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克劳迪娅...你觉得‘尼摩船长’怎么样呢？”

第十五章 良师益友（暂定名）
1992年6月24日凌晨 寂静岭北部旧城区米德维奇小学
“这就是...那两个孩子故事的结束吗。”艾利克斯轻轻吸了吸鼻子，感到双目有些酸涩，“但是，这本日记缺失的部分实在让人在意...1989年4月10日到9月初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还发生了些什么。”
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轻轻合上。封面的牛皮纸上那一片明亮的光彩再一次映入眼帘，他沉默地注视着那个略显抽象的黑发蓝眼女孩，心中那张关于真相的拼图在此时却是逐渐成型，不复先前那般杂乱无章。
突然间，青年一个激灵，快速打开背包，掏出先前在阿尔奇米拉病院地下二层发现的那本药品使用记录，再次浏览起来。随着纸张的逐一翻动，他眉间的皱纹却是越来越深。
“记录是从1989年9月末，10月初开始的...一个需要频繁使用止痛药、外敷药膏，还要定期换用纱布和绷带的外伤患者？但是...”
——火灾发生于1989年9月9日早晨，时年9岁的阿蕾莎.葛莱斯比被快速送往较近的中央区阿尔奇米拉病院。但由于严重烧伤，该女孩于当日晚间7点37分抢救失败，宣告死亡，其遗体经由其母确认无误。
“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吗？”他皱着眉头，轻轻揉动着太阳穴，内心狐疑不定，“还是说，关于阿蕾莎的死，有人撒了个弥天大谎...”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臭与烧焦味，考夫曼医生阴沉的笑容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米德维奇小学，阿尔奇米拉综合病院...不论真相是什么，至少我大概理解这些印章所在地点的意义了。”将克劳迪娅的日记与那本药品使用记录小心收好，艾利克斯转头看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与隐隐烧灼的建筑，感到内心异常沉重，“难道你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是如噩梦般继续着吗？”
那双充斥着悲伤，愤怒，痛苦，掩藏了诸多思绪的蓝色眼瞳仿佛犹在眼前。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感到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真希望，我这一次的推测是错的。”青年在心中默默想着，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
从教职员办公室出来，艾利克斯跨过门口“诽谤者”的尸体——就在先前，他已经给这种满嘴碎语的人形怪物起好了代号。这些手持利器，欺软怕硬且只有一张嘴的生物很符合他对于校园霸凌者的大体印象。
一楼的普通教室，厕所，库房，礼堂，接待室以及教职员办公室都已再次搜查完毕，但是并没有新的发现。
“看样子，有必要再次探访三年级A班教室了。”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青年在心中回想着先前迷雾世界中这一切的布局，“不出意料的话，这一次一定会有所不同。”
用铁管解决掉在二层走廊徘徊的“诽谤者”，艾利克斯确认周边再无其他敌人之后，小心地握住三年级A班教室的门把手。在那瞬间，耳边由远及近的响起了某种声音，似乎是孩童的稚语。
“滚回家去吧！”“烧死女巫！”“没有爸爸的怪胎！”不同孩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带着纯粹的恶意与嘲弄。透过门上的玻璃，他隐约看到教室的中心，一片黑黢黢的身影围成一圈，似乎将某个座位包围在了中心，耳边那些含糊不清的谩骂声也愈发的刺耳难听。艾利克斯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难以压抑的窒息感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他不再迟疑，一把推开教室门，将手电筒与枪口指向房间内部。
那些黑影突然不见了，刻毒的咒骂也瞬间戛然而止。但是，眼前三年级A班的布局与先前探查时已经全然不同。在迷雾世界中尚且排列整齐的学生桌椅此时已是另一番光景，一部分仿佛遭受过暴风洗礼般歪七扭八地散落在各处，更多的则是集中摆放在了教室的边缘。其中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遗世独立般的座位。它被端正地放置在一切混乱的中心，如同暴风眼般被那些胡乱摆放的桌椅所包围。
艾利克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那副孤独的桌椅，恍惚间，这番奇异的景象竟与先前在门外窥见的幻象逐渐重合。他带上房门，迈步走到那个座位前，轻轻拂去表面的灰尘。在手电光的照映下，大量用刀具刻下的单词清晰可见。
【怪物】【去死吧】【烧死魔女】【没有爸爸的孽种】
无外乎是这些已经看过，听过多次的词句。此情此景并未超出青年的预料，他收拾好情绪，稍稍用力翻开书桌上层，下一刻，一本粗糙的简装书映入眼帘。
儒勒.凡尔纳的《地心游记》。
小心地翻动书页，可以看出，虽然这本书的打印质量并不算好，排版和插图也相当劣质，明显是那种不入流出版社发行的廉价书籍，但是它的主人对其仍是爱护备至。回想起克劳迪娅的日记中阿蕾莎对于凡尔纳不加掩饰的喜爱，艾利克斯轻出口气，眉间稍稍放松。他继续翻动着书本，突然，一张小小的书签出现在书缝之间。
“古生物图鉴上说，翼龙是蜥形纲翼龙目的爬行动物。老实说，我还不太理解这些生物学定义，但至少可以说明，它不是鸟类，而是长着翅膀的蜥蜴吗？真神奇啊，明明是蜥蜴，却可以自由地飞行，比任何的鸟类都要更快更高。在上亿年前的地球，翱翔于天际的它们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致呢？”
书签上的字迹端正娟秀，让人看了十分清爽舒服。旁边的页码就是配合书中剧情所画的插图，似乎描述了主人公阿克塞尔等人在地心世界遭遇翼龙时的景象。青年注视着这幅打印质量不佳的画作，那只明显不完全符合现代科学复原的翼龙形象逐渐与如今寂静岭的空中盘旋的大型有翼生物相重叠。
他若有所思地合上书本，轻轻地将其放回原位。

来到位于教室西南角的教师办公区，这里占据了讲台西边的一角，由一个样式古朴的综合办公桌及配套的座椅，一盏台灯以及各种摆放于桌面之上的教具书本组成。与绝大部分学生们的课桌不同，这个小小的一方角落不知为何保持了基本的整洁与秩序感，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多少，在这陈旧混乱与杂乱肮脏的大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一本厚重的黑皮笔记本就放在桌面的正中央。艾利克斯侧耳倾听，四周一片静谧，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他谨慎地在办公桌前落座，翻开这本笔记。粗略看过几页后，他便发现，这是肯尼斯.戈登的教学随笔。
“这位失踪的戈登老师会如何看待自己班上发生的事情呢？或许，他会知道一些在克劳迪娅的视角看不到的东西？”
稍作思索，青年快速将笔记的日期翻到了1989年1月16日。他清楚地记得，在女孩的日记中，这是戈登老师接手三年级A班的新学期第一天。
随后，他又将页数翻回数页，确认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后，这才正式开始了阅览。
——1989年1月16日 星期一
——接手三年级A班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一位名叫阿蕾莎.葛莱斯比的女生无故旷课，事先也没有提交休学证明。更加古怪的是，班上的其他学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不仅如此，他们中的部分人似乎表现出了幸灾乐祸的情绪，更多的则是漠然。
我在不同时间段打了她家三次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布彻校长对此却是不以为意，声称自己了解葛莱斯比家的情况，她只是身体不舒服。这是在搞什么？
真没想到，新学期一开始就给我出这样的难题。今明两天再试着打打电话吧，实在不行的话，得空时去她家看看。
——1989年1月17日 星期二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午休时间，一年级B班的克劳迪娅.沃尔夫主动找到我，向我反映阿蕾莎的情况。看样子，她俩是很要好的朋友。之后，我看到了阿蕾莎的储物柜，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不是没有见过校内霸凌，但是我真不敢相信，那些8，9岁的孩子会使用这么恶毒的语言来咒骂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联系上阿蕾莎的家长。除此之外，我还得好好调查一下围绕这孩子发生的霸凌行为。无论怎样，没有人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这种情况必须得到重视。
——1989年1月18日 星期三
——今天，我终于联系上了葛莱斯比夫人。她倒是开门见山地告诉我，因为阿蕾莎突发的身体状况，她打算让女儿休学。但除此之外，她便不愿再多说一句。我记得布彻校长说过，这位单亲妈妈的脾气有些古怪。
这还不够。我查看过先前的档案信息，阿蕾莎.葛莱斯比作为一名学生，其成绩无疑是优秀的。并且，她的身体以前从未出过什么问题。在我30多年的教学生涯以来，因为各种原因单方面让自己的子女放弃学业的家长也见过不少了。我必须知道，阿蕾莎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
又及，这几天和新班级磨合下来，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并未到场的阿蕾莎本人。她在班上好像真的没有朋友。
之后的随笔中，一直没有进展的戈登先生似乎是联系了教育部门的负责人，在1月22日周末主动上门拜访了葛莱斯比家。
——我终于见到阿蕾莎本人了。她看起来温顺而安静，对于我和镇教育委员的到访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严格来说，她看上去十分漠然，只是在行为和言语上保持了必要的礼仪。她脸上的纱布还有包裹右眼的眼罩看起来还很新。据阿蕾莎自己所言，这是意外摔伤导致的。
她的母亲，达莉亚.葛莱斯比倒是显得相当客气。真正让我奇怪的是，尽管表现出了意外的神情，她对于我们的突然拜访好像早有预期一般。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她这一次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在我们的问询之下，葛莱斯比夫人表示家里并不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只是希望自己受伤的女儿能够在家继续修养两天，之后会尽快返校学习。
由于我本人的要求，阿蕾莎全程参与了这次谈话。但她从未主动发表过什么看法，就算被提问，她的反应也显得有些消极僵硬。我还注意到，这孩子一直刻意把左手藏在大衣的袖子里，只能看到手指。
虽然这次拜访的目的姑且是达成了，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安心。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正常。
——1989年1月25日 星期三
——葛莱斯比夫人没有食言，阿蕾莎确实来学校了，她还是那么的安静和温顺，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没有先前那么僵硬了。午休时，我想要找机会和她私下聊两句，不成想却被克劳迪娅抢先一步，我第一次看见阿蕾莎那样放松的表情和真心的笑容。两个小家伙居然在这么冷的天带着午饭溜到了操场的角落，还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一只小黑猫。不过我没有打扰她们的午餐时光，因为她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和自在。
让人意外的是，吃完午饭，克劳迪娅先行离开后，阿蕾莎居然主动找到了我。“谢谢您，戈登先生。”她的笑容有些羞涩胆怯，但是非常真诚，“我很感激您所做的一切。”趁着这个机会，我委婉的向她提出了几个问题，关于她的家庭，还有校园霸凌的情况。她直接略过了第一个提问，而关于校园霸凌的事情，她只说了一句话。
“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知道自己没有刻意伤害过任何人。”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但是又显得淡然而坚定，和之前在葛莱斯比宅邸那个消极又冷漠的孩子判若两人。“您愿意相信我吗？”
在此期间，阿蕾莎依然有意无意的将左手缩在袖子里。我没有指出这一点，但是我大概知道一些父母体罚孩子最常见的手段。
在最后我问她，之前就没有其他人介入过这些事吗。“很少，要么是看不见，要么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但随即又露出了微笑，“但是您不一样，真高兴您能成为我的新老师。”
回到班级前，阿蕾莎送给我一朵她自己叠的纸花，应该是某种百合。她说：“祝一切顺利，戈登先生。”
我敢打包票，阿蕾莎.葛莱斯比是个好孩子。但是为什么班上的其他学生会这样不待见她？还有，她的家庭情况也十分让人担忧。

——1989年1月27日 星期五
——教学工作正在按计划进行，关于先前存在的霸凌行为的调查却陷入了泥潭。我大概了解到了那几个带头学生的情况，但是他们对我的问询表现得极不配合。
“葛莱斯比是女巫！她一年级时曾经施展法术伤害过其他同学！”
我询问过负责一二年级教学的老师，阿蕾莎早在一年级时就经常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被其他孩子欺辱嘲弄，某一次，那个带头的学生在推倒阿蕾莎之后自己突然鼻血不止。但是除此之外，全是他们在单方面的施暴。
因为这种意外就认定对方是所谓的魔女怪胎？简直荒谬。
这种难搞的小霸王我以前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么信口雌黄目无尊长的还是少数。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犯了错。
这种事情必须及早进行纠正，身为成年人和他们的老师，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值得欣慰的是，阿蕾莎这几天的状况还不错。她的课题作业一直完成的非常好，看样子前一段时间的停课并未对她的学习造成什么影响。另外，她和克劳迪娅似乎找到了新的朋友。
看着她们的笑脸，我就忍不住想到了埃莉诺，她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猫。说起来，再过一阵子，她就要大学毕业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戈登先生确实是个有责任心的好老师，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学生。”艾利克斯默默的想着，“我好像明白，为什么这间教室里，唯独他的位置如此整洁明亮了。”
“目前看来，克劳迪娅的日记所记录的情况和戈登老师的笔记是基本吻合的。”他加快了翻阅的速度，“真正关键的地方，要从2月份的那次家长会谈开始。”
——1989年2月13日 星期一
——把包括葛莱斯比夫人在内的家长们请来学校着实是废了不少功夫。在此期间，最最让人不忿的，是艾伦.布彻那种闪烁其词的态度。事关孩子们的教育，作为校长他好像并没有认识到这其中的重要性。
那些带头进行霸凌行为的孩子的家长甚至没有来齐。我能看出来，来了的那些也是兴致缺缺，毫无诚意可言。他们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犯下了过错，甚至当众宣称这种小事何足挂齿！难怪那些学生会如此肆无忌惮。更让我诧异的是，在场的葛莱斯比夫人目睹了关于霸凌的证据后，对于这样的态度竟是毫无表示。她看起来过于平静了。
这个做母亲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那些家长最后在口头上答应会对孩子们进行更深刻的批评教育，但是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在其他家长走后，我和葛莱斯比夫人讨论了关于阿蕾莎的学业及生活。她表面上态度倒是说不上差，但我隐约觉得，她实际上相当不耐烦，一心只想赶紧结束这次会谈。自始至终，一旁的阿蕾莎都保持着先前在她家时那副漠然的表情，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但随着谈话的进行，有时她会偷偷将视线转向自己的母亲，神情复杂。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确定，这孩子有些害怕葛莱斯比夫人，但同时也不乏那种子女对父母最纯粹的爱。
会谈结束后，我一个人在礼堂里坐了很久。时隔数年，我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身为一名教师，自己所能做到的还是相当有限。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应当尽己所能保护自己的学生。
之后教学笔记的内容逐渐趋于平缓，开始更多的出现其他学生的名字，阿蕾莎的事情也不再如先前那样被频繁地提及。但依然可以透过一些只言片语窥见戈登老师与女孩之间简单温暖的互动。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1989年4月10日 星期一
——这简直是触目惊心！我居然还幻想过，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反省。那些小恶棍！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教育问题了！
我和两个孩子一起埋葬了尼摩船长。克劳迪娅一直在哭，但阿蕾莎的情况更让我担心。她只是默默地流泪，向来明亮的眼睛完全没有了生气。
我向她们保证会严肃处理此事，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保证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相信自己已经尽力了，但是，为什么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来自青少年的恶意。
——1989年4月12日 星期三
——我很快就查出了那几个对小猫下手的学生。但是，他们表现得毫无改悔之意。那一刻，我差一点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对他们进行体罚。
向布彻校长反映此事后，不出所料的没有引起他的重视。而且，小题大做？他居然说这是小题大做！我终于没有忍住，和他大吵了一架。
让我惊讶的是，离开校长办公室后，阿蕾莎居然就在门外等着我。
当时的我并没有想到她会说什么，是问询？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您看上去很难过，戈登先生。”她说，“真的没关系的，对我来说，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孩子在安慰我。天啊，她甚至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到这里，艾利克斯的心中五味杂陈。如同一道微光照亮阴暗的室内，他鬼使神差般地抬起头来，看向教室一角那个遗世独立般的学生座位，恍惚间，一头黑发的女孩正端坐于此伏案疾书。似乎是感应到来自教师位置的视线，她停下笔来，微微抬头莞尔一笑，清澈的眼眸如蓝宝石般熠熠生辉。
青年微微一怔，转瞬之间，眼前的幻象已然消失。
第十五章 完

第十六章 熔炉（暂定名）
1992年6月24日凌晨寂静岭北部旧城区米德维奇小学
艾利克斯猛地回过神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沉浸在属于他人的回忆之中，全然忘却自己正身处异世的事实。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观察着这一切。但是，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的。”青年无言地注视着那个空荡荡的学生座位，心中思绪万千，“我想，你对现实世界恐怕非常失望吧。一个孩子，被那样的忽视和欺辱，受到不公正的对待，还有那场火灾...所以这里的一切才会如此的扭曲和恐怖，仿佛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但是即便如此，你依然记得那些真实存在过的善意，不是吗？”
若有所思地将笔记向后翻去，很快，之后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1989年4月19日 星期三
——阿蕾莎突然早退了，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这不像她会做的事情。我打通了葛莱斯比夫人的电话，她只是简单地告诉我，阿蕾莎病了，不久就会返校。为了打消我的疑虑，她还让我和阿蕾莎讲了两句话。
那确实是她的声音，平静，但是又显得过于刻意了。就好像是这孩子在全力压抑着某种极为糟糕的情绪。
我很担心，我真的很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得设法去找到真相。
——1989年4月29日 星期五
——经过数日的调查，面对我的严肃质询，布彻校长终于坦白了阿蕾莎早退的原因。
虽然在之前我就已经有所预感，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学校里会发生这种事情...就在我们大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因为各种顾虑，所有人都没有选择报警。但是我并不知道，在他们的这些顾虑中，想要保护阿蕾莎的愿望会占据怎样的比重。
我没有办法将真相完整记录下来，也许，隐瞒这样的事情确实对她更好吧...但是这样一来，又有谁能为一个无辜的孩子伸张正义呢？
“戈登老师不愿意将他了解到的情况记录下来...这件事一定非比寻常。”艾利克斯狐疑不定地扫视着这段记录，揣摩着其中暗藏的信息，“报警，伸张正义...这绝对不是单纯的校园霸凌那种级别的事态了。”
——1989年5月4日 星期四
——昨天下班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去看望了阿蕾莎。看得出来，葛莱斯比夫人并不欢迎我的到来，她表现得一反常态的焦虑和不安。但我可以理解，再怎么说，阿蕾莎毕竟是她的女儿。
阿蕾莎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葛莱斯比夫人说，她最近任何人都不想见。对此我无言以对。毕竟，在她真正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能在场。
让我意外的是，在准备离开时，布彻校长居然上门拜访了。以前可没见他对学生的事情有这么上心。我想自始至终，他在意的也只是自己。
——1989年5月30日 星期二
——我经常会思考，身为教育者，自己所做工作的最大意义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世间的一切不可能尽善尽美，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理解并尊重生命，不论年龄性别，身份地位。但我依旧尽心尽力，希望自己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能不走歪路。
这真的算不上容易，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忽视那些真实存在的恶行与善意。
我不是没有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身边越发压抑诡谲的气氛。但是在考虑了很久之后，我还是决定要去做些什么。生而为人，我无法对这样的恶行坐视不管。
这篇随笔的记录日期让艾利克斯眉头微蹙。就在两天后的6月1日，记录下这一切的肯尼斯.戈登便神秘失踪，至今渺无音讯。
但是，记录中最后一句话里出现的一个名字让他猛然睁大了双眼。
——听说镇上的警长哈罗德.梅森是个相当正派的人。也许，这一次我应该跳过其他程序，尝试着直接联系他个人？兴许可以帮到那个孩子...
“戈登先生究竟发现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想要和身为当地警务系统负责人的父亲直接取得联系？从他的口吻上看，先前戈登老师是设想过报警的，但是他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为大众所知...这会和他的失踪有关吗？”来回扫视着笔记本上最后的记录，青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毒品案，火灾，包庇犯罪分子的警察，一家医院，一位神秘失踪的老师，一个被霸凌女孩的记忆，父亲的死，还有现如今这个暗藏着罪恶与真相的异世界...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好像真的开始联系在一起了。”
“但是，这一切终究还停留在推测阶段。”他合上笔记，神情肃穆，“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阿蕾莎的话，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痛苦？愤怒？还是对现实世界的极度失望？”
眼前不自觉的闪过黑发少女面露戏谑的脸庞。
——唉...让我猜猜，在你面前那个女人是如何称呼我的。怪物？魔女？还是亵渎之物...亦或是，恶魔的化身？
“现在回想起来，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其实是相当复杂的吧。”艾利克斯轻叹口气，伸出手来揉了揉太阳穴，“父亲在这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阿蕾莎始终不愿意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是不愿，还是不能？”
“那位蓝眼睛的教堂女士似乎也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会是我想的那样吗？”他站起身来，意有所感地注视着曾属于少女的座位，“无论如何，我需要更多的线索。”
————————————
几分钟后 米德维奇小学校长办公室
相比较雾世界的状态，除了布满房间的锈斑以及令人作呕的味道外，布彻校长的办公室布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有了先前的经历，艾利克斯对于这位显然不是那么称职的已故教育工作者的观感已经大大降低。不仅如此，结合已知的信息，同时身兼小学校长与某种非官方宗教团体成员的可能性让他对于艾伦.布彻在阿蕾莎的遭遇乃至现如今异常事态中所扮演的角色产生了怀疑。
没花太多时间，青年便在办公桌的抽屉中找到了新的线索。
——请您解释一下，布彻校长。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那个人渣柯林.伊凡斯甚至没有受到停职处分，还能回到学校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很惊讶你会如此漠视一个无辜的女孩所受的伤害。我能理解，这样的事情要是传播出去，真正受伤最深的还是她自己。但是，身为校长，你现阶段所采取的的行动，让我不得不去怀疑你在整件事中所持的立场。
如果你还保有一丝属于教育工作者的操守，乃至有着基本善恶观的人类所拥有的的良知，我衷心希望，可以在6月份到来之前与你还有阿蕾莎本人在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上达成一致。
“我很确定，先前迷雾世界中，布彻校长的办公桌抽屉里并没有这份文件的存在。”艾利克斯皱着眉头，注视着纸上的内容，“这的确是戈登老师的字迹...”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感受着文字之下隐含的怒意与控诉，联想到先前戈登老师的笔记内容，被过去所掩埋的事实已是逐渐浮出水面。
“她是被学校的教职工...天哪...”短暂的震惊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无尽的凄凉与愤怒。周身的温度不断升高，仿佛身处熔炉，但是内心却如坠冰窟，一阵恶寒与悲凉。他握紧双拳牙关紧咬，极力压抑着满腔的义愤，“因为各种成年人的理由，伤害孩子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真正关心受害者的老师却在不久之后离奇‘失踪’！这简直是...”
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肯尼斯.戈登已是凶多吉少，而现如今搜集到的信息与线索都难以构成真正意义上具有效力的证据，但是...

——闪回开始——
“说实在的，如果太拘泥于程序正义的话，很多时候你真的会难以避免的感到力有未逮。”餐桌上，身着常服的中年男人咽下口中的食物，突然面露慨叹，“嗐，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能脱下这身制服，去当个蒙面义警什么的。”
“工作上又遇到烦心事了？”坐在一旁的妻子莞尔一笑，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小心点，哈利。艾利克斯在听着呢。”
“没关系，妈妈。我觉得老爸穿上紧身衣和面具也会很酷的！”少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别误会，爸爸，我不是说警服有什么不好。”
夫妻二人闻言纷纷莞尔，原本略显沉闷的氛围变得快活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成为警察，艾利克斯。”哈利.梅森稍敛笑意，随即正色道，“我好像还没正式地问过你呢，儿子。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愿望？”
“因为...我想帮助他人。”少年思忖一二，面露笃定，“比起哭泣，我还是更喜欢看到人们的笑脸。我看过很多案件资料，知道这没有说起来的这么容易，而且还有很多职业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是爸爸，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榜样。你是很多人的英雄，不是吗？”
听闻此言，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作出答复。他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
“能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自豪，儿子。”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你从小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往往会失去更多。”
“哈利...”一旁的妻子面露迟疑。
“他已经是中学生了，朱蒂。我想，到了这个年纪，也可以讲一讲这种事情了。”他稍作思索，直视着儿子的双眼继续道：“当然，我不是说坚持正义有什么错。只不过，那些最最糟糕的人往往不是如此。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尊重真相和生命，甚至心中容不下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因此，他们没有原则，也绝不会遵守大众的准则。”
年少的艾利克斯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父亲难得严肃的话语。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阻止恶行的话，会不可避免的直面危险，在必要时还要放弃一些写在书上的规则。”男人神情肃穆，深邃的眼中暗藏许多，“这些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决心。但最最重要的是，不要放弃善良，坚定自己内心的信念，始终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老实说，这事儿不简单，”他神色稍缓，面露微笑，“但是事在人为，艾利克斯。无论你未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记住这一点。”
少年没有言语，只是兀自思索着，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的两位英雄。”朱蒂.梅森拍了拍手，眉眼带笑，“在维护正义之前，先填饱肚子吧。还有人要来点薄饼吗？”
——闪回结束——
“相信自己的判断吗...”收拾好情绪，艾利克斯深吸口气，继续冷静思考着，“看得出来，戈登老师在‘失踪’前没能将他的发现告知于父亲...不然经手过他案子的西玻不会对此只字未提。”
——他的轿车在其住址到小学之间路段的郊区被发现。那天上午下过一场大雨，车辆内部及周围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没有财物丢失，基本可以排除是图财。如果说他的‘失踪’真的是人为且针对他个人的话，那么行事之人的手法可真不一般。”青年放下文件，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就算是下雨天，也掩盖不了所有存在过的不自然的痕迹。也就是说，戈登先生很有可能并没有在车上做出什么反抗行为。又或者说，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就因为某种原因下了车？”
“想来，要让善良热心的肯尼斯.戈登放松警惕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在此之前，父亲也好，西玻也罢，都很难给他的失踪做一个明确的定性，因为缺少证据。推测是人为的话，又没有明确的嫌疑人和相应动机。”他将那张纸夹进笔记本中收好，注视着办公桌上合照中央不苟言笑的艾伦.布彻，“看得出来为了瞒住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某些人做了不少工作啊，校长先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起初还十分微弱，但随后越来越响，来者似乎已经快要到达校长室门口。
艾利克斯躲到办公桌后举起手枪对准紧闭的房门，他可以清楚地辨识出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
这绝对不是“诽谤者”或者其他非人的怪物。
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似乎是声音的发出者停在了门口。青年屏息凝神，将右手食指抵上扳机，随时准备开枪射击。然而，对方好像并没有打开房门的想法。随着脚步声的再次响起和远去，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艾利克斯思忖片刻，静步走到门侧小心地打开了房门。走廊里空无一物，一切似乎并无异常。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周身的温度明显升高了。
猛然想到了什么，青年将手电照向地面。
木质地板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血红色脚印。他蹲下身来凑近观察，仔细辨识着鞋底的纹路。
“从大小上看穿戴者应该是未成年人的体型。纹路形状比较简单，偏向圆润平整，脚尖与脚跟之间有明显的间隙...嗯，这大概率是某种偏正装风格的皮鞋留下的痕迹。”目光跟随着脚印来时的路线，艾利克斯的眉头逐渐皱起，“居然是从三年级A班教室出来的吗...”微微偏过头去，脚印从校长室门口经过，一直延续到走廊尽头的黑暗之中。
那里是教学楼二层的洗手间。
正当他狐疑不定之时，固定在背包一侧的弗劳洛斯打破了眼下的沉寂，伴随着规律的震动发出微弱的白光。
“...差点儿把你给忘了。”周身的空气愈发的潮湿沉闷起来，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异味仿佛也变得更加刺鼻呛人。将手枪塞回腰间的枪套，青年站起身来，从肩上取下已经上满弹药的M870霰弹枪。直觉告诉他，危险已然到来。
跟随着三角锥体法器的指引，艾利克斯顺着那一串血脚印缓步走向长廊的尽头。没过多久，脚印便消失在一扇虚掩的门后。
抬起头来，门旁的标识告诉他，这是一间女厕所。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阵女性的啜泣声。哭声似乎来自门内，音色稚嫩而沙哑。哭泣之人似乎极力地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啜泣有些时断时续，但难以掩盖其中所饱含的痛苦与悲切，空无而又压抑，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
——帮助总是比伤害晚来一步，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
一片死寂之下的诡异哭声并没有让艾利克斯感到过多的恐惧，他只是按下心中意有所感的思绪，伸出手来缓缓推开虚掩的房门。
一股浓郁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借着手电筒所提供的光照，女厕所墙角一个蜷缩着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半透明的灰色人影，矮小萎缩，在强光照射之下显得有些模糊失真。虽然看不清楚具体的形态，但是青年依稀能够辨识出，这个奇怪的“生物”正背对着自己。
还未等他作出反应，半透明的小灰人猛然站起回过身来，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自己的方向冲来。
几乎是转瞬之间，艾利克斯根本没有时间进行闪避，就这样被这灰色的幽灵贯体而过。霎时间，像是一阵强风吹过，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溯着。当画面逐步完整清晰起来，青年的耳边依旧充斥着种种杂音，依稀之间还有许许多多肮脏的咒骂。他看到了自己正身处其中的厕所，画面在整洁与脏乱之间来回切换着，随后是一个身着灰色工作服的陌生男人。他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胸前的名牌一闪而过，标注着“柯林”二字。在这之后，画面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呜咽，啜泣，咒骂声，以及男人的惨叫，种种声音如魔音贯耳般来回交织着。终于，一切的混乱归于沉寂，虚无之中只留下少女越发微弱的哭泣声，直至完全消失。
青年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片锈蚀杂乱的二楼女厕所中，那个灰色的影子早就不知所踪，耳边的啜泣声也已然消散，徒留一片死寂。
——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啊，在孤身一人时，除了她自己，又有谁能为其驱逐那些不怀好意的怪物呢？
艾利克斯站起身来，尽力调整着呼吸。刚才那段闪回的记忆尽管破碎而空无，但是其中所饱含的痛苦悲切已经足够让人感同身受。挥之不去的阴郁连带着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尽管早就有所预期，可怖而又凄凉的事实仍旧如山峦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左手攥拳，狠力捶打在一旁的墙壁上。他已经完全确定，这个肮脏的角落在三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恍惚间，眼前再次闪现出少女的面容。那双略带浑浊，被薄雾所笼罩的蓝色眼瞳平静如水，却又饱含着诸多难以言喻的思绪。
“真想好好和你谈一谈啊...虽然你可能并不愿意。”艾利克斯注视着那对如梦似幻的眼眸，内心充满苦涩和悲伤。他全然知道，对于这样的遭遇，任何言语上的宽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恐怕在你看来，现实世界和这里并没有那么大的分别。但是...”
轻轻摇了摇头，眼前的画面已然消散。他抖擞精神，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厕所隔间，那一串血红色的脚印正是消失在最后的一扇门前。
确认过其他隔间没有异样，随着步伐的迈进，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愈发浓郁刺鼻，弗劳洛斯的反应也更加强烈。青年握紧了手中的霰弹枪，在最后的门旁站定。
随着房门的洞开，骇人的光景映入眼帘。一具残缺血腥的尸体被带刺的铁篱笆吊挂在隔间之中，它低垂着头，全身的皮肤尽数剥落，腥红的肌肉组织完全的暴露在外。尸体腹部以下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器官都消失不见，地面上还散落着肉块与种种残缺的内脏组织。定睛一看，尸骸的上身还残存着一些沾染着污血的灰色衣物碎片，依稀能够辨识出这曾是某种工作服。
“柯林.伊凡斯。”艾利克斯无言地注视着尸体衣物胸前依然完整的名牌。眼前的这番情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布莱斯.巴特勒凄惨的死状。不知何故，周身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可内心却是如坠冰窟。面对如此血腥惊悚的景象，这一次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恶心与畏怖。
——罪有应得的怪物。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一张纸片引起了青年的注意。他一面警惕着吊悬于半空尸体的动向，一面弯下腰来小心地拾起那张纸片。
后退几步离开厕所隔间，艾利克斯这才低下头去端详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一张照片。虽然拍摄角度有些奇怪，色相饱和度也过高，画面依旧能够展现出一定的细节。
身着校服的黑发少女孤身一人端坐在室外的长椅之上，右手拿着一个啃过两口的苹果，大腿之上还端正的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饭盒。似乎是在前一秒注意到有人在拍摄自己，照片上的画面定格在她抬头的瞬间。
女孩侧过头来面对着镜头，嘴巴微张，眼神躲闪，透着一些羞怯与无措。那双天蓝色的眼瞳与艾利克斯脑海中的形象完全重叠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画面中少女清澈明亮的眸子，稍作思忖，将照片翻到后面，一行潦草的字样映入眼帘。
——她叫阿蕾莎.葛莱斯比，总是孤身一人。多么美丽的名字，就像她本人一样。
艾利克斯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和不适感如决堤般涌上心头。此刻，所有的脉络关系已然明了，再无任何疑点。
就在这时，面前响起一阵痛苦的嘶吼声。他立刻将照片收入袋中抬起头来。不知何时，束缚住残缺尸体的铁篱笆已然消失，重获生机的尸骸猛然脱落在地，扭动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霎时间，本能在理智之前做出了判断，他毫不迟疑的抬起枪口，对着前方的隔间扣下扳机。12号鹿弹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响起，瞬间盖过了怪物的叫声。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嚎，血沫与肌肉组织迸飞而起，活尸的半个脑袋在铅弹的洗礼之下变得更加血肉模糊。
出人意料的是，经受如此打击的怪物似乎并未失去行动力，它喘着粗气，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来直面着手持武器的青年，灰色的物质从破损的头盖骨中渗出。
“...还挺耐打。”眼前的怪物发出瘆人的嘶吼声，张开已经异化变形的双手向着他的方向袭来。艾利克斯沉着地拉动前护木，把弹壳退出的同时将新的子弹送入枪膛。“我倒是不介意，让你死得更加彻底一点。”
他放平枪口，再次扣下扳机。
第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