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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随笔——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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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河畔一隅有个50号大院,说起这院子来,早在40年前可是市水利部的福利房,住在院子里的住户都是城市户籍,尽管他们祖上没有一户是老北京人,然而在那个居民和农民等级不相当的年代里住在这个院里的人完全有理由趾高气扬,这个院子也和四周那些农民住户的居所显得格格不入,颇有些农村包围城市的意味,这院子是由四排平房分东、西相对而建,四条胡同,中间一条过道,最前面一排房子毗邻着一座古城墙,这些残垣断壁经过无数风吹雨淋显得是那样破败不堪,但也正是这道城墙,却承载着抗日战争最初的那段记忆,我年幼时曾经数次沿着残破的城垣攀到城墙的顶端,俯瞰这座院子,却发现这院子的结构正好是两横一竖,标准的土字,早些年说这里土还有些不服气,时过境迁,在现如今高楼大厦平地起的时代里,这个几乎所有人都视为危房改造对象的院子不是土又是什么。
30几年前,随着一大帮半大小子的成长,这个院子的人气也达到了历史的最顶端,在那个不讲究计划生育,一贯提倡人多力量大的时代里,哪家里没有个三男两女的都属于异类,然而一群血热的冒泡的愣头青聚到一块,又是在那样一个文明尚属于建设阶段的年代里,毫不意外的成为了一群匪类,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就常说,那些年,这院子里弄这么一帮子混球,都成了土匪窝了,那一个一个的都跟小“铁地方”一样。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2-04-27 14:36回复
    高老三和新崽儿
    说起高老三,最后走上歧途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他的父母在那个年代里都属于高级知识分子,父亲是正经的老牌大学生,那个年代里,大学生的价值远不是矿里的金子能比的,那可是国家稀有人才,但是高老爷子有知识不假,有脾气也是真的,胸怀大志,偏偏愤世嫉俗,让他往往和世事不融,一生一事无成,早早就撒手人寰,当然这是后话,高老三的母亲有个外号叫“大摩登”,倒不是人丑多作怪的贬义词,是因为早在农村妇女土得掉渣的岁月里,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穿着连衣裙轻舞飞扬在大街小巷里,颇为惹人眼光,其实看看人家的职业,“二传”医院的护士,职业女性的思想相对比较开化,原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夫妇,却因为高老三的母亲早年间和高老三父亲的弟弟处过对象,这个插曲也成为了一个梗儿在夫妻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芥蒂,影响着夫妻之间的感情,家庭存在不和谐因素,也影响了孩子的成长。
    高老三的相貌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小伙子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个相貌堂堂的小帅哥了,但是和模样儿成反比的却是学习成绩和日常操守,高老三写的一笔好字,但成绩却烂得一塌糊涂,平日里结交三朋四友打架、盗窃时有参与,数度出入工读学校,中学也只混了个肄业证,老父亲对待儿子一直奉行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方式,说实话,已为人父的我在教育孩子的方法上并不反对偶尔施以体罚的方式,但是坚决不提倡往死里打孩子,更不赞成生气拿孩子撒乏子,但是这高老爷子怒其不争,到愤慨至极处就是皮带招呼,仿佛眼前这个孩子就不是他亲生的,或者说更像是个动物而非人类,起初高老三还鬼哭狼嚎的闹腾一阵子,后来就是只闻皮带声,不见儿哭泣,那时候我以为是高老三常年被揍,麻木了,其实今天再看,那是一种无声的抗争,每一下抽打在身上的疼痛,他都记在心里,你不是打我吗,你不是不让我干这干那吗,那好我让你打,但是我该干什么我会加倍的干,就是用来抚平这伤痛,相反高老三的母亲对待孩子的态度则多有些包庇纵容的意思,尤其是后来高老三经人介绍当了丰泽园的厨子(只是打下手阶段),家里时不常会多些食材、厨具,原本做母亲的该问问这些东西的出处,但是高老太太却以此为荣,认为那是孩子的本事,直到高老三被丰泽园开除,这些东西的来源才真相大白,都是高老三打下手顺出来的,笔者认为人性当中的恶性一旦释放出来,再收回去就如同戒掉毒品一样,千难万难,这也是后来高老三进一步踏进囹圄的开端。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2-04-27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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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崽儿,家里的老疙瘩,和前文提到的高老三同岁,新崽儿长得一张瓦刀脸,身材也是瘦高,小时候在永定河大河堤上跑着玩儿,不慎从将近十米高的大堤上失足掉了下去,摔在了干涸的河床上,所幸命大,做了开颅手术之后捡回来一条命,但是身体一直佝偻着,时不时的脑袋还得抽一下,新崽儿的家庭情况和高老三就没有可比性,母亲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父亲倒是个共产党员,但是论生活水平也就是一般家庭,新崽儿的人生历程和高老三一样也受到了家庭变故的影响,这个变故的背后也是一段婚姻的畸形,新崽儿的母亲嫁给他父亲的时候是怀着孕嫁过来的,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新崽儿父亲的,是他母亲伺候亲姐姐坐月子的时候和姐夫造下的孽缘,背地里总是有多嘴多舌的议论,说他母亲是“带犊儿”来的,对于这样的风言风语,新崽儿的父亲表面上故作镇静,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内心里又如何能不起波澜,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找个傻娘们儿来填补内心里的平衡,他原以为猥亵一个智商不足的姑娘可以掩盖他的罪行,但是他忽略了,这姑娘虽然智商低,但是生理上还是健全的,她怀孕了!老话讲,兔子不吃窝边草,新崽儿他爹偏偏选择了同院的邻居下手,事情败露,身陷牢狱不说,连党籍也没保住,失去了父亲的教育,又在闲言碎语下生长的新崽儿逐渐染上了偷盗的恶习,先是偷了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傻秋来的钱,然后栽赃给他们的奶奶,傻秋来为此指责老太太,让老人家遭受了莫须有的委屈,再加上没有受到一个老人应该有的照顾,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老人家凄凉的离开了人世,一家人草草把老太太埋在了铁道边上,连口棺材都没有,人死了都不得安宁。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就在那年冬天,新崽儿家里接二连三的闹出来灵异事件,先是傻秋来每天晚上都听见奶奶在他门外挠门和他要毛衣穿,然后是新崽儿的姐姐晚上出去上厕所在胡同口居然看到了奶奶正在瞪着她看,高度惊吓让这个姑娘瘫在了床上,此乃题外话,哪说哪了。新崽儿的经历让他在和高老三混迹在一起之后最终触犯了律法的底线。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2-04-27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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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在很多人看来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清晨,但是对于北大地液化气站的工人而言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一个早上,液化气罐储存库里面将近一半的库存都不翼而飞了,大门上的铁锁链已经被剪断了,不用说,这明显就是一起盗窃案,更为嚣张的是,犯罪分子不但窃取了货物,临走前还在仓库里留下了不少排泄物,简直可恶到了极点,液化气站第一时间做了报警处理,警方根据现场勘查断定,这是一群低年龄作案团伙的杰作,从他们走后留下大、小便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顽劣习气,于是乎顺藤摸瓜就摸到了高老三和新崽儿的身上,只不过高老三此时已经伙同其他人逃窜了,但是他们走前却并没有通知新崽儿,警察抓捕新崽儿也正好为他们出逃间接争取了一些时间,当然,这也导致了若干年后,两个人再见面时已经形同陌路,内心里早就认同了老死不相往来,新崽儿由于认罪态度较好,并且在此次犯罪活动当中因为身体原因只是负责望风,犯罪情节较轻,因此判了三年劳教,高老三和那几个年轻的同伙儿也算是智商不低,硬是跑了大半个中国之后,当他们再次潜回北京的时候才被抓获归案,最终高老三一审无期,二审定了个15年,再见到他时已经是个时近不惑的成年人了,多年来的牢狱之灾让那个曾经活泼好动的少年已经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阳光灿烂也换成了风雨沧桑。
        中国古语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那些不经意的点点滴滴,你若不加以控制引导,那它便会如疯涨的蔓藤一样肆意蔓延,直到将你拖入深渊。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2-04-28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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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喘子
          喘子姓童,长到15、6岁的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三只手”了,飞人钱包如探囊取物,但有失手,被人逮住了一顿王八捶,喘子一声不吭抗住了揍,完事之后站起来揩去鼻血,掸一掸灰尘继续蹬车出货,任你鼻青脸肿,我自岿然不动,院里人曾经用水浒人物崔道成的外号笑称他“生铁佛”,而喘子这个昵称则来源于他个人身上有个去不了的病根儿,哮喘,也正是因此,喘子在一次偷盗之后因为底子太潮被数罪并罚判了十年,这个病根儿倒是促成了他保外就医。
          喘子的人生经历同样也离不开家庭变故,他的生父在世的时候得了不治之症,一旦发病,血管堵塞造成全身肿胀,痛苦的生不如死,喘子的母亲本着对丈夫的责任,靠着微薄的收入买药吊着他爹一口气,其实谁都知道他父亲生命的每一分钟都是上天赐予的福利,老爷子也想着早点脱离痛苦,选择了两次上吊自杀,但是都被赶回来的老太太及时解救了下来,最后一次,他趁着自己病痛稍轻,径直去了火车道,选择了卧轨结束了自己病痛的一生,而多年来治病就医,也造成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始终处于最低水平,喘子也是在那时候练就了这门儿“手艺”。
          在那个物质匮乏,相对贫瘠的年代里,一个家庭没有一个男人作为支撑,生活水平几乎无法想象,喘子的母亲无奈之下选择了再嫁,她带着三个孩子嫁给了一个人力三轮车夫,转过年就给这个新家添了个男孩儿,这个新生命作为继父亲生的孩子在待遇方面肯定是优于几个带过来的孩子,都说后妈不好,其实后爹又能好到哪里去,对此,一种对于不平等的反抗心理在喘子的内心里疯狂的滋生出来,他开始偷他继父的钱,又一次甚至把继父蒸好的馒头端走喂了狗,对此继父自然也没和他客气,吊起来打个半死,但是越是这样,喘子越是偷他的钱,没和老家伙动手也是为了母亲能够在这个家里面更好的生活下去。
          喘子虽然手脚不干净,但是却非常讲规矩,这个院里的邻居他半毛钱也不会惦记,奶奶在世的时候曾经在喘子来我家串门的时候把一张10元的大票儿放在显眼的地方,就为试试这孩子的品性,结果喘子根本就没动过拿走的念想,打那开始,奶奶就说喘子这孩子品性不坏,也从不干涉我的几个叔叔和他交好,也正因此,喘子在这院里的人缘极好。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2-04-28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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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喘子的死看病因还是他的病根儿造成的,但是个中细节却令人唏嘘不已,年幼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太阳光极柔和的照在人们的身上,暖和,舒坦,喘子和我二叔正在交谈着准备晚上约上刘花朵去露天电影院看墨西哥电影“冷酷的心”,那个年代里谁家有个收音机已经是不错的家庭条件了,犹记得那时候看电视需要走好远的路到木材厂去蹭人家的厂办购买的电视,而露天电影在那个时代里也算是一种底层人群的时尚了。
            吃过晚饭,二叔先一步去了电影院,那时候的露天电影院都是老百姓花两毛钱买张票,自己带着马扎儿过去看,常常因为占地儿发生矛盾,等正片开始之后,底下一片嘈杂,根本听不清楚演员说的什么台词,现在想想大伙儿看的可能也就是个气氛吧,二叔独自一人看了10分钟电影也不见喘子和刘花朵的到来,他心里开始有些隐隐不安,下午的时候喘子曾经说过这几天他那病根儿犯得有点勤,又过了约么5分钟,二叔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径自回了大院,刚一进胡同口,就看见喘子的妹妹小玲儿站在当街哭哭啼啼,二叔此时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赶紧问小玲是怎么一回事,“我......我哥死了。”小玲的话证实了二叔的预感......,后来听说,那一晚吃完晚饭,喘子就犯了病,母亲给他吃了药就出去打牌去了,或许是喘子久病之下母亲觉得已经见怪不怪了吧,又或许是喘子在社会上的特殊身份以及他在这个家里和继父之间的种种过往,让母亲已经对他心生厌烦了吧,总之如果当时送去医院,那么喘子活到今天也不过才六十几岁,继父对他更是不管不问,喝了几盅酒后自己闷头睡下了,剩下年幼的弟妹又能做什么呢,喘子死前把自己的喉咙都抓破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2-04-28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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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黑子
              麻黑子在我们这个院子里和高老三算是两个最靓的仔,记忆里他个头儿得有一米八往上,长得细腰乍背,皮肤微黑,眼神幽邃,脸上留着两三个起水痘留下的浅坑儿,因此得了个外号麻黑子,虽然外号不咋地,但是论模样那也算是鼻直口方。
              麻黑子爱打架,脾气上来不管不顾,手底下没轻没重,这也是后来他遭受牢狱之灾的主要原因,笔者曾经顺着时间线寻觅麻黑子的人生轨迹,发现他性情大变正是源于他三哥出事之后,麻黑子的三哥是83年被法办的,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三哥所犯下的罪行远不至死,据说是当时喝多了酒,从外面浪荡回来,年轻人借着酒劲犯坏,扒了一下女厕所的窗户,好巧不巧,女厕所里面蹲着的女人是院里于庆年的老婆,这娘们儿在院里出了名的刁蛮不讲理,最关键的是她和管片民警安红军一直不清不楚的“瞎”着,安红军是个什么人呢,管片民警在如今似乎不怎么威风,但是那个年代里只要带着大壳帽就是绝对的权威,而安红军则是借着职务之便把这个权威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有些作威作福的感觉,就连吴大山子的疯媳妇儿一听见安红军来了,立马儿就不犯病了......,深的咱就不多说了,单说这件事儿,于庆年的老婆当时大叫一声抓流氓,瞬间这尖利的声音刺破了夜晚的安宁,也顺带着把小三儿(麻黑子三哥)的酒劲儿喊醒了一大半儿,赶紧跳下来准备逃跑,结果脚底下一软栽了个大马趴,等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于庆年老婆已经提搂着裤子跑出来查探情况了,小三儿不敢停留,转身就跑,但是常年一个院住着,谁还不认识谁啊,于庆年老婆没去找这孩子家长,反而去了派出所,找了安红军,安红军一听这还了得,要知道当年的政策要求是从快、从严、从重,半夜里就带人把小三儿带走了,天没亮就发到良乡去了,在现如今一个20不到的孩子扒个厕所窗户,即便经了官能有多大罪过儿,但是那一年是83年,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几天后麻黑子他妈接到的竟然是小三儿的死刑判决书,后来大家伙都明白那是因为撞刀尖儿上被凑了数了,看着晕厥过去的母亲,麻黑子一言不发,他知道平日里替自己挡风遮雨的三哥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三哥了,从那天起,麻黑子就变得沉默了,他的眼神儿也变得阴郁不定,性情越发的喜怒无常起来。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2-04-28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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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麻黑子三哥走了之后,麻黑子也就是去了最强大的庇护伞,街头巷尾那些平日里在他身上吃过亏的那些坏种们开始借机报复,但是麻黑子自打三哥没了那天就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个规矩,谁欺负我,我就照死里收拾丫的,没有我三哥我照样不怵你们,从那天开始,只要和麻黑子动过手的都知道,50号大院出了个打架不要命的孩子,即便打不过也绝不会让你得了好儿去,渐渐地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他了,麻黑子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印证了一个道理,拳头硬才是真理。而他和满学文在后来的一次和几个人的遭遇战当中的表现也树立了自己的硬骨头形象。那一次,他和自己的哥们儿满学文下了学正往家里走,麻黑子朋友不多,满学文是其中一个,但满学文并不是这个大院的人,就在两个人即将到大院的时候,迎面走过来几个人,横着站成一排把去路堵上了,麻黑子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个人,一个个横眉立目的,但是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但是凭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他大概也猜得到,他们今天绝不是来找他玩儿的,“你叫麻黑子是吗?”为首的一个人指着麻黑子问到。“对,是我,有事儿吗?”麻黑子的语气冷的能结出冰来,那双阴郁的眼睛里射出来的目光死死的咬着对方,一边满学文平时是个老实孩子,他已经看出来对方来者不善,立刻就吓怂了,笑着跟对方说:“大哥,您看看,我们和您也不认识,我们都是老实孩子,我这还有两毛钱,要不您拿走买根儿冰棍吃,您放了我们吧。”“*********,老实待着。”对方一个孩子恶狠狠的说到。麻黑子始终没说话,就那么死死盯着对方,“你丫够猖的啊。”一个孩子说着抽出皮带来对着麻黑子就是一顿抽打,麻黑子用一只胳膊护住头脸,另一只手从书包里抽出来一根短棍出来,趁着空隙,回手就是一棍子,这一棍子兜头打在了那个抽打他的孩子的头上,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棍子击打在头上的闷响,这一棍子打的不轻,那孩子原地转了个圈脚底下一软如同一摊烂肉堆在了地上,原本一开始那帮孩子如果选择群殴麻黑子不给他拿棍子的机会,麻黑子今天这顿胖揍就算坐实了,偏偏他们觉得自己平时在社会上也算是横惯了,岁数又比麻黑子大,根本就没把这个少年放在眼里,不成想这一闷棍打趴下一个,这一下对方不敢大意了,几个人群起而上,对着麻黑子轮番进攻,一时间,拳脚、棍棒雨点般落在麻黑子身上,麻黑子有股子愣劲儿,不管你多少人,我照样和你招呼,肾上腺素激增的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手里的棍子不停地挥舞着,然而好汉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对方又都是年龄比他大的孩子,身体素质都比他有优势,几分钟后麻黑子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再说这满学文,人怂归怂但是不傻,眼看着对方群殴麻黑子,抓个空档撒丫子就跑,不过满学文可不是临阵脱逃,他是跑去大院叫人去了,为了救麻黑子,满学文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鞋都跑丢了一支,一进大院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快来人,麻黑子让人给围了。”这一喊还就真把人给喊出来了,杨家的“大娘们儿”、韩家的“韩大棒子”、许小三、许小春......,十来口子,岁数有大有小,全都拿着家伙浩浩荡荡冲了出来,一来,那时候住平房的人平时接触比较多,感情也更深厚,二来,半大小子凑一块拉帮结派地域意识极强,欺负我们院的人就不行,欺负到家门口了更不行,三来,麻黑子三哥在世的时候和大院的孩子们交情不错,被法办也是走的有点冤枉,足以博得大伙同情,所以这些邻居家的兄弟们平时对麻黑子也都有意无意照顾的更多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那几个找上门来的孩子不曾想到的,风卷残云一般,那几个人都躺地上了,此时的麻黑子已经满脸是血,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事后,同样热衷武斗的许小三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常说:“麻黑子这小子有钢骨叉子。”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2-04-29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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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黑子出事儿的时候正是二十岁出头年纪,彼时的他已经参加工作,原本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好好工作,安稳的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是一次公交车上的偶遇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那一天,他遇到了自己学生时期的同学蒲志军,有个外号叫“蒲栗子”,因为当时外语课上学到个单词please,于是谐音就变成了这哥们的外号,蒲志军上学的时候也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天生就是个招灾惹祸的坯子,两个人在学生时代就曾经有过多次摩擦,而他和麻黑子的这次偶遇也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划上了休止符。早年间,公交车的线路远没有今天这么发达,一个站点两三路公交车算是多的,而且路程极短,车上拥挤,小偷儿、顶儿爷时常混在人群里浑水摸鱼,麻黑子这天碰到的既不是小偷儿,更不是顶儿爷,而是少年时的对头蒲栗子,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挤到一块去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吧,“挤他妈什么挤啊?再他妈往上贴楔你丫的。”说话的是蒲栗子,“怎么说话呢,你妈生你丫的横竖两张嘴啊。”回嘴的是麻黑子。“嘶--。”蒲栗子愣瞪着眼睛转身想看看倒底是什么人敢这么和他说话,这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麻黑子,“操,我说谁嘴这么骚呢,是你丫的啊。”蒲栗子嘴上依旧骂骂咧咧,麻黑子一看是“熟人”那就别客气了,一拽脖领子,大嘴巴就糊上去了,这也是麻黑子打架的一个特点,认准了要揍你就绝不过话,蒲栗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俩大耳帖子,他也不是那能忍的人啊,手脚并用全面反击,这一打车上可就热闹了,所有人规规矩矩的让出来一块地方供他俩决斗,售票员屡劝无果要报警,俩人这才暂时停止了抓挠,“开门儿。”麻黑子的话简短却有一股杀气暗含着,让售票员不敢不开门,车门打开,麻黑子拖着蒲栗子下了车,赶巧,今天车站外面的空地上,许小三儿摆了修车摊,前面咱们说过这许小三也是个武斗派,一看是麻黑子拽着个人下了车,赶紧停了手里的活问到:“黑子,怎么回事儿这是?”麻黑子一看是许小三儿说到:“没事儿,三哥,这孙子嘴犯贱,欠抽。”许小三儿看见打架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活也不干了,抄起家伙事儿就跑过来照着蒲栗子就打,凡事儿就怕凑对儿,尤其是打架,一起哄脑子一热,手底下就更没谱儿啦,三个人拉拉扯扯,打打停停,真是针尖对上了麦芒,纠缠个没完没了,最后麻黑子抄起来许小三儿修车用的锥子,一下子戳进了蒲栗子的右眼里,这场战斗才算结束,蒲栗子的右眼彻底废了,麻黑子和许小三儿一个也没跑了,造成主要伤害的是麻黑子,判了15年,许小三儿也跟着判了3年,好勇斗狠是那个时代很多少年人的追求,他们学业无成,在社会上得不到尊重,就希望在其他领域里找到存在感,一来二去就变成了那个时代青年人的一种扭曲的生活方式,就连我母亲这样性情温和的人都说,那个年代你不混点,真受欺负啊。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2-04-29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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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22-05-02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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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从小对于父亲的职业耳濡目染,让小春也对机械常识颇感兴趣,但是他玩儿的比他老爹和三哥都高端,人家鼓捣的是汽车,只不过,别人鼓捣汽车是为了把车修好了,他鼓捣汽车为的是把车修“跑”了,他出事儿就是把人家永定河清理河道的铲车给弄跑了,彼时的小春在深夜里开着铲车,满心的成就感,嘴里哼哼着:甜蜜的歌儿,甜蜜的歌儿,无限好喽喂......,但是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甜蜜的生活,而是四面墙的牢狱之灾,派出所安红军带人抓小春的时候还闹出了个笑话,“老五,你们家三儿呢?”安红军问到,“三儿不是去年让你们带走了吗,因为打架进去了。”许老五回答着,一脸的错愕。“那小春儿呢?”安红军又问。“春儿在呢,刚进屋睡下了。”许老五倒是全招了,“行,春儿在家就行,找的就是他,带走。”安红军说着带人进屋,就这么着小春那铲车还没出手,自己先搭进去了。许家兄弟的故事,其实更能反映出一个时代的文明程度,在那个大人尚且是非不明的时代里,对于孩子的教育根本提不到何为质量,所以那时候青少年犯罪一直都是社会治安管理较为头疼的一环,诸如许家哥俩这样的现象很是普遍。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22-05-02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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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22-05-0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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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大权子就再也不是那个仗义拔刀的少年了,常年打架斗殴累积的戾气已经让他变得越来越沉迷于暴力,也越来也笃定自己那一套够狠才是王道的社会经验,街里有名的滚刀肉“小流氓儿”曾经扬言灭了他,结果被大权子找上门来只一拳就把他打得昏死了过去,等缓过神儿来赶紧俯首称臣,大权子由此更加深信不疑这个社会就是以暴制暴的世界,到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就连在社会上颇有脸面的“六虎儿”也被他拿捏得死死地,人们表面上怕他,背地里往死里恨他,宰他十回都不解气,人神共愤也注定了大权子不得善终,人若作死,怎一个狂字了得,在他生命即将消逝那半年里,这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到处惹是生非,麻烦不来找他,他都得去找麻烦,喝醉了殴打***,带个婊子回家当着自己亲妹妹慧珍的面儿就开始OOXX,慧珍直到哥哥死前都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正所谓众叛亲离,一个人也就失去了在这世上存在的意义。
                          大权子出事的那天看上去并没什么特殊,一切都没有征兆,一场宿醉让他日上三竿才起床,闲来无事便来到大街上闲溜达,正好碰见董家老爷子坐在院子里抽着旱烟袋,“老董,待着呢。”大权子痞了痞气的说到。三十不到管人家老先生叫老董,这家教也是没谁了,董老爷子吧嗒了一口旱烟,眼皮都不抬一下,给大权子来了个无视,这一下可把他惹火了,可着这永定河也没几个敢撅他的啊,就连后街那几个号称打遍丰台的流氓,耀伟、老乔、李逵现在见了他都绕着走,一股戾气跃然眉头,“老丫挺的,给你脸不要脸是吧。”大权子一言不合就开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上火,眼看着就要跟老人动手,“我说,大权子,你丫也太没绺了吧,跟老人也动手,真他妈有德行。”说话的是杨小五儿,在他旁边站着的是瞎二福子,两个人也都不是善类,大权子白眼一翻:“杨小五,你丫算哪一道啊,跟我跟前儿挡呛,今儿个练练你丫的。”大权子话没说完,手已经抡过去了,杨小五儿也算躲得快,这一巴掌只捎了个边儿,杨小五儿也不是好惹的,这几年做点小生意赚了几个子儿,身边养了一帮人,整天介抬着这位杨五哥也让他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格,伸手就往后腰刀子摸了过去,一边上瞎二福子赶紧拦住他低声说道:“五子,等晚上弄丫的,大白天的人多眼杂。”杨小五儿强压着怒火点点头,伸手一指大权子,却并没有说话,转身走了,身后大权子一阵狂笑,他在笑对手的“胆怯”,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22-05-09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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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在杜家坎收费站旁边如今的物美广场是一个热闹的夜市大排档,每到夏季的夜晚这里都热闹非凡,很多热衷于夜生活的年轻人常会举起三朋四友来此宿醉一番,或是为生活减压,或是图个热闹。当夜,大权子在这里喝的稀里糊涂,碰见熟人就得坐下来喝两杯,就这么着一直晃荡到夜里十一点多了才往回走,但他并不知道,就在夜市外面一辆金杯面包车已经等待他多时了,就在大权子走到永定河新桥的时候,这辆面金杯包车斜着冲过来把他拦了下来,说到永定河新桥,小时候常听说这桥“不干净”,刚建成的时候一辆部队运输装甲车就从桥上翻了下去,此后数十年间这里时有车辆坠桥事故发生,最著名的309路公交车坠桥事件即发生在此地,老人们常说,一定是修桥的时候惊了葫芦桥下面和尚坟里面的鬼魂......,今晚大权子栽在这里怕也是遇到了勾魂的鬼,截停大权子的正是杨小五和瞎二福子,他们纠集了六七个人拿着镐把、砍刀从车上冲下来对着大权子就是一顿招呼,把这混世魔王瞬间打的七荤八素,大权子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在将近十分钟的殴打中,他先是感到地狱业火般的灼烧,随后又是寒冰地窖般的阴冷,他强撑着自己不能倒下,死也得站着死,但是身体根本不听他支配,尤其是双腿就像是被抽了筋一样,软软的,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杨小五看着地上瘫着的大权子,就如同一滩血棉花,他心里忽然一沉,他知道这次下手太重了,“把他台车上来。”杨小五阴沉着脸吩咐着,身边瞎二福子的脸色同样阴沉着......,二十分钟后,一具浑身是血的人体被人从一辆金杯面包车上丢下来,扔在了电力医院门口,随后扬长而去,此时的大权子意识尚存,他努力地爬向医院大门,然而失血过多的他爬行的速度尚不及蜗牛,最终求生的欲望没能逃过死神镰刀的扼杀,就在接近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到身体的疼痛感一瞬间消失了,自己从来都没有感到这样安逸过,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即便长眠不醒。大权子死了,还不到30岁,死状很惨,据说手脚筋都被砍断了,这或许就是他或者说是他们的宿命,因为事后杨小五和瞎二福子也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他们只是晚了些时日就去另一个世界找大权子相会去了,只是不知道,在那里他们是否还会继续在阳世的厮杀。
                            时过境迁,如今的大院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我们再也看不到老邻居在夏夜搬着小板凳出来纳凉闲谈,看不到叔叔大爷们推着自行车上下班,更看不到曾经的那帮热血小青年走街串巷的情景,只是偶尔在那段古城墙上会滋生出一两束野花,为陈旧和破败的砖土添上一抹亮丽,风吹时便又逝去,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记忆,短暂却又无法忘怀。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22-05-10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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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以此文纪念我生活了40年的大院,本篇至此结束,文中人名均为化名,请勿对号入座,感谢大家关注,咱们后会有期。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22-05-10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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