必然个个胆战心惊,不敢越雷池半步。

                      耶律丹真沉吟不语,坐在桌子边上想心事。

                      我知道他听进去了,正盘算着如何实施。没有我什么事了,让他一个人想破头去吧。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迈步向外走。跟他们父子俩耗了一下午,都没休息一下。困死了,得趁晚饭前的时间睡一会儿。吃完晚饭,那个小的又该来找我了。

                      “天行,” 耶律丹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的时候,我正溜到门口,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被他一叫,生生顿在那,木偶似的,十分滑稽。

                      “天行,过几天,我们去围场狩猎如何?” 耶律丹真叫住我居然就说出个这样不务正业的话题,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什么?”我站在原地抬头看树上的叶子,颇有些不耐烦。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房睡觉。

                      “我看你整天在这园子里呆着,也不走动,光想睡觉,是不是闷坏了?现在正是踏青狩猎的好时节,不如跟我出去遛遛吧。” 耶律丹真娓娓道来,讲得好像廷有道理的。

                      可我既不是驴子也不是马,遛什么遛。

                      我头都不回,直接摇头,“不去!”
                    


                    66楼2006-08-1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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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半个时辰之后,人丛屏息静气原地不动,凝神贯注着百丈开外的地方。

                        一人一马,自湖泊的方向,飞驰而来,身后沙尘飞扬。

                        背着光影,看不真切。只见那匹白马,桀骜性烈,昂首抬足,尖嘶狂动,三番四次,企图把背上的人抛掷下去。

                        马上的骑手,夹紧马腹,牢牢贴上马背,正是北庭的皇帝耶律丹真。

                        一人一马在旷野中展开较量,都想凭借自己的强悍征服对方。

                        白马一个急速侧停,耶律丹真被甩下马背,周围一片惊呼,我的心也陡然一紧。却看耶律丹真身体尚未着地,已然苍鹰一样顺势翻身又上了马背。重新掌握主控。

                        观看的众人紧张得摒住呼吸,连喝彩也发不出来。

                        人与马皆不服气,转着圈继续较逐。

                        耶律丹真牵扯着长长的马鬃,用力挟紧马肚。白马摔跳踢踏,着数使尽,一时间难以取胜。于是它急躁起来,发足狂奔,在草地上猛跑。

                        耶律丹真终于没再被摔下马背,骠悍不羁的马王,败在更为骠悍不羁的北庭皇帝手中,直到筋疲力尽再无法可施,只能收了兽性,俯首功臣,甘被骑手操控。

                        一人一马漫步在旷野中,与漫地野花构成一幅绝美画卷。直到这时人们才找回了呼吸,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旗帜被高高举起,摇动着,敬祝英雄的凯旋。

                        一声长啸。耶律丹真策骑而驰,腾云般向我等驻足的山坡赶来。

                        众人围拢上来细看那马王,那马王也忽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众人。粉嫩的鼻端轻轻翕动,走过来用脖子蹭我的大腿。憨态可掬的样子完全不是刚才骄傲的首领,更象一个顽皮的小子。

                        “真漂亮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马王啊,” “太漂亮了!” “看它认识千岁似的”……

                        我扭头看了看满身尘土的耶律丹真。他已经骑回了自己的马,这时气定神闲地由着众人欣赏夸奖他的战利品,一幅八风不动从容优雅的王者气派。波浪一样起伏的长发散落肩头,略有些零乱,反倒把棱角分明的五官衬托得颇有几分——妩媚。

                        接下来的安排是大家带上干粮进山打猎。众人刚看过耶律丹真驯马,正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时吆五喝六拉帮结队,三两个人一组,分散开去。

                        满山翠色层层叠叠,不时有鸟鸣声在周围响起。满儿揪着我不撒手,于是我便和他一组。寻幽探古一样,嗅着树林里特有的湿润木香,顺着叮咚的溪水,边看风景,边往林子深处闲逛。

                        耶律丹真得了匹宝马,自然看不上其它的东西,所以也不着急,只跟在我们后面,信步而走。

                        其他人早三步两步全跑没了踪影。只有我们这一组,慢吞吞的被落在后面。还不时要找个石墩横木的坐下来歇歇脚,喝点水。

                        满儿举着把小刀,扔来扔去的,说是给我看他的飞刀武艺。我用手指着前面的树木,让他投掷,十次倒有八次扎不准,还有两次好不容易扎上了,因为力度不够,又掉下来。

                        后来我便看准了他的偏差故意说歪,他居然倒有七八次能打准。我夸他打得好,让他往东他往西,让他打狗他骂鸡,神仙拿他也没办法……满儿被我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树影斑驳,走着走着,我又困了,每天这个时候都是要睡一会的。打着哈欠,我找了块空地边的树荫坐了下来。

                        耶律丹真用他那把镶金嵌宝的刀,给我削了个手杖。我看看儿臂粗的断口,“你的刀还能当锯子使?”

                        “不会使刀的人就不是一个好猎人,” 耶律丹真话里透着得意,挥手从树上削下个硬果下来给满儿拿着玩。

                        “是么!”我的眼皮直打架,“一把刀,都能干什么用啊?”

                        ……

                        

                        第三十四章

                        篝火边,猎人们展示各自的战利品。

                        一排排的摆开,供人参观品评。战果辉煌的,掩饰不住兴高采烈的情绪,滔滔不绝讲述当时险象环生的情景,与人分享胜利的悸动。战果不理想的,抓起碗来,大口喝酒,平衡心中的不快。

                        有人走过来,给耶律丹真行礼,又转头给我揖了一揖。

                        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68楼2006-08-1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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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什么?我心里打了个冷战,岳冀国出兵了?!

                          “看来他是要利用南北两国刚刚战罢,尚未恢复元气之时,趁人之危,出兵南朝,抢在我们恢复国力之前,把肥肉吃下肚去!”

                          耶律丹真分析得不错,岳冀国这两年,利用海上通道,迅速窜猛,积累了大量金钱,厉兵秣马,早想好了扩张的计划。现在是夏末秋初,正是草盛日暖的用兵时节,看来,南朝黎民又要身陷水深火热穷兵黩武了,刚刚太平的南北局势,又要面临新的挑战了。

                          时事难料,耶律丹真的立场尤为关键。

                          不是不担心南朝的,毕竟是曾经用生命去捍卫过的土地,多年心血在里面,如今我人虽然走了,情分总还是在的。此刻那些奔赴边关跃马厮杀的人,都是我曾经的部将,熟悉的同僚, 怎么会不紧张呢!更何况,还有袁龙宜那一层,就当他是个老朋友,遇到这样危难的事情,还是会让我心急,让我牵挂的。

                          暗自庆幸,自己还算个称职的将帅,临走之时早有防备,留书中对东面做了严密布防。庆王爷只要依我的建议调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抵挡的。

                          “按说,南朝的布防已经做得很周详了,可是,这一次,却未必能挡得住岳冀入侵!” 耶律丹真忧心忡忡,用指节敲打着桌面。

                          “为什么?” 岳冀一个新兴之国,兵能有多少,将又有多少,它打过几次仗,有多少经验?为什么说南朝会防不住他?我狐疑。

                          “岳冀国,引了海外强寇而来!” 耶律丹真面色铁青,几乎要喷出火来,“足足五十万人马,要一个一个吃掉我南北二国!再向西推进,一统天下!”

                          原来是这样,形势果然严峻,“那外面跪的这些人?”难道是贪生怕死不想参战?

                          耶律丹真不愧是一国之主,并不会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转眼收了怒气,恢复了神色,淡淡看我一眼,又垂下头看地图。“他们,是不想让我亲征。”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没有什么,我松了口气,“嗯,你不去也无不可。若是你给我些人马,我去也就够了。……”我掂量着把心思说出口。

                          论带兵打仗,克敌制胜,谁比得过我风天行呢!我即熟悉南朝士兵的优势,又了解北庭军队的特点,如果有耶律丹真的尚方宝剑在手,事关国家利益,不怕北庭众人不服我管束。我如果能利用南朝士兵的阵法,再加上北庭人马的强悍,两者结合,便有了八分的胜券。……

                          “我不去,你去?” 耶律丹真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没好气的说着,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像我今天出来穿的不是衣服,是树叶。

                          我无语,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耶律丹真收敛起调笑,低低的嗓音贴在我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出口:“你肩头旧伤未复,内力全无,还敢上阵,你不想活了!”话一出口,吓得我一个激灵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怎么他竟然知道了!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连小鱼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几个月前,我决定与袁龙宜分道扬镳的时候,虽然我管得住自己的脖子,不肯失了为人的自尊,却束不住自己的心,终于还是干了件傻事。

                          临走时,我吃了爹爹留下的密药,保住心脉。假借欢好之名,把全部的内力都度给了袁龙宜。他当时情动非常,又心碎神伤,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手一直捂在他腰间。而我与他一脉相承的武功,更为精纯的内力,不会让他感受到任何的不适。所以,那一夜,他浑然不知,毫不察觉我的内力已经融入他四肢百骸,骨髓深处。他所提升的功力,何止一倍。

                          虽然是件傻事,但我并不后悔。本就是为保他江山社稷苦心练就的东西,留给他,也算对得起我自己当初的誓言。再说,我远走北庭,深宫内院如枯井沉潭,这一身功夫只怕也再不会有用武之地。与其跟着我埋进土里,不如送给他安邦定国,也算为南朝百姓尽些心意。

                          而我的身体,因为少了内力支撑,几个月来,总是容易疲倦。但即使这样,凭借我的天赋异脉,只要不是长时间与人恶斗,也不会被人发觉我已经失了内力。

                          我本想竹儿死了,而我自己也不会长留北地。我的事闹得天下皆知,父亲会来找我,可以帮我寻机诈死离开。将来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再不回这片土地。这一切,耶律丹真都不会知晓。

                          却不知,耶律丹真怎么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且,这么长时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才当面揭穿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走吧,一起用膳去,” 耶律丹真缓和了语气,过来捏住我的手臂,拉着我向外走。我心里有鬼,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午膳流水一样端上来,一道道菜,大都是按照我的口味烹制的。耶律丹真照旧给我布菜端汤,从善如流。我却觉得好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没有一点吃饭的心情。

                          “别乱想,先吃饭,” 耶律丹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在耳里比平日多了些威严。也许是我做贼心虚吧。

                          我假装夹菜偷偷斜眼看他,还好,面上看着也并不是很恼怒的样子,看来不会吃完饭放下筷子就办我个欺君之罪。

                          可看看面前的菜,我还是吃不下!不行,这事不弄清楚,什么事都干不下去。是死是活,还是先掰扯明白了才能吃饭!


                        72楼2006-08-1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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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第三十六章

                            主意拿定,我索性把筷子放好,伸直脖子凑过去,直接面对耶律丹真。

                            耶律丹真斜瞟着我,“你啊!……就是被宠坏了,太任性!”又挑我不爱听的话说,这话要是放在别的时候说出来,我非跟他计较一番不可。可现在自己有把柄在他手里,我哪有底气跟他理论。

                            我抄起手忍气吞声听着,等着他往下说。他瞒着我的事太多,今天非要让他给个交待不可。

                            一双筷子伸过来,“来,尝尝这荔枝虾仁,特意给你做的!……今儿新来的厨子说了,你见了一定喜欢!”一个丸子似的大虾仁被送到我面前的盘子里。

                            顾左右而言其它,休想糊弄我!不知道哪来的马屁精,听说我以前在南朝的时候,喜欢吃荔枝虾仁,就跑来卖弄,还不是为了骗耶律丹真的赏。这种用心不轨的奸诈小人,既然今天让我碰上,非得好好治治他不可!

                            敢说我爱吃?我偏不吃!

                            “吃吧,吃了我就告诉你我怎么知道的!” 耶律丹真不紧不慢的嚼着颗豆子,跟我提交换条件。

                            瞟了眼满脸阴晴不定的耶律丹真再看看虾仁,我担心我若再不应他,只怕就要翻脸掀桌子了。退一步吃了再说,我捡起筷子把虾仁扔进嘴里。

                            这道菜其实不是我爱吃的,却是竹儿爱吃的。我们兄弟一样的情分,他对外人说我爱吃这个,我自然不会拆穿他。于是我得势的那些年,有得是有心人,快马给我送上千里之外的荔枝,还总要说是顺路带的。连袁龙宜都曾经干过这样的蠢事,被我严词厉色一顿臭骂,以后是再不敢了。

                            新鲜的荔枝,饱满的虾仁,莹润剔透的一盘,貌不惊人的跟燕窝鱼翅一起平平静静摆在桌上,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能累死人的菜,不是厨子累,而是送荔枝的快马会累死。从南地到这里,可不知这一路上跑死了多少马,连累了多少人,才有了桌上这荔枝的丰盈,虾仁的鲜嫩。

                            若是竹儿在,见到这骗来的美食,一定会高兴得满床打滚,笑得象个坏猫。……

                            再拣起一个荔枝吃在嘴里,酸酸甜甜鲜嫩幼滑,正是竹儿喜欢的火候。

                            可是,马儿再快,厨师的手艺再好,没有了贪吃的竹儿,所有的付出,便都成了徒劳。睹物思人,我再吃不下一口。抬起头看向房梁上的雕花彩绘,努力忍住翻涌的泪水。这道菜,哪里是让我高兴,分明是戳我的伤疤来了。

                            “怎么了?不和口味?” 耶律丹真见我又放下筷子,有些担心。停了停,扭头对旁边听命的总管喝道:“来人,把做菜的厨子拉出去砍了!”

                            我一惊,砍了?不会吧,好歹是条人命。

                            “等等,”我叫住领命准备出去的人,转身跟耶律丹真求情:“不就是盘菜么,怎么就要砍人呢?”

                            “你吃他一口菜就伤心成这样,这种人怎么能留!” 耶律丹真看着我,一字一字说出口,话里都夹着冷风。

                            “我……”原来还成了我的不是!这叫什么事?

                            想了想,那也不至于就要人命啊,不就是道菜么。“这厨子太工于心计,我不喜欢,打一顿撵出去就是了。”这是个什么破厨子,弄得我伤心完了还得替他的狗命求情。

                            耶律丹真看看我,好像就在等我这句话似的,待我说完,面无表情,扭头对门口等令的人说:“去把那个厨子带来,就在这门口,杖责一百,打完了撵出去!”

                            一顿饭,被这么前前后后地一折腾,哪还有胃口。我把手肘支在桌子上,闭了眼,揉着痛涨不已的太阳穴悄悄叹气。耶律丹真也不理我,自顾自吃着,胃口真好!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仗击声,一下下的,嘭嘭的,下手实在够狠的。

                            那个被打的,也是个没骨头的东西,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号。杀猪似的,听得我更是心烦。

                            “哎哟,哎哟,大人行行好,绕了小人吧,小人以后再不敢胡说了,……大人啊,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啊,……”我看看耶律丹真,他也不嫌煞风景,就那么无动于衷该吃什么吃什么,该喝什么喝什么,好像外面的哀号是不错的下酒小菜,很合他胃口。CF15DA51间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73楼2006-08-11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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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外面这种打法,杖责一百,打完了就不用撵了,肯定没气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立即喊停,却猛然听见外面改了新的唱词:“哎哟!风大将军不爱吃荔枝虾仁,是竹儿自己想吃啊!哎哟!……公子要打死竹儿喽!……”

                              嗯?这词?这声音?天啊,太像竹儿了,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霍然起身,大步赶到门口,早有人眼疾手快给我打开了门扇。出门抬眼一看,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立即楞在了当场。

                              行刑的侍卫在狠劲打着地上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旁边一个相貌酷似竹儿的人蹲在地下正挤着小眼睛冲我贼笑。

                              我的后背上忽的出了一层汗,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用手指着他,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公子,”他起身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你好好看看我,我是竹儿啊,”又拉着我的手摸上他的肩,“你看,我是人,不是鬼!我没死,你家的竹儿还活着!”他抓住我的双臂使劲摇晃着。

                              我任他摇晃,脑子在这一刻木头疙瘩一样没法转动。我能听见他说的话,却无法思考,更不敢相信。我家的竹儿没死?我家的竹儿还活着?这是真的么?!这怎么可能?我无法确信。

                              “是真的,竹儿还活着!”竹儿收敛起刚才的一脸坏笑,拧起眉毛,小眼睛紧紧张张望住我,渐渐蒙上水汽,一脸的心痛。“公子!” 他焦急地叫我,手指轻轻地抚上我的脸。低声惊叫“公子,你怎么哭了?……啊?公子!怎么哭了?”

                              脸上凉凉的,我哭了么?听到竹儿惨死的消息时,我心痛如绞却哭不出来。今日见他又活蹦乱跳来到面前时,我只觉得心里有块堵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松动,续而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狂泻而出!原来,那是眼泪。

                              竹儿!这么多个日夜,你是在我心里躲着,绕着的一根刺;不敢想,不敢碰的一块疤;象一颗苦果卡在喉头,吞不下,咽不下,苦得心都麻了,却又吐不出来。只能这么熬着,忍着,朝朝暮暮,到死都无法解脱。

                              无数个夜里,我责骂自己的糊涂,悔不当初,不该带你上战场,妄送了你的性命!更多的夜里,我在心里埋怨着你,怪你不守信用鲁莽冲动,害了自己的性命,让我如此悲痛难耐! ……

                              别后重逢,我与竹儿抱头痛哭。各人都怀着一段遭遇,不用细问,彼此间都能明了对方的难处,更明白此刻乍惊乍喜的心情。

                              一双手臂,从后面扶住我,借个肩膀给我靠着,是耶律丹真。“就说你这法子不行,你还不信,瞧把你家公子哭得,……天行这手怎么这么凉!”

                              “公子,不哭了,啊!”竹儿小心地捧着我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掏出手绢,哥哥一样给我擦泪。我忘了,其实他比我还小一岁。只是这些年,生活上的事,全都依赖他。不知不觉中,总觉得他比我大。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倒让我的泪得了鼓励一样,更为汹涌,抽泣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一拳一拳打着竹儿的肩头,堵住的鼻子里都是恨声恨意。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来了么!啊?!……没事了,都过去了。嗯!……” 竹儿是最知道我的心思的,见我哭得委屈,又抚又拍好言安慰。

                              耶律丹真不由分说把我和竹儿拉回屋,让我半靠在西窗下的美人榻上休息,一边拿了湿巾给我擦脸。竹儿到桌上挑挑拣拣,端了一碗饭菜过来象小时候我生病时一样,用勺子一口口喂我。

                              我哭得心旷神怡通体舒畅。舔舔干涩的嘴唇,理直气壮地一口口把送到嘴边的饭菜全部吃下去,还故意象在家的时候一样挑三拣四的耍小性子……

                              竹儿配合着我一一满足我的要求,还一边温言软语的哄着。好像生怕再有半点闪失,我就会立刻给他哭个墙倒屋塌家破人亡!

                              见了竹儿,我便是见了家人,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撒娇就撒娇,想使性子就使性子,不用考虑形象,更没有半点避讳。只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任性,做对做错,他都会接受我。不论我是好是坏,是大将军还是男皇后,他都不会嫌弃我。

                            


                            74楼2006-08-11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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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22.94.70.*

                                我给耶律丹真分析完,他也派人打探回了消息。果然如我所料,与其说是岳冀与沁远国联手,不如说岳冀这次是引火烧身。那沁远外敌基本上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根本不顾及岳冀的立场。这样的作为,就算沁远军它日退去,岳冀也很难得到当初想要的利益。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虫灾水患般没有赢家的战争,饱受人祸之苦的将是战火席卷的各方百姓。

                                袁龙宜凭借天险,固守柳阳关。让战线暂时停顿下来,但众寡悬殊,终不是长久之计。我虽然惦记着南朝那边的战况,但眼前北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不解决了这里的麻烦,我是见不到南朝的将士的。

                                中军大帐里,我挑灯夜读,细细揣摩各路汇集来的消息,试图分析出战况转折的关键。

                                连日来,岳冀沁远联军面对充满敌意的当地百姓,也损失惨重,没有得到太多好处。长途跋涉,漫长的补给线是他们的一大弱点。想来南朝官兵百姓纵火焚城的目的,也是为了不给来敌留下任何可用的粮草。这是其一。若再耽搁时日,外族士兵必然会因水土不服罹患病症,丧失战斗能力,所以他们的战略就在一个速字。这是其二,南朝只要拖延时日,就有转胜的可能。而眼下,我们要做的,则是保存实力,寻找突破!

                                主意拿定,我建议耶律丹真正面佯动,发挥北庭骑兵优势,快速出击,见到对方粮队务必当场烧毁,尽可能将对方补给斩断,同时袭击岳冀重镇,扰乱其军事部署。围魏救赵,缓解前方战场的压力。

                                耶律丹真做得很出色,知人善任有勇有谋,而我的方案更是套甲连环,算无遗策。在我们二人的通力配合下,北庭将士终于如愿以偿享受到风大将军的用兵之胆量,计算之神准。

                                几次漂亮的袭击下来,不仅让敌军乱了阵脚损失惨重,更拿下了岳冀几座重要城池。

                                耶律丹真治军严明,大军过处,箪食壶浆跪地迎接要求归降的百姓难以计数,从当地官府中搜集出的财宝更是堆积成山。

                                我让耶律丹真将部分财物散给百姓,并广贴告示,让岳冀百姓设法告知军内的家人,有愿意归家者,既往不咎;有愿意归降者,赏;有立功归降者,重赏!……相信不日之内,就会有大批岳冀兵士闻讯从军中逃离。

                                大营里情绪高涨斗志昂扬。人欢马叫,过年一样喜庆。

                                听着外面众人兴奋得格外响亮的说话声,我跟耶律丹真商量:沁远之军是虎狼之师,不会回军援救岳冀之城,我们不如利用他们不合之机,挑拨离间,逐个击破。再做个口袋,吃了他这十万人马。

                                耶律丹真及众将尝了甜头,此刻对我已经是言听计从。立即开始行动,分配任务,安排路线。一队人马拿了王旗伪装中军扑去岳冀都城,沿途大造声势。另一队人马做骄兵状引敌军进攻,故意战败,引敌军入瓮。其他人偃旗息鼓,绕路急行,从敌人身后掠过。同时找来归降的岳冀文书,伪造印信,飞书告急,假传王命,要求岳冀军回兵。

                                敌军果然中计,内部意见不合,离心离德。各路人马各持己见根本无法统一调度,最后分散开来,各自行事。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就是要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待他们晕头转向分辨不清形势时,再趁其不备,个个击破。

                                回军的先锋与据守的后卫都悉数落入我的口袋。乱了阵脚的中军主将激怒中率兵回头向我们猛扑而来,正中我的下怀。早已安排好兵力,于伏蟒山中设伏,专等他来送死。

                                柳杨关吃紧,我每在这里拖延一天,就意味着那里要多一天的苦战。我要想快速解决眼前的麻烦赶去相救,也就顾不得下手毒辣杀戮惨重了。

                                伏蟒山地势本就象个风箱,又加之林高草密,正是兵家行军大忌。此刻正是风干物燥之时,没有十成把握,带兵之人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然而我的假情报和他军中想要立功的人给了他错误的指引,让他毫不犹豫地走上了死路。

                                一场大火让整个山谷成了焚尸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大火过后,整个山谷到处都是倒卧的尸体,有被烟熏死的,也有被火活活烧死的,黑呼呼的一截辨不清头尾。更多的,是被混乱的人群踩踏至死的,甚至有为了夺路而逃自相残杀的。其惨状就连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众将也不免心惊。
                              


                              78楼2006-08-11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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